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就明白这两台钢铁巨兽是来干什么的了。
只见它们头顶轮流喷出火焰，接着矿场那头传来猛烈的爆炸声，随着人群中掀起一道道黑色烟柱，以及零星被抛出的残肢断臂，先锋组的攻势顿时被压制住了。
这些短管火炮威力并不大，其冲击力压根不能与城卫军的六寸舰炮相媲美，但它的射速却相当惊人，几乎隔个四、五秒就能射出一发，加上炮塔左右各一架转管火枪，几乎打得先锋组抬不起头来！
矿场的砖砌围墙确实不能阻挡军队的火炮攻击，可现在它同样无法为城卫军提供掩护。许多被迫躲在墙后的士兵动弹不得，向前会被火枪扫射，不动则会遭来炮击。被短管炮命中的下场跟六寸舰炮没什么区别，迸射的弹片哪怕是擦到，都会在人体上留下足以致命的裂口。
最难堪的是城卫军几乎没有反击的手段。
他们手中的火枪根本打不穿这两台钢铁巨兽的盔甲，而想要抛投炸雷又得先靠近目标——这种把命赌上的进攻方法，明显超出了士兵们的勇气范围。
靠着两台大型奇构压阵，邪教的武装分子也一个个从迷雾中现身，分成左右两翼开始包夹寸步难行的士兵。
再僵持下去，先锋组无疑会面临被屠杀殆尽的下场！
伍迪咬紧牙关，只能让传令兵下达撤退的命令。
“吹号，让先锋部队回到围墙外，炮兵组对着矿场内射击！”
该死，高天矿业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武器，最可恨的是，他对此并非毫不知情——作为副官，伍迪也听过高天公司和黑钢安保从旧大陆订购新式奇构，用来镇压不知好歹的矿工。他听完后基本一笑了之，毕竟矿工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这些奇构本质上跟皮鞭、刑架没什么区别。那时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高天公司会给奇构装上火炮，让它变成一件足以派上战场的军用武器。
“停下，为什么要撤退？你必须让所有人都冲上去！”忽然有人叫住传令兵，转头冲他喊道。
反对者正是歌薇。
“现在派人上去是让他们送死！”伍迪恼火说，“即使您是神机教祭司，请不要干涉我的指挥！等到先锋组和敌方奇构拉开距离，我们用火炮就能摧毁那些玩意！”
“那如果对方重新退回迷雾中呢？”歌薇不客气的吼道，“列车头的灵灯就能照那么远，你根本没办法洞悉整个战场。现在退回来，那些死掉的士兵就白死了！”
伍迪一时被问住了，难道铁轨被炸断的位置也是邪教徒的算计之一？
“可现在派人上去，伤亡一定会扩大……”
“不然呢？机会就用人命去换！你是在跟邪教徒作战，不是城里对付黑帮和海盗！”歌薇对他的想法颇为不屑，“城卫军的人数要远远多于敌人，只要大部队围上去，两台武装奇构根本顾不上所有角度，这时士兵才有机会靠近！”
说完她挥起马鞭，朝着坐骑屁股狠狠抽了一下，“我的人要上了，你要是敢开炮的话，我保证珊黛拉也保不住你！”
“你——”
伍迪脸色涨得通红，简直岂有此理，这帮教徒不管是邪教还是正教，就没有一个按常理办事的！他现在担任的可是城卫军代理指挥官，发出去的命令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大人……您的意思是……”传令兵有些尴尬的看向副官。伍迪看着投入冲锋的神机教小队，咬牙片刻才回复道，“……取消炮击，让大部队发起进攻吧。”
他心里清楚，女祭司没有跟他开玩笑。
他要是真下令开炮，还误伤到神机教信徒的话，歌薇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冲啊！”
“支援先锋组！”
主力部队在听到冲锋号角声后也开始奔跑起来，五百多人的队伍以神机教为箭锋，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冲击阵型。
随着生力军的加入，已经岌岌可危的先锋组又重新稳住了阵脚。
歌薇一马当先冲进矿场，接着跳下马背，朝着右手边一路飞奔，确认武装奇构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时，摘下了背后的秘法神器
她将衔尾蛇的长端对准一台奇构，起手便是一发相当于八寸炮能量的直击——被存储起来的冲击波瞬间击中了奇构的炮塔部位，像一只铁拳一样将钢板打得凹陷进去，灼热的能量从结构缝隙处侵入舱体，又从炮管、舱盖等部位喷出，将里面的成员烫了个全熟！
另一台奇构也被绕到背后的城卫军士兵扔出炸雷，炸断了两条铁足，失去动力的钢铁巨兽在蒸汽的剧烈喷发中，一头栽倒在地。
失去战争机器后，邪教徒并没有转身逃窜，而是如飞蛾扑火一般与城卫军厮杀在一起。可惜这些人没有变身成怪物的能力，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几乎全灭。至此，城卫军终于占领了矿场入口。
……
轰隆……
听着头顶隐隐传来的爆炸声，神使摘下兜帽，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容。
尽管身处地下，但激波的震动依旧传递到了矿洞深处，徐徐落下的石屑仿佛在诉说着地表战场有多么激烈。
“范斯先生，城卫军开始进攻灰丘矿场了。”德赫尼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道，“神明之心已经向您开放，请问我能离开了吗？”
“你确定不留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也许这辈子你都只能见到这么一次。”范斯.怀特饶有兴致的扫了他一眼，“作为矿场总经理，你的功劳配得起如此殊荣。”
“这个……还是不必了。”德赫尼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虽然我迟早会归于神的怀抱，与世人共享欢愉，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希望能多享受一下个体的快乐，特别是在身体不会衰老的情况下。”
“既然你不打算留下，我也不会勉强。”范斯摆摆手，“去吧，我们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听到这句话，对方的笑容明显有些僵硬，不过他还是很好掩盖了自己的情绪波动，并再次向神使行礼。接着他与保镖一起登上了前往地表的升降机。
此刻底层矿洞中只剩下范斯.怀特一人。
第195章 迎接神明降临！
范斯转头走向那如同碧玉一般延伸的辉石矿脉，走向矿脉汇合的洞口。
高天矿业为了开凿出这个不到两人高的洞穴，花费了足足三年时间，消耗近五百名矿工，才最终将矿脉核心挖掘出来。
「神明之心」。
他向其他人是这么解释的，就好似他将发光的辉石矿称为神明之躯一样，但这都是片面的说法。
范斯单独走进辉石洞穴中，顿时感到一股神力朝他涌来。即使仁爱女神梅耶死去了这么久，它的意志依旧能影响现实，忠实的履行着信徒对它的期望。
没错，这里是梅耶的陨落之地，它崩塌的一刻让整个神殿都陷入地底，它的血浸入大地，化成一段段发光的辉石矿脉，而它的意志，则变成了眼前这株奇妙的东西——一截宛如脊髓神经的枝桠，顶部盛开了一朵冰晶般的雪花。
范斯将胸口悬挂的因果圣徽捏在手中，无形的血红波纹抵御着梅耶的侵蚀。
若是没有这层保护，他估计坚持不到半分钟，就会彻底变成一堆无意识的枝条。
那并非是仁爱女神憎恶他。
梅耶平等的爱护着每一个人类。
它诞生于疾病、伤痛与恶疫泛滥的时代，它的光辉能让腐肉再生，断肢愈合，在医学技术萌芽之初，是仁爱女神将信徒的寿命延长到一个不合理的程度。
现在它陨落了，也失去了对神力的控制。人一旦靠近这株神经雪花，身体就会不受抑制的增生。它确实可以让创口愈合，却也会让人长出可怕的触须。这些被神力赐福的触须会无限繁殖，最终致人于死地。
尽管这并非梅耶的本意。
“如果把你做成奇构，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神奇的功效呢？”
范斯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截脊髓——后者完全悬浮于空中，并在他的碰触下轻微颤动。
高天矿业在这里干的活与其说是挖洞，倒不如说是将神明意志与身躯残渣完全分离开来。若他没有插手其中，那么这东西必定会被运回旧大陆，然后成为某个大公司或大贵族改变命运的宝物。
毕竟一等奇构的前身，皆是来自于正神意志。
“你们被众生创造出来，死后还要继续服务于众生，这让我想到了一类人：奴仆。”范斯摘下圣徽，挂在雪花片之上，“而吾主会让你从这卑微的命运中解脱出来，为此感到庆幸吧。”
两者接触的瞬间，圣徽光芒大盛，晦暗的红光从洞穴内一直蔓延到整个矿洞，岩壁上的色泽也由之前的幽蓝变得血一样猩红！
“啊……有人来了。”
就在这时，范斯.怀特听到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有些意外的转身走出辉石洞穴，发现来着并不是城卫军士兵，而是一些穿着式样奇怪的普通人，并且这些人的气息竟隐约有些眼熟。
“怎么是他！”另一边，坐在车上的朝阳大吃一惊。
他通过玩家的视野，自然也看到了灰丘矿场最底层的情况。那个站在辉石矿脉下之下，打扮和邪教神使无异的男子，其面容跟上一任城卫军指挥官一模一样！
“谁是谁？”开车的艾洛蒂不禁问道。
“神使是范斯.怀特！”
“那又是谁？”“难道是之前的城卫军指挥官？”雷斯克也想起了这个名字。
“没错，就是他。”朝阳点头道。如果不是因为在黑钢头目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那封密信，他也不会从丹恩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更不会从过去的旧新闻上记住这个人的模样！范斯死于一场意外，并被城卫军安葬，这才有了后面珊黛拉的接任！
“我得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他们。”他集中精神，将情报快速发到每一个玩家脑海中——
「任务更新：邪神神使疑似为前任城卫军指挥官范斯.怀特，务必就地消灭。」
“你们都看到了？”安东尼二话不说操起rpg，对着敌人直接扣下扳机。
“等下，我们应该先问话才对……”崔贞恩想要阻止，但助推榴弹已经脱膛而出，拉着细长的尾焰朝范斯飞去。
双方的距离也就一百米左右，榴弹转瞬即至，只是落点稍微偏了些，掠过目标后砸在他身旁的辉石矿上，爆炸火焰与飞溅的碎石顷刻间就吞没了范斯。
众人凝视着扬起的烟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枚高爆弹，直击和偏离半米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正常人挨这么一下，身体早就被撕成好几片了。可偏偏对方是邪神神使，鬼知道这一击能对他造成多少伤害。
当硝烟稍稍散去，范斯.怀特的影子逐渐显露出来——他依旧站在原地，身体几乎完好无损，而在他的右侧，七八根黑色布条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一张漆黑的手掌。这手掌甚至比他人都要大上不少，张开后几乎可以将他完全笼罩。也正是这张“大手”，为他挡下了爆炸的冲击波与破片。
而那些黑色布条全部来自于他的背后。
比起上半身变成盆栽怪物的邪教徒来说，这种形态显然更为高级。范斯依旧有着清晰的自我意识，这点可以从他讶异的神情看出来。
“这家伙并不是无敌的，他受伤了！”浅原鸣子低声提醒道。
其他人仔细看去，发现她说得一点没错，范斯耳边有鲜血淌出，袍子的右臂处也出现了一道裂口，大概是被碎石划出来的。而他并没有复原的迹象，跟在船上不死之躯的形象大相径庭。
“你们不是城卫军，也不是神机教信徒。单纯的冒险者？雇佣兵？都不像……奇怪，你们到底是谁？”范斯问出了跟刺杀雷斯克之人一样的问题。
“你又是谁？”崔贞恩赶紧问道，“据我所知，范斯.怀特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人记得我。”范斯挑了挑眉，那些布条又收回他背后，均匀分布在身体两侧，远远望去竟有些像是……黑色的翅膀。“你们给我的意外还真是不少。”
他的这个回答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跟李奇昂.奥拉伯爵又是什么关系？”崔贞恩余光看到安东尼已经装上新的榴弹，语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领主也是因果教教徒吗？你来这儿到底想做什么！？”
“别问了，他不会老实回答的。不管这人是谁，杀了他总不会错……只有尸体才没有威胁！”安东尼再次举起筒子，对准目标，“你们也别愣着啊，都给我动手！”
俄国人这次的提议得到了除开崔贞恩以外所有人的认可，因为大家都觉察到，矿洞内的红光越来越晦暗了。在这种明显不正常的压抑环境下，仔细盘问敌人实在不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张志远、浅原鸣子和周知也举起了rpg——在体验过车载自动榴弹发射器后，他们积累下了一个重要的战斗经验，那就是一根发射筒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人手都有一个，消灭邪教徒的成功率也会大幅提高！
随着安东尼率先按下扳机，其他人跟着纷纷开火，四条尾焰贴着地面划过，宛如流星一般飞向范斯.怀特。
第196章 神殿重现
范斯似乎也意识到，这玩意就算近距离挡下自己也要喝上一壶，他在俄国人发射的刹那，已经让背后的黑条向前扑出，并在自己身前三十米的位置张开，构成了一对五指交叠的“手掌”。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顿时响彻矿洞，声音的来回震荡让地面都颤抖起来！
这次的烟尘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散开。
范斯的黑色手掌不再完整——它被炸出了两个明显的缺口，那是布条断裂后形成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