交待完事情,沈溪直接返回城中县衙旁营地里的中军大帐,苏敬杨、王禾、风昭原等将校都跟着他回到大帐内。
此时云柳已经亲自带人在城外调查了一圈回来,之前沈溪没让她到城头上去汇报,她便留在中军大帐,待沈溪归来后再禀报。
见沈溪掀开帐帘走进来,云柳迎上前,正要马上汇报,却见后面络绎跟进苏敬杨等人,她犹豫了一下,退到了一边,等候沈溪授意。
沈溪走在最前面,如同众星捧月。
虽然在场人等中沈溪的年纪最轻,但他的地位却最高,而且没有任何异议,只要他说出什么话,别人都会无条件遵从。
沈溪来到帅案后面,看向侍立一旁、神色略有些局促不安的云柳,问道:“说吧,城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柳来到帅案前,躬身道:“回大人,属下派人去城外,发现苗寨之人,三五成群,正在山林中放火。他们非常狡猾,事先砍伐出一条防止火势蔓延的隔离带,大约有几十丈,然后把砍伐下来的树木枝叶和野草堆积在一起引燃焚烧,所以情况便是火苗不大,但烟尘却铺天盖地。”
“这样的纵火点在城南、城西一共有七八个,借助峡谷的风势,看起来很是吓人,实际上危害却不大。属下综合方方面面的消息,确认这只是少量刁民纵火,立即带人前去捉拿,但敌人非常机警,稍有风吹草动立即转身就逃,他们对地形地貌非常熟悉,几个转弯就消失在密林里……”
沈溪皱眉打断云柳的话,问道:“一个都没抓着?”
云柳羞惭地低下头,道:“……属下无能!”
在场将校面面相觑,他们不太清楚城外发生了什么事,但以现在的情况看,这位姓云的情报头子似乎遇到了麻烦,既然城外看到的都是人数不多的纵火者,还看清楚对象是谁,却一个都没抓回来,这差事做得可说非常差劲。
沈溪沉吟了一下,再次问道:“可找到这些人纵火的原因?”
云柳神色有些难看,道:“属下多番打探,甚至派斥候在周边二十里范围内查探,并未发现贼军聚集的迹象,甚至连苗寨派出的斥候也没有发现,倒是听从东南面过来的猎人说,三十里外的叛军似乎有撤兵东遁的迹象,不知是否跟此番在怀远县城周边纵火有关……”
王禾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云大人,您说的话,我们不太明白,城外有人放火,怎么可能与三十里外有叛军有关,而且对方还在撤兵,这似乎有些解释不通啊……难道叛军想在攻城前,特地前来耀武扬威一番,提醒我们,他们要来攻城?”
苏敬杨撇撇嘴,不屑一顾道:“这都没听明白?这说明叛军闻风丧胆,听闻大人亲自守城,他们畏之如虎,只能放把火壮壮声威,自己就撤走了!大人,末将恳请您准允末将领兵出征,保管在明日天亮前追上这路兵马,将这路兵马全数击溃。”
云柳在刺探情报上是一把好手,虽然她没抓到叛军一兵一卒,但却调查清楚是苗寨的人纵火……当然,也有可能是跟对方身上的少数民族装束有关。西南各个民族的服饰都不同,只要事前稍有了解,就不会判断失误。
沈溪闭上眼好好想了想,这才又问道:“之前你们可记得怀远县是为哪个部族武装所占据?”
苏敬杨和王禾都回答不上来,风昭原倒是能准确说出:“回大人,是侗族叛军!”
沈溪打量在场众将校,问道:“侗族叛军占据县城,在我等逼近前,他们的兵马主动撤出怀远县城南下,就算是临走前放上一把火,但怎么会是由苗人来纵火?这不合理啊!”
王禾试探地问道:“莫非是情报调查有误?”
云柳赶紧分辨:“大人,属下绝对没有虚报军情,一切都是按照调查结果呈奏!”
沈溪微微摇头,道:“现在无需计较情报真假,城外的情况复杂难明,在本官看来,倒有可能是叛军想杀个回马枪,结果有人故意放火提醒城内,令叛军不得不自动撤走,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苏敬杨试探地问道:“那以大人之意……叛军内部出现内讧?”
沈溪正色道:“叛军各部之间,原本就是各自为战,不存在内讧的问题,或许是某些部族已经不想再参与到叛乱中,准备归顺朝廷,这才会有如今的结果!”
经过沈溪的推理分析,在场众将校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却不相信沈溪的话会成为现实。
在他们看来,解决叛军唯一正确有效的方法就是动用武力征服,而不是招安,他们从来没考虑以怀柔政策来解决民族问题。
在武夫心目中,解决争端最好的方式就是刀枪,至于招安,那是文官才有的想法,但这却是大明为何都是文官领兵的原因。
文官领兵最大的弊端,是怯懦,没有武夫那种勇往直前的精神,他们本来就不知兵,既然有捷径可以获取胜利,那为什么还要去拼命?
而沈溪却是文官中的异类,打什么仗都能做到游刃有余。
王禾道:“大人,叛军主动归顺,听起来似乎不错,倒通常都没有持续性,过个三五年稍有不顺就又反叛。”
“既如此,不如将叛军彻底剿灭……您不知,这些年来,西南地区的各少数民族时常作乱,持续的动乱,不仅影响百姓的安危,而且连续用兵导致土地荒芜,影响民生,朝廷税赋征收也日趋困难。”
“大人此番领兵,若不能将这些部族彻底铲除,也应该将其尽量往南方驱赶,至少让咱湖广、江西一带不再遭受叛军袭扰……”
沈溪顿时板起脸来,喝道:“如何处置叛军,那是本官分内的事情,与你等无关。军人的职责,就是听命而为,若有战事,你等勇往直前,把自己平日训练所得尽量表现出来,击垮敌人即可!”
在场众将领皆都做出领命的姿态。
关于沈溪所言,他们多少有些不信,尤其还是有叛军准备接受招抚这样不靠谱的事情,他们不信跟汉人势成水火的异族,会做出妥协,接受朝廷招安。
沈溪让苏敬杨等人回去,毕竟来日就要重新上路,三军经过白天的折腾后,晚上必须要好好休息。
等人走后,云柳带着几分惭愧,道:“大人,属下没用,未能追查到城外叛军的动向……”
“这跟你没太大关系!”
沈溪摇了摇头,安慰道,“料想即便没有人放火,叛军也不敢轻易来攻打怀远县城,我反倒希望叛军能不自量力前来尝试一番,好让我省去很多麻烦。”
“在这西南之地,遇到战事要赢不难,难的是找到叛军的动向。试想一想个,就连我们走的官道都山路十八弯,更何况是那些人迹罕至的村寨?叛军真的躲进山窝窝里,想找到他们还如大海捞针一般!”
“这些苗寨的人,似乎是好心办坏事。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知道跟官军缠斗的结果是九死一生,提醒侗族的兵马必须早些撤走……”
云柳越发迷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大人,今夜是否要再派大批斥候出城去刺探?”
沈溪摆手:“不必,今晚守好城便可,只要明天日出前依然太平无事,后续驻守兵马也到来,那咱们就继续南下,那时想遇到叛军也难。”
“但若叛军连夜袭城,反倒要小心一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叛军不知道在城里安插有多少内应,又或者存在连通城内外的地道,都是未知数……我不喜欢打夜战,因为难以预料的危险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