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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之前悔婚,不过耍耍小性子,现在想明白了回到我身边,做夫君的,自然愿意帮她一把。”

    李曜面露笃定之色,眺望一望无际的军帐,眯起了眼:

    “她会随我回大梁,与我并肩,享万人朝贺。这是我和她早就注定的命。”

    洛襄垂下眸光,没有说话,却缓缓收了刀:

    “她不会和你去大梁。”

    李曜皱眉,喝道:

    “你说什么?”

    洛襄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

    “你逐鹿西域,所求不过是大梁那个九五至尊之位。她生在西域,长在西域,不会愿意跟你去大梁。”

    “而且,她的命,也从来不由你来定。你,控制不了她。”

    李曜一怔,摸了摸空出来的脖颈,哼笑一声道:

    “你怎知她不会?”

    “你不过让她区区当了一乌兹小国的王,而我,有朝一日可以让她当皇后,母仪天下,天底下最尊贵的地位,试问哪个女人不想要?”

    李曜起身,与洛襄正面对立,相隔一步,望着目光空茫的他,冷声嘲讽道:

    “你呢?你乃佛门弟子,连光明正大与她在一起都不行,凭何与我相争?她只要是和你在一道,只会承受无端的骂名。”

    洛襄抬起头,神容平淡,沉默不语。

    见他沉默,李曜眸光一凛,看向他:

    “为何不说话?”

    洛襄道:

    “入城后,我自请逐出佛门。”

    李曜原本笃定的面容渐渐变了色,眉头紧皱,突然问道:

    “难道,你竟要为她还俗?”

    洛襄身长玉立,大风盈满了他的衣袍。

    他听出了李曜的言下之意,声色平静无波:

    “你错了。我不是为了她而还俗。”

    他望了一眼手中带血的刀,自嘲般笑了笑,道:

    “走出佛塔,看遍众生。方知,佛法渡不尽众生。作为佛子,无能为力。”

    李曜轻哼一声,面露讽意,冷冷道:

    “所谓救苦救难,不过是你肆意放纵,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你敢说,你不是沉溺女色,不是想为了和她光明正大在一道?”

    洛襄摇头,嘴角漾起一丝轻浅的笑意,是苦涩,亦是释怀:

    “我从未想过。”

    世道不容,戒律相悖。

    生了爱欲,已是罪孽。

    他不想因他的身份令她多受一分蔑视,再被唤一声妖女。

    是他动了心,动了欲,这一切,与她无由,她不该因他的举心动念而背负骂名。他已将她送回了她三哥身边,她会很安全。

    “我不愿让佛门蒙羞,亦不愿让她受屈。所以,我不会与她再有纠葛。但……”

    他想起那一夜,他困守北匈军的包围中,死生之际,她朝他奔来的身影。他目中清光涌动,始终端肃的神容中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道:

    “但是,我确实心慕于她。”

    “我虽已入无间,但我相信,她会一世圆满,终得自在。”

    李曜微微一怔,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叩在案上连案牍都在微微晃动。

    洛襄看了他一眼,最后淡淡道:

    “情之一字,并非交易,无需条件,不计得失,不论毁誉。”

    “更何况,我与她之事,全看因果,不由佛门,更不由你。”

    李曜从愕然中回过身来,蓦然抬眸,只见男人正大步离开。

    他一咬牙,低声朝他道:

    “我劝你出了这个帐子,继续戴上你这块黑疤。慈悲为怀的佛子成了杀人如麻的国师,你在天下人面前,可还有退路?”

    男人脚步一顿,没有回身,只道一句:

    “大梁出兵相助高昌一事,西域诸国人尽皆知,大梁也已无退路。还请殿下切莫食言,落人口实。”

    语罢,依旧掀开帐帘,走出帐子。

    被他反将一军,李曜久握成拳的手一下砸在案上,军报散落一地。

    ……

    夜深了。帐中的烛泪一滴一滴落下,慢慢在烛台凝成了泪冢。

    李曜倚在案前,无心再翻看军情奏报。

    前世见到国师空劫之时,他已是面带黑疤的模样,他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这一世,在乌兹王庭第一回 遇见,他躲在假山中,没有认出他的面。

    歧城峡口和乌兹大婚对峙,夜色太深,相距太远,同样不辨容色。

    这一回,灯火明亮,近在咫尺,他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张和他极为相似的脸。

    只不过更为清冷,更为出尘,恍若天下万物,皆是他眼中烟云。

    李曜不由想起前世,她死前故意捻着他的衣襟,引他俯下身听她那句遗言。

    此时,那句锥心刺骨的话不断回响在他的耳际:

    “陛下以为,臣妾爱你至深?错了。我恋慕陛下,不过因为你这张脸,像极了臣妾最爱的男人罢了。”

    每每忆及,像是一枚锋利的锥子,一下一下刺穿他的心。

    起初以为不过是一句气话,直到今日见到了佛子真容,一切豁然开朗。

    两世以来,原来都是他。

    李曜的眸色与帐中烛火一道,渐渐沉了下去。

    风涌一阵,帘门卷起。亲卫进入帐中,撤下案前的残烛,重新燃起一盏簇新的烛火。

    “殿下,她确实去了北匈营地,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探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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