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逝世之后》 第1章 《病秧子逝世之后》作者:憬影【完结+番外】 简介: 病秧子逝世之后,新皇改国号为他的字深沉惦念,国师夜夜观星象推算他的来生期待相逢,江湖第一游侠日日醉酒念叨着他的名字,神医谷神医以泪洗面恨自己没有治好他,总是冷漠嘲讽他的师兄烧了暗戳戳写给他的情书…… 总以为自己万人嫌的玉霏:woc!!!等等,阎王爷,我还没活够!!! 阎王爷:你人间情事未了,那就回去吧。 玉霏又活了,以“玉霏心上人”的身份活着,生怕吸引不了大家的注意。 玉霏:这是他送我的绢,还绣了他的名,说怕我忘记他。这是他送我的诗,多美啊,可惜斯人已逝,如果他活着,我一定会好好爱他…… 眼红的众人纷纷拔剑:!!! 玉霏:嗯,等等,你怎么不拔剑呢?难道不是真心喜欢他吗? 某人强势壁咚:不,是你马甲掉了,霏儿。 玉霏瞳孔地震:什么时候的事!!!? [甜宠1v1,略沙雕。] [作天作地/脑子缺根筋/受x不冷不热/看破不说破/攻] 第1章 玉霏死了 玉霏死了。 死的时候,正下着最后一场春雪。雪花似柳絮一样飘忽着,落在地上消失了踪影,悄无声息的,就像他死的时候一样。 僻静的小院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连鸟儿也嫌冷清,无情地从上方的天空嬉笑着掠过,去热闹的地方。 可是玉霏是去不了了,他还生着重病,只能眼巴巴看着窗外,看着看着,就好像神魂离了体,倒了,再没有生息。 他死了,好像解脱了,又好像没有。 他怨自己总是生病,没有人喜欢他,都嫌弃他是个累赘。他怨也不济于事,他已经死了,世界上再没有玉霏——那个弱小的病恹恹的竹子似的人了。 可是玉霏又忍不住想,他死后,大家是不是会松口气,会开心,甚至会举杯庆祝?毕竟他是个病秧子,是个累赘,是个好大的拖油瓶。 越想,他就越伤心,看着像是要哭出来了,可是他死了,不能哭了。 他蓦地没了意识。 黑漆漆的一片,等他有了意识再睁眼,却是站在了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京都大街上。 什么情况? 玉霏抬手想问问身边人,那人没看到他似的,接着径直穿过了玉霏。 玉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又看了看“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的那人,兀自在人群里窜来窜去,试了好几次。 没错,他不是人了,他是鬼魂。 他居然不怕太阳。奇怪了,他是人的时候还怕晒,变成鬼倒不怕了。 而且一身轻松,也不会三步一喘六步一咳九步直接晕厥过去。 玉霏跑了起来,以他生前从来没有的姿态,在人群里像是一只青色的蝴蝶一样翩跹着,甚至仰天长啸。 变成鬼了还挺有趣,比做人有趣多了。他想,做人还总被人嫌弃,做鬼就不会。 玩累了,他随意坐在了酒馆长凳上,听着酒客聊天。 “新帝登基,你猜猜改了个什么年号?” “嗐,这大家都听说了嘛。” 什么什么?我还没听说。玉霏“xiu”一下坐在了他们两中间,托腮好奇地听着。 “叫来思,真不知道为什么取这个年号。” “是啊是啊,什么正德昭明多好听啊……” 玉霏一僵,眼睫轻颤。来思?那不是他的字吗?新皇难道是李澈?不是,李澈脑子出问题啦? 哦,李澈脑子本来就有问题,是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不过为了自己的名声,玉霏还是慌忙起身,风一样掠过人群,急着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皇宫看守森严,但也奈何不了已经变成了鬼的玉霏,他朝立正的侍卫作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进了皇帝书房,看到了那个熟悉但又有点陌生的身影。 十二旒玉制冕冠,绣着龙纹的明黄衣袍,看着威严庄重。 李澈现在都已经是皇帝了,果然没了我,大家都过得更好了吧。 垂睫掩了失落,玉霏缓缓靠近了李澈,猫儿一样。 半人高的奏折堆在书桌边上,李澈提笔,却一动不动。 桌上平摊着一幅画,玉霏凑近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画上的不就是自己吗?娇弱无骨的花儿一样。李澈拿着笔想对自己的画像干嘛呢?他人都死了,还有必要拿画来鞭尸吗? 玉霏愤愤不平之际,李澈却是叹了一声,搁下了笔,摇了摇头。 这一系列动作又看懵了玉霏,什么?不鞭尸了?良心发现了? 一边的公公近了,察觉到了他们新的圣上心情不好,软声道:“陛下,奴才帮您清理掉这些折子吧。” 折子?清理掉?这可不行,你可得当个好皇帝。玉霏摇头又摆手,接着伸出了手像是摸了摸李澈的头,自己为自己的肆无忌惮笑了起来。 李澈的眉拧得更紧了,蓦地甩袖,将半人高的折子全摔在了地上,声音里满是怒气:“朕已经君临天下了!可是这天地浩荡,却容不下他一人吗?连朕也留不住他!朕留个念想,也不行吗!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没有心!没死心塌地爱过人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太监吓得一跪拜,不住磕头。 第2章 连玉霏都吓到了,接着才回过神蹲下身去看那铺展了些许的奏折。 无他,全是在说年号的事。 李澈口中的“他”,不会真的指自己吧?什么死心塌地啊,他可一点儿都不知情。 玉霏抖了抖身子,看向了正深呼吸平息怒气的李澈,满眼不可置信。 “下去吧。”李澈揉着眉心,挥了挥手,好像很是疲倦。 房间安静下来,只有李澈一人,和玉霏一鬼。 玉霏眼睁睁看着李澈卷起了画,他目光温柔,甚至还轻轻自言自语。 “来思,他们不记得你没关系,我会一直都记得你,一直一直。这天下浩荡容不下你,我容得下,这颗心永远为你跳动。”画被收进了精致的盒子里,玉霏意外一瞥,居然能看见各种各样关于自己的画像,似乎是李淡亲手画的。 他又眼睁睁看着李澈在画上人脸处落下一个深情的吻,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跑了。 woc!什么情况!李澈暗恋他!明明那时诀别,一点意思表示都没有的啊,而且,居然…… 玉霏拍了拍自己的脸恢复过来,看向了皇宫里高百尺的醒目的楼,迈步过去了。 李澈疯成这样,简清辉这个国师干什么吃的呢!? 年号这种事,事关国运的,简清辉都不管管吗? 摘星危楼高百尺,换作以前,玉霏看见这么高得楼要爬,心态直接崩掉,一路咳咳咳,一层都上不去。 今非昔比啊。 他轻盈地转着圈圈点着这楼到底多少层阶梯,算是了了自己的一个小心愿。 简清辉住这么高,和他的人一样般。 玉霏生前也就接触过简清辉几次,觉得简清辉倒是个人物,至少从年龄上看:传言简清辉从百年前就是这个国家的国师了。听听,多吓人。 不过当初找简清辉算命,那般直截了当,可是气煞玉霏了。 第2章 买醉 哼!简清辉,住得高了不起啊!摔不死你!为我算卦还少算了我两年寿命,哼!不专业! 清朗的男声徐徐传来,玉霏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简清辉反复念叨着这几句,反复在栏杆那踱步,又忍不住叹息。 风吹起了他一身圣洁神圣的白衣,像是天上的云朵一样触不可及。 玉霏则站在他身边疑惑地看着他拧着的眉,想着:莫名其妙背这首诗做什么呢? 等等,这不是他名字的出处吗?不会也是他想得那样吧?等等,他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玉霏倒吸一口气,干脆坐在附近的椅子上看着简清辉,打算一探究竟。 正午用餐是简单清淡的家常小菜,倒和玉霏想象里的不太一样。 要是他还活着,或许和简清辉一起吃饭会少些愧疚感吧。毕竟,体弱多病的他忌辛辣油腻,以至于同桌的人都不怎么好意思当他面吃那些东西。 玉霏感慨万千,在简清辉对面坐下了。 恰逢简清辉端了一碗放在玉霏面前,接着坐回去,为那空碗里添菜。 “芦笋白玉菇,你应当是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不对,你看得见我!? 玉霏吓得直接站了起来,先是抬手在简清辉面前晃了晃,接着从对面挪到了简清辉身边。见他依旧魔怔了一样对着空气说话,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那口气又吊了起来。 “来思,来思啊……”放下了碗,简清辉那眸子里似乎藏了太多忧伤,他的声音轻轻的,被蹒跚而过的风拉长。 “他为你取年号为来思,是惦念着你。我未上奏批驳,又何尝不是呢?” 自言自语完,简清辉没了吃饭的心思,站在了栏杆那呆呆看着眼前开阔的风景。 玉霏急得绕着简清辉转圈子。 不是,他不理解啊?李澈他阴晴不定做事没有章法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要惦念着我呢? 转圈子也无济于事,玉霏干脆坐下来郁闷地画圈圈,心里哼哼唧唧的。 我都打算了你一个心愿,陪你吃饭了,你偏偏又茶饭不思起来。嗐,浪费我一番良苦用心。 夕阳西下,玉霏无聊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依旧站在栏杆那几乎快成了“望夫石”的简清辉,心里啧啧称奇。 难道这就是国师的日常,真是……比他这个病秧子的生活还无趣。 他闭眼小憩,等玉霏差不多睡醒了,睁开眼,只见满天繁星下衣袍猎猎的身影,似九天仙,出尘标格。 简清辉在观星象,在占卜。不过占卜什么呢? 玉霏起身凑近了细看,可惜他不是专业人士,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星星点点萤火一样很是好看。 简清辉只是仰头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声音坚定又充满希冀:“等那颗属于你的星星再出现,我定要去寻你,在所不辞,许你一生平安喜乐。” 我真得会谢。玉霏甩了甩脑袋,看向简清辉的眼神已然变了,多了“奇哉怪哉”。 离谱!死了转世了还追,无私奉献,这是爱得多深啊。 啧啧啧,老妖怪,不是我等凡人能比的。 第3章 实在无聊,玉霏充满关爱地看了简清辉最后一眼,转身就走,去了京城最有名的花楼里逛了。无他,生平鲜少去,死后起码得去图个新鲜。 直接穿墙进去,螺旋而上的台阶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不尽相同。一楼的大舞台上漂亮的歌女一展歌喉,朱唇似樱桃绽破,皓齿时隐时现,唱得词曲都媚起来了,撩动台下人的心弦。 舞女细腰如柳,婀娜多姿,红绒罗裙随着人旋转而像花朵一般绽放,环佩叮当。 那几位吹笛弹琴的男子也是风流倜傥,鹤势螂形,眼中含情。 好一个声色歌舞。 玉霏自顾自鼓掌叫好,风流得吹了声口哨,甚至仗着别人看不见他,上台也学着舞了起来。 他本来也有些底子在。 自娱自乐一番,玉霏觉得有些没劲,上了二楼,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喝!给爷喝!不醉不归!哈哈哈——” “哎呀爷,不要了嘛。” “爷真厉害,来,奴家替妹妹敬你一杯。” “给您满上喽。” …… 玉霏脚步一顿,直接进了房间,看着左拥右抱大大咧咧坐在美人中间的男人,瞪圆了水灵灵的眼睛。 wooc,沈醉!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你的“寒十四”的名声和人设呢?不要了吗?! 沈醉是真喝得很醉了,一杯接着一杯好像不要命了得灌。 玉霏看着都觉得揪心,可是姑娘们还在劝着酒。 又是一杯下肚,沈醉抬起朦胧醉眼,似乎看向了玉霏的方向,又惊得玉霏一颤,挪了脚步。 沈醉的视线是停留在了一个正掩唇笑的女子身上。 “玉霏……”他唤道,满是深情,推开围绕的莺莺燕燕,跌跌撞撞起身,握住了女子的柔荑,握得紧紧的。 玉霏狠狠地捶打着沈醉,奈何只能捶到空气。你令堂的!老子是男的!带把的! 女子只是依旧掩唇笑着,笑声轻盈,娇声道:“公子是在唤谁?唤得这般深情?奴家都要吃醋了。” “公子明明日日都来这儿寻欢,姐妹们还不够公子念叨了?”又一道女声调笑着。 沈醉蓦地松了手,声音近乎呢喃,似乎不相信自己认错了人,懵圈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燕,南方春暖,归燕轻灵,公子可是记住了?” 沈醉没回答,只是跌坐了回去,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都吓得姑娘互相搀着后退了一些。 “砰!”酒杯被重重得放在了桌上,沈醉面色酡红,无力地趴着,与刚刚的豪迈之态完全不同。他的手指划过光滑瓶身的玲珑曲线,喃喃自语。 “南燕,北燕南归,玉霏儿,你可会归来?又何时归来?” 手指用力,瓶子便向后倒了下去,将酒尽数洒了出来。 “我喝醉了,看谁都像你,都是你,你真美。你喝醉了会不会这样呢?哦,对了,你不能喝酒,真遗憾。” 沈醉叹了口气,打了个酒嗝,似是借酒浇愁浇足了。 遗憾你姥姥!沈醉几句话,句句往玉霏心窝上扎。 他最不喜欢别人当着他的面这样戳他的心窝子,说他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哪怕他面上不显,心里也准把那人翻来覆去扎了好几遍。 玉霏在沈醉身边张牙舞爪,沈醉却只是翻了个身,脸贴着木头桌面,艰难地翕张着唇。 “我想你了……” c,有本事你下来陪我!一个人买醉吐槽是什么作态!不是,怎么又有个暗恋我的呢?你不是只喜欢你的大刀吗? 玉霏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冲着沈醉做了个鬼脸,默默祝福他孤独终老,甩袖离开了。 第3章 吾爱 玉霏来到了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走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但笑并不发自内心。 接连拜访了三人,虽然知道这三人暗恋自己,但玉霏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已经死了,不属于人间了。只是,他还能以这样虚无缥缈的鬼魂状态在人间待多久呢?他不知道,也觉得无所谓了。 京城太热闹,反而衬得玉霏一个鬼愈发孤独,他索性哒哒哒跑出了城,图个静谧。 像是无头苍蝇乱窜,又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条线牵引着他,他来到了茂密树林里的一座小屋前。 小屋古旧,有些破烂,看着就鲜少有人来。可玉霏居然听到了细小的呜咽声。 这小屋原是江湖神医何隐出师前一直居住的地方,他出师后就搬去了气候宜人花草树木繁盛的神医谷。 如今会是谁在里面偷偷哭呢? 玉霏抬手敲门,直到手从门穿过,才惊觉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垂睫掩了失落,他径直穿过了门,循着声音走。 角落里,露出青色的衣袍。 玉霏顺着这衣袍向上,看见了泪湿的衣襟,再往上,看见了他熟悉而又不怎么熟悉的脸。 不是,这不是何隐何神医吗?怎么跑到这小破地方来哭了?玉霏整个鬼一愣,蹲在了何隐身边。 何隐哭得稀里哗啦的,泪水决堤似的往下淌,一张白净的小脸都感觉快被冲刷得晶莹剔透了。 他又徒劳地抬袖抹着泪,呜咽个不停,小兽一样。 玉霏看着都心疼,抬手摸着何隐脑袋的虚空,也叹了一声。要说平生,他的命,还是靠何隐吊着的,现在看何隐哭成这个样子,如何能没有感触呢。 第4章 要是可以,他绝对想和何隐抱头痛哭一场。 “对……对不起……呜呜呜……”何隐哭着,断断续续艰难吐着词。 对不起谁呢?谁能让何隐哭成这个样子? 玉霏的八卦心燃了起来。 “小雪……呜呜……对不起……都怪我……” 这一声“小雪”,直直敲在了玉霏心上。对,这小雪,就是何隐给玉霏的称呼。 他们是在小雪这天初次相见的,此后也总是一个月见一次,帮玉霏吊命。哪怕知道他叫“玉霏”,何隐也没有改过口。 何隐竟然是因为没有治好自己,哭成这个样子吗?玉霏大受感动,抹了把不存在的泪,脑袋贴贴何隐脑袋的虚空,慈爱地蹭了蹭。 “我……呜呜……我都还没……还没来得及……告白……” 闻言,玉霏的脑袋顿住了。 “我喜欢你……很久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似乎这样能轻松些许,何隐抽噎着说到。 玉霏一口气吊了起来。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是了。我才知道什么叫惊艳岁月,什么叫一见钟情。” 玉霏默默把脑袋挪远了。 何隐继续自言自语,恨不得把心里话全吐出来。 “是否上天总是嫉妒红颜,以至于你在最美的年岁绽放,却又将在最美的年岁凋谢?得知你那般病入膏盲,我的心也要随着你一起凋谢了似的。” “我真得好喜欢你,从来没有过,为了你翻遍世间医药古籍,寻访隐医前辈,我以为我能从善妒的上天手里抢下你的。可是兜兜转转……” “你悄无声息凋谢了,小雪,对不起。” 何隐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脸上挂满了泪珠,“是不是我再努力一点,就能留下你了。” “我以为一月一见,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可是此生再不相见,是我一直以来不敢面对的,如今它还是到来了。”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何隐说着又哭起来,不同于先前的小声啜泣,这次是号啕大哭,和个孩子一样。 玉霏摇了摇头,到底是心疼,揉了揉何隐的脑袋,靠着他也自言自语起来。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已经尽力了。你的告白我也听到了,谢谢你的付出。” 玉霏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门,一步三回首,像是舍不得丢下自己孩子的娘一样。 哭声终究是渐渐从耳边消失,玉霏仰头望着夕晕里橙红的天空,“啊”地大叫了一声。 叫完,好像无事发生过一样,他走着。 他该回去看看了。也不知道他的师兄作何感想,也不知道依旧失踪的师父知不知道他已故的事。也不知道他埋葬在了哪里,坟上刻着什么字。 小院依旧点着蜡烛,烛光摇曳,颤颤巍巍着点亮着昏暗的房间。 玉霏看着熟悉的房间,感触颇深。那是他病逝的房间,也不知道他死了多久了。 他看见了他床上坐着的人,他的师兄——君子酬,此刻正拧着眉,手里展开着一张纸。 玉霏瞟了一眼:吾爱,展信愿佳。 虽然知道这样偷窥他师兄手里的信不好,但是反正他都是要喝孟婆汤的人了。 所以让我来康康师兄暗戳戳背着他有的心上人是谁。玉霏好奇得凑近了细看。 君子酬的字一如既往地潇洒。 玉霏一目十行往下看,趁君子酬要将信收起来时看了个大概。 唔,很漂亮,大美人,总是惹桃花,喜欢甜食,小孩子一样。听起来不错诶,感觉嫂子和自己应该挺有共同话题吧。 玉霏想着,自己要是还在世,肯定是师兄的神助攻。 他正自得之际,君子酬将信放在了烛火上,火焰像得了滋润盛放的花,一下子将信贪婪得吞食殆尽。 不是,为什么要烧掉?就算是地下恋情不能让我知道,我不也已经逝世了吗? 玉霏歪着脑袋,看着君子酬又打开了一封信,眉依旧拧着。 玉霏再次凑近了快速扫视。 “生病,何隐说难治,开了几味苦药,你是不喜欢的,又要不开心了。” “你想师父了,可我依旧没有找到师父,真是对不起。” …… 玉霏看到这一排字,艰难地挪开了试图向下看的视线,往上一瞥他忽略掉的不一样的开头: “吾爱霏儿:” 玉霏:……师兄,你好狠的心呐,居然想吃着锅里。 火焰再次吞没了信纸,玉霏却好像听到了君子酬的心被掰成碎片焚烧的声音。 第4章 新生 随着最后一张暗戳戳的不告人的情书化成了灰烬,一直沉默不语的君子酬终究是长叹了口气。 “走吧,走了也好。但那东城南陌花下,我每年都会去见见你。” 玉霏闻言,几乎要流出泪来。 讲真,他生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苦哈哈地里一颗小烂白菜,万人嫌,无人懂。 没想到逝世之后,那些生前对他冷淡,和他疏远的人都念叨着他,想念着他,后悔着,希望他死而复生。 唯有他师兄发自内心说:走了也好。而且还把他葬在那样美丽的地方。 人死不能复生,失去才知珍惜,只剩下后悔莫及,那还不如释怀!一个个的,在他生前都干什么去了! 第5章 玉霏鼓着腮帮子挨着君子酬坐着。 他师兄深沉的爱,今夜的月明和烛火,就是见证。 玉霏不觉有些飘飘然了,还想摸摸他师兄的脑袋,没摸到,脚却不受控制得真飘了起来。 “吉时已到——” 蓦地,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尖细的叫声,激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面前温馨宁静的景色已经变化,只剩下黑漆漆一片。玉霏扭头,看见了一黑一白高高瘦瘦的人在黑暗里发着光般,手上正拿着铁链子。 黑白无常? 那铁链子拘住了玉霏的手腕,拖着玉霏走,玉霏彻底傻眼了。他生前都没被这样对待过。 脑海里回忆过变成鬼魂后的所见所闻,男人们宛如鸳鸳失去配偶的悲伤和说不出口的暗恋,凡思种种历历在目…… 玉霏不知何处涌出了勇气,冲着虚空大声喊到:“等等!阎王爷!我还没活够!” 束缚着手腕的铁链消失,压迫感消失,静默许久,只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胡天保在搞什么鬼?” 玉霏一懵:“谁?” “咳嗯,嗯,你人间情事未了,便放你回去吧。我顺便再多帮你一把。” 玉霏眼睛亮了。阎王爷这么好说话?还是他人间情事实在太骇人听闻? 他站在黑色的虚空里,等待着。 只听那沉闷的男声低吟一声:“嗯?” 玉霏的心悬了起来。 “我找不到你的尸体,他不在你的坟里。” 玉霏瞪大了眼睛,不是,这年头谁还盗尸啊,尤其是他这种病恹恹的人的,不怕被传染是不是? 他不安地绞着衣袖,小心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我在你坟墓附近发现了一个刚刚意外去世的人,不介意的话,你就暂时借用他的身体吧。” 说不介意是假的,但玉霏也没有办法,连忙点了点头 “好,但是只有找回你自己的身体才能真正重生。尤其在找回身体前,不能告诉任何人这回事,不然……”男声停顿,言有尽而意无穷。 玉霏连连点头,“好,我懂我懂。” “嗯。” 他还未来得及道谢,眼一睁一闭,清脆的鸟声已经欢快得传来,玉霏正躺在一颗树下。 太阳正好,透过缝隙散落。但是他感觉有些冷,忍不住搓了搓僵硬冰凉的手。 身体总算回暖,玉霏松了口气,蹦哒了几下,发现腿不疼头不晕还能绕城里跑一圈般,整个人健健康康的,很是舒爽。 这在他坟边意外去世的是什么人呢?穿的是春绸云锦,不过已经被血浸湿。腰间挂一柳纹白玉佩,看得玉霏一惊。 江南柳家,不是富甲一方?不对不对,据说近年来收了许多不义之财,其年轻的家主被人飞箭威胁,说死期已到。 玉霏抖了抖,知道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得做些伪装。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寻思着自己该怎么面对那群人。 玉霏的尸体被盗了,那他到底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才名正言顺呢?才能引导谁去发现自己的尸体呢? 玉霏在林间独自踱步。 小溪清浅,倒映着清丽陌生的倒影。 玉霏看着,愣了神,摸了摸自己白净的脸蛋,直到鱼儿痴迷地亲吻了那倒影,他才回神,接着灵光一闪。 对吖,他们都暗恋玉霏,那他以“玉霏心上人”的身份横空出世,岂不妙哉! 嘿嘿嘿,而且“伪证”还很好做,“玉霏心上人”怎么能不了解“玉霏自己”呢。 敲定,玉霏打算先去承安庙把自己的一套易容用品挖出来。 这是他个人的一个小癖好。就是把他的重要的东西分散着埋在各处,狗狗一样。而承安寺,绝对是他藏东西藏得最多的地方。 无他,接受佛的洗礼,怎样看都不是一件坏事。 白衣翻飞,玉霏直接落入了后院里,却直直和扫地的和尚面对面上了。那和尚一愣,还没喊出声,就倒了下去。 玉霏拍了拍手,松了口气。怎么说呢,虽然跟着师父没学多少,也没什么剑术上的造诣,但是跟师娘偷偷学的暗器迷药和易容,绝对顶呱呱。 他轻车熟路得从仓库里翻出了小铲子,在菩提树下开始挖他的宝贝。 盒子露出精致一角,渐渐露出全貌。玉霏抱着盒子又铲平了土就跑。 这可是他师兄都不知道的秘密。 心里窃喜,玉霏坐在了石潭边上,以水为镜画着脸。 唔,“玉霏心上人”该长什么样呢?玉霏自己在脑海里构思着,却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算了,凭着感觉走。 原本含着狡黠的眼在雕琢下变得晴朗,过于削瘦的脸也丰满了些,不至于看着那么孱弱。山根更挺拔,眉似剑形,看着俊朗。 还有唇,他悄然换了淡色,修饰了唇角,挂着淡淡的笑,配上眼尾微微上挑的眼,像是一只笑面狐狸。 不错,玉霏很是满意。 他抬手,遮了右眼尾处的一颗小黑痣,又在左眼尾点了一颗美人红痣。 当然,玉霏还打算去歌舞坊,拿他的私房钱。 换了衣裳,收了盒子,他起身,看着自己画出的脸,商人的铜臭味少了许多,带了温润的书卷气。 难道这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心上人的模样? 第6章 玉霏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来到了“枫色”,玉霏拿着盒子里的闲钱换了一身行头,又去了“飞舞”坊去对暗号换他的宝贝。 “秋娘。”一摇扇子,公子丰神俊朗,貌比潘安,正浅笑着,迷了楼里不知道多少姑娘。 被换作“秋娘”的女子一愣神,问道:“公子何事?” 玉霏走近了,扇子挡脸,靠近了秋娘悄声说话:“客从南溟来。” “雨后飞花知底数?”秋娘低声问道。 “三千珠履,十二金钗,溯春万里。” “何事秋风悲画扇?” “梦里不知身是客。”玉霏笑答。 “公子这边请。”秋娘笑着颔首,在前头领路。她可能对时不时过来,但对暗号的人都长不一样这事都已经习惯了。 房间芳馨,秋娘在门口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离开,玉霏请便。 他拿了钱,将盒子又放进了房间,接着走出门去,隐没在人群,消失了身影。 既然是重新开始,那“玉霏心上人”叫什么名字好呢? 第5章 心上人 既然是柳家主的身体,玉霏就取了“柳”为姓。 既然新生,总得有个“新”字。玉霏想着,看着琼楼玉宇,最终定了字:新熠。 柳阙,字新熠。 东城南陌花下,玉霏顶着新身份,来为自己扫墓,顺便看看有什么线索。坟头草木繁茂,倒与他生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玉霏的手指划过削凿得光滑的墓碑,摸了摸墓碑上刻着的字:玉来思之墓。 他叹息,似有万语千言说不出口,只能吐成这一口气。 看字迹,应该是师兄自己刻的,也不知师兄是以怎样的神态刻下这几个字,玉霏印象里的师兄总是不冷不热的。 墓碑前,玉霏放了一朵在田里随意摘下的雏菊,蓦地闻到了阵阵花香传来,扭头,和沈醉对视上了。 沈醉的怀里正抱着一大束花,目光下瞥,看着那朵雏菊,眼里顿时充满了不屑,把自己抱着的一大束花放在了坟前,压在了那朵孱弱的雏菊上。 玉霏看着就觉得来气,寒声质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斯人已逝,你竟还要这般侮辱他吗?”沈醉压在怒气,打量着面前人。 玉霏:?侮辱,笑话,我侮辱谁也不会侮辱我自己啊。 他一开扇子,目视远方,眉宇间多了忧愁和深情:“谈何侮辱,只是感慨天妒红颜。玉郎他就似那一朵小花,淹没在那些斗色争艳的俗物里,娇弱得太令人怜惜。” 沈醉低头,看向了被压没了的小雏菊。心想:完了,遇到对手了。 “你是何人?我从未见过你?你又为何唤玉霏唤得那样亲?”沈醉抬眸,好像要把面前人盯穿一样。 “那你又是何人,甚至不知道玉郎不喜欢繁杂贵丽的花,就这样来看他?”玉霏收了扇子,冷声反问。 沈醉半天吐不出字来,末了才硬气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自然是玉郎的心上人。” 话音刚落,沈醉已然红了眼,开口反驳:“你胡说!再说瞎话,我斩了你!” 玉霏自然不怕这只纸老虎,从怀里拿出了一条帕子,手指摩挲着那布料,话语里盛满了缱绻。 “这是他送给我的帕子,还绣了他的名字。你说……” 一阵疾风霎时而过,帕子被沈醉夺了去。 那蓝绸上面确实绣着“玉霏”二字,甚至还绣了一片蓝白色雪花。 像是一瞬间被吸走了所有的力气,沈醉歪了身子,靠着墓碑,以手握拳,约莫很想狠狠捶在墓碑上泄愤,又想起了这是他心上人的墓碑,没下得去手。 玉霏抢过了他的帕子,收了起来。 “你说,失去才知道珍贵,是不是很可笑。若是他还在世,我一定不会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玉霏感叹一声。 沈醉好像又醉得不清,手搭在墓碑上,盯着那几个字看,吼了起来:“玉霏!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玉霏特别想笑,打开扇子掩面,堪堪忍住了,肩膀颤抖了几下。 “你喜欢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还喜欢这样一个小白脸!明明只有我才能真真保护好你啊!”沈醉几乎声嘶力竭,宣泄着自己对事实的不满。 “唉——”玉霏在一边装模作样地长叹短吁,瞬间被沈醉揪住了衣领。 沈醉几乎咬牙切齿,双目通红,凶神恶煞的盯着面前人。 可玉霏恰恰十分冷静,问道:“你确定要当着他的面如此失态吗?” 沈醉狠狠罢手,对着墓碑作揖道歉:“对不起,玉霏儿,我一定惹你生气了吧,对不起……” 玉霏摇着头,晃着扇子,乐得自在。哎呀呀,看江湖人送外号“寒十四”的第一大侠给自己这样卑躬屈膝得道歉,莫名很爽。 “我不会原谅你。”他找回玉霏的声线,说到。区区伪音而已,难不倒他本人。 正痛彻心扉的沈醉一愣,扭头看向了玉霏,问道:“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江湖第一大侠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没啊,我刚刚好像发了会儿呆,没听到。”玉霏挑眉,显得好奇,“你听到什么了?” 沈醉终归不可能把自己刚才听到的不好的话告诉这莫名其妙跳出来的“玉霏心上人”,他甚至毫不心虚道:“我好像听见玉霏儿说,他不喜欢你。” 第7章 玉霏摇了摇头一合扇子,无奈道:“罢了,总有痴情的东西喜欢自欺欺人,柳某先行一步了。” 怎么脸这么大呢?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真看不出来你原来是这样的寒十四大侠。 沈醉看着玉霏行远了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墓碑前摆着的花,蓦地抬手,将自己捧来的花尽数无情扫掉。 被玉霏儿讨厌了,玉霏儿说他不会原谅自己了。 不过那声音是什么?幻听?臆想?鬼上身?不行,得去找一下那姓简的。沈醉说走就走,风一样消失在了东城南陌。 摘星楼依旧令人仰望,侍卫从底下来来往往,风卷起了一片绿叶,一切似乎平静如常。 只是茶杯漾开波纹,也漾开了人俊朗的倒影。简清辉放下了茶杯,眉微皱。 沈醉已然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还是如此放肆。”简清辉道,似是不悦。 “我今天去看玉霏儿,好像听见他说话了。”沈醉煞有介事,盯着简清辉,甚至悄声说话,怕惊扰了谁一般。 “哦,说什么了?”简清辉语气冷淡,但心里可能就差翻白眼了。 “我今天去看玉霏儿,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他说他是玉霏儿的心上人……” 话语未尽,原本显得冷淡有些慵懒的简清辉,目光冰一样凝了起来。 “他手上还有玉霏儿送他的帕子,绣着玉霏的姓名和一片雪花。就是在我想动手揍他的时候,听到了玉霏儿说话,说他……不会原谅我。” 沈醉知道简清辉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而且神神鬼鬼的,还是找道士最合适。普天之下,可能是这个姓简的道士最合适。 “还需见见那人才行。”简清辉道,深沉的目光里藏着什么汹涌的波涛似的。毕竟玉霏的红鸾星从未动过。 沈醉双手一摊,“我自己来你这儿轻松,再绑个人来,可就难说了。你自己又不出去,天天待在这里,闲的蛋疼。” “我可不闲。”简清辉反驳道。 沈醉目光一扫,嗤笑一声:“自己和自己下棋了都,还不闲?” 简清辉哽住了,只道:“你不懂,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得得得,我好心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又要赶我走,每次都这样。”沈醉摆了摆手,又叹息一声,“虽然知道你心里也装着玉霏儿,但笼中鸟儿,还是于雄鹰来说,一点竞争力都没有。”这话里满是轻视。 简清辉来不及反驳甚至呵斥,沈醉已然消失了踪影。 是了,要不是沈醉,他也不可能知道玉霏的喜好和一些经历。 但是言不由衷、行不由己,他也无能为力。 第6章 风筝误 晚间一鼓,更声随着打更人的喝声一并晃荡在寂静的夜里。 玉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是他自己存私房钱买下来的房子,没来住过,很是陌生。黑漆漆的一片总让人有些胆战心惊的,尤其是他这个见过黑白无常的人。 但是没有咳嗽,头晕,难受等一系列不适的症状,对于曾经是病秧子的玉霏总归是好事。 他看着床幔,又恍然想起了先前。 床头挂着一个丑陋的兔子灯,是沈醉送的。他的脖颈上挂着的护身符,是简清辉送的。还有一个散发的清香药味的安神香囊,是何隐送的。而那些药钱,其实都是李澈帮他垫付的。说是垫,就是送。 其实早已有迹象,只是他伤春悲秋哀叹自己的命运,无瑕顾忌他人罢了。 现在,那些踪迹,怕是全部消失了吧。师兄合该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却为了他,拘束在一方小天地里。现在,那屋应该已经空了。 玉霏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入睡了。 清早晨光熹微,鸟鸣婉转,玉霏伸了个懒腰起身,决定去悬赏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接的,先赚点钱,顺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偶遇他师兄。 人声鼎沸热热闹闹,他还有些不习惯,摇着扇子迈步进去,翩翩贵公子样。 此时人群正乌泱泱围着一块金灿灿的悬赏令。 玉霏也好奇,踮起了脚尖看,奈何只看到了几个字:新皇……病…… 他稳住了身形。 李澈病了?这么快遭天谴了?不是,怎么回事?思索之际,只听人群的喧闹声戛然而止,甚至都倒抽了一口气,接着沸腾起来。 “那谁呀,居然揭了。这要是完不成,按规矩可是杀头的大罪。” “是啊,看着也不过如此。” “我都不敢揭下,只敢试试看看。不自量力,他还不如先医医自己的脑子。” …… 议论声起,玉霏才去看到底是谁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 皇家的悬赏,不揭下来还好,试试看还有回旋的余地,一旦揭下来,可就意味着完不成得提头来见了。 目光所及之处,青丝如瀑,青衫落拓,玉霏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何隐。他何时也会来参与这种事了?不是一直都呆在神医谷里吗? 估计李澈这病是心病,这何隐怎么医得好?况且,何隐负责治自己的病,李澈又花了大价钱从他那里买药和各种补品,现在自己没了,李澈发疯怎么能不怪罪何隐呢?万一一个令下…… 念及过往,他匆匆上前几步,拦住了何隐,劝道:“公子,现在贴回去还来得及,你医不好他的。” 第8章 何隐只是一笑,笑得疏离冷淡,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医不好他?” 这时候玉霏就知道,他一定是上了何隐的黑名单——见死不救且千金难求名单。而且刚才那群议论纷纷的人,一定也是。何隐擅记药材样貌功效,自然也擅记人脸人声。 玉霏不恼,一收扇子,笑得和狐狸一样。白皙的手握着扇子柄,合拢的扇子虚戳在了何隐的心口。 “公子若能医好自己的心病,那我便信公子能医好那位。” 何隐的神色微变,“你是谁?” 玉霏一摇扇子,仅露出一双含笑眼,缓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缘会再相见。” “装神弄鬼。”何隐身边的药童冷嘲了一声。 何隐倒像是来了兴趣,轻笑了一声:“那你到底是信我能医好那位,还是觉得自己也命不久矣?” 确实,玉霏这话自相矛盾。若何隐医不好李澈,自然是杀头的大罪,他们要是有缘相聚,必然是在黄泉路上。 嘶,以前怎么没觉得何隐这般伶牙俐齿呢? 微摇的扇子一顿,玉霏摇了摇头,侧身微微弯腰,让开了路,“神医,请。” 旁人听了去,便会觉得这是嘲讽。敢揭下皇榜,可不是对自己能力特别自信的“神医”,实际上愣头青一个。 可是何隐不是啊。他的心却猛地一跳,带着探究的目光去看玉霏,玉霏却已经隐没于人群。 “何医师?”药童小声唤着发愣的何隐。 “无碍,走吧。” 有缘自会再见,他也不急于一时弄清那人的来历。 玉霏来到了一片没人的地方,那里的悬赏都落了灰,看着破旧,但“天字级”的标识却明晃晃的。 “去珞英崖的树上把老鹰风筝取回来?”这什么奇葩?玉霏第一次来,对这莫名其妙的内容还有些懵。 “听着简单,没人完成。”老头像是专门守在这里的,悠哉悠哉晃着摇椅,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我试试?” “你?”老头才睁开眼,目光未及玉霏,便嗤笑了一声,“行呗,你想试试就试试。” 玉霏知道自己这是被蔑视了,憋着火脸上挂着笑。一道熟悉的男声便破空传来: “老头——” 老头闻言,大概觉得说话那人大不敬,准备阖眼休息了,可是目光一扫,甚至还坐直了身子。 “这风筝挺有意思,我接了。” 玉霏回身,和沈醉正对上了。 “哦,那你俩刚好可以一起。” “又是你?”沈醉直视着玉霏,双手环胸站着。 “我也想这么说来着。”玉霏收了扇子,叹了一声,似乎在为这段孽缘感到悲哀。 “不要,你想趁机捞一笔,我打死也不干。” 不是,这提议又不是我自己提的,莫名其妙偷换主语是吧。 玉霏扫了老头一眼,转而笑道:“我就看看,欣赏欣赏沈大侠的英姿也好,绝不会拖后腿的,也不要赏金,我们一道,行吗?” 这话是夸奖吧,虽然听起来怪怪的。 沈醉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道:“行吧,我答应了。” 珞英崖,玉霏多病后不怎么出门,所以没去过,只能策马跟在沈醉身后。 那一匹赤兔马跑得飞快,扬起的沙哗啦啦往玉霏脸上扑。 他“呸呸”几声,算是知道为什么大侠骑马都带着面巾了。 玉霏觉得难受,索性不再跟着了,大不了问问路。 沈醉还是和以前一样,心辣么粗,一点也不贴心。 第7章 大舅子 等玉霏慢悠悠来到珞英崖底下时,却看见了沈醉和另一个人交谈着什么,自个儿说说笑笑的,活像是一只摇尾巴的大狗子。 看到玉霏,沈醉瘪了瘪嘴,“哝,来了,跟乌龟一样慢。” 玉霏此时也看见了那个和沈醉交谈的人,哦不,沈醉单方面攀谈的人,他的师兄——君子酬。 好巧不巧。他翻身下马,敛了思绪,依旧摇着扇子笑。 “诶,话说大舅子怎么来这里了?”沈醉很快忽视了玉霏,继续和君子酬说话。 大舅子?玉霏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是,沈醉你知不知道你这口中的大舅子可是居心叵测,明明就是你情敌嘛。 “咳嗯咳嗯嗯……你们继续继续……” 他摆了摆手,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可是两人却都盯着他看。 君子酬低醇的声音响起了,回荡在山间:“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沈醉急忙凑上去问:“大舅子,什么声音?” 大舅子,哈哈哈——玉霏为沈醉这个称呼在心里快要笑没了,扇子掩面,没搭理。 “我好像听到霏儿在笑。”君子酬垂睫低声道。 “哎呀,大舅子你也幻听了,我以前也有过。”沈醉瞬间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叽里呱啦把自己扫墓那次的经历说出来了,“我那时候也听到玉霏的声音,说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你说是不是玉霏还没走,还陪着我们呢。” 不对啊。玉霏一顿,自己那次在场,伪装回了原本的声音逗沈醉玩的,这次自己可没作怪,那师兄是真得幻听了啊。 唉,师兄竟已经思如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咳嗯,许是我听错了。”君子酬抬眸,看向了那一袭月牙白衣的男子,问道,“阁下是?” 第9章 玉霏才找回自己的定位,放下了扇子作揖,“柳阙,幸识。您是玉郎的哥哥吧?” “嗯,师兄。”君子酬依旧话少,只道。 “那我应该叫你声大舅子才对。”哎呦,沈醉,我气死你。 君子酬有些愣,沈醉重重哼了一声。 “你和霏儿是什么关系?”君子酬问道。 玉霏拿出了自己的帕子,含情脉脉道:“这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可惜斯人已逝……我多少想弥补一下自己年少轻狂的过失。” 君子酬接过了帕子,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那帕子上绣着蓝白色雪花,简单而清丽。似能看见那人拿着帕子掩唇咳嗽的可怜样。 唉,自己这样说,师兄肯定不好受,但是也没办法啊。 君子酬卸了力,轻轻点了点头,将帕子递了回去,亲自认证了:“是霏儿以前常用的那条,原来是送人了。” 还好我机智,当初和衣服一起收回了飞舞坊。所以师兄之后才没见我用过。 玉霏笑得温和。 沈醉瞪大了眼看着这变故,整个人都冻住了般。 “不是,大舅子,这个人的出现也太莫名其妙了……”他有些吃力反驳。 “那大舅子怎么来这里了?”打断了沈醉,玉霏关切地问道。 “无聊,熬鹰。” 不愧是他师兄,无聊的时候做的事情都这么潇洒帅气。 “正巧,我和沈大侠要去完成一个悬赏,大舅子也一起吧。” “嗯。” 君子酬走在前面,沈醉在后面撞了一下玉霏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到:“喂,明明是我先来的。” “明明他喜欢的是我。”玉霏不甘示弱地回答。 沈醉憋着火气,看着像是快气炸了又无可奈何的河豚。 玉霏笑出了声,玩够了,“好好好,不那么叫。” 他匆匆上前和君子酬并肩而行,道:“我听玉郎提起过您,您待他很好,是他最亲近的人。” 君子酬抿着唇,扫了玉霏一眼,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表情。 “我可以叫你敛烟兄吗?”玉霏小心问道。 师兄有这么好听的字,不叫实在太可惜了。 君子酬脚步微顿,点了点头,脚步又加快了,和玉霏拉开了距离。 怎么感觉师兄怪怪的,难道是吃醋哦不,心碎了? “大舅子的字你怎么知道?”沈醉质问着玉霏。他都不知道。 玉霏差点翻了个白眼,只是依旧笑着回答:“玉郎告诉我的。” 他就喜欢沈醉看不惯他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第8章 房门没关 “风筝,是那个吗?” 玉霏抬手以扇子挡住光线,在半山腰。看着悬崖峭壁的松树上卡着的老鹰形状的风筝。 这怎么拿下来,除非飞上去啊? “等,等一下,敛烟兄说的熬鹰是……”玉霏看着那风筝,总觉得自家师兄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去熬风筝吧。那这里应该有真的老鹰?! “我已经观察了几天了”君子酬微微颔首,“辰时觅食。” “好,那敛烟兄和我们一道吗?” 玉霏想着,若是师兄铁了心,要把那只鹰给熬下来,那他寻找自己尸体的计划该如何开展? 他看着君子酬欲言又止。 君子酬似乎撇了他一眼,声音里莫名多了些怅惘,只道:“前途渺茫,若不嫌弃,接下来就一道。” 玉霏在心里欢呼。此时,沈醉凑了上来,“一道?什么一道?你们计划了什么?” 玉霏咳了两声,没搭理沈醉,一本正经道:“不知道敛烟兄愿不愿意开棺,我想赠玉郎一些陪葬品,顺便看看他,看一眼就好。” 玉霏的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师兄会不会答应。毕竟是开自己的棺,总感觉扰了人的清净。但若是不开棺,他们铁定不会知道自己的尸体已经被人盗走了。 君子愁眉一皱,沉声,在玉霏紧张的眼神中,竟然是答应了。 沈醉在原地呆若木鸡,十万个不同意,高呼道:“怎么能开棺呢?这不是打扰玉霏儿吗?大舅子,不能开棺呀。” 君子酬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山野间,声音都在此间飘荡。裹挟着悲伤和忧愁,他缓缓解释道:“我也想借此机会再看他一眼。” 玉霏在心里直淌眼泪。师兄如此痴情,他一开始怎么没有发觉呢? 他雀跃地看向了沈醉,道:“沈大侠快去取风筝吧,我在这里给你放哨。顺便欣赏一下你的英姿。” 沈醉瘪了瘪嘴,望着嶙峋的峭壁。试着登了几步。然而,没有成功登上去。多少有点落面子。 “哎呀,爬不上去呢。”玉霏摇着扇子,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沈醉扭头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行,你上。” “这种时候应该智取。”玉霏道,“容我再想想。” 此时风筝离他们还有近百米。这百米的距离,抛绳子也够不到。而且攀登太费力费时。说不定还没爬上去,老鹰就回来了。 玉霏皱着眉思索。沈醉刚想嘲讽一声,却被君子酬一个眼神制止了。 风起,松树摇晃,连带着风筝也晃了起来,吹拂着玉霏的衣袍。 见松树摇晃之姿,玉霏灵光一闪,想着要是什么东西能把松树拽着猛力摇晃,风筝自然也就掉下来了。 第10章 当然,这也太不切实际了。 那可不可以借助一些动物之类的呢?可以很快的爬上去或者飞上去,把卡着风筝的树枝弄断。 玉霏突然想起了自己早年间养过的一只有灵性的白鸽。他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里面有一个哨子。 对。反正他现在是玉霏的心上人,能呼唤玉霏的鸽子,没什么大问题吧? “敛烟兄,我们可能需要准备一根足够长的绳子。” 君子酬点了点头,也不追问。倒是沈醉跺了跺脚,叫道:“绳子?绳子有什么用,你还能把绳子抛上去不成?” “稍安勿躁。”玉霏只是摇了摇扇子。 辰时将尽,他们先回到了客栈暂住。玉霏打开了客栈的窗子,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久违地吹响了他的鸟哨。 他觉得白欣欣那只有灵性的鸟,应该是听不到的。也不知道到底飞哪里去了。 那到时候也只能借助别的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不然就要在沈醉面前出丑,被他嘲笑一番。 不行,玉霏想着绝不能这样,他一定要想出备案来。 他回头,却正对上了站在门口的君子酬。 君子酬看着他,沉默了一瞬。那眼神莫名让玉霏觉得心里发毛。可是君子酬只道:“你,你房间门没关。”接着“砰”一声关上了门就出去了。 我没关吗?玉霏心里奇怪。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风筝到底是怎么卡到那个那种高度去?他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对了,不知道哪里可以借到弓箭。凭弓箭的射程,100米应该不在话下。如果恰好可以卡在树枝上就好了。 反正悬赏也没说能不能破坏风筝。坏点点应该没事吧? 若是能射过松树刚好。只要绳子够长的话。应该可以拉下来。 想定主意,玉霏欢快地下楼吃午饭。 第9章 熬它 见到坐在角落里的君子酬,玉霏突然有点担心。师兄是知道他饭菜的口味的,虽然因为他的病总是限制他吃那些东西。但现在。要是露馅了…… 应该不会吧,应该不会有人往这么离谱的方面去想。更何况是师兄那没有想象力的木头。 宽慰了自己,玉霏走在了君子酬的对面,招呼了小二点菜。 像是有意逗弄,玉霏托着腮看着他的师兄,问道:“敛烟兄觉得玉郎怎么样?” “好。”君子酬拿起了茶杯,只珍惜地吐了一个字。 玉霏笑出了声,“好,敛烟兄是不善言辞的人。这也不错,毕竟少言为贵,沉默是金。” 他又在心里默默吐槽,虽然有时候他的师兄总是语出惊人。哪怕是几个字。 君子酬轻轻嗯了一声,不搭话了。 但玉霏心里清楚,并不是师兄高冷或者不想理他,只是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那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多说点了。 “敛烟兄,你知道那风筝到底是如何卡在那树上的吗?我实在好奇的很。” “问发布悬赏的人即可。”君子酬不动如山。 玉霏:…… “啊,菜上来了,先吃着吧,我请客。” 玉霏转移话题,动了筷子,好像早已经习惯和师兄一起吃饭的时候的安静。 食不言,寝不语嘛。没什么大问题。 之后休整了一夜,玉霏他们拿着绳子和弓箭再次出发。 崖边,玉霏把弓箭和绳子交给了君子酬。 “开玩笑吧,你就算找当世第一,也射不了这么远啊。”沈醉抱臂看着,对这个柳阙嗤之以鼻,又慌忙补上一句,“我不是在贬低你的能力,大舅子。” “我就是让敛烟兄帮我拿一下而已。”玉霏差点翻了个白眼。以前怎么没发现沈醉能谄媚成这样呢? 他拿出了鸟哨,吹了几声。昨天呼唤白欣欣没效果,只能今天再试试。 一声鸟鸣传来,婉转悦耳。白鸽在几人头上盘旋了一会儿,最后落在了君子酬的肩膀上,黑豆眼盯着陌生人——“柳阙”手上的鸟哨看,似乎有些懵。 “为什么你吹鸟哨唤来的鸟,会落在大舅子的肩膀上?”沈醉似乎傻眼了,问道。 “这个……这是我和玉霏儿之间传信用的鸽子,看来……敛烟兄也知道啊。”玉霏忻忻说到。心里默念师兄最好别多问,不然他可能需要撒一个个谎言去圆了。 所幸君子酬不是个话多的,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沈醉拍了拍他大舅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用多说,他已经知道大舅子在两人之间吃过什么样的狗粮,受过什么样的摧残了。 玉霏让白欣欣叼着绳子一端,指着树示意它飞过去,再飞回来。 白欣欣叼着绳子,怎么去的,怎么原路返回。 如此来来往往了好几次,白欣欣终于知道要绕了树一圈,飞了回来,而不是原路返回。 “你们拉着,我去下面捡风筝。”玉霏把体力活交给了两位大侠,自己跑了下去。 树干被绳子拉着摇晃,飘落几片树叶来。“咔嚓——”一声,卡着风筝的树枝就断了,风筝落了下来。 玉霏一拍手,捡起了半人大的风筝,注意到了风筝的一条杆上夹着个手帕。 他取下来细看。帕子上绣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字,歪歪斜斜的看不出什么名堂,帕子左下角,绣着一朵蓝白色交织的雪花和箭。 第11章 玉霏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图案是自己背上肩胛骨处有的,这与自己的出身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树叶摩挲着衣物的声音,知道是沈醉和君子酬来了,玉霏急忙把这条手帕塞好藏好,拿着风筝面对了他们,喜笑颜开:“拿到风筝啦!我们回去吧!” “嘁。”沈醉抱臂,依旧不屑,“投机取巧。” 霎时,巨大的阴影从玉霏的头顶掠过。玉霏只觉得自己的头上凉飕飕的。 “趴下!”君子酬大叫一声,眸光一凝,拔出了剑。 “不是辰时觅食去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玉霏紧急蹲下身,猫着腰往树密集的地方跑,不解地喊到。 “八成你的鸟把它引来的!”沈醉叫道,也出剑了。 老天爷,要不要这么悲催啊? 玉霏发现这鹰好像就专门盯着自己。 他抱着个大风筝躲躲闪闪,行动难免不便,边跑边嚎道:“什么玩意儿啊?老鹰还玩纸性恋吗?” 感受到头顶的威胁,他蹲身,堪堪躲过了一爪子。被抓到了,那可能真得头盖骨都没有了。 看到君子酬靠近,打算施救,玉霏欲哭无泪,指着天上不远不近的老鹰,愤愤道:“敛烟兄,熬它!” “什么?你让大舅子咬它?怎么可以?”远处沈醉抗拒地叫道。 “太老了。”君子酬只是拉着玉霏一块儿跑,并不迎战。 “不是,这种时候了要讲什么尊老爱幼?”玉霏跌跌撞撞一路,声音拔高了问道。 “不想送终。”君子酬只是牵强解释。 玉霏心里呵呵了两声。那他极力推荐师兄去“熬”王八,别说不送终了,它给他送终都没问题,可能给他曾孙子送终都没问题! “沈大侠,你跑的快,给你!”玉霏挣脱了君子酬,往沈醉那边一窜,把风筝直往沈醉身上塞,然后不管沈醉接没接,一溜烟跑远了。 “诶?我x!你个损东西!”沈醉骂骂咧咧的,为着他的悬赏,还是拎了风筝就跑。 娘的,谁令堂的把风筝做这么逼真啊? 玉霏看着沈醉跑远,停下来松了口气,撞了撞君子酬的胳膊,调皮地眨眼睛:“走吧,你不是没骑马吗,现在刚好两匹。” 就让沈醉跑着回去咯。 君子酬无言以对,沉默着点了点头。 半途,就遇见了已经将老鹰甩掉,靠着树休息的沈醉。 “你——不要脸的!看我大舅子多好,还帮我把马骑了过来。”沈醉愤愤说到。 玉霏真要怀疑沈醉其实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他师兄了,怎么这么离谱的夸人都想得出来的啊? “你大舅子这么好,你是想和他同乘一匹马,还是他骑你走,还是你走他骑?” “当然——你这后面两个不都一样嘛!我走,真是的。”沈醉这时候脑子倒是灵活了,怒气冲冲道,拎着风筝就走,又显得脑子缺根筋。 第10章 厉害 到了京城,沈醉一把将风筝丢给了玉霏,抬袖随意擦了擦汗,道:“我去买壶酒,你们在领悬赏那附近的饭馆等我吧。” 还喝酒。去哪里领酒,花楼吗?莺莺燕燕那儿?口口声声想着玉霏儿,大渣男。 玉霏暗暗吐槽,扭头正想说带君子酬过去,正对上君子酬些许奇怪的眼神,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是,他师兄的眼神以前也这样让人难以捉摸吗?唔,好像是因为以前他从来没理会过他师兄的眼神。 “敛烟兄,走吧,我带你去。”玉霏摆了摆手,拉着马往前走。 君子酬默默跟着。 到了接悬赏的地方,玉霏硬气地一把把风筝拍在了桌上,雄赳赳气昂昂。 “沈大侠呢?”悬赏旁边的老头一脸稀奇看着两人,细细打量着玉霏。 玉霏靠近了老头,笑得阴森森的:“路上被我——咔嚓了。” 看着老头一脸震惊的表情,玉霏又笑了,笑得张扬放肆,无忧无虑。 他转身,掂了掂钱袋子,背影潇洒:“走咯。” “等等,这风筝上没什么东西?”老头检查了风筝,匆忙问道。 “没有。”玉霏的眼里划过了然,注意到了这个关键人物,但他仍这样答道,潇洒离开。 当然有,但是我得先琢磨琢磨。 君子酬依旧默默跟着,只是眸光微闪。 到了饭店,快到饭点了,人渐渐多了起来。玉霏挑了包间,要了杯茶,从窗户那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一瞥就看见了沈醉匆匆忙忙的的身影。 他拿着碎银,一弹就打在了沈醉头上。 只见沈醉摸着被打的脑袋,怒目看向了碎银飞来的方向,看见玉霏的笑脸,眉一皱,捡了碎银准备弹回去,玉霏却颇有先见之明地关上了窗。 沈醉于是怒气冲冲找了上来,还未开口,一直当人型摆件的君子酬开口说话了:“别玩了。” “真是,看在大舅子的份上……哼。”把碎银丢给玉霏,沈醉把酒放在了桌上,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你们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吗?关于年号的。” 闻言,玉霏和君子酬都看向了沈醉。 “就是讲国师亲自奏疏,说这个年号取自《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讲的是战士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寓意深刻。” 第12章 “表达的是我们新帝对战士们的关怀,希望天下安定太平,再无战争。而且来思,取“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的来字,去《谏太宗十思疏》里的思字,表达的是圣上对过去一些不合理的规矩的批评和更正,对塑造未来国泰民安的生活的努力……” 沈醉一个人叽里呱啦说着,边说边喝,一坛酒已经见了底。看他说的那般入神,玉霏不好意思打扰他,君子酬就更加不用说了。 “沈大侠,你这是……把布告上的全背下来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沈醉这么厉害呢? “布告?就贴了张国师亲笔的奏疏啊。”沈醉道。那字挺清秀,还蛮好看的。沈醉莫名就想到他上次夜闯摘星楼,简清辉点着灯,正在写什么。 他一把抢了过来,发现居然是写给玉霏儿的情书。沈醉当场就酸了,于是当场念了一遍,似要戏耍人。 整个人都快念吐了,可简清辉还是一脸平静,没什么表情。 “你们这些文人雅客就是整天文邹邹的,玩什么文字游戏,直接说不就行了,那么含蓄,谁看得懂?”沈醉念完,不认同般摇了摇头,“就直接说,我爱你!” “你怎么不直接说?”简清辉盯着他,淡淡反问。 沈醉结巴了,简清辉一把抢过了自己的情书,放在烛火上烧了。摇曳的烛光照耀着,他的眉眼间尽是谪仙般的清冷意。 “不要你管!”沈醉说不出反驳的话,恼火道,来了不过一柱香,又风一样走了。 沈醉在这边发呆想着往事。 玉霏在心里啧啧两声:不愧是简清辉,道士忽悠人果然杠杠的,厉害。而且还能违心得把李澈夸得滴水不漏,沈醉正该学学了。 “确实厉害。”君子酬蓦地说了一句,难得主动打破了安静。 这下两人都看向了他。 师兄在说什么厉害?玉霏带着疑惑。 “国师的嘴。”君子酬默默补上一句。 “还有沈大侠的记忆力。”玉霏又笑着补道,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切,瞧不起我。”沈醉撅了撅嘴。 “不过这年号叫来思,真巧。我又想起玉郎了。”玉霏摇着扇子,一脸单纯不知情,眸里含着淡淡的忧伤。 “巧合。”沈醉懒懒道。他才不会告诉面前这个玉霏心上人,玉霏的另外两个暗恋者是谁呢。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我们吃完饭就去看玉郎吧。”玉霏道,招呼了小二来点菜。 君子酬点了点头,沈醉也不说话了。 玉霏看着菜价,想到了什么,把悬赏金拿了出来,一袋子全放在了沈醉面前。 “爷不缺钱,你拿着吧。”沈醉摆了摆手。 玉霏简直要在心里笑死。跟江南首富柳家主说这句话,真是无知。 “罢了,那我就送给玉郎吧。”玉霏拿了回来,叹气道,“还有那满花锦凤纹刻红嫁衣……唉……烧早了,还是埋土里陪着玉郎好些,怎么就烧了呢?”他嘟嘟囔囔着自顾自埋怨。 沈醉又瞪圆了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看向了他大舅子。 君子酬只是喝着茶,触及沈醉的视线,才放下茶杯说到:“你们可以来场冥婚。” 玉霏梗住,笑了笑:“斯人已逝,就不徒增悲伤了。” 他师兄是会想问题的!冥婚都想到了。 “嗯。” 被拒绝了提议,君子酬也没什么表情,继续喝他的茶。 不是,师兄他一直喝茶真得不会尿频吗?玉霏看着,心里想着。 君子酬茶水还未入口,顿住放下了,拿起筷子吃花生米。 是他多想了。玉霏想着,也开始吃饭。 第11章 坟 饭后,三人到了东城南陌,玉霏的坟所在的地方。草木繁盛,时不时闻鸟儿啼啾一声,掠过湛蓝的天空。 东城南陌花下,逢著意中人。蓦地想起这一句词,玉霏垂睫。然而他和君子酬的相遇并非如此,反而是…… 那时他才几岁,跟着一位自称是他娘朋友的姐姐流亡。他的印象模糊,都是听他师父师娘讲的,唯记得奇香和女子柔声的安慰,其余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后来,她把他托付给了师父。 他还记得那天滂沱的雨和闪电雷鸣,记得女子浸湿了的背影,手里的半月形弯刃锋利,记得……越离越远的兵器碰撞的声音。 他从未愿意忆起那些,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命不久矣。没想到还能新生,是该去讨一笔债了。 敛了思绪,玉霏环顾四周。 四下无人,还挺适合挖坟的。 “就……你们开挖?我负责加油?”玉霏已然安排好了一切,征询另外二人的意见。他懒得一点都不想体力劳动。 “不是,你凭什么……”沈醉刚想反驳,君子酬就“嗯”了一声。 沈醉堪堪咽下了那话,只不耐烦道:“就你那瘦胳膊瘦腿的,站一边看着吧。” 玉霏站在一边摇着扇子看着。 这样美丽的地方,但凡沈醉读点词,就知道君子酬是什么意思,可惜不止他一个,是无人能懂啊。 汗水留恋地停滞在下颚,又被人无情抹掉。 一边的土堆渐渐升高,棺木已经露出了一角。沈醉抽了抽鼻子,眉一皱,自言自语:“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味儿啊?” 第13章 一般棺木密封,是不会散发尸体味道的。 玉霏刚想开口引导沈醉往尸体被盗了那一方面想,只听沈醉又自顾自道:“不愧是玉霏儿,死了都是跟别人不一样。” 玉霏:……我谢谢您嘞,您是真为爱疯癫啊。还不一样,遗臭万年是吧? 棺材板四方已经露了出来,君子酬先了铁锹,道:“不用挖了。” “啊?”沈醉一头雾水。 君子酬的手指着一颗用来封棺材的钉子。那颗钉子头离棺材板还有一个指节的距离。 “我是把棺材钉好了的,严严实实。这很明显被人开过了。” “啊?”沈醉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了。 “我确实闻到了尸体残留的味道。”玉霏补充道,一言难尽地看着沈醉,“但我万万没想到,沈大侠你……真爱,柳某自愧不如。” “不是,谁会盗玉霏儿的尸体啊?”沈醉问道。他好像灵光一现,眸光一闪,想到了谁,卷起一阵风就跑远了。 “额……刺激到他了?”玉霏问道,看向了君子酬,“敛烟兄不追?” 君子酬只是看着只剩下一个黑豆大的背影,缓缓道:“我要追的上,这世间存在的,就该是君十四,不是沈十四了。” “确实。”玉霏摇了摇头扇子,沉默地看着两堆小土堆。 他还是建议师兄把这土填回去。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说什么都不帮,看着师兄干两个人的活。 沈醉,好厉害的手段! “你……去找找他吧,我来填……坑。”君子酬道,又拿起了铁锹。 好男人! 玉霏挥着扇子给君子酬扇了几阵风,点了点头,走远了。 其实也没走多远。玉霏大概知道沈醉是去找谁了。 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和简清辉有些交情。虽然玉霏也不知道一个是日日夜夜待在摘星楼的国师,一个是仗剑天涯的侠客,他们是怎么有交集的。 难道是简清辉盗的尸体?玉霏心里生疑。怎么可能呢?简清辉活得再久,法术再高明,也没有使人起死回生的法子吧。 难道是李澈那个疯子? 玉霏左思右想,觉得事情还是没那么简单。 很快,君子酬填完坑就找到了玉霏。 “去哪里?” “不知道啊,”玉霏摇了摇头。 摘星楼也不是他们能随便进的,还是等沈醉自个出来找他们吧。 “去客栈?”君子酬问道。 其实玉霏还是更想去自己私房钱买下来的房子里住。但这得瞒着君子酬,他于是点了点头,“去客栈休息一晚吧。” 此刻摘星楼伫立于暮色黄昏中,待谁留诗般。 剑锋凌厉破空而来,沈醉像是失去了理智。 而白色衣袖只是一甩,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已经如流星飞出。黑子打在了沈醉的手上,白子打在了剑刃上。 剑锋偏转,擦着简清辉的墨发而过,飘然掉下一缕。而简清辉慨然不动,还维持着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姿势。 沈醉收了剑,无奈笑了,坐在了简清辉对面。 “你是真得厉害,难怪我喜欢找你玩。”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冷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也是沈醉做不到的。 “玩?”简清辉冷笑一声,“玩我的命吗?” “你不也没死嘛。”沈醉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去把那两枚棋捡回来。”简清辉收拾着棋盘。这次的棋是下不了了。 “你唤狗呢?”沈醉甩头不理。 简清辉眉微皱,声音依旧平淡,不悲不喜的:“请沈大侠帮我把刚才那两枚棋捡回来,简某不胜感激。” 沈醉才起身,又蹲下身去找棋子。白的还算好找,黑的可能藏在阴影里,找不到了。 “喏。”沈醉把白子往简清辉的盒子里一弹,又坐了回去,不打算管了。 “沈醉。”简清辉连名带姓直接叫道,“你再多来几次,我这盘棋,很快就不能下了。” “谁让你丢黑棋呢?”沈醉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丢啥不好丢黑棋。 简清辉反问:“你这还让我怎么下棋?” “反正自己和自己下,黑的白的有那么重要吗?”沈醉不以为意。 简清辉不想和这个无理取闹的人讲话了,沉默得收着他的棋。 “对了,我来找你是因为玉霏尸体被盗了。”沈醉一拍脑袋,才想起正事来。 简清辉一顿,看向了沈醉:“你去挖坟做什么?” “就是那个柳阙提议开棺,我和大——君子酬去挖坟的时候,发现的,棺被人开过,尸体被盗了。” 第12章 谁盗尸 “我觉得那个柳阙很可疑。”简清辉眯了眯眼,“得找个机会见一下。”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沈醉应和道。感觉就是凭空出现的人,他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 等等,柳……难道是,不可能,那人不可能和玉霏儿有交情啊。 “昨夜我夜观天象,发现了一个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玉霏的星又亮了,好像和谁的重叠在了一起,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卜卦也没有用。” “哦,那你慢慢捉摸?”沈醉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感冒,“对了,有没有可能是李澈干的?他之前还想把玉霏儿埋皇陵来着。” 第14章 “不是。”简清辉摇了摇头。李澈再怎么丧心病狂也还不至于派人去盗尸。 李澈这几天又脑抽了喊生病,但他懒得管他。 关键是神医谷的那位居然揭了悬赏只身一人就来了,胆子是真得大,也不怕李澈一个不高兴让他一命呜呼。 此时皇帝寝宫内,何隐正出神得望着窗外的绿草蓝天。他又想起了那个摇着扇子,笑着让他治自己心病的男子了。 “相思病,你也可医?不妨先医医你自己的。”李澈一见到他,嗤笑一声,居然也是这样说。 “过来,朕脑壳嗡嗡地疼。”李澈正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摆了摆手,全然把何隐当下人使唤了。 何隐走近,手指间闪过银光,一针直接扎上了李澈的脑袋,声音却温和的柔柔的:“陛下还嗡嗡地吗?” “疼,但不嗡嗡地了。”李澈居然是笑了,他一把揪住了何隐的衣襟,把人拉到了自己眼前,明明脸上是笑的,却偏偏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朕真得很想将你千刀万剐,要不是看在你有个神医的称号。” “陛下居然是重名声而不是重实力的人。”何隐没反抗,只是道,“挺好的。” “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来刺激朕!”李澈喊到,猛地推开了何隐,但不一会儿,又皱眉招了招手,示意何隐过来。 何隐不动,只笑问道:“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 “是啊。”李澈笑了笑,说得理所当然的,“这天下都是朕一个人的。” 何隐走近了,李澈猛地抱住了他,甚至凑近了在他的颈肩处嗅。 “来思身上也有这种味道。”药的味道,闻起来就是清而苦涩的,和他的人一样。 何隐在李澈看不到表情的地方,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与人如此亲近。 “今晚陪朕睡吧。” “不恶心吗?一个有着你的来思身上味道,却不是你的来思的人,和你同床共枕。”何隐淡定得理了理衣襟,缓缓道。 “朕觉得可以就可以。”李澈忽而任性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或许“你的来思”这几个字取悦了他。 何隐便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他也捉摸不透这位新皇。但为着自己的脑袋,天下着想,他还是多迁就点的好。 他来这里,也只是想找点关于玉霏肩胛骨处印记的线索,虽然玉霏自己并不怎么在意。 摘星楼一道黑影借着夜色,又一闪而过,风一样无人发觉。沈醉到了东城南陌,却发现坑已经被人严严实实填好了,坟前还有一朵熟悉的小雏菊。 他突然怨自己脑子一抽,什么都没说直接跑了出来。现在到哪里去找大舅子他们呢? 他正着急,玉霏却睡得舒心。 翌日一早,玉霏梳洗好出来,就看见了君子酬和沈醉正大眼对小眼,两人的眼周围都带着黑眼圈,等着他。 “这么早?沈大侠,你昨天跑哪里去了?”玉霏装作一惊,问道。 “现在该怎么办?”沈醉没搭理他,而是问君子酬道。 “霏儿的尸体是肯定要找回来的。”君子酬一锤定音,玉霏连连点头。他师兄,上道。 “这……怎么找?”沈醉问道。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对策。 气氛一时间又凝固了起来。 玉霏其实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但是他不敢说,说不出口。 而且,这一定是个馊主意。 “你呢?不是喜欢靠智取,现在一点想法都没有?还装模作样假惺惺说什么爱啊。”沈醉毫不留情把问题抛给了玉霏。 玉霏摇晃的扇子一收,面上带笑,“这是大事,一招不慎使对方产生警觉,再想钓上来,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得万分小心才行。” 沈醉这下没话说了,君子酬也是,一直低着头,大概还在深思。 四周又一片安静。 大概坐了一柱香,沈醉又叫了一碗花生米,玉霏继续摇着扇子,君子酬蓦地开口打破了僵局,“我有一计。” 沈醉瞬间丢了筷子,玉霏瞬间合了扇子,都巴巴看着君子酬。 “首先,盗尸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鬼知道,变态呗。” 不知道,我这个当过鬼的正主都不知道。 玉霏摇了摇头。 “那……”君子酬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他看了看两人期盼的眼神,最终还是道,“如果他看见了活的霏儿,会作何感想?” 沈醉和玉霏同时一惊。 沈醉惊得是他大舅子智勇双全,能想出如此妙招,而玉霏惊得是他师兄想出来的计策居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样!该说不愧是师兄弟吗? “好主意!”沈醉就差拍案叫绝了,“那谁去扮玉霏儿呢?” 玉霏拿着扇子掩面,笑不出来了。 沈醉这没脑子的二哈不会演戏,自然不行。而君子酬这身形,完全没法装。只有“柳阙”瘦弱书生的样子,差不多,或者说刚刚好。 啥玩意儿?我演我自己?就离离原上谱。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玉霏身上。 “我认识一位妆娘……”君子酬缓缓道,沈醉的眼里燃起了希望,而玉霏的眼里…… 令堂的,不会是我们师娘吧? “她也熟识霏儿,可以帮我们。” 第15章 好的,就是我们师娘。 玉霏是真得欲哭无泪啊。 “那我们出发吧。柳兄,为了玉霏儿安康长眠,你肯定愿意的,对吧?”沈醉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揽住了玉霏的肩膀。 玉霏干笑了两声:“那我们便走吧,走吧。” 第13章 桃娘 师父是消失了,但是他们“师娘”还在啊,而且杠杠的。 无奈策马跟着君子酬到了地方,是一片桃花林,倒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粉嫩的桃花飘落,晃花了人的眼,宛如置身于粉雾弥漫的仙境,还能听见仙女的娇笑般。 “诶?”沈醉惊讶得叫出了声,“这不是……不是……话本子里的那什么桃花仙住的地方吗?我记得当时好多人信以为真,都过来寻来着。” 玉霏汗颜:我真是替师父服了我那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师娘了。 君子酬轻轻咳了一声,“那都不重要,我们进去吧。” 敲响了小院的门,开门的女子妆容明媚如春光,眉如秀峰,眼如清河,唇如红樱。 “烟儿。”只听女子娇弱得唤道,眸含秋水,像是看见了什么故人。 这下沈醉该喊舅嫂了吧,玉霏心里想着。这不惜一切讨好大舅子的傻狗子。 “舅嫂好。”沈醉行礼,声音和缓。 果不其然。沈醉这礼仪,啧啧,装得人模人样的。 “啊……?”女子羽睫轻晃,愣了愣。 玉霏抢先一步作揖,眼里含笑:“在下柳阙,对桃娘略有耳闻。” “哦噢,你们先进来吧。”殷子桃转身往里走,步步生莲。 “这不是你舅嫂。”君子酬对着沈醉解释道,“他今年已经……” 玉霏猛地撞了君子酬一下,拿着扇子掩面:“敛烟兄,这样告诉别人一个姑娘家的芳龄,可不好。” 臭毛病就没改过,难怪师娘不待见你。 而且这不仅不是沈醉舅嫂,可能连我们“师娘”都算不上。殷子桃自小被当作女孩养,对自己的性别认知有些障碍,但还好师父宠着他。 但是宠妻狂魔怎么就消失了呢? “那她……”沈醉仍旧不解。这俊男靓女多配呀。 “你叫桃娘呗,大家其实都这么叫。”玉霏道,像是轻车熟路了。 沈醉感觉又被压下去一节,自个儿生着闷气。 “烟儿此何事?找到那死……咳嗯,他了?”殷子桃为他们斟茶,问道。 “不,霏儿尸体被人盗了。”君子酬直截了当,如实说到。 殷子桃惊呼一声,茶水差点烫了纤纤玉手。 “我们想造个活的玉霏,骗他出来。”君子酬介绍了柳阙和沈醉,“这位是柳阙,这位是沈醉。” “幸识。”殷子桃行礼道。 要死啦,真折寿。师娘会不会看出来柳阙的妆是他的手艺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玉霏心里急得团团转。 “事不宜迟,劳烦桃娘赶紧帮我们一把,刚才逾矩了,真是抱歉。”沈醉偏偏又来插一嘴。 殷子桃掩唇笑了,摆了摆手,“那……你进来吧,烟儿帮我烧水,打盆温的过来。” “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我还……”玉霏婉拒着。 “去呗,人姑娘都没说什么,你一大老爷们搁这嚷嚷着要守节?可不害臊。”沈醉推了玉霏一把。 玉霏:……行,沈醉,铁了心要把我往坑里推是吧。 他夹在两波人之间,无奈转头走向了殷子桃,“劳烦桃娘。” 进了屋内,玉霏坐在了梳妆镜前,看着陌生的脸,还有些感慨。他不安地扇着扇子,看着他师娘准备人皮面具和其他一些工具,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手艺他就说是玉霏教的,可是这被遮掩的脸,遮掩的身份呢? 他师娘认识柳家家主吗?知道柳家家主已经死了吗?玉霏越想,就越急。 “看不出少侠还有这般手艺。”殷子桃坐在了椅子上,淡淡道。 他看出来了,这个柳阙做了伪装。 玉霏摇着扇子只笑:“人在江湖飘,难免。” 这时,君子酬端着水盆进来了,将温水放在了桌上,看了玉霏一眼。 要死要死啊,师娘到底认不认识柳家家主啊?到底知不知道柳家家主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玉霏现在稍微一点动静就感觉要炸了一样。 “桃娘平日里可以多出去走走。”君子酬道,似乎是在关心,“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来思。” “诶,霏儿的字?”殷子桃掩唇,微微一惊。 君子酬点了点头。 殷子桃只是摆了摆手,秀眉一蹙,惹人怜惜:“不了,没意思,免得你师……他说我招蜂引蝶,是个孟浪货。” “行,那您种花,养生。” 殷子桃差点脱了绣花鞋往君子酬脸上扔,要不是看在有外人在场:“滚你吖的,别打扰老娘。” 其实师娘更喜欢出去玩,沾花惹草。玉霏心里想着。 不过师娘连新帝登基都不知道,其他的应该更不知情了吧。这么想着,玉霏心里好受一点。 况且听说柳家主在公共场合从来不露脸。虽是传言,就暂时信以为真吧。 君子酬出去了,殷子桃让玉霏先自己卸妆。 露出真容,玉霏笑了笑。 第16章 没办法,他也不想要这张脸,有一股子老奸巨猾的狐骚味,但这人就好死不死就死在了他坟边。 “我本不想这样坦率真诚的。” “做人应该真诚。”殷子桃不认同道,开始上妆,絮絮叨叨着,“可以沾水,但不能碰火,小心整张脸都烧没了。卸妆的东西我会给你。对了,你这手艺从哪里学来的?” “玉郎那儿,他教我的。那段岁月真美好啊。”玉霏叹道。 “唉,我的霏儿啊,我的命苦的儿……”殷子桃叹息着,流露出苦涩的真情,敲到了玉霏的心上。 他刚想开口出声安慰,只听殷子桃又说到:“我还没看见他出嫁呢,怎么就,怎么就……” 出嫁?什么东西?玉霏张了张嘴,又合上了。不会他师娘不仅对自己有性别认知障碍,对他也有吧。 “那依桃娘看,玉郎该嫁给谁呢?”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霸道王爷哦不已经是圣上了,高冷禁欲国师,刚才那个好像也不错,看起来呆愣愣地直爽……”殷子桃自个儿点着,嘴角翘起好高,就像是自己选妃一样。 玉霏:……这令堂的人生居然莫名像话本子,他生前怎么就没察觉呢? 第14章 马甲套原皮 他敛了思绪,急忙轻咳了一声。 “诶偏了偏了。”殷子桃急忙敛了花痴的神色,回神,继续给玉霏上妆。 不知过了多久,殷子桃才放下了工具,煞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看看。” 玉霏转头,看向了镜子。镜子里出现了自己的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唇的颜色也淡淡的,眼尾向下耷耸,没力气般,宛如冬天被冻坏的小白菜,我见犹怜。 他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自己啊…… 他扯了一抹笑出来,这笑也苍白无力,像是哭一样。 一双玉手陡然拍在了玉霏两边脸上,玉霏正对上了殷子桃严肃的脸:“别笑,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 玉霏:…… “是,我知道了。”他低眉顺眼应道。 “别说话,你说话更不像他。” 玉霏点了点头:行,我闭嘴。 “来,换身衣服,这套是霏儿以前穿过的。”殷子桃上下打量了玉霏一圈,又拿出一套衣服来。 玉霏摸了摸那衣服,眼里暗暗流转着一江向东流的春水,他脚步匆忙来到了屏风后换衣服。 他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让玉霏觉得陌生起来。 玉霏扯着无力的笑迈步出去,就好像他曾经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一样。 连亲自化妆的殷子桃都愣住了,抹了抹眼泪,背过身去哽咽着。 不握着扇子,玉霏还有些不习惯了。他撩帘,余光一瞥,发现师娘连手指节附近的一颗小痣也点上了,眼眶微微润湿。 还未回神,一阵风过,他陡然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玉霏儿……我西……你说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假的,对不对?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沈醉大力搂住了玉霏,树胶一样,“我西……我很想你。” 玉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想个屁,我死后天天去楼里找姑娘喝酒。 不过哪有这样的?哪有人马甲外面再套一层自己作马甲的?这不叠叠悲吗? 他无奈,说到:“对,沈大侠再不松手,我就要吐你身上了。” 沈醉一秒回神,看了看自己抱着的“玉霏”,脸色大变,狠狠“咿”了一声,“唰”一下退到了门口,拍着自己的衣服,好像虫蚁在上面爬似的,手忙脚乱。 玉霏忍住了,没放肆地笑,只是勾了勾嘴角,白皙的手指绕起来一节头发,低着头似喃喃自语:“我看到了这张脸,也想抱着镜子亲一口呢。沈大侠不用觉得丢脸。” “呕——”沈醉已经靠着门框对着外面干呕了,这换谁谁不觉得糟心啊——自己抱着化妆成自己心上人的情敌深情告白。 玉霏干笑了两声,好奇地看向了君子酬。 君子酬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接触到玉霏探究的视线,只是沉吟一声:“你们很有夫夫相。” “是桃娘的手巧。”玉霏道,回身接过了殷子桃手里的扇子。 “夫夫相?”殷子桃恰巧听到了君子酬这话,声音都拔高了不少。 玉霏拿扇子顶着下巴,笑问道:“病美人配公子哥,可还行?” “还行吧。”殷子桃眼睛一亮,勉强点了点头,“你别笑,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 玉霏这次不说话了,乖顺地点了点头,把扇子交给了君子酬,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该离开了。 君子酬道谢告辞,顺便拉上了脸色黝黑的沈醉。 沈醉一直偏过脸不看玉霏,估计真没眼看了。 “现在怎么办?” 玉霏披着一个柳阙的马甲又披上了自己的马甲,突然就感觉天不怕地不怕了。 君子酬瞥了玉霏一眼,道:“先回霏儿曾经住过的小院,桃林外已经备好了马车。” “不愧是敛烟兄,做事周全严密。”玉霏竖起了大拇指。 “你别顶着这张脸不负责好吗?”沉默许久的沈醉终于开口了,虽然蹦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 玉霏在心里呵呵两声。 他低眉,身形一晃,直接往君子酬身上倒。君子酬接住了他,他就开始压抑着声音咳嗽,像极了过去的他,那个病怏怏的他。 第17章 若是能健健康康的,该多好,而不是让所有人的暗恋都无疾而终。 玉霏摸了摸自己的脸,眼里划过落寞和悲伤,“我想看他在光下明媚的笑,而不是望着窗外叹息自怜。” “嗯。”君子酬轻轻点了点头。 沈醉沉默了,良久才背过身去,发出一声长叹,“是啊。” 玉霏撑起身,又恍若病蔫了稳不住,无骨的花一样倚着君子酬。君子酬倒是十分配合,揽着玉霏往前走,和从前一样。 沈醉看着两人相依而去的背影,砸吧了一下嘴,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他索性不想了,匆匆跟了上去。 桃林外的马车不知等了多久,君子酬颇贴心地扶着玉霏上了马车,接着坐在了马车前。沈醉一看,便和君子酬一起并肩坐着。 “大舅子……”他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怎么看?” “看什么?”君子酬被问懵了。 “就,柳阙扮玉霏儿这件事啊,你不觉得很别扭嘛?”反正他只要想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尤其是想到柳阙抱着镜子亲一口的画面,咦—— “一般,不要多想。”君子酬淡淡道,余光瞥了车帘一眼,似要透过车帘看见里面的可人儿。 到了院子,君子酬又颇贴心地扶着玉霏下车,甚至小心翼翼扶着人进去。 玉霏感慨他师兄演技一定是从他这里偷学了。他经过还在发愣的沈醉身边时,轻轻提醒了一句:“要么演,要么滚,别捣乱。” 沈醉眼睛霎时间瞪了起来,又完全无可奈何,只得敛了神情跟着。 玉霏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了,只是手指留恋地抚摸过曾经住所的家具,坐在了床上。 看得出来师兄是吩咐人打扫的。用情至深啊。 沈醉看着,心里八成是羡慕了,微微抬着下巴鼻子出气,钻进了隔壁房间休息。 “好生休息。”君子酬在门口道,轻轻关上了房间门。 第15章 娘亲 床头已经空无一物了,师兄是把他的那些什么“定情信物”全扔掉了?好心机! 他躺在床上,想着命运的安排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玉霏是睡不着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样装不是办法,而且拖着“病体”也不可能让盗尸之人知道“玉霏”还活着。但是动静太大了,难免惊扰些不该惊扰的人。 该怎么办呢?玉霏在书案前坐下。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现在李澈,简清辉还有何隐都在皇宫,他们得离皇宫远一点再大肆宣扬一番。 这么想着,玉霏起身准备回床上,却看见了屋外晃过了可疑的黑影。 他拉开抽屉拿起里面的暗器藏住,猫儿一样缓缓靠近了门。 “没睡?”门外响起了君子酬的声音。 玉霏松了口气,打开了门。但一瞬他的手抖了抖。 不对,难道他师兄以前也这样?趁他睡着偷偷进他房间? 君子酬进来,轻轻“咳”了一声,“这里离京城太近,人多眼杂,我们明日南下,去长春,如何?” 长春!那可是玉霏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他眼睛亮了一瞬,点了点头。 “霏……柳公子,”君子酬似乎也有把人认错的趋向,不过他很快改口了,“我想和你聊聊霏儿的事。” 你让披着柳阙马甲的玉霏又披上玉霏的马甲再聊玉霏,不合适吧?而且他师兄,居然主动找人聊天?映象里除了自己生病太闷了,师兄努力没话找话外,似乎师兄很少这么主动。 “不搞冥婚。”玉霏开口道。 “自然。”君子酬笑了笑。 两人落座,玉霏先开口了,似无意:“我听玉郎说,他床边上有个兔子灯的。” “那些都是随葬品。” 葬了也好,也好。等找回了他自己的身体,他就能重获新生。 玉霏敛了神思,垂睫看着桌面。 君子酬却起了身,望着窗外的月亮和斑驳的竹影,叹息一声。 “我本没想将他托付给别人,万一受了欺负……柳公子,虽不知你是怎么和霏儿相识相知的,但是……” 但是啥啊,师兄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啦?玉霏轻轻跺了跺脚。 “很高兴你可以帮助我们。” 玉霏:…… “嗨呀,这不是应该的嘛。”他摆了摆手,忍不住上扬了嘴角。他的师兄还是那样,不太会说话,开始没话找话了。 玉霏托着腮,看着君子酬,却发现君子酬已经红了耳朵。他微微一愣,君子酬却开了门匆匆出去了。 像是落荒而逃。 玉霏笑出了声。 一夜后,一行人又匆匆赶路。 但是城却封了。 “我们出城求医,少爷已经病得不行了,大哥,你就放行吧。”沈醉跳下马车,语气生硬得求道。 “圣上有令,京城附近的城镇现在都不允许通行。”守城的士兵道,“嗯……只进不出。” 沈醉急得转圈圈,心里纳闷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召令,偏偏这个时候。 “那就先回去吧。”君子酬于是道。 玉霏在车里也纳闷,李澈搞什么鬼呢? 谁知道?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第18章 疯子此时正高坐明堂,漫不经心听着大臣质问。 “圣上?为什么封城?又要封多久?” 李澈拨弄了一下冠冕垂下的玉珠帘。 “此举给商贾带了诸多不便,不妥。望圣上早日解封。” 李澈换了个坐姿。 “圣上……” “有人偷了朕的东西,自然在附近的城镇落脚。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们不要再议,找到就解封。” 大臣面面相觑,捉摸不透李澈。 看圣上这神情,也不像什么重要东西啊。 下朝没多久,李澈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和气喘吁吁的老头差点撞上了。 “诶哟,老臣该死,差点冲撞了圣上。”来者急忙一跪。 李澈扫了地上那人一眼,揉了揉眉心,“又找不到他了?” “是,太子贪玩,是老臣教导不力,望圣上责罚。” 李澈甩了甩袖子,“滚吧。” 他健步如飞,行得飞快,去了御花园。 小崽子,反了天了。 御花园的宽大秋千架上,繁花似锦,正坐着一个清秀的人,一袭青衫似江面烟雨,朦胧而美好。而他的腿上,正坐着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 “我不是你娘亲。”何隐温和地对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说到。 “可是爹爹说娘亲喜欢穿青衣,身上有股药草香,笑起来轻轻的暖暖的。你就是我娘亲。” 小包子不依不饶,抱住了何隐的手臂,眼泪汪汪的,“娘亲,延儿好想你。” “我……”何隐对人类幼崽似乎没有丝毫抵抗力,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抬手轻轻揉了揉那毛绒绒的小脑袋。 这李澈他儿子?他怎么不知道李澈还有儿子?娘亲还是玉霏?什么东西!这小崽子的娘亲就算是我也不能是我的小雪! 何隐索性不反驳。 “娘亲去哪里了?爹爹从来不说。” “去医行天下,救济四方。”何隐答到,树立一个正面形象。 “哇!”小崽子眼睛亮了,“好厉害!” 李延回眸,看见了不远处一袭黄色龙袍的男人,知道他爹下朝了,抖了抖身子。 “娘亲,待会爹爹打我,你要帮帮我。” 何隐微笑:“我可以帮事后,活死人肉白骨,试试?” 小崽子猛地摇了摇头。 “切,就你。”李澈已然走近了,发出不屑的声音,睨着何隐。连他的来思都治不好。 “爹爹坏!爹爹不是很爱娘亲吗?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娘亲说话!” 小崽子叫出了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两个大人皆是一愣。 李澈率先开口了:“你还说我?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逃课,等你娘亲回来夸你学有所成吗?你看看你,文不成武不就的。” “我……”李延看了看李澈,又看了看似乎在战局外云里雾里的何隐,跳下了秋千,抹了把眼泪就往外面跑,“我再也不逃课了,娘亲你等我!” 何隐没忍住,笑了一声。他就抬着这笑意未散的眼看着李澈:“圣上,这可不行,我心上人和我情敌的儿子叫我娘亲,这不是乱了套吗?” 第16章 舞一曲 “他娘是……”李澈眉微皱,似乎是不太情愿说出真相,“是……” “是您的已故的妻子——季如春,当初舍大保小。”何隐却直接说了出来,撕开了那道结痂的伤口。 他的脖颈被人陡然掐住,抬眸便看见了阴沉如乌云密布的脸。 何隐断断续续出声,“看来,您儿子要第二次失去娘亲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刺激到李澈般。 李澈松了手,揪住了何隐的衣襟,面目堪称狰狞:“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只配做下面那个,如何宠爱得了来思。”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情君王。”何隐毫不畏惧,哪怕老虎的吐息已经撒在了面上,也仍旧笑得温和,说到。 李澈没松手,两人挨得极近,吐出的气都交缠在了一起。何隐捉摸不透李澈到底要干什么了?果然是个疯子。 他启唇,刚想说些什么,猛虎陡然扑咬上了花瓣,咬得用力,咬得生疼,却无法挣脱。 秋千架摇摇晃晃,似乎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遮掩了溢出声的反抗。 血腥味在春光里悄悄蔓延。 “啪!” 这一耳光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御花园。 何隐吸取着新鲜空气,一双水洗了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李澈捂着被打的右脸,嘴角却是翘起的,从上往下看着何隐,带着轻蔑:“就这,你也不过如此。” 何隐偏头啐了一声,“疯子。” 李澈强硬地捏着何隐的下巴,逼他扭头正对自己,一瞬却愣住了。 豆大的泪珠正顺着白净的脸蛋流着,蜿蜒清澈的河水一样,浸湿了墨发。那眸底荡漾着一泓水色,满是委屈和愤懑,倒映着罪魁祸首的身影。 何隐趁李澈发愣之际,猛地挣脱开了李澈的禁锢。 这可是他的初吻!他留给小雪的!都怪这个疯子!啊啊啊!他要暗杀他! “纸老虎。”李澈嘴上说到,语气却似乎缓了下来。 “啪!” 何隐给李澈左脸也毫不留情来了一下,抬袖抹着泪,一溜烟跑走了。 第19章 李澈坐在秋千架上,似乎被打懵了。 他走出御花园,迎面就碰上了曾经侍奉他的刘太监。 刘太监看到他家圣上的一瞬间,腿都吓软了,颤颤巍巍得双膝跪地,差点声泪俱下,“圣上,圣上啊,是谁?是谁敢如此对您!” 看看那俊脸上两个对称的红掌印,看看那被咬破的唇,还有那凌乱的发和衣……刘太监很难不想象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妨。”李澈抹了抹嘴角,竟未显怒意,反而有笑意,“李延他娘。” 刘太监跪也不跪了,跌坐着,双目圆瞪:“那,那不就是鬼……” “你令堂的才是鬼。”李澈眉一皱。 “这…对…圣上说得没错……我娘是几年前走的。” 李澈白了一眼,看都不看地上那人抖得和筛子一样的人,径直走了。 他的脑海里满是那双眸子,挥之不去。 而此刻,何隐正缩在自己房间的小角落里哭得稀里哗啦的,一如当初在小草庐里哭一样。 “娘亲,我下课啦,我进来咯?”门外响起孩童稚嫩的声音。 随行的宫女听着这称呼,相视而笑。 李延拿小耳朵贴着门听,听到隐约的哭声,推开了门,吩咐人在外面等着,迈开小短腿跑了进去。 “娘亲,是不是爹爹欺负你了?”李延看见何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得不行,差点也哭了出来。 他跺了跺脚,撅了撅嘴道:“我,我带娘亲私奔,我们不要爹爹了。” 何隐笑了,抱住了小崽子,轻声道:“你爹封了城,只进不出。” “哦,那是因为有小偷偷了一个很贵重的黑匣子。” “黑匣子?”何隐哽咽着问道,有些好奇。 “好像是前朝域外和亲公主的遗物,大家都觉得不详,很少提。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但被歹人拿走不是好事。”李延缓缓说到。 “嗯……”何隐慢慢止了哭声,有些脸红,毕竟被一个小孩子安慰着。 “娘亲不哭,我一会儿带你去皇宫转转,我们去拔爹爹种的花。”李延眉开眼笑,小调皮鬼一个。 “砰——”门被人一脚踹开,李延抖了抖,看了看缩成一团的何隐,毅然决然挡在了何隐身前,如临大敌。 “诶,爹爹,你的脸?”看见来人,李延怔愣住了。他的小手捂着自己的脸,好像自己被打了一样,都能感觉到疼痛。 李澈轻咳了一声:“那什么,你看我第一次被打……你第一次被亲,就,抵消,好吧?” 何隐抬眸,皱着眉,面无表情道:“我要回神医谷。” “那我要和娘亲一起。”李延举起了小手。 李澈揉了揉眉心,长舒出一口气。李延抖了抖小身板,放下了手。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宫里的书,随便你看。”李澈解下了一块令牌,递给了何隐,转身离开,唯有被拉长的黑影留下。 他何故挽留呢? 何隐不明白,李澈自己也不明白。 —— “我打听到了!”沈醉风一般推开了房间门喊到,“据说是圣上丢了东西,要抓贼。” “丢了什么?”玉霏问道。 沈醉依旧不看他的脸,“不知道。” 玉霏:……要你有何用? 他手托着腮,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劳烦沈大侠去飞舞坊一趟,告诉秋娘说卿雪姑娘明晚献舞一番。” “然后,”玉霏又看向了靠谱的师兄,“届时师兄负责扰乱现场,摘下我的面纱。” “你是卿雪姑娘?”沈醉拔高了声音。 这卿雪,可是让众人都为之着迷,从不露脸但声音温和,如此神秘,让人难免想入非非。 君子酬沉默不语。 玉霏就是卿雪姑娘,这君子酬是知道的,他甚至因此严厉批评了玉霏,不准他那般和师娘学坏,勾搭人。 “玉郎是,我有幸见识过,舞得差不多就行,不是重点。”玉霏解释到。 沈醉又嫉妒了,不言不语拎了剑,“我走了。” 玉霏挥了挥手告别。 “你会?”一旁的君子酬问道。 “要不要给敛烟兄舞上一曲?”玉霏笑问。 他师兄怎么可能答应呢,一个男人还是他情敌,在他面前跳舞。 不料,君子酬点了点头。 玉霏:失算。 但自己问出口的话,自己得承担后果。玉霏换衣,来到了后院空旷的地方。那里栽了一颗老槐树,还和以前一样,佝偻着静默得站着,在风里轻轻咳嗽。 没有乐,玉霏就这风和叶起舞。 一挥,袍子连着的白色长袖翻飞,宛如月光飘渺;一转,裙摆的亮片闪闪发光,好似星辰回旋;一跃,如雏燕轻盈,如飞仙清灵,连女子怕都望尘莫及。 玉霏一舞结束,还未有仪式感的谢幕,已经被君子酬搂住了。 “敛,敛烟兄,”一向沉稳的师兄突然这样,玉霏还真不太习惯。 只听他师兄道:“吐我身上也没事。” 君子酬松了手,玉霏依旧看不清他的神情。 “洗洗睡吧。”君子酬摸了摸他的头,淡淡道。 什么玩意儿? 玉霏也懒得探究他那面摊师兄到底心里怎么想的了,摆了摆手,回屋去了。 第17章 又来一个? 第20章 沈醉回来时,外面已经传疯了,就等着欣赏卿雪的曼妙舞姿。 玉霏正挑着明晚跳舞要穿的衣服,试了一下差不多合身,很是满意。迈出门时,沈醉匆匆一瞥,“哐”一下撞到了树上。 他也顾不得头上的包,直冲到了玉霏面前,顾不得形象般大喊大叫:“我的玉霏儿怎么可能这样!你不准这样穿!不准不准!回去回去!” “诶不是,”玉霏被沈醉推着往屋里走,他抗拒着,“我现在是卿雪啊,再说不这样怎么吸引人?” 白纱绕玉臂,银链环细腰,裙单薄一层,开叉下露出一双白腿,脚腕上的红绳愈发衬得肤白。 “敛烟兄!”玉霏高声叫着求助,却听君子酬耳朵通红,颇为冷酷地说,“换一套。” 你们一个两个,都要限制我的穿衣自由!哼! 他重新换了一套,长裙曳地,似孔雀开屏。 沈醉和君子酬同时点了点头,玉霏才无奈松口气,同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飞舞坊未进门,先闻脂粉香。 进门,螺旋而上的台阶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不尽相同。一楼的大舞台上漂亮的歌女一展歌喉,朱唇似樱桃绽破,皓齿时隐时现,唱得词曲都媚起来了,撩动台下人的心弦。 而不多时,所有人都期待着的卿雪迈着莲步,缓缓走到了舞台中央。 刹那间口哨声一片,红绡往舞台上飞舞。 乐声起,女子低眉又抬眸,朱唇微弯,眸含秋水,只一个眼神,就让人怦然心动。 台下,沈醉低声骂到:“该死,他不会是靠这个得到玉霏儿的芳心的吧?这个狐狸精!” 君子酬拿剑柄敲了敲沈醉的头,神情严肃,在一众痴迷里别提多格格不入了。 “有小偷!”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接着底下就开始乱起来了,鸡飞狗跳一片。 “哎呀那个龟孙子踩老子?” “我的衣服!很贵的!” “诶!完了!我的钱袋子呢?” …… 但台上,美人依旧跳着,丝毫不为所动,转了一圈。白戎罗裙像昙花一样绽开,美丽大方。 风过,男人一跃上台,眼疾手快摘下了玉霏的面纱。玉霏侧眸,便看见了君子酬掠过的俊颜,一眼惊鸿。 霎那间连时间也静止了,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玉霏脸上。 他装作慌张的样子抬手掩面,匆匆下了台。 他还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容颜这么令人惊艳。 “刚才那个动静是你搞的?”下了台,玉霏贴近了君子酬的耳朵说话。 “不是,”君子酬摇了摇头,“真有小偷,沈醉去追了。” “接下来?” “我安排了画师,到时候会大力宣传。” 这……要是李澈知道了怎么办?玉霏有些不安。 此刻屋檐上掠过两道身影。 天下称赞的“寒十四”——沈醉,可不是盖的。他追上了一袭黑袍的小偷,并且直接打晕拎着人去了官府。好一个正直热血的大侠。 这年头,女的都出来偷东西了。感觉到扛在肩膀上的重量太轻,还有那柔软,沈醉啧了一声,感叹日风世下。 做完一切,他就回了院子。 静静等待猎物上钩,大家都有些无聊。 “现在消息放不出城啊,有什么用?”玉霏敲着桌面,深觉白干了一场。 “别提了,李澈搞我们玩儿似的。现在所有城都解封了,就我们这一座城,还封着。”沈醉摇晃着摇椅,嚷嚷道。这什么?未卜先知?难道是简清辉搞的? “沈大侠,你和查案子的官员认识吗?” “怎么可能认识?江湖庙堂向来相对。”沈醉望着一片蓝天,道。 是啊,金笼里的雀儿怎么能和雄鹰比呢?就连向往也说不上能吧。 这时候,君子酬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找你的。” 沈醉蹭一下从摇椅上起身,差点被椅子甩出去,摔一跤。不是,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及时啊? “沈大侠。”来人拱手作揖,“感谢您为圣上抓住了贼人啊。我已经上报,不久圣旨就该下来了。” 沈醉:? “啥?我什么时候……”沈醉猛地想起了自己送进去的黑袍女子,要不要这么巧,惯犯呐,还偷到宫里去了。 他的手被人握住了猛晃。 “不愧是大侠,还装作不知道呢。这气度,这风骨。” 玉霏:我看他是真不知道吧。不过那人到底偷了李澈什么东西啊,还有,现在该解禁了吧。 他轻咳了声。 只听君子酬问道:“劳驾,可以知道陛下是丢失了什么东西吗?” “这……上面人没说。”官员歉意一笑。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那小偷吗?” “对啊对啊,我想去见见她。”沈醉也点了点迎合君子酬。 “可以,当然可以。我还怕我手下看守不力呢。沈大侠……” “这简单,我帮你看几日,看到送往京城审问。”沈醉一拍胸脯,举手投足间满是豪情。 三人出发,马车停在狱前,君子酬正扶着玉霏下车。 沈醉耳朵一动,目光锐利如鹰,看向了屋檐上健步如飞的身影。好家伙,已经逃出来了。 第21章 “哐当——”只听一声,黑影竟一脚踏空,正巧落在马车前。 女子还未行动,寒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没死?!”她圆睁着眼看着被君子酬扶下马车的玉霏,不可置信。 哦豁,得来全不费工夫。 呸!不对,我白跳了舞,师兄还白请了画师,白花了宣传费。结果这个盗尸的在他们行动前已经被沈醉送牢里去了?! 玉霏是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而此时昏暗殿堂里,烛火似彼岸花摇晃,阴森可怖。 “你说又来一个?”红幔帐里,传过来男人低醇的声音,带着询问。 “是。属下亲眼所见,他是远近闻名的卿雪姑娘,有武功高强之人上台揭下面纱,这才被画师看到画下。” “但是画已经被销毁,应该有人授意。” 黑影伸了个懒腰,带着笑:“有意思,去查,把这个孽种带回来。她莫不是生了对双胞胎?” 第18章 算出来 “你为什么要盗尸?!”沈醉大声质问着。 女子只是笑了笑,竟然头一扭,借着脖颈上的剑直接另类自刎了。 沈醉拎着剑,退开了几步,特别无辜地解释道:“她是自殺的。” 玉霏看着眼前这变故,无奈摇了摇头。 负责的官员姗姗来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哎呀,哎呦,这……我这怎么交代啊?” “把尸体送过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嘛。”沈醉收了剑,提议道。 官员一拍脑壳:“对了,圣上的东西。”他连忙指使人去搜尸,找到了一个黑匣子。 玉霏在一旁静静看着,霎时间眸光一闪。那黑匣子上的图案,和风筝手帕上的一样,也就是和自己肩膀上的一样。 这是李澈的东西?看来有必要去京都一趟。先回去卸妆,不然……玉霏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这东西就由我们护送,大人看如何?”君子酬询问。 “这……”官员约莫是不认识君子酬,有些犹豫,频频看向了沈醉。 “一起,这是我大……朋友。”沈醉差点嘴瓢。 “哦,哦。”江湖人就是不一样,朋友还有大小之分,而且竟然可以直接当面说出来。官员连连点头,算是同意了。 不久圣上的圣旨也到了,直接赏赐一把宝剑,但沈醉用自己的剑用顺手了,拿着也没用。御赐的又不能买,这可怎么办? 院子里,玉霏看着发愁的沈醉,直接道:“到时候护送那盒子回京,你直接退给他不就行了。”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沈醉一本正经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蓦地,玉霏手中的茶杯跌落在了桌子上,茶水洒了一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结结巴巴着:“你说……你是说……当今圣上他,他对玉郎,有意思!” 沈醉暗道大事不妙,他怎么就不知不觉说出来呢。 玉霏只是在心里洋洋得意:哎呀,我演技真好。看沈醉吓得那样。我其实早就知道啦。 “沈大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吧。” 玉霏好心给了沈醉一个台阶。 “对,对,我就是开玩笑的,看你那惊讶的样子。”沈醉晃了晃脑袋,嘻嘻笑着,“几天没说话,闷不闷啊你个话唠。” 玉霏只是莞尔一笑:“为了玉郎,这些都是小事。”看我爱之深。 沈醉:…… 他换了话题:“我们不是要去找玉霏儿的尸体吗,现在人自尽了,我们该怎么办?” “所以现在的重点就是那个黑匣子。那个盗尸贼为什么盗尸,又为什么冒那么大的险去盗这个黑匣子。你不觉得这两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哦,难怪大舅子问可不可以由我们护送。不愧是我大舅子。”沈醉摸了摸脑袋,傻笑一声。 嘁,要是当时我能说话,早就说出来了。玉霏不屑地听着沈醉的吹捧。 “该走了。”君子酬进门,对他们招了招手。 “敛烟兄,那女子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君子酬摇了摇头。 “死士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那种,死得干净。”沈醉道,叹息一声。 “死士?”玉霏一惊。 用得了死士的,一定是大组织大户啊,他什么时候惹上这些人的?总不能说是盗尸的盗错了吧。 一定和自己背上的印记有关,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察觉。 君子酬只是安安静静驾着车,并没有参与讨论。 马车在皇宫外停下,公公满脸堆笑得引他们进去。玉霏莫名有些怂,跟在君子酬身后走着。 他和李澈与简清辉的孽缘初始,和现在这一幕大同小异。 那年他才十五岁,师娘正巧在宫里做妆娘,“以权谋私”接他入宫玩。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莫名其妙就被那领路公公带进了秀女的队伍。 当时李澈及冠,先帝为他选秀,场面浩大。 玉霏印象最清晰的,除了一脸和蔼的先皇,冷冰冰的李澈,还有就是那个长生不老的国师——简清辉。 首先是面试,面试官不是李澈,不是先皇,而是国师。看八字面相手相。 他也不懂,简清辉那时候是瞎的吗?看不出来他是带把的就不能算出来吗? 他居然还令堂的过了面试! 第22章 弱小无助可怜的小玉霏只能默默祈祷师娘快点来解救他。 然后,大太监就站出来宣旨,告诉他们接下来要比什么。 比什么,不比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比令堂的棍棒刀枪射箭骑马,这哪个女孩子会啊? 为什么比这个,因为李澈亲口说的。 男孩子争强好胜的脾性上来了,玉霏却只是屈居第二,第一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季如春。 至今犹记,女子一袭红衣银甲,如流火挟星。秀眉一拧,便让人心惊,一笑,天地肃清。 之后几天,大家按排名休息在一起。 第二的玉霏自然就和第一季如春一间房。他那时候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加上比试用力过猛,身体开始吃不消,赖在床上不起来,总是咳嗽。只要季如春不主动过来…… 但是季如春那时候很照顾他,他对季如春还蛮有好感的。甚至当时就像找个季如春一样的人当老婆:上得了战场杀敌,下得了厨房煎药,还漂酿。 直到季如春想帮他洗澡……他的病好像瞬间就好了,哒哒哒就跑了出去。 没跑出去几步,就和李澈撞了个满怀。 小玉霏跌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委屈极了。而李澈则摸着下巴,目光不善。 “她欺负你了?”李澈问道。 “没有没有,是姐姐见我生了病,想帮我洗澡,我吓到了。”玉霏连连摇头,解释道。 “生病了?” “我,我自小体弱多病,”小玉霏呢喃着,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体弱多病?”李澈肯定不信,面前这女孩在比武场上还那般威风凛凛呢。 小玉霏低着头,小声解释:“所以就学些刀枪射箭,增强体质。” 你说没道理好像又有道理。 “来人!”李澈突然侧头喊道。 玉霏吓了一跳,认为自己小命不保了,眼泪哗啦啦往下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欺负你了?”似曾相识的话语自身后响起,季如春不知何时到了玉霏身边,将玉霏护在了身后,恶犬护主一样盯着李澈看。 李澈愣了愣,只道:“宣太医。” “妹妹不喜欢。”季如春只道。 李澈招了招手示意人回来,盯着面前的两个人看。未来的太子妃,很大可能就在两个人之间。 “你是哪家小姐?”他问玉霏。 这小玉霏哪里答得出来,他只是柔柔道:“我娘在宫里。” 李澈便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徒留一个背影。 那背影突然转身,露出脸来,威严而庄重,似有真龙气概。原本普通的玄衣上,多出了金色龙纹。 玉霏回了神,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大殿。 第19章 欺君?娘亲? “盒子,拿过来吧。”李澈站在明堂高台上面,打量过三人,招了招手,道。 三人相视,玉霏对着沈醉使眼色:你去,顺便把剑交了。 沈醉则求助得看向了君子酬:大舅子你去吧。 君子酬似乎打算看柳阙,但最终眸子一转,把黑匣子双手呈了上去。 “来思的师兄。”李澈接过了盒子,道。 幸亏李澈不认识君子酬。幸好师兄不知道自己在宫中李澈这个鬼孙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李澈要和季如春抢着照顾他?然后还好心办坏事。 玉霏在台下,松了口气。 君子酬点了点头。李澈找过他,问他能不能把玉霏葬皇陵,君子酬是当场回绝的。 别的不说,沾花惹草一套,玉霏绝对从殷子桃那里学来了十成,本人还毫不自知。 玉霏站在阶下,寻思着该怎么开口。 说黑匣子上的图案和玉霏的帕子上的很像?说玉霏尸体被盗了请求圣上拨点人马?不现实啊。 他还套着个玉霏心上人的马甲,可不敢在李澈这个疯子前面造次。万一李澈弯起嘴角来,“哦,你和来思是什么关系?” 那他可怎么办啊?不说,欺君,说,照样脑袋不保。 这时候,迟迟未下来的君子酬开口了,“圣上,恕我直言,那黑匣子上的图案和霏儿帕子上的很像。而不久前,霏儿的尸体被盗了。盗尸贼和小偷是同一个人。” 师兄!给力!玉霏忍不住嘴角翘起。 “给我看看那帕子。”李澈沉吟一声。 玉霏急忙掏出了帕子,规规矩矩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这位是?”李澈接过了帕子,瞥了眼玉霏,问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柳阙,就是个帮手。见过圣上。”玉霏道。 “哦。”李澈没在意玉霏了,抖了抖帕子,看见图案的一瞬间,瞳孔一张。 玉霏给李澈的,并非自己的帕子,而是从风筝上拿下来,被自己一天洗个百来遍的帕子。 洗得发白,都快拉线了,还好上面的字是绣上去的。 “欺君?”李澈眯了眯眼,意味不明道。 玉霏心一跳,拉了君子酬就一起“噗通”跪下来了。不是吧,李澈认得这帕子?还是看出来了这帕子不是玉霏的?完了完了,这可怎么解释? 他心里急得转圈圈,只听李澈道:“这哪里是很像,分明是一模一样。” 玉霏:……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因为借口真得很随便啊。 第23章 他索性就跪着问道:“那圣上可知道这黑匣子的来历?” 看李澈封城找贼的劲儿,应该是知道的。 “不知道。”李澈言简意赅。 玉霏:……你不知道你还那么重视?!完了,完全没法交谈了,怎么办? “迁安公主和亲时,朕还没出生。”李澈看着那黑匣子,“这是她的随嫁品,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迁安公主是达古拉的大女儿达雪,达古拉是陂族的首领的称呼。靖国强大后,陂族便不敢再骚扰延边百姓,和亲求和。 怎么就牵扯到前朝外域和亲公主了?玉霏一脸懵,那时候他也还没出生呢。 “让国师算算?”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醉突然说到。 得了吧,当初我乱入秀女队伍,他连我是个男的都没算出来。玉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李澈只是点了点头,“我想国师一定感兴趣,走吧。” 玉霏只想说在座的各位没一个是不感兴趣的。 三人跟在了李澈身后。 转角,李澈刹住了脚步,后面三人一个撞一个。玉霏抬眸泪汪汪的,想着他师兄的背怎么这么硬,还有沈醉是练了铁头功吗! 他果断走在了最后面。 “哇,爹爹,你身后好多俊哥哥啊。”只听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玉霏忍不住抖了抖。这是季如春和李澈的儿子,当今太子李延。怎么感觉长歪了呢? 如春姐姐在上,这娃会长好的。 “皮痒了?”李澈压低了声音,威胁般问道。 李延笑脸一收,扭头喊道:“娘亲——” 玉霏眸光一顿。 何隐缓缓迈步而来,青衫落拓似江南烟雨,挟着草药清香,被李延一把抱住了腿。 得嘞,还差个简清辉就齐全了。 不对,李澈他儿喊何隐什么?娘亲?这,他以为沈醉喊君子酬大舅子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这边还有更离谱的!唉,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情敌变情侣。 “是你。”何隐眼尖,看见了玉霏,唤道。 玉霏一摇扇子,不情不愿出来了,笑着:“好巧,何医师。” 当初何隐撕下悬赏,玉霏就说让何隐先医好自己的心病,再去医李澈。没想到…… “我为我当初口出狂言道歉。”玉霏拱手弯腰,姿态谦卑。 “什么狂言?”李澈问道。 这让玉霏怎么回答,还好何隐摇了摇头,“私事,不方便让圣上知道。你们要去哪里?” 他的目光投向了君子酬,小雪的师兄,也是玉霏卧病不起后,一直照顾着玉霏的人。 但何隐的脸被李澈掐住板正了,“怎么不问朕?” “我好像没说我问的谁。”何隐嘟着嘴反驳道。 玉霏看着这一幕互动,心里激战得厉害,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何隐医李澈的时候,遭到反噬啦? “来思的尸体被盗,还涉及前朝外域来和亲的迁安公主。去找国师问问情况。”李澈答道。 “哦,我也要去。” 玉霏:……去去去,一个个的,人死了尸体被盗了就都来凑热闹。 简清辉的摘星楼第一次这么热闹。 他几乎是僵在了原地,看着大厅里的人,们,差点嘴瓢一句粗话出来。 都怪沈醉。 “何事?”简清辉咳了一声,问道。 “看看,算算。”李澈把黑匣子和手帕都交给了简清辉。 简清辉以复杂的眼神看了李澈一眼,淡淡道:“别学你儿子,他才五岁。”接着转身进了内室。 不知道为什么被点名的李延正坐在沈醉的手臂上,看向了何隐,伸出了手:“娘亲,抱抱。” …… 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玉霏莫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欢聚一堂了吖,他们都知道对方其实是情敌吗? 好可怕,好可怕,身在修罗场而自知,更可怕。 玉霏摇了摇扇子,刚迈出一步,好像踩到了什么。 他捡起来一看,一枚光滑圆溜的黑棋。 他可以去问问国师,踩到黑棋是什么预兆吗? 第20章 我偏玉碎 玉霏总感觉谁在看他,还是那种恶狼扑食般直勾勾的看着,让他如芒在背。 他扭头,正对上沈醉盯着那黑棋的眼,于是笑问道:“沈大侠,你知道踩到黑棋是什么预兆吗?” “好事已临。”不料沈醉竟答到,抢了玉霏手里的黑棋,攥在了自己手里。 玉霏倒觉得无所谓,摇了摇扇子,就当送沈醉了。 诶,不对,万一是简清辉丢的呢? 他扭头想说些什么,简清辉这时候却出来了,“这不是玉霏的帕子……但是图案确实和玉霏有关系。我不知道帕子上绣的字是什么意思。” “那黑匣子呢?”李澈问道。 “迁安自刎时,我才入宫。”简清辉摇了摇头。 “你才入宫?”玉霏问道。简清辉不是活了很久吗?不是从国家建立开始就一直在吗? 简清辉闻声,盯着柳阙看。 他说这图案和玉霏有关系,并非是算出来的,而是知道这柳阙和玉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柳阙希望的,不就是引导他们去找玉霏的尸体吗。 他如他所愿。看看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第24章 玉霏发现在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不免快速摇了摇扇子,好像能吹散莫名到来的尴尬般:“那什么……在下柳阙,见过国师。” 不会在场就他一个认为简清辉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吧? 简清辉只是点了点头。 “我可以看看那帕子吗?”何隐这时候开口了。 他接过帕子细看,抬头道:“我在书库里看到过这种文字,是陂族的文字,这图案应该也和陂族有关。圣上,找个会陂族语的人来翻译一下就行。” “现在不兴学那个,都是陂族学我们,会的应该不多。”沈醉道,瞄了一眼,“诶,这帕子不是……”他被玉霏猛地捂住了嘴。 “有一位,不过疯了。”李澈淡淡开口,“走吧,试一试。” 简清辉目送着一行人远去,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他……也想去。 霎时,一枚黑棋袭面,被他两指夹住。 他看见了沈醉的侧颜,似乎是笑,似乎是可怜,似乎是安慰。觉得心烦,于是甩袖关上了门。 “啪嗒”,棋落在了棋盘上。 —— 一路上,玉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如何与迁安公主扯上关系的。他记事起,除了阿兰姐姐,就跟着师父师娘和师兄,不知父母是谁,也从未在意,因为他觉得有师父师娘就够了。 但是自从自己逝世后,一切就都变得玄乎起来。令堂的,他不会和李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吧? 玉霏瞥了李澈一眼,只想“呜呼”一声。 他们在檀色木门前停了下来。此地偏僻,路途中李延已经被宫女抱走了。 何隐的鼻子抽了抽,还未开口,只听沈醉道:“好难闻的味道。” “嗯,还有忘幽花的味道。”何隐点了点头。 忘幽花?那不是禁止种植的。此花是制作瘾毒的主要成分,使人中毒上瘾,难以戒。 “迁安公主的嫁妆里,有一袋忘幽花的种子。她外界传言是病逝,宫内人都道是自刎。就是瘾毒,毒发无可奈何之下……”李澈道,指了指门,“朕问问,你们谁进去?” “神医。”玉霏立刻看向了何隐。怕进门中招,希望何灼有解药之类的。 何隐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而这时候,君子酬已经上前要推开门了。 “这院里是?”玉霏探看着李澈的脸色。 “迁安公主的随行翻译。” “大……君兄,我来。”沈醉上前阻止了君子酬,握紧了剑柄。 君子酬点了点头,退了几步。 沈醉开了门,其余的人都扒在门框那看着里面的情况。 空荡荡的院子里,摇椅晃荡着,托着个佝偻的骨架子似的老妇人。 她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沈醉一眼,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沈醉于是拿出了帕子。 他就知道柳阙有问题,这帕子分明不是玉霏儿的。但是大舅子怎么就认下了呢? “哎呦……”老妇人拉长了声音道,像是沙漠里缺水的旅人,“风筝,现在才回来啊……晚了,晚了……” 她念叨着,双目无神。 风筝!沈醉虎躯一颤,扭头鹰一样直视玉霏,玉霏却早已经躲在了君子酬身后,塞好了狐狸尾巴。 “请问,您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吗?” “你想留青山,我偏……玉碎给你看。”老妇人笑了,“咯咯咯”笑得阴森森的,笑得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齿,牙齿黝黑。 沈醉都后退了半步。 “花儿开得好红啊,我问桥边婆婆,给你带了一碗汤,我的达雪殿下。”老妇人似呢喃,可这声音谁都听得到,“喝吧,喝吧,喝了就没烦恼了。” “喝吧,喝吧,阎王爷在等你回家。啊哈哈哈啊——”老妇人仰天大笑,嘶哑的声音如报丧的乌鸦,听得人心颤。 第21章 代他去看 彼岸花,奈何桥,孟婆汤,阎王爷……怎么看都是想让达雪殿下去死啊。 沈醉知道他问不出什么了,匆匆退了出去。 “喏,问出来了。你们也听到了吧。”他把帕子丢给了玉霏。 “朕想起来了,迁安公主出逃过,在朕一岁的时候。”李澈说到,“她被抓回来时,朕六岁,她是生过孩子了,但是孩子不知所踪。而且那时候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不出一年,就自刎了。” 这……皇室秘闻,李澈这样讲出来真得好吗? “难道说玉郎是……”玉霏自己都惊到了。 他是迁安公主和另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的私生子?!难道他自小体弱多病,是受了瘾毒的影响?可是他觉得他长得不像陂族人啊,难道他像爹? 那是谁指使死士盗尸呢?他不知所踪的爹?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处理身后事呢?怕打扰到他生前的生活是吗? 玉霏摇着扇子,问道:“谁给她服用瘾毒的?谁会制作瘾毒?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她在外时遇到了哪个野男人?” 现场鸦鹊无声,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能回答他。 好尴尬,今天背啊,因为踩到黑棋了吗? “我要去北疆一趟。”君子酬突然道。 只有去陂族当地,才能问清楚。 “我也去。”沈醉果断举手。 “我也是。能不能劳烦圣上将黑匣子交给我们?”玉霏道。“我们归来定如实禀报。” 第25章 李澈把黑匣子丢给了君子酬,“朕……朕派人跟你们去。督已。” “在。”一袭黑衣的男人突然出现,跪地俯首。 这轻功,高啊。看看能不能勾搭来学习一下。玉霏心里想着。不过这人约莫是李澈派来监视他们的。 “我也要去。北疆毒花毒草多。”何隐牵了一条理由出来。 “你?李延怎么办?”李澈问道,明晃晃的不准。 “我又不是他真娘。圣上,别把孩子教坏了。”何隐作揖,好像在认真规劝。 “呵,”李澈偏头,“朕不准,别逼朕关你禁闭。” 何隐:令堂的好想毒死他。怎么没早点毒死他。 这边,君子酬已经颇为自觉得一边揽着一个往外走。 啊,他师兄长大了,会自己跑路啦。玉霏颇为欣慰。 看着一行人走远,何隐冷哼了一声:“别告诉我你不想去,李螃蟹。” 螃蟹互相拉后腿嘛。 “我去不了,你也别想去。”李澈也哼了一声,“还有,侮辱天子,可是掉脑袋的。” “你来啊,头在这。”何隐一点都不怕,还把脑袋怼近了。李澈突然靠近,何隐慨然不动。 李澈突然笑出了声,气都洒在了何隐面上:“你怎么就喜欢欲擒故纵呢?” 何隐:嘛子玩意儿啊?我还没下毒啊怎么就傻了?算了摸不清疯子的脑回路。 他甩袖,扭头离开。也不管李澈有没有跟着。 —— “真去北疆?”在喧闹的大街上,玉霏问道。他其实不确定那个图案和盗尸贼背后主使之间的关系。如果没多大关系,不就是浪费时间。 “去。”君子酬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他蓦地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了玉霏,“代他去看看满天飞舞的大雪,一望无际的白垠,巍峨的山澄澈的湖温顺的羊。” 玉霏第一次听他师兄说什么多话,听到内容,他的眼眶微微湿润。 是啊,他还没去看过这大好河山的风景呢,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 “嗯,代他去看。”玉霏低眉,笑着点了点头。沈醉则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也点了点头。 夕阳近乎奢侈得铺洒了金辉的道路上,三匹马扬起尘土,蹄下生风,目标明确,奔向远方。 哦,还有一个黑影跟着,督已。 北疆,曾经是季将军——季如春的爹驻守的地方,昼短夜长,夏短冬长。 可惜季家的血脉……如今也只算留下李延一个。 留和里算是两边交界地带,战争已息三十多年,靖国人和陂族人相处和睦,贸易交往也多。 从这里远望天山,那多年积雪高插云霄的群峰.像集体起舞时的少女的珠冠,银光闪闪。 陂族,歇息在天山脚下。 玉霏他们三人,就先在留和里落脚了。 第22章 打探 他们找了个当地的翻译,一个看起来粗犷的汉子,脸色黝黑,但笑出一口银牙,很有安全感,名叫樊熠。 “那个……”樊熠指了指不远处躲在墙边,露出一点黑衣的人,“他和你们同行吗?一直跟着你们。” 北疆空旷,留和里的房屋矮小,且多为茅草所盖,无论如何人也做不到“飞檐走壁”了。至少督已是不好把自己藏起来。 玉霏笑了,直接把督已拉了出来,“哥们,跟了一路了,直接一同走吧,你看被人当成贼多不好啊。” 督已看起来万分犹豫。 “再说,你主子让你跟着我们,没说一定要尾随,不能同行啊。” 督已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玉霏把人忽悠出来,对着樊熠招了招手,“一路的,现在我们找个地方歇息吧。” “我就不了,我随便转转。”沈醉道。 一出口,玉霏就知道他要去打探消息,于是嘱咐着:“别走丢了哈。” 沈醉的脑子他不放心,但记忆力他绝对放心。 酒馆内,都是些汉子,流着汗,约莫刚干完活,拿着酒说说笑笑的。看着年轻,应该不会知道近三十年前的事情。 沈醉便随便敲了一家门,讨些水喝。 老年人应该都歇在了家里。这看起来是陂族人,带着貂帽,耳边垂下来一条扎着彩绳的细辫子。 “老人家,可以顺便和你打听些事吗?”沈醉从背后拎出从酒馆买得好酒,小声问道。 老人家瞥了那坛酒一眼,喉头一动,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坐下,开了酒,醇香四溢。 “迁安公主……”沈醉才吐出个名字,老人家就皱着眉摆了摆手,叹息一声。 “诶,你说达雪啊,我们这都不敢提她。” “这,为何?”沈醉的心咯噔一下。 “四下没人,就和你说说,可别在外面乱说。”老人家瞥了他一眼,悠悠道,“达雪可是我们天山最美的姑娘,能歌善舞,骑马射箭也是一把好手。” “她健健康康的,身子骨硬,二十六年前,你们那却传出来她病逝的消息,谁信?” “况且现在陂族当家的,是达雪的哥哥,他当年那是百般反对让达雪去和亲的。达雪病逝的消息传来,他也可是百般不相信。” “他觉得啊,是靖国在借机打压陂族,灭陂族威风。成为一族之长后,他便去吞并合拢周围的部族,可能想要报复回去。” 第26章 “我们小老百姓,可不希望经历战争,唉。天高皇帝远,新帝刚登基,哪有空管这些犄角旮旯里的事。” “而且啊,我听逃过来的靖国人说,现在守北疆的将军,远远比不上季将军咯。” 老人家晃了晃空了的酒坛,算是把故事讲完了。 沈醉的心再次咯噔一下。 “他是这么说的?”玉霏听着沈醉汇报,问道。 沈醉雄赳赳气昂昂的:“只字不差。” 这么说,对外谎称迁安公主病逝还不是好事,那他们拿着盒子和帕子去问,岂不是变相羞辱了? 玉霏的视线飘忽到了督已身上。 他写信如果不只字不差的禀报给李澈,那肯定不是个好的。毕竟李澈再不采取措施,苦的就是百姓了。 “好了,不早了,一路上也辛苦,休息吧。”玉霏挥了挥手,“明天再说。” 夜里人们都歇下了,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唯有远处传来幽怨的狼嚎,一声接一声,随着羌笛的曲调五音不全地和着。 清早,玉霏还没睡饱,就被太阳扑了满怀。他烦躁地蹬着被子,睡不着了,无可奈何起身。 君子酬却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见到玉霏,招了招手,“尝尝,特产。” 烤羊腿啊。 “这……早餐?”玉霏问道。 君子酬沉默了一瞬,“也可以……吧。” 那边几个陂族人,看向他们这边,扯着嘴角笑了笑,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玉霏撞了撞经过他身边的樊熠,扇子掩面问道:“他们说些什么呢?我怎么感觉在说我们?” 这汉子委实实诚,什么也不遮掩,大大方方,一句不差翻译给了玉霏听。 还学着玉霏的样子,把半张脸埋扇子里,小声道:“嘿,这中原人就是不一样哈,白白净净的,看着比姑娘还可口。” “啧啧,可不是,也不知道床上求饶起来是什……哎呦!” 樊熠还没说完,玉霏就已经合上扇子给了他一个栗子。 “你干嘛打我?我翻译着呢。”樊熠还委屈上了,质问道。 “下次这种话,别逐字逐句翻译了,概括起来。”玉霏差点白他一眼。 令堂的,居然用眼神和语言亵渎我。玉霏瞥了眼楼梯那正打着哈欠下楼的沈醉,灵机一动,拍了拍樊熠。 “诶,教我一句陂语:你们打过他,我和你们喝一晚上。” 樊熠便如实教了。 第23章 欠揍 沈醉下楼来,凳子还没坐热,只听玉霏指着不远处一群陂族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的眼神瞬间如狼似虎得盯着自己。 正准备啃羊腿的沈醉:嘎? “妮,出赖,呵偶闷达一加。”你,出来,和我们打一架。 其中一个陂族人,用着浓重的口音指着沈醉说到。 “加油寒十四!我看好你!”玉霏挥了挥手,看热闹不嫌事大。 君子酬也微微颔首,似乎在期待。 沈醉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他在状况外得拎了剑,走出门去。 这留和里还有个正儿八经的擂台。 沈醉在台上,只听对面那人道:“妮腰输了,他,揪归偶闷一弯。”你要输了,他,就归我们一晚。 布纳祁的手指向了正晃着扇子露出一双狐狸眼的玉霏。 沈醉不屑的“切”了一声,你寒爷我会输,开玩笑。 “我认输,你们随意。”沈醉摆了摆手,对玉霏的死活大有不管不顾之意。我情敌我为什么管他啊? 玉霏在台下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沈醉居然是这种人? “我来。” 他还没下台,君子酬已经拎了剑上台,和他擦肩。 “诶,咦,大舅子你去歇着,我来。”沈醉急忙拉住他大舅子,拍了拍人的肩膀,把人推下了台。 沈醉把人送下台,咳了一声:“刚开玩笑的,你们谁先?” 布纳祁已经大刀挥舞了几下,架势摆足,冲了上来。 沈醉一个侧身躲了正面攻击,拉了大汉的肩膀就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好像能把地凿出坑来。 他目露不屑,对着剩下的人招了招手,“来,都来陪爷玩儿,一起玩才好玩。” 玉霏在台下,总觉得沈醉这表情不是一般的欠收拾,他微微侧头问道:“他以前没起来时也这样吗?” “你以为他是怎么起来的。”君子酬淡淡回答。就是欠收拾被收拾,越收拾越勇啊,到最后谁也收拾不了他。 玉霏:“这……我等凡辈不及。” 一柱香不到,台上风起云涌,布纳祁撑起身,轮动右臂,手里的大刀向沈醉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呼呼作响。 那也不如沈醉的身形快,他的剑都未出鞘,拿着剑鞘将攻击都挡下了。 台下不知不觉间已经围了一圈人。 布纳祁平日就仗着曾经在达古拉手下待过,在附近也蛮横无理,螃蟹一样横行霸道。大家看不惯,又不敢说。 如今被人碾在地上捶,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到最后,其余人都倒下了,沈醉一个人站着,威风凛凛。 他低头看着一群人,“呸”了一声,不屑道:“还想让我情敌陪你们过夜,门儿都没有。” 被打的一群人:……你奶奶的他是你情敌你把我们打成这样!? 第27章 众人:…… 这架势,要不是你亲口说他是你情敌,我们都快以为是你情人了。 玉霏抬袖掩面,君子酬福至心灵,将无脑放话的沈醉拉下了台。 樊熠在一边,挠了挠头,对着督已说到:“他们这关系,有些复杂。” 督已沉默不语,和哑巴一样,但心里只道:你还没见过更复杂的。 “妮们,妮们走着瞧!”布纳祁颤颤巍巍站起来,[我可是达古拉的手下,达古拉不会放过你们的!] 接着在菜叶臭鸡蛋和叫骂声里落荒而逃。 “达古拉,那不就是新王?”听了樊熠的翻译,玉霏摇着的扇子顿住了。 樊熠点了点头,“达愕凶猛的很,不出十多年已经将周围的部族都吞并或拉拢了。北疆,危矣。” 玉霏的脸色沉了下来。黑匣子和图案的含义还未明,他们该怎么呢? “走,吃早饭。”沈醉倒是心大,揽了玉霏和君子酬就往酒馆走,兴高采烈的。 一顿饭只有沈醉和樊熠吃得尽兴,酒馆老板还免了他们的单,感谢他们赶跑了总吃霸王餐的布纳祁。 玉霏站在楼上,望着无垠的草原和连绵的天山,思索着。 达愕肯定不相信中原人的话了,更有可能厌恶中原人,不知道陂族人是不是也和达愕一样。 但这天山脚下,他去定了! —— “啊勒,封路,为什么?”玉霏干脆翻身下马,问着挡在他前面的人。他刚下定决心啊。 那人答到:“最近传言有传染性恶疾,不管是真是假,还是不出去安全。” “哪边?”君子酬沉声道。 “天山近狼区。”那人如实回答,“据说是一条牧羊犬抽疯癫狂,咬了他的主人。他的主人以为被咬一口没什么事,但是很快就卧床不起,神志不清,接连着他的妻子……” 留和里虽离天山还有一段距离,但防范如此,可见一斑。 第24章 悬壶济世 他们只能暂时在留和里停留了。 玉霏靠近了督已,问道:“督兄弟,你鸽子放出去了?到京都行程几天啊?” “四天左右。”督已如实回答。 那往返就是八天,李澈收到消息会作何感想?应该没空来插足吧。 皇宫因为阔大而安静如常,李澈靠近了雕花窗,突击检查李延的课余情况。 小崽子正安静得握着毛笔写些什么,看起来倒是乖巧。 李澈推开门进去了。 “在写……”他的问题还未问完,目光已经落在了书桌旁边李延正临摹的“帖子”上,四个潇洒的大字:悬壶济世。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李延在一边还贴心得解释道:“娘亲让我好好写会这四个字,等我写好了,他就回来陪我玩。” 何隐! 李澈甩了门匆匆离开,何隐住的屋子早就空了,甚至还嫖走了柜子上的雕花青瓷瓶等一系列价值不菲的东西。 等我揪到你,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李澈深呼吸几口气,才堪堪平息怒气,毕竟也没什么可以给他摔的了。 “督尔。” “属下在。”黑影闪现。 “我告病去北疆一趟,你帮我看着点他们。”李澈一声令下。 君令难违,督尔领命。 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谁知道卧病龙床的不是他们的君了呢?督尔这个月的份钱,不是一般的好拿,至少比起在外面吃沙子的督已来说。 不多时,纵马疾驰的李澈就接到了督已的信。展开来一看,眉头紧锁。 他回望繁华的京都,出都出来了,已然不想在回去,只能继续匆匆赶路。 这恶疾来得匆忙,闹得人心惶惶。 “要是何隐在就好了,我们那时候怎么不把他拉上呢?”那可是免费的奶妈啊。玉霏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樊熠拉着沈醉和君子酬玩陂族流行的桌游。 “不是,我们是一队的啊,你怎么打我呢?”樊熠看着沈醉,愤愤道。 沈醉一脸理所当然:“我当然是帮我大舅子啊。” 樊熠道:“现在是游戏,游戏要公平公正啊,怎么可以因私偏袒?” “我就偏袒。”沈醉一拍案,“我不偏袒我大舅子我偏袒谁啊?” 偏袒你情敌?樊熠摸了摸自己快空了的口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毕竟他是目睹全程沈醉揍人的。 “不玩了不玩了。”又一局结束,樊熠退出,目光在沈醉、玉霏和君子三人间打转,“你叫他情敌,又叫他大舅子。也就是说他妹妹是你媳妇,但是他也喜欢你媳妇,想横叉一脚。” 樊熠陡然把目光转向了玉霏,大惊:“你这不是横刀夺爱吗?” 这人看着书生样,没想到…… “他……妹妹喜欢的是我,但是他自作多情非要叫我的大舅子为大舅子,那我只好大度点,让他过过嘴瘾了。”玉霏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他目光一瞥,却发现督已已经收到了鸽子。 令堂的,这才四天啊! 他匆忙凑过去,督已却闪身,抱住鸽子不给他看了。 “你主子在路上啊?” 督已不回答。 “路上很危险,都是些流民,说不定是染了恶疾被赶出来的。” 督已抖了抖身,结结巴巴道:“主子,主子真龙护体……” 第28章 “真龙护体,他儿喊男的叫娘亲他都不管。”玉霏嗤笑一声。 “本来……皇后为凤凰化身,凤,凤为雄,凰为雌,男的……也没问题……” 这小结巴嘴还挺利,玉霏算是没话说了,但愿李澈只霍霍何隐一个,毕竟何隐学医,活死人肉白骨,霍霍不死。 “啊啾!” 何隐揉了揉鼻子,撩开了纱幔,看向了禁闭的城门。 “何医师一路奔波,可得小心点身子。”药童擦了擦额头的汗,关心道。 何隐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城门口。 他们是来到了一座荒城?可是等走近了,却发现大门紧闭,写着:内有恶疾,入内者死。 恶疾?何隐的眉一皱,那不就是真金白银?居然把他拒之门外。 他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开门!我是医师!” 药童见状,也急忙跟着喊道:“开门,我们是医师!” 只听城内有人回到:“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死!” 何隐喊不动了,他索性扭头上马,戴上面巾,换别地去。 一路上有些流民,看得他心惊胆战。都骨瘦如柴瘫在路边,孩童也好,汉子也罢,仿佛快融进了没有翠草覆盖的黄土地里。 万一小雪的师兄染了恶疾怎么办? 他在药童不可置信的眼神里翻身下马。 第25章 我在瞎扯 “你别怕,我是医师。”何隐靠近了一个正抱着男人手臂的孩子。 孩子睁着圆眼睛看着他,颤抖着摇了摇头。可能他怕的不是何隐,而是怕自己的病传给这样一位心善的医师。 男人睁开沉重的眼皮,何隐已经开始把脉了。 不能说是疾病,反而要说是毒。他又蓦地想起了忘幽花。 但何隐现在手边没有药草,只能暂时用银针压制。 “附近有村子吗?或者药铺什么的?” 男人艰难地摇了摇头。 两地交界,官员一般不管,就怕一不留神被陂族说过了界,惹一身腥臊。 他们处境尴尬。 何隐暂时照管不了这么多流民。 他起身上马,摇了摇头,望向了白雪覆盖的天山,似能看到山崖上的神庙,他的眸里闪着光。 为百姓向所谓的神灵祈福,有什么用? 没用。 玉霏看着穿着不知名服饰的人在多功能擂台上跳大神,摇了摇头。 “督已呢?”他的视线在人群里一晃,问道。 “恭迎圣驾去了吧。”君子酬回答。 “何隐会不会一块来啊?” “不会。”君子酬回答得笃定。 “敛烟兄怎么知道?” “傍晚我说变天了,他在一边说,是龙追着凤来了,才有此异象。” 那不就是师兄看火烧云的时候吗?唉,督已难道中了国师的毒,还中毒不深。 这么说何隐是先李澈一步出发的,那一路上…… “我们出城吧。”玉霏提议道。 樊熠这时候匆匆忙忙来了,“你们说奇不奇怪,这年头都有人赶着送死。” “怎么了?”沈醉探头探脑。 “我们不是封路封城,然后在城门口贴了张布告,内有恶疾,入内者死嘛。” 虽然是骗人,但玉霏还能理解。 “然后就有人在外面喊:开门,我是医师。” “……没开。”玉霏道。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当然了,谁知道是真是假。我就回到: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死。然后人就离开了。” “说真的,这年头医师哪里会在外面闲逛。”樊熠撇嘴。 还真有。玉霏和君子酬对视一眼。 “出城吧,现在去追神医还来得及。”君子酬点了点头,同意了玉霏先前的提议。有何隐在,他们借机接近陂族应该不是问题。 樊熠愣住了:“啥?” 沈醉已然几下脚尖轻点,落到了城楼上,英姿飒爽,“那我先去探探路,回见。” “告辞,樊兄。”玉霏作揖。君子酬也一样。 两道身影在瞬间消失。 只余下樊熠惊讶的声音:“娘嘞——” “我以为你不会轻功。”落了地,君子酬道。 还不是师娘教的好,但他是不会告诉他师兄的。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会轻功呢。”玉霏呵呵一笑。 他们做了必要的防护,徒步走着,然而走了百里,也不见沈醉的身影。 “连放羊的都没了。”玉霏望着随风弯腰,掀起绿波的草原,道。 草原过去,隐隐看见了村落,似乎燃起了淡淡的炊烟,和云混在一起,看不真切。 沈醉,就被困在了这村落里。 “够了吧,我要回去了。”他抱着药材放下,看向了褪了外衫磨药的青色身影。 何隐只是摇了摇头,擦了擦汗:“再帮我把,我要试药。” 沈醉不言不语,从外面拉了个感染者进来。 喂了药,何隐盯着那人看,末了挥了挥手,示意沈醉把人送出去。 他摇了摇头,抓了一把药继续闻。 “你……不怕试药药死人啊?” “不试药,早死晚死大家都得死。”何隐目光坚定,似无情却最柔情。 沈醉愣了一下,“我去外面管纪律,有需要再叫我。” 第29章 他还负责把中毒的和未中毒的分开,隔离,看管。 索性不是很难,大家都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很是听话。 “有成效,先喂着吧,我再改进。” “先生……”药童在一边,嘴唇嚅嗫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何隐该休息下了,而且……药材快不够了。 “这样可以了。沈醉,附近——”翻开的笔记上写满了注意事项,何隐话还未尽,一个晃神便差点要倒下去。 他撑着台子,声音都是颤抖的:“附近买药,这是方子。” 沈醉拿了方子,即刻出发,和玉霏君子酬堪堪擦肩未遇。 药童在村口等着,没等到沈醉,不料先看见了玉霏他们,大喜,赶忙把免费的劳动力往里迎。 “沈醉呢?”玉霏边走边问。 “去买药了。” “可是……”附近都已经闭城闭村了。他没说出口,看向了等待救赎的病患,收了扇子,扎好了袖子,“走吧。” 第26章 孤寡 沈醉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帮着玉霏君子酬他们照料病人。 “不够……”何隐望着无人的乡间小路,呢喃着。药材远远不够。 他留不住小雪,也留不住他们,留不住任何人。无力感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溺毙其中。 泪水是咸的苦涩的,缓缓滑落。 玉霏在不远处看着心疼,可没有办法。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就是玉霏,不能去安慰何隐,不然恐怕是魂飞魄散。 骏马奔驰,急急停下。何隐陡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朕已经下令,你不要担心。” 李澈!?玉霏转身,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装作什么都不在意。 看来沈醉的情敌一少少一双,也不知道师兄作何感想。 再来个简清辉,一桌子算是又齐全了。 等玉霏再回眸,只见李澈僵硬如石雕站在原地,看起来面目狰狞。而何隐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额,没猜错的话,李澈被点了穴,还是何隐点的。 他拉了拉沈醉的衣服,示意人去解穴。沈醉又拉了拉君子酬的衣服,是绝对不想和李澈正面相对了。 “你敢解我药死你。”何隐望着靠近了李澈的君子酬,喊到。 君子酬瞬间被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玉霏胳膊肘撞了撞沈醉:“看看,你这不是把大舅子往火坑里推吗?” “我哪知道会这样啊?”沈醉双手一摊,冲何隐喊到,“要不你药我,别药他?我能扛。” 这边闹剧还未结束,天山脚下,正上演着另一出闹剧。 “靖国这难道不是欺人太甚?!都管到我们跟前来了?” “可这毕竟是帮我们,那些生病的我们现在管得了吗?” “用不着他们管!搞得我们很无能一样!民心流失,这下可好,岂不是雪上加霜。” “好好活着总比等死好!” “你令堂的到底是那边的!” “够了。”主位上的人一喝,竟没人听,还在继续争执着。 “一个一个来,谁丑谁先说!”杯子狠狠摔地而碎,四周鸦雀无声。 达愕嗤笑了一声:“怎么,都觉得我丑?” 四下噤若寒蝉,只有一个声音弱弱道:“大王,您不要妄自菲薄。” …… “听说有他们有神医相助,还不快把人请过来。”达愕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谴了人去。 —— “陛下难得出宫吧?” 高楼的小平台上,玉霏轻轻问道。 楼下,陂族的姑娘正跳着舞,红绒罗裙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永不凋谢的艳丽花朵。阵阵欢笑,和旋律优美的歌声伴奏,满天的星和摇曳的火作景。 “朕……从未来此间此山。”李澈垂睫,看向了被众人举起无可奈何的青色身影,但瞬间目光转向了玉霏,“你又是何人?” 玉霏自然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套说辞早就不足以信服。 他摇晃着扇子,看着夜空闪烁的星,“我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他算是玉霏,还是柳家主,亦或者什么都还不是。 “但我知道,我为了他而存在。”玉霏轻声道,藏了许多埋藏的故事般。 因为人间情事未了,他才得以有重生的机会。他的情人啊,到底是谁? “我为谁而存在……”李澈呢喃自语,竟不再理会玉霏。自己,父皇,这江山,这人民,还是……他? 玉霏趁机下了楼,只能说高处不胜寒,总勾起人的深思,还是和大家一块儿载歌载舞的好。 “和他说了些什么?”君子酬主动递给玉霏烤串,问道。 “谈星星谈月亮谈人生呗。”玉霏接过,叹了一声。 他师兄什么时候爱操心别人的事了?难道他站错队了? 只听君子酬低吟一声:“不是谈恋爱就行。” 玉霏差点噎着,猛地咳嗽了几声。君子酬贴心得拍了拍他的背。 玉霏一言难尽地看着君子酬。 不是,难道他师兄已经认可他是玉霏心上人并且觉得他们已经结婚然后他该“守寡”了? 果不其然,只听他师兄说到:“如果你真心爱他,就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那他恐怕得孤独终老了。 第30章 “罢了,斯人已逝,强求不来。只当他爱错了人。”君子酬叹息一声,看了看手上的烤串,目光逡巡四周,好像在想着该给谁。 玉霏急忙抢了那串:“不,大舅子,我定一生唯他一人。” “我看好你。”君子酬道,拿了另一个生的开始烤。 玉霏总觉得师兄的这句“我看好你”不是“我看好你”的意思。 令堂的,难道他从今日起要开始背男德了吗? 第27章 吾辈楷模 日月更替,摘星楼又过一夜,简清辉听闻李澈病了,要去查看,可侍卫偏偏不让。 他闪身,来到了李延的房门外,敲了房门进去。 小崽子正认真学习,看到简清辉,还有些害怕和拘谨。毕竟他也和玉霏一样,认为简清辉是个活了百年的老妖怪。 “你爹呢?” “和娘亲去度蜜月了。他们让我好好学习。”李延听到自己会的问题,自信得答到,同时一手一副“书法作品”。 左边是“悬壶济世”,右边是“以身殉国”。 “他们说等我写会了就回来。” 简清辉无言以对。 没有想过现在骗孩子,孩子长大后有什么后果吗? 他在自己的书案上留了封信,也离开了。 :吾皇,展信佳。 吾望北有气汇,恐生变,然须亲上北观,故不告而往。 寥寥数语,尽是不真实的废话。 —— “有人找您,何医师。” “进来吧。”何隐招了招手。 “我奉达古拉之命前来,请神医去天山下议事。”布纳祁毕恭毕敬,弯腰说到。 沈醉恰好开门进来,一看,笑道:“哟,老熟人。” 布纳祁现在好像腿还有些抖,咬牙切齿,但碍于何隐,不好多说什么。 “何医师,带我们一块儿呗。我也想见识见识。”沈醉坐在了何隐身边,问道。 何隐自然会带君子酬一行人一同前往,毕竟事关玉霏,他一个人不好独揽大权。 “你,你们算什么人?”布纳祁出声质问。 玉霏一开扇子,冠冕堂皇道:“我是何医师的左卫。” 君子酬无缝衔接:“右卫。” 沈醉挠了挠头,半晌想出来个位置:“我……后卫。” 被围在中间的何隐:…… 他看向了面前魁梧的陂族人,问道:“不行吗?不行就不去了。” “行行行。”布纳祁没办法,只能这样说。人肯定得请过去,这就是他此次的任务啊。 “我也要去。”门口又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来。 “行啊,还有个前卫呢,刚刚好。”沈醉热烈欢迎。 “不行!”何隐一口否决,“您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这么随意?” 李澈一去,岂不是两国暗地里会晤。大家沉默地看向了李澈。 李澈无话可说,懊恼地甩袖离开,但是吩咐了督已跟着他们。 一路算是平稳,但总有些石头硌得马车猛烈一晃。玉霏差点就往沈醉身上倒,被君子酬猛地拉进了自己怀里。 “敛烟兄,你反应真快。”玉霏笑着坐稳了,总觉得跟他师兄突然贴这么近,有些别扭。 君子酬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到了目的地,布纳祁带着他们进入了大帐篷内。 “这……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达古拉身侧的长老问道。 布纳祁面无表情地介绍:“左侍卫,右侍卫,后侍卫,药童,这是神医。” “额,这,要得要得,神医自然得好好保护。”长老捋了捋胡子,煞有介事得点了点头。 达古拉微抬下巴,看向了玉霏,似是不屑:“就你那瘦胳膊瘦腿,连我们族的姑娘都比不上,还左侍卫?” “右在明,左在暗。”玉霏摇着扇子,“不信就来比比暗器?” 话音刚落,飞镖破空向玉霏袭去。只见那素手握着扇子一转,便改了飞镖的方向,直冲达愕。 “大王!” 四下一惊。 达愕竟两指夹住了飞镖,嘴角噙笑,将飞镖随手扔了。 “给客人们安排住所吧。” “那我得跟医……”玉霏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君子酬点了哑穴带去外面了。 “我想跟何隐一个帐篷。”玉霏不理解为什么师兄不准他说,不准他和何隐一个帐篷。 “怎么,你有隐疾要问?”君子酬一句话,愣是切断了玉霏所有反驳的思路。 玉霏猛地摇了摇头,一会儿才回神:“不是,这……” 话还没说完,已经和君子酬一个帐篷了。 和何隐一个帐篷,他肯定更方便接触陂族人啊。现在好了。 帐篷内就一个屏风,烛火摇晃照耀着模糊身影。 玉霏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君子酬的影子,感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师兄一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你去吧,我先睡了。”君子酬走了出来,一头墨发披散,看来已经用内力烘干了。 第一次见师兄披头散发的样子,有种落魄美是怎么肥事? 君子酬咳了一声,玉霏才回神,闪身去洗漱沐浴。 今夜要和他师兄同床共枕……才怪。 等玉霏出来,君子酬已经在地上打地铺睡下了。 玉霏:……洁身自好,吾辈楷模。 第31章 第28章 一堂 玉霏躺在床上,总觉得师兄对他怪怪的。说像情敌也不像,像弟夫,好像有那么点意思,熟人朋友更算不上。像……玉霏。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对,错觉,师兄平日里接触的人少,话也不多,可能相处模式都差不多…… 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么想着,玉霏心里舒服多了,就睡下了。 但他还是不习惯陂族的饮食,比不得沈醉大口吃肉。 看起来何隐也是,一直皱着眉,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拿银针试毒。 “这,你这是何意!”有人怒了,拍桌子斥责道。 “那传染病不是病,而是毒,我怎知你们这儿没有呢?” 何隐毫不畏惧,反问道。 “啊,是毒!”众人一惊,面面相觑,“怎么是毒?” 正在他们议论纷纷之时,君子酬正给玉霏剔肉吃,一片岁月静好。 “我们定会查明。”达愕最终令下,“能不能劳烦神医和我们这儿的医师交流一下?” “收费的。”药童适时说到。 “这是救治黎民百姓啊,难道他们交钱了吗?” “圣上替他们交了。”何隐淡淡说到,“也替你们交了一些。” 达愕脸上划过羞赧。本来因为四处收小弟,经费已经不太够了,现在还整这么一出,确实是雪上加霜。 “现在是淡季,以后补上。”他挠了挠头。 何隐点了点头。 这会就这样散了,玉霏在陂族帐篷间四处晃荡,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 可惜,他真应该把樊熠带上。他们说什么玉霏都听不懂啊。 他折了回去,问达愕要了个翻译。 沈醉正在一挑多玩得开心,君子酬跟在了玉霏身边。 这个翻译也是个老实人,尽数给玉霏翻译了出来。 “你看那小伙子,结婚了吗?我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娇郎。” 娇郎? “你去问问好了。不过我看他们两八成是一对。” 一对?他和君子酬? “大舅子。”玉霏开口,本意是正名,却被君子酬反驳道:“别乱叫。” 我哪里乱叫了?!你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啊?更离谱了好不? “哇,中原人原来玩得这么开。” “嘿嘿嘿,真没看出来。” …… 玉霏是真得生气,可君子酬一点都不配合。只是一个人耳朵发红。 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唉,算了算了。玉霏回了帐篷,拿出了黑匣子,问翻译:“你认识这个图案吗?” 翻译瞳孔一张:“这……这个图案……你们可以去问问摩拉。我带你们去吧,她是我们的大祭司,距离这里有些远。” 没有告诉别人,就他们三个一路骑马前行,往天山上走。 气温随着高度缓缓下降。雪花亲吻了玉霏的鼻尖,接着消失了踪影。玉霏打了个喷嚏。 君子酬于是把外袍披在了玉霏身上。 “我有内力护体。”他只是解释道。 玉霏拢了拢衣服,乖顺地点了点头:“谢谢敛烟兄。” 雪山上,伫立着一间两层小楼,悬挂着五彩的旗子。 翻译牵了马走,玉霏和君子酬则迈进了屋内,正对上一群人。 额……他们居然来晚了?居然是最后到的? “我来找他们的大医师。”何隐解释道。 “我护送。”沈醉摸了摸头,总觉得现在有些尴尬。 玉霏把视线转向了他最难相信自己眼睛的简清辉。 “大祭司。” 还有李澈。 李澈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自在:“我,意外到的。” 你令堂的,这都能意外?你是真得神龙护体心想事成是吧?! “今天挺热闹的。” 在玉霏气鼓鼓坐下的时候,苍老带笑的声音缓缓传来。 少女的手撩开了绣着雪花纹的帘子,老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五彩绳扎着两条垂耳的白鞭子,头发有些稀疏,满脸皱纹,笑起来像是揉皱了的老南瓜。 而玉霏的鼻子一抽,看向了那位少女,鼻子有些酸。 阿兰姐姐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玉霏知道,他是来对地方了。 老婆婆缓缓坐下,摆了摆手:“慢慢来,最要紧的先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玉霏身上。 玉霏拿出了黑匣子和帕子。 “大祭司,我们想知道这个图案的含义。” “呵呵呵,这个啊,”老婆婆招了招手,少女就拿出了一张图纸。 “这个,代表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般是订婚时候刻的。” 订婚?他娘还给他定了娃娃亲? “玉郎身上有这样的印记。”玉霏低吟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29章 马甲掉了 “难怪,原来玉霏儿和我定了娃娃亲。”沈醉不要脸的一摸下巴,低声似自言自语,可谁都听得到他的声音。 “就你?”何隐差点翻了个白眼,“给我们看看。” “这,不方便。”沈醉摇了摇头。 “那你说说在哪个位置?”玉霏玩味笑着,刁难道。 “心口。”沈醉直接道。 “明明是腰侧。”李澈也加入了猜测。 第32章 “要我说应该是肩膀。”何隐不甘示弱,可惜差一点就猜对了。 “肩胛骨处。”玉霏一锤定音。 老妇人和蔼地笑着,缓缓点了点头。 来了,证明自己是玉霏心上人的时候! 不过大家的表情都好吓人。 何隐的手指间闪过银光,沈醉正握着刀柄,简清辉的目光好像能将玉霏千刀万剐,李澈依旧笑着,但袖中的弩已经上箭。 唯有君子酬,局外人一样不动如山。 嗯?难道之前一幕是他的错觉?他的师兄并不喜欢他? 玉霏解了外袍还给君子酬。 屋内暖和,并不冷。 “大祭司,可否为我看看,这是不是……”他转身解衣下拉,肩膀还没露就被君子酬猛地拉上了,用外袍裹着严严实实的打包带走。 不光玉霏震惊了,其余几人也震惊了。这什么土匪强盗行为?竟然先下手为强? 他被带到了另一间屋内。 “敛烟兄!”玉霏叫到,不知道君子酬抽什么疯,“我就证明一下我是玉霏心上人不行吗?就露个肩胛骨而已。要不要这么守男德啊?” 他昨夜还特意找人画了印记,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下巴被君子酬陡然捏住,“你有够自私的。” 虾米?玉霏巴眨着眼睛。 君子酬吐了口气,缓缓道:“霏儿,你马甲掉了。” 玉霏瞳孔地震,脱口而出:“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可能呢,是习惯,吃饭,还是什么?明明—— 话音刚落,看见君子酬眼中的笑意,玉霏知道自己中招了。 好一个师兄! 他偏头,打算死也不承认:“敛烟兄,我陪你玩笑开到这地步就够了啊,快松开我。” 君子酬“呵”了一声,玉霏才觉得他们靠得实在太近了。 “一开始。”君子酬道,盯着玉霏,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 一开始,一开始……怎么可能呢?到底是哪里露馅的? 玉霏躲避着君子酬的眼神,怎么也想不个所以然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死后,遇见柳阙我才发现我能听到你的心声,是你自己原本的声音。”君子酬看玉霏是真得急了,才解释道。 玉霏石化在了原地。 他的……心声? 君子酬点了点头。 那他想什么师兄不是全都知道? 君子酬又点了点头,特别认真。 啊!不活了啊!没脸活了!什么情况啊?师兄他第一眼就认出他了,还看他自导自演自娱自乐个开心?! 等等——玉霏蓦地想起了阎王爷的话:你人间情事未了……我顺便多帮你一把。 多帮他一把是让他师兄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什么嘛?玉霏想起过往种种,都快哭出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君子酬沉默地松开了手。 “你,你不准听,不准不准!”玉霏一拳打在了君子酬的心口,不满地发泄着,“怎么可以这样啊,我不就相当于一直在果奔,你一直看我笑话。” 君子酬握住了那心口处的手,低声道:“你打吧,开心就好。” 玉霏这哪里下得去手。要不是师兄听得到他的心声,知道他的内芯是玉霏,知道他的任务,才帮了他一路啊。 玉霏恨恨得收回了手。 “你都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反正你都听得到。” “霏儿……” 不理你。 “这……我也没办法控制这个。可能等你找到原来的身体这个能力就会消失。” 哦,那到时候再说。 “我……现在我告诉你,是因为你这个身份,已经引起怀疑了。”君子酬道,“再用霏儿心上人这个身份,真得立不住地。李澈肯定派人调查了,简清辉不知道算没算出来,何隐说不定会认识。”至于沈醉,无所谓。 柳家主,柳才。确实,我和这人没有交集。那你想个办法啊。 “我……喜欢你……”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这时候表白真得合适吗?玉霏转身看着他那木头似的师兄,止住了话语。 算了,反正你听得到我的心声。 “可是柳阙喜欢玉霏,玉霏喜欢柳阙,我是玉霏师兄,但我也喜欢玉霏,或者说柳阙……”君子酬有些语无伦次了。 “诶停停停停,什么你爱我我爱他他却爱着那个他,两个人怎么硬生生演出了一部狗血话本。我身份都定下来了,现在咋整?”玉霏实在没忍住,打断道。 “要不你失个忆?”听到话本这个词,君子酬想到了什么似的。 玉霏:……你到底背着我看了什么?师娘的全套话本子吗?师父不是让你烧掉的吗? 第30章 分房 君子酬沉默了。 玉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晃了晃肩膀,坐在了床上:“你打我吧,把我打失忆,我是真得没辙了。” “万一我假装失忆,何隐硬要治,岂不是遭罪?” 玉霏干脆走出门去,外袍也不穿,迎着雪朝天大喊道:“上天,求您把我埋了吧。” 他低头,迎面对上了沈醉一言难尽的眼神。 君子酬匆忙出门给玉霏把外袍披上。玉霏把他手一拍。不穿。 “大舅子,你到底干了什么?把人逼疯成这样?”沈醉好奇问道。 第33章 “我没疯。”玉霏握着扇子,给了沈醉一个栗子,“是这个世界疯了。” 沈醉也顾不得被打了,握住玉霏的手腕,拉到了何隐面前,着急道:“快,你看看?” “身体正常。”何隐把脉,接着说到,也看向了君子酬。 “人总归有那么一两天会这样。”君子酬低声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干。” 除了被迫听心,他什么都没干。 总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算了,刚才大祭司说那个印记要成年才能做,不然所用的药草材料会损害人的健康。”李澈摆了摆手,道,“难怪来思身子骨弱,那时候总要我照顾。” “是啊,可惜,我还是没有救下他。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件事,知道印记的用料就好了。”何隐叹息一声。 沈醉点头,简清辉点头,两人对视,别开了脸。 总觉得氛围好奇怪啊。 玉霏搓了搓手。 “外面冷,先回去吧。”君子酬顺势把外袍披在了玉霏身上,往前走去。 玉霏拢了拢外袍,撅着嘴跟了上去。不得不说,众人里还是君子酬靠谱而且脾性温和。 “回来了。”大祭司招了招手,“我这边房间有限啊,就三间客房。” 简清辉还在门外,听了这话,面向了他们年轻的圣上:“国不可一日无主。” “我……你……”李澈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想拉上何隐,又想起何隐有救治黎民百姓的重任在身,恨恨收了手。 “走就走。”李澈扭头去马厩牵马,又看向了简清辉,“你不走?” “我和大祭司还有点事要谈。”简清辉一脸清高,快融进了冰雪里。 凎。李澈咬牙又无可奈何,甩袖就走。 三间房,这怎么分? “我要单独一间。”简清辉和何隐竟然同时开口。 君子酬已经捞了玉霏,沉声道:“我们两个一间。” 沈醉一脸懵地站在两波人中间,看了看他的大舅子,最终还是看向了另外两人,道:“你们一人一间不厚道啊,分我一点地。” “抓阄。”这边玉霏甚至都团好了纸,点了点沈醉,“你来,抓到谁和谁一间。” 这做法公平公正,听由天命,没人反驳。 沈醉凭感觉一抓,接着摊开了纸,纸上一个大字“简”。 简清辉见状,则摊开了另一张纸,写着“何”,看来没出老千。 “姓简的,不幸啊。”沈醉啧了两声,伸出胳膊就要揽住简清辉,被简清辉一个闪身躲开了,差点跌到地上去。 夜间,风雪交织起舞,沈醉一阵掌风,直接关了简清辉面前敞开的窗。 他坐在床边,问道:“你不冷啊?” “冷。”简清辉答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指尖上融化了的雪花。 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色,但此番怕是最后一程。 放下了手,简清辉看向了床上的沈醉,“你打地铺。” “开什么玩笑?”沈醉索性躺下,在床上打了个滚,一点也没有隔壁君子酬自觉。 他还坐起身自吹自擂一番:“能跟天下第一的寒十四同床共枕是你的荣幸。” 话音落,拍了拍身边的枕头。 简清辉自然是犟不过沈醉,他扭头,盘腿而坐。 沈醉托腮看着,寻思着什么时候简清辉睡着了把人挪上床。 “做甚?”简清辉睁眼,看向了蹲在自己面前的沈醉。 以为简清辉睡着了的沈醉:“……没做啥,看你修仙。” 简清辉终究没忍住,骂道:“有病。” 于是这边两个一夜无眠,另外三人倒是睡得恬和。 简清辉睁眼的时候,沈醉已经出去了,在和君子酬比剑。 剑刃雪白,反射着雪光,晃花了人的眼睛。 许是顾及这他大舅子的面子,沈醉放了水。尽管如此,他的身姿也依旧轻灵矫健,剑影间仅留下匆匆的身影和张扬放肆的笑意。 简清辉看了一会儿,离开了。像融化的冰雪,悄无声息。 第31章 狼崽子 “大舅子不错,有很大进步。”一场比拼下来,沈醉随意擦了擦汗,拍了拍君子酬的肩膀。 玉霏开门出来,对他们招了招手。他刚才去问大祭司印记的事情了,若是给不足一岁的婴儿印,虽可以保持近五十年,但对身体的损害也是极大。 迁安公主是他的母亲?又为何给他做这样的标记?还有他那不知名的爹,还有盗尸贼背后之人……不解的谜团交织起舞,乱了人的心绪。 玉霏不觉叹了口气。 “没事的。”君子酬在一边,安慰道。 玉霏瞪圆了眼睛看着君子酬。 你离我远点,远到听不见我的心声为止! 君子酬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沈醉,开始乖乖后退。 “诶,大舅子,你干嘛呢?”沈醉看着君子酬后退了近百来步,不由问道。 君子酬默然了一瞬,“测听觉。” “哦噢,”沈醉眼睛亮了,特别配合,“我这样你听得到吗?” 君子酬继续后退。 “那这样呢?”沈醉维持声音的大小不变,继续问道。 君子酬依旧后退,快变成雪地里的蚂蚁了。 “不愧是我大舅子,听觉这么好。”沈醉冲君子酬竖起了大拇指。 第34章 玉霏:……阎王爷这个忙,帮得也太大了。不对,也可能是师兄在和他闹脾气,面上还一点都不表露出来,真心机。 他以手捂面,拍了拍沈醉的肩膀:“快把你大舅子喊回来,我们商量接下来的事。” 沈醉像雪地上撒欢的狗,“xiu”一下出去,又“xiu”一下把君子酬带了回来。 四人围着小桌子。 四人?简清辉呢? “哦,回去了吧。”沈醉触及玉霏的视线,缓缓道,似乎毫不在意。 “我要揪出制毒之人。”何隐先开口了,“我觉得和迁安公主那时中的瘾毒有关。还有,这件事我也已经告诉达愕了。” 超级妹控达愕当场一把大弯刀劈了桌子,吼声震天。 玉霏闻言点了点头。 确实,还是两国和平更重要些。 “他们说这毒源自天山近狼区域。”沈醉回想起那天被拦下时对方说的话。 君子酬起身,“事不宜迟,走吧。” 铃铛轻响,少女扶着大祭司过来,接着拿出了几个小瓶子。 “这是解毒丸,你们带着吧。” 几人道了谢,先拜见了达愕。 达愕大手一挥派了两个精壮的汉子跟随。一行人往狼区赶。 原野宽阔,人影没入其中,如草芥般渺小。玉霏停住了马,看着夕阳洒下余晖,毫不吝啬。 大草原的落日和晚风啊,真美。 真美,可惜简清辉走了。沈醉也停了下来。不一会儿猛地摇了摇头,不是,他想那个姓简的干什么呢? “我们马上要靠近不落林了。”前方的汉子回身跟他们说到,“不落林后的吞日山,有群狼盘踞,林中也会出现孤狼,你们要小心。” “兄台,我听说你们养狼崽子?”沈醉策马到了汉子旁边。 “没睁眼的,好好养能朝你摇尾巴。”汉子乐呵一笑。 把马栓在了林子外的树上,一行人进了密林。 玉霏跟紧了君子酬,何隐倒是胆大,时不时蹲下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挖的药草。 走在最前面的汉子看到了什么,快步走了过去。 树下正躺着一只狼,伤痕累累,血流满地,已经干涸。而树上也有被撞的印记,浅色的斑驳血印。 何隐走上前,蹲身查看,抹了抹一点染血的土,放在鼻子下轻嗅。 “忘幽花。” 他下了结论。 “这匹狼应该是中毒发疯而死。” “嗯,还是匹公的。”沈醉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关注点奇怪。 一声像狼嚎又狼狈许多的声音传来,沈醉耳朵一动,闻声前往。 汉子跟了上去,其余人自然也跟着。 “是母狼,难产了。”停在不远处,陂族汉子看着,解释道。 “它这是被其他狼咬伤的吗?”玉霏指了指狼腿。 “嗯。”何隐点了点头,“刚才那只公的吧。” 瞄准了时机 陂族汉子举起了大刀,划开了母狼的肚子,抱出了小狼崽子。一共四只,小小的,光溜溜的,但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 两个陂族汉子对视了一眼。 沈醉已经凑过去了,特别好奇地看着那几团小崽子。 “我得把它们带回去,少侠要是感兴趣就随我一起吧。” 他们两陂族人得留一个人下来。沈醉于是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盯着狼崽子,跟盯着自己儿子差不多了。 “狼是一夫一妻相伴一生的,它们对伴侣很忠诚。”陂族汉子招呼大家把两头狼埋在了一块儿,解释道,叹息一声。 第32章 隔岸观火 插曲过后,他们继续走着。 何隐一路上眉越皱越紧,淡淡道:“味道越来越浓了。” 满地蓝紫色的艳丽花朵慢慢展现在他们眼前,宛如落地的星幕碎片,正迎风晃荡着裙摆。 霎时,君子酬目光一凝扭头,接着猛地一个横抱带着玉霏上了最近的一棵树。 玉霏还在状况外,又看见了对面一棵树晃荡着叶子——那个陂族汉子也跃上了树。 正在他准备松口气的同时,视线一低,看见了仅留在树下的何隐,他们的神医。 玉霏:…… 我会轻功啊!你怎么不带何隐上来呢?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多危险啊! 玉霏扭头,唇擦过了君子酬的下巴,撩起一片火。他们离得好近。 好心机。你这样得到我的身也得不到我的心的。不对,这也不是我的身,你居然好意思占一个外人的便宜? 玉霏怒视着君子酬。 君子酬沉默地看着玉霏,竟带了点无辜的意味,看了看对面的树,意思明确:我以为他会带何隐上去躲好的。 他的脑袋又向后偏,尽量离玉霏远一点,避免再次被找茬。 几人都屏息看向了树下,好像有些隔岸观火的无情。 玉霏隔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君子酬。 待会儿来人,我出暗器,尽量命中要害,你下去,带着何隐就跑。我和对面那个陂族人一块儿走。 他发现这个听心有时候还挺好用。 君子酬点了点头。 但很快,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显现,连握着暗器准备发射的玉霏都愣住了。 小女孩?是他们太草木皆兵了? “芊子前辈。”何隐只是道,面上挂着笑。 第35章 何隐居然认识? 玉霏和君子酬面面相觑。 “好久不见了,小壹春。”白发童颜的女孩眨着眼睛俏皮道,“听说你已经是神医了呢。” 女孩转了半个圈又转了回去,腮帮子微鼓:“不过你这称呼未免生疏又拘谨,以前不是从我这儿偷师去应付你师父的吗?” “瘾毒为前辈所制?”何隐笑而不答那句话,只是换了个话题,“前辈现在归属哪里呢?” “对,我制的,厉害吧。”芊子嘻嘻笑到,“归属?我一直都是淹日教中人,从未变过啊。你找过来,不会又想偷学吧?” 淹日教,魔教。 何隐低头一笑,“前辈说笑,只是翻出了些陈年旧事,过来看看。” “那你可不能误会我,毒是我制的,又不是我下的,你知道的,我的毒有些得上交淹日教呢。” 小女孩耸了耸肩,一脸单纯无辜。 她转而笑了,像个孩童般顽劣:“就像他们说神农子因我迫害而死,又不信我的话:毒是我制的,又不是我下的。你说是吧,小壹春?” 玉霏在树上,身躯微颤。 神农子是上代神医,也是何隐的师父,确实传言是被一位制毒高手所害,但听这话,里面另有隐情,甚至何隐是知情的?! “芊子,你还在找解药,对吧?”何隐依旧微笑着,问道,“三十年前,被迫亲身试药。瘾毒需要不断服用才能维持不毒发。你尝试了但只能减轻症状。” 他了解芊子,一种毒一旦制成,便不会再碰。她没道理三十年了还在种忘幽花。加上还留在魔教里…… 小女孩愣在了原地,下一秒竟是直接哭了出来,要去抱何隐,何隐看着那眼泪鼻涕,眉一皱,闪身躲开。 “你躲什么躲!你师父还说你也爱哭,是从我这偷学去的呢!” 这倒是。玉霏想起了他去世后,何隐缩在小茅草屋里哭的场景。 “我帮你制作解药。”何隐道。 小女孩抹掉眼泪,抬了抬下巴,显得有些高傲:“哼,就你神医谷里那些花花草草,可一点都不够。” 何隐眼里划过精光:“那皇宫,够不够?” 小女孩眼睛一亮:“真得?可以向圣上要吗?是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啊?” 何隐点了点头。 远在天边高坐明堂的李澈打了个喷嚏。总感觉被谁算计了。 “你好厉害!好耶好耶!我们现在就走吧!”芊子一蹦好高,看着还是小孩子脾性,拉住了何隐的手。 “下来吧。”何隐冷声说到。 三人从树上下来,垂着脑袋都不敢看何隐了。 完了完了,何隐可记仇了,会不会半夜药死我啊。玉霏心里多少有些慌。 他的脑袋被君子酬揉了揉。 回了陂族帐篷营地,沈醉抱着狼崽子喂奶喂得开心,看见他们,又看了看缩在何隐身后白头发的小女孩,愣了愣:“你们怎么还带了个小女孩回来?找到病毒的解药了吗?” 芊子拉了拉何隐的衣服,何隐便径直带着她去了药房。 第33章 很像 一行人都凑在帐篷口看。 “他们中的毒和瘾毒不一样,但原料都是忘幽花。这是解药的配方。”芊子写了下来,递给了何隐。 这配方,竟然和何隐当初试药后确定下来的所差无几。唯有几味名贵的药草换成了可以替代的普通药草。 此刻,达愕已经大刀阔斧得赶来了,凶神恶煞的:“神医,你找到毒害我妹妹的凶手了吗?” 芊子迅速缩在了何隐身后,何隐则摇了摇头:“淹日教所为,但还有待商榷,我们要回去制作瘾毒的解药,以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 “这,你们留在这里好了,陂族奇花异草繁多。”达愕一愣。 “我们还得去调查淹日教所为以及达雪殿下逃离皇宫那些年的往事,她是您的妹妹,我们查清楚,必定会告知您的。” “好,好好,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达愕挠了挠头,点头同意了。 “新皇李澈会为我们提供一切药草和人力的支持,所以我希望你们和平相处”,何隐补充了一句。 远在天边的李澈又打了个喷嚏。难道有人想他了? 达愕的脸上再次划过羞赧,连连点头。 “我累了。”芊子抱住了何隐的手,撒娇道。 “休息一晚再走吧。”君子酬道。 玉霏已经走近了达愕,鞠躬问道:“达古拉,我们可否要一张达雪殿下的画像,还有一些她的脾性和过往的事件,可否讲给沈醉听。” 沈醉疑惑得指了指自己。 玉霏点了点头。何隐记忆图片样貌的能力是不错,但论语言文字,还得靠沈醉。 达愕仰头长啸:“哈哈哈,好,我妹妹的事情,我没个七天七夜都讲不完。” “你又想故技重施?”君子酬靠近了玉霏,问道。 果然,他就知道那次师兄怎么想出来的办法和他一模一样:找个人扮玉霏。因为听了他的心! 玉霏看着君子酬,君子酬不好意思地偏开头,不再问了。 翌日一早,沈醉留在了天山脚下,其余人策马离开。 玉霏显得心事重重,达雪的画像此刻正在君子酬的背上。 眼睛,他的眼睛和达雪很像,近看是墨蓝色的,看着无辜纯洁。 第36章 此时天山上,依旧飘着雪,慢悠悠的落下,旋转了白色裙摆一圈后消逝。 “她们很像。”大祭司只是喃喃道。 无论那深沉如潭水的眼睛,眼里的光,还是对自由的向往。 鸟儿从飘雪里飞快掠过,余留一阵欢快的啼叫。 “摩拉奶奶,什么时候选择新的大祭司?”少女立在老婆婆的身边,轻声询问。从她成为大祭司随侍以来,她问了不知道多少遍。奶奶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七天后吧。”摩拉转身,回了屋内。 七天后,沈醉恰好离开,还带着两只狼崽子,一路便放慢了不少速度。 他回到了京城,已经又过了五天,小狼崽子还没有睁眼,但是快了。 沈醉觉得养狼特威风。他摸了摸在床上爬的小狼崽子,毛还不是很密,不过软软的也不扎手。 有了牵挂,还是游侠吗?沈醉垂睫看着他亲手养了这么久的狼,似乎在思索。 他甩了甩脑袋,一手一个抱着,闪身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姓简的,送你只狼养养?” 简清辉看着那靠着窗户的人,向后挪远了,“不要。”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 “很可爱的,还没睁眼呢,长大了还能保护你。送你一只,一只不闹腾。” 沈醉盘腿坐在了地上,摸着两只小狼崽子,倾情推销:“来自天山脚下的不落林,出生不到两周,寒十四亲自扶养。” 简清辉垂睫看了沈醉一眼,没点头,就是没同意。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嘛。看,我都把养狼手册写好了,就等你点头。” 沈醉又掏出了一本自制的本子。 “沈醉,这是狼,不是狗。”简清辉眼皮一跳。 “对啊,它是别人眼里的狼,但是可以是你的狗啊,只要你好好养它。”沈醉一脸理所当然。 简清辉皱着的眉一松,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沈醉看。那目光看得沈醉心里发毛。 沈醉低头回避着简清辉的视线,“诶,好像要睁眼了,快快快,让它认你当爹。” 简清辉:……做狗爹,我可不要。 他还未拒绝,回眸瞬间,面前已经多了只狼崽子,正对着他,眼皮耷拉着,呜呜咽咽的伸着爪子。 狼崽子后面,露出沈醉一张嬉皮笑脸。 简清辉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动。 他别扭得伸手,抱起了狼崽子。 沈醉靠近了简清辉,看着那白皙的手顺过小狼的脊背,低声问道:“它还没取名字呢?你想好他叫什么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产后温馨场景是怎么回事啊喂?! 第34章 别的小朋友 “滚!”简清辉一脚把挨着他的沈醉踹远了,垂落的白发遮掩了发红的耳朵。 沈醉坐在地上,揉着被踹的地方,“滚滚,挺不错的。” 他又抱起了自己的那一只,“这只叫呵呵,怎么样?” 白子破空而来,“xiu”一下准确打在了沈醉的眉心,沈醉可委屈,翻窗就落荒而逃:“买一送一不退货!” 简清辉看着两只狼崽子和落在地上的“养郎手册”,无奈揉了揉眉心。 文盲无赖。他怎么就……罢了。 —— 何隐此刻其实还未回宫,主要是芊子小孩子脾性,闹着要在京城玩上几天,加上和玉霏君子酬他们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回宫的事一拖再拖。 “接下来,神医和芊子前辈负责制作瘾毒的解药,我们等沈醉回来,了解一下达雪殿下的性格,好伪装。” “太危险了。我们还不知道魔教和达雪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敌是友。”君子酬低吟一声,反驳了玉霏,“我还是建议先从霏儿那里入手,揪出盗尸之人的背后主使。” 蓦地,窗户被敲了几下。白欣欣正停留在窗棂,歪着小脑袋。 君子酬打开了窗,解下了鸽子腿上的信。 “敛烟: 前不久我们从你们身后截下了淹日教的人,疑似要重出江湖。你和沈醉小心为上。 一,留。” 玉霏早已经凑近了看。 一是谁啊?我还零呢。 “武林盟主。”君子酬低声道。 前不久是多久? “卿雪之后。” 看来那次虽然沈醉歪打正着,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芊子蹦哒到了君子酬面前,眨着眼睛问道:“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玉霏看热闹一笑,坐了回去。 君子酬无奈摇了摇头,面向大家:“我们已经被淹日教盯上了,宫里安全些,你们要不先进宫。” “也行。”何隐起身行礼,没有犹豫,带着芊子离开,“告辞。” 没了外人在场,玉霏倒是开放多了,翘腿摇着扇子:“你说达雪和淹日教是什么关系啊?什么叫你想留青山,我偏玉碎给你看?意思是对方叫她妥协,她偏不妥协?” “可是瘾毒难道不是淹日教下的吗?啧,复杂的爱恨纠葛哟。”他感叹未落地,就触及了君子酬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 复杂的爱恨纠葛,自己这……玉霏已经预判下一秒他的师兄就要说教了。 他“xiu”一下开门出去,迎面撞上了沈醉。 “来得巧了。”沈醉拎小鸡一样拎了玉霏回去,猛灌了一大口茶,接着从兜里抛了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在了桌上。 第37章 “哝,这个达愕教我怎么解开了。用的是他们特殊的加密方式。” 玉霏捧起了黑匣子,好奇地打开,还以为里面是什么宝贝呢,结果,一根醒木。 “什么东西啊这是?” 他拿起了那块醒木细看,又看向了没头脑的沈醉:“你这黑匣子没被掉包吧。” “没,如假包换。”沈醉摆了摆手,吃着花生米。打开黑匣子时,他和达愕都纳闷啊,一头雾水。 “师——敛烟兄,这怎么办?”还以为黑匣子里能有多么重要的线索之类的呢。玉霏差点口误。 “先去悬赏阁挂个失物招领吧。”一块平平无奇的醒木被存在这样精心加密的盒子里,一看就不凡。 这不是敌在暗我在明了吗?玉霏一个眼色使了过去。 不过他也确实要去悬赏阁一趟,上次那个守在风筝悬赏旁边的老头,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身影。 “我们做诱饵也无妨。”重要的是先找到你的尸体。君子酬淡淡道。 “对,为了玉霏儿!”沈醉拍案起身,夺过了黑匣子盖好,“走,去京都的悬赏阁。” 一行人故地重游。 不过要不是看在沈醉的面子,估计这失物招领也挂不出去。 还好有沈醉。玉霏松了口气,接下来,看看瘾毒那边能不能做出解药了。 只要芊子前辈解开瘾毒,就不用被淹日教束缚,能帮到他们吧。至少也该递个信息什么的。 而此时皇宫路上,芊子正躲在何隐身后,疑惑地看着挡在路上的小男孩。 李延看起来委屈极了,眼泪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小珍珠,哽咽道:“娘亲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朋友,所以不要我了?我,我真得有每天用功读书的……娘亲你不要丢下我……呜呜,嗯呜……” 小手里,卷起的书法掉落,铺展在地上,显现漂亮洒脱的“悬壶济世”四个大字。 芊子则疑惑地看了看何隐的腰腹:“真神了,你到底怎么生出小孩的?” 何隐:……我是神医不是神,不能生小孩! 第35章 废物 偏偏芊子还要刨根问底,看向了小男孩,问道:“诶,你爹是谁啊?” “我爹,我爹一定比你爹好一万倍,李延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喊到,“我爹是真龙天子,我爹对我娘亲可好了,准我娘亲扇他巴掌。娘亲是我的娘亲!” 芊子看向何隐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压低声音问道:“莫不是你给李澈下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毒?你分享一下给我嘛,好壹春儿。” “你们,你们不许说悄悄话。”李延见芊子不搭理他,跑过去抱住了何隐的腿,仰头看着何隐。 虽然但是,真得很萌。至少比芊子可爱多了。 何隐抱起了李延,示意跟随的宫人捡起地上的书法,往李澈的政事堂走去。 李延还坐在何隐手臂上,对着芊子吐舌头做鬼脸。 “一点未来一国之君的样子都没有。”芊子也不甘示弱,回礼道。 得了,小顽童和老顽童碰一块儿了。 终于到了,放下李延,何隐先被李澈唤了进去。 “又勾搭谁了?”李澈挥了挥手,皱着眉。 是芊子身上的味道。不过,勾搭,怎么这么难听呢? 何隐只是笑了笑,纯纯把李澈当工具人用了,行礼道:“圣上,接下来我需要借地制作瘾毒的解药,可否行个方便。此事还与淹日教有莫大关系。” “报酬呢?” “圣上为小雪赊的帐,如何?”何隐低眉一笑,竟显得纯良无害。 李澈扭头“切”了一声,又玩味地看向了何隐:“朕还要加一条,你要每晚陪朕睡觉。” 何隐笑了,笑出了声:“圣上不怕我下毒,扶持李延,后宫干政嘛。” 他的下巴被人陡然捏住,抬了起来,面前俊朗的男子似乎压抑着怒气,但又话里带笑:“你想祸国殃民,仅这样子可不行。” 距离在不断缩小,似乎无人察觉,因为两人面上带笑,无人后退—— “啪!” 响亮的声音,连耳朵贴门听墙角的两人都身躯一震,乖乖站好了。 “我问你,圣上真得准他这样肆无忌惮?” 李延本来不想回答芊子的任何问题,但是八卦的心人人都有分享的愿。 “嗯,上次爹爹进娘亲房间说:你看我第一次被打,你第一次被亲,就抵消好吧。我在场的哦。” 芊子掩唇,简直快笑出声来。厉害啊,她一定要向何隐请教请教。 房间门一下打开,露出何隐乌云密布的脸,他的声音喑哑:“走,去太医院。” 芊子瞄了眼那破了的唇,抖了抖,点了点头。 李延见状,也想跟上去,结果被身后顶着一个红巴掌的李澈拎了起来:“去学习。” 李延:呜呜呜,为什么那个女孩子就能跟着娘亲? 但他知道他爹现在肯定在怒头,也不敢说,乖乖回去了。 而此时的淹日教内,几人正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最上面坐着的男人。 “废物啊废物。”男人面色阴沉,叹息道,“要那孽种的下落也没有,黑匣子也没偷到,惹了一身腥臊,被武林盟压着打,唉。” “教主,是那沈醉,我们不好跟太紧……”话音未尽,已经没了声息。 第38章 “我讨厌听失败的理由。”男人换了个坐姿,勾了勾手指,“来,说点别的有意思的。” “他们最近在失物招领一块醒木,还额外送钱。” 男人笑了,招了招手:“刚好,把那缩头乌龟放回去吧。天天听他讲故事,都腻味了。” 底下人瑟瑟发抖,谁也没开口答应。 “教主,他……瘾毒发作,已经自殺了。”长久的静默之后,终于有人大着胆子说到。教主老了,记忆力也不太好。 “柿子挑软的捏,我们绑那个突然出现的公子哥吧。”又有人提议。 被算计的玉霏打了个喷嚏,正认真听着沈醉讲达雪的事。 眼看从出生讲到了三岁半,讲了半天,玉霏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沈醉:“达愕,真得讲了七天七夜?” 沈醉摇了摇头,“不,有一位奶妈代讲了近一天,一位侍女姐姐代讲了一天。” “……那你挑些重点?”玉霏问道。看来他低估了一个妹控哥哥的炫妹能力。 “不会。”沈醉摇头,好像还有点小骄傲。 好在有君子酬看着失物招领处,玉霏才有足够的时间听沈醉讲了一堆处处洋溢着赞美,甚至不成句的语句。 这还不会挑重点?算了,谁让对方是寒十四,玉霏打不过。 不过……他扭头看着洒落的月光,想着今天君子酬回来的比平常晚,怎么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第36章 院门被快速地敲了几下,不像君子酬平时的作风。 玉霏拍了拍沈醉,显得机警。两人起身去开门,玉霏藏着暗器。血腥味却先一步窜进门。 熟悉的老头正架着君子酬,满头大汗,气都快不顺了,瞪着震惊的两人,训斥道:“看啥看,还不搭把手!” 玉霏和沈醉急忙回神把受伤的君子酬架进了屋内。 “我去打热水,拿药。”玉霏匆匆忙忙的,心里可着急。 怎么会这样呢?淹日教动手了?武林盟干什么吃的?他就说现在敌在暗我在明不好,他师兄非要自己当诱饵,哎呀。 “伤口不深,看你着急的。”老头喘着气,喝了口凉茶,看着玉霏跑来跑去。 沈醉在一边,看着玉霏干脆利落扒衣服上药,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老头看着那烛火拉扯着人影,咳了一声,“我叫曹长,达雪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离开前托我找回风筝,我等了许久啊。” “她还交代了别的吧。”皱眉看着君子酬身上从肩膀往下的划痕,玉霏轻轻上药,问道。 “风筝上有信,可能是没送出去的信,也可能是回信,总之她是看不见了。”曹长叹了一声,目光都是沧桑的。 “这男娃娃是被淹日教的人所伤,淹日教教主喜欢达雪殿下。” 这就是玉霏不解的地方。 瘾毒是芊子前辈提供给淹日教的,迁安公主就是毒发后死的。 很明显淹日教教主想“留青山”啊,他毕竟喜欢达雪。但迁安公主想“玉碎”,这毒这么可能是淹日教下得呢,这不是前后矛盾? 还是达雪自己偷来了服下?可是她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皱眉容易老。” 玉霏正坐在床边上思索,君子酬醒了,抬手敷上了玉霏的眉心,淡淡道。 人早死了还怕老?不对,难道我的心声吵醒你了? 玉霏一惊,轻轻拉下了君子酬的手。 你好生休息,我们换间屋子聊。 君子酬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 玉霏便看向了曹长,“那醒木呢?前辈知道那有什么意义?” “要说醒木,一定先想到说书先生吧。江湖波澜浩大,都靠那一张嘴皮子传,又让一些愣头青向往。”沈醉抱臂靠着墙,隐没在烛光不曾照耀的角落里。 江湖从来没有说书人嘴里那么快意,恩仇倒是不少。刀光剑影后,他最终踽踽独行。 “可是淹日教把醒木抢了去?”玉霏又问。 曹长点了点头。 何必呢?淹日教主还对达雪念念不忘,竟然这样痴情?一块醒木都抢了去? “我去扮卿雪。”玉霏最终道。 既然已经被人察觉,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看到底他们棺材里盗出来的是真玉霏,还是这个卿雪是真玉霏,又或者…… 但无论如何,玉霏的目标始终如一:找到自己的尸体。 “再等等。”君子酬的声音都轻轻的,没有力度,但完全劝住了玉霏。 好,听你的,等等。 他招了招手,示意沈醉和曹长离开房间去休息。 今夜的月格外羞涩得躲在厚重的云里,人间都黯淡了几分。 被一行人劫走的醒木,此时落在了司翳手里把玩。 “嘁,就这?”他似是不屑,又似不悦,看着底下一群饭桶。 “我们伤了君子酬。” “哦,那孽种呢?” 底下人一抖,不敢回答了。自然是没找到。 “教主,只要跟着他们就没问题。君子酬受伤了,那孽种一定会现身的。”好像淹日教就不缺这种胆大的人。 “行了,滚吧。”司翳挥了挥手,醒木一下拍在了桌上。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门口守了三天,如今沈醉可算出门去打听过去三十年的事情了,君子酬估摸着伤还没好,躲在树上的黑衣人别提多开心。 第39章 卿雪绑不到,先绑那个瘦弱公子哥和伤病再说。 他们翻墙过了院子,依旧躲在了树上,却蓦地看见了他们的任务目标——卿雪。 未戴面纱,貌似花美,眉目间流转着担忧,快凝成了一池春水,化作玉著掉落。 男人,居然也可以这样……柔情似水?四脸震惊。 曹长正坐在摇椅上晒太阳,晃晃悠悠的,似乎被阳光晒呆了。玉霏则慢慢靠近了院子中间的树。 躲在树上的头目看着任务目标的靠近,面上一喜,掐准时机,招了招手示意同伴,接着握刀飞身而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天就给这总害他们被骂的孽种留个全尸。 第37章 下流 饭桶就是饭桶。熟悉的话语似乎刹那在耳边响彻。 浸毒的飞镖破空,穿过遮目落叶的同时,刺中了黑衣人心口右三分,不致命,也够呛。 他看着言笑晏晏的男人,瞪圆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曹长制服了一位,剩下两位,自然交给了寒十四。 沈醉不屑于学玉霏用毒,在眼花缭乱的招式里直接把人敲晕了,末了不屑一声:“比小爷我还蠢。” 嗯,具有可比性。 “走吧,四个信息库呢。”玉霏拍了拍手,满脸愉悦。 难怪淹日教要隐没江湖,是真得没脸见人啊。 沈醉一手一个,任劳任怨往柴房跑了两趟。 “什么叫害人害己,这就叫害人害已。芊子前辈被使唤做出的毒,反作用到他们自己人身上是什么感受?” 玉霏笑得颇有反派的味道。 “沈大侠,审问的事就交给你了,淹日教里应该不是人人都是硬骨头。”玉霏开口说到。 “知道了,你别说话了。”你说话就不像他了。沈醉挠了挠头,也对玉霏凶不起来,于是凶神恶煞得看向了被捆在柴房里的几人。 玉霏乖顺地点了点头,打算回房间去看君子酬。 路过庭院,飞镖迎面而来。 还有落网之鱼。 玉霏瞬间闪身躲开,目光一凝,回击了一枚飞镖。 可能没打中,但声势够了。 他打开了君子酬的房间门。 君子酬正在自己换药。墨发向一侧随意披散,他正垂睫看着伤痕,眼睫因疼痛而轻颤,皱眉咬了咬下唇。 伤痕划得不深,但是长,差点划到精瘦的腰。 玉霏一时之间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霏儿,在门口扎根了?” 玉霏闻言,急忙摇了摇头进来。果然师兄还是他熟悉的师兄。 “我帮你。” 他伪成了自己的声音,手被君子酬猛地一握。君子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松了手,有气无力淡淡道:“我还以为你回来了。” “会的。”玉霏则安慰道。 上完药,他在床头坐了一会儿。 以前都是师兄这样陪他的。他一走了之,岂不是太薄情。或许阎王爷也看不下去,让他回来了吧。 “问出什么了吗?”君子酬难得自己打破安静。 玉霏摇了摇头起身:“我去看看。” 柴房里,传来沈醉威胁的声音:“说不说,不说有办法治你们啊。你大爷我可是一直威名在外。” 竟然有人顶嘴道:“你怎么治我们?能有我们教主狠辣?” “咔嚓”,沈醉扳断了一根树枝,笑得阴森森的,“给你们下媚药,涂辣椒,关一起,啧啧啧,哭爹喊娘都没用哟。” 玉霏:……这傻狗有些事倒是挺懂。 无语的不止门外他一个,里面传来抗议的声音:“你……你一个江湖第一的游侠,怎么手段如此下流!” “下流?看在你们下流的份上,我才打算用更下流的方法制服你们。我想想还有什么啊……”沈醉又拿出了个小药瓶。 “诶,瘾毒,这东西可不错,你们到时候事前要不要尝一口,保证魂飞天外。” 四个人齐齐抖了抖。 “谁先说,先说先远走。”沈醉拍了拍手,继续诱惑道。 “我!”四口同声,接着都互看了一眼,竟然带着质问和忌恨。 “呸,一群龟孙,教主问话的时候p都不放一个,还得靠我,现在好了,挣着抢着要说。”头目不屑道。 沈醉笑了,“仁兄平日里受了很多委屈啊。来,就你先说吧。如果说得全后面没人补充得上,他们三个就,嘿嘿嘿。” “老大,我们一条线上的啊。”其余三人立刻看向了头目,示意他留些余地。 头目没理他们,“你问吧。” “你们为啥要抓玉霏,就是卿雪?” “教主大人上次伸了个懒腰,带着笑说:有意思,去查,把这个孽种带回来。她莫不是生了对双胞胎?” 孽种? 门外的玉霏若有所思,看向了摇椅上晃悠的曹长,走近了。 “前辈,迁安公主离开时,是否怀有身孕,你可知是谁的孩子?” 曹长点了点头,“对,怀有身孕,是迁安公主的孩子。” 玉霏:……怕不是晒太阳晒傻了。 曹长似乎陷在了深沉的回忆里:“但达雪很不开心,或者说很厌恶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不是她的随行一直劝她要保重身体,最好不要流产,她肯定会……” “是随行翻译?一个女人。”玉霏问道。 第40章 曹长点了点头。 那就是皇宫里关着的疯婆,她说不定知道些内情。可是问出来,怕是悬。 第38章 伪善 “你们教主和迁安公主什么关系?” “我们教主爱而不得,直接,直接……用了下流的手段。”头目的声音渐小。 难道玉霏是迁安公主和淹日教教主的孩子!不过是被迫的。 沈醉一脸震惊,眼球都快瞪出来了。 “诶,大,大侠,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们教主之前怎么不找他,现在才找他?”沈醉敛了表情,又一本正经问道。 “之前找不到啊,大海捞针。”头目一脸苦逼。 门外的玉霏点了点头。 确实,他被阿兰姐姐托付给师父师娘后,一直和师兄避世习武,后来又在师娘的邀请下进了皇宫,呆了两年。 之后病重辗转求医,怕是才引起注意,但又不好妄下论断。 哦,说不定还有当时自己被太多人暗恋的原因,不好下手。尤其是沈醉那个刺头。 不过,这竟是他的出身吗? “那他是你们教主儿子,你们岂不是要叫他一声少主。”沈醉道。 四人皆是一愣。 这时候一个人开口插嘴了:“不,教主叫他孽种,可能认为他是达雪和先皇的儿子,不然不会吩咐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玉霏的脑海里闪过李澈的话:迁安公主被抓回来时,朕六岁,她是生过孩子了,但是孩子不知所踪。 他不可能是迁安公主和先帝的儿子。 他亲身父亲只能是……淹日教教主——司翳。 玉霏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沈醉恰好开门出来,摸了摸后脑勺,看着庭院那棵树,带着别扭:“你要去认岳父吗?” 玉霏猛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不是认贼作父,他绝对不要……可是他的尸体,一定还在淹日教,他得回去。 玉霏咬了咬下唇,一脸纠结。 他伸手,难得那般小心和祈求,拉了拉沈醉的衣角,“大侠,我们四串个口供。” “你真要?!”沈醉一惊。 “我……心上人的尸体还在里面,我必须要去。”玉霏差点哭了出来。娘的,还得马甲套原皮只身犯险。 沈醉郑重点了点头。 四个人围了一桌。 君子酬的眉一直皱着,不是因为受伤出不来力,而是因为玉霏的身世。 “达雪生了双胞胎。我唤卿雪,另一个是玉郎。玉郎死了,尸体在淹日教。 敛烟兄,那次献舞,你们意外发现我与玉霏神似,推测卿雪和玉郎是双胞胎,不打算让我走上玉霏的老路,保护我。 至于柳阙……就是个帮手,一个过客,已经离开了。” 玉霏说完了最后一个字,马甲,已经无情地扔掉了。 “柳……柳兄。”沈醉似乎触动了,拍了拍玉霏的肩膀,“我……甘拜下风。” 明明指引他们,一路千山万水的艰辛,最后却将自己彻底模糊,甚至以身试险,这是何等伟大的爱啊。 玉霏低头笑了,“别这样叫我了,我叫卿雪。” 沈醉重重点了点头。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敛烟兄还有话说。” 门被关上,玉霏看向了君子酬。 “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你永远是我们的霏儿。”君子酬凝视着玉霏,道。 不论亲身父亲是哪只禽兽? “师兄……”眼泪终究是藏不住了,凝成玉著滑落,玉霏竟直接跪了下来,声音哽咽,“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父母死于淹日教之手。我……我,嗯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吧,反正不是我的身体。” 他们竹马之交,两小无猜,却不想,他是他仇人的儿子。怎么这么狗血? “霏儿,起来。去把你找回来。”君子酬抬手,揉了揉那脑袋,似乎毫不在意,“万事小心。” 玉霏猛地抱住了君子酬,重重应了一声。 而此时,宫里传来了好消息。 神医和毒圣联手制解药,可不是盖的。 “效果如何?” 芊子以身试药,何隐还有些担心。 “怕什么,比不上你。”芊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似乎忆起了往事,“你师父给你下毒,让你自己制解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你长大了又报复回去,他也变本加厉。你不是有时候七窍流血快死了也没人管。唉,没个尽头。” “他是……为我好。”何隐眼睫轻颤,温和道。 芊子笑出了声,笑得很大声,银铃般响个不停:“哈哈哈,为你好,哈哈哈,壹春儿,你真伪善。你要是真觉得他是为你好,就不会从我这儿偷师,毒死他——” “前辈。”出声打断,何隐抬眸,依旧是笑的,却给人冰冷冷的感觉。 芊子撅了撅嘴,晃了晃脑袋:“好,我不说啦。” 第39章 “嗯,我感觉还不赖。”芊子等了许久,道,“慢慢看看吧。” 太医院门外,李澈的目光阴沉,双手紧握成拳。 不是觉得自己活到现在命大,而是难以想象何隐先前的经历。 他扯着嘴角无声笑了,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第41章 他生母并非皇后,按道理坐不上这个位置。奈何淑妃逼得紧,硬生生把他捧上了这个位置。 有爱吗?好像没有。他从出生开始,就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他在羡慕着谁呢? 那个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命将尽却仍灿烂的人。 季如春护着玉霏,惜得是临近暮春将落花,喜得是满树芳华。他们,大概都是如此。 那不是爱。 “圣上。”何隐开门,打算回屋,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李澈,弯腰行礼。 圣上都这么闲的吗? “壹春儿,那个壹春?”李澈只是问道。 无聊的问题。何隐依旧低着头,道:“圣上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哦,”李澈换了个坐姿,一手托腮,“壹春儿。” 这音在他嘴里绕了几回,带着戏曲里的缠绵意。 “你日日夜夜泡在药房里,都忘了朕跟你说了什么。” “圣上不是小太子,该学着自己睡觉了。” 李澈低头,让人看不清神情:“确实不是。” “无心之言,圣上莫怪,若无事,草民要去看看新进的药品。”何隐依旧笑着。 无心之言,说得轻巧。 李澈起身,阴影投落在了何隐身上。何隐并未抬头,扭头回避。 “惯着你了。出了宫谁惯着你?” “天下人吧。”何隐笑出了声,“或者……圣上想要揭发我。” 他知道,刚才芊子那番话,李澈全听了去。 他靠近了李澈,手指戳在了黑袍龙纹的一个点上,“那圣上看看他们是听你的,还是信我的。” 李澈名声打一开始改年号的时候就不好,更别提非嫡出。但神医的名号,哪怕未加雕琢和深入了解,在世人眼里也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仁者。 纤细的手腕被大力握住,李澈咬牙:“壹春儿,你毒死我吧,李延你养,天下也是你的。” “我不稀罕。我要在神医谷逍遥自在。”何隐抽回了手,退开一步。 “在这里也可以。” “不可以。”他反驳得确凿。 “那你走吧。”李澈甩袖离开,背影萧索。反正他谁也留不住,来思也好,如春也罢。 君王无情,自古如此。 —— 沈醉如往常一样掠过宫墙,进了摘星楼,随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难得摘星楼顶屋空空如也。他环顾着房间,竟觉得失落,毕竟他从来没有扑空过。 简清辉难道做法去了?国师要做法,他怎么没听闻呢? 沈醉等了一会儿,听见了熟悉的狗叫渐近,不是,狼嚎。 开门的人素衣白袍,依旧淡雅,唯有脚边两只狼崽子,显得违和。 “你去遛狗——狼了?”沈醉挥了挥手招呼道,显得惊讶。他以为简清辉不会认真养它们。 简清辉是不会告诉沈醉他就带着两只狼上下了三层楼。 “又有什么事?”简清辉坐下,自己斟茶,问道。 与前任国师不同,他不喜欢有人伺候在身侧,摘星楼便冷清更甚。 “对啊,我来是什么事呢?”沈醉自言自语了一句,看见两只跑向他的狼崽子,眼睛亮了,直接把事情抛到脑后。 “来,滚滚,呵呵,好久不见了。”沈醉一臂弯一只,眉眼弯弯,“又长大这么多,真快啊。” “说,谁是乖狗狗。”沈醉逗着狼,丝毫没把它们当狼。 “这是狼。”简清辉无奈道。 沈醉耸了耸肩,“我的狗,你的狼,好吧。” “免费寄养?” “哪有,送来保护你的,解闷。你是主子。”他抱起一只狼,晃了晃那爪子,“是不是,你们后爹疼不疼你们啊?” 两只狼崽子都摇头晃脑叫了一声。 简清辉偏头。 “诶,我可看到了,你刚才笑了是不是?是不是?”沈醉“xiu”一下丢了两只狼崽子,窜到了简清辉面前。 简清辉避着沈醉的视线,没摇头,没点头。 沈醉没大没小,直接捏住了简清辉的脸,一脸痞气:“小样儿,你一笑是值千金吗?都不准小爷我看?” 简清辉抬眸,看向了沈醉,又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冷淡,不近人情。 他的眉一皱,沈醉的心就猛地一跳。 “寒白。” 沈醉闻言,着火了一样松了手,背在了身后。 “我想起来了,我是来拿药的。”他匆匆道,要离开。不就是喊个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害羞了?” 简清辉竟然调笑起他来了。 第40章 叫爹 “没有。”沈醉怒瞪不承认,“正事要紧,我走了。” 踩在窗户上准备离开的一刻,他又回头,报复似的喊了一声:“简清辉。”接着风一般走了。 “嗯。”简清辉轻轻应了一声,任由两只狼崽子在自己雪白的衣袍上打滚玩耍。 沈醉跑去拿药,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何隐都还没来得及交代清楚,但还好留了字条注释。 “我走了。”玉霏拎了包裹,身边跟着四个黑衣人,没有回首。 “嗯。” 君子酬这一声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好像没有丝毫挽留。 白鸽落在了君子酬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 第42章 门被关上,君子酬才解下了信。 如果有意外,他已经联系了武林盟主,到时候血洗淹日教。当初夺了他的父母,难道现在还想夺走他的心上人吗?做梦。 “少主,接下来回教?”头目已经被洗脑,现在格外乖巧。 “对。”玉霏点了点头。 去见见那个素未谋面的,还盗了他尸的奇葩爹。 一路向西北,在偏僻处,淹日教门口,应要求,玉霏被蒙上了眼纱。 他看着娇弱,本来应锁在手腕上的铁链,被丢在了一边,想来对方是认为他翻不出什么水花。 “不错,有赏。”高位上的男人一笑,迈步下来,“你们都退下吧。” 玉霏的下巴陡然被捏住,眼纱被人粗暴地扯落,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司翳一张带着怒气的脸。 “爹!”玉霏一瞬间眼眶里蓄了眼泪,一张小脸看起来委屈极了。他也确实委屈。 “你叫谁爹?” 捏着下巴的力度,似乎松了点。 “你爹不是先帝吗?”司翳睨着他眼中的孽种,质问道。 玉霏也一惊,暂时说不出话了,虚弱地“啊——”了一声。 “我娘被抓进宫时,我已经出生了啊。而且……先帝没道理让他的儿子在外面……受尽凄风苦雨。” 他像是想到了过往种种不堪,垂睫掩了泪。 下巴的手松开了。 司翳背对着玉霏,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显然也在消化这个与他认知相反的事实。他找了二十多年的孽种,竟然是他亲生儿子? “我……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算了,你先去歇息吧。”司翳长叹了一声。 玉霏捏了捏衣角,垂头喃喃着:“我……我怕。” “你,不成器!你以后就是淹日教的少主,怎么可以如此……”司翳看他的眼神,恨铁不成钢。 “我……我不瞒着父亲,我自记事起就被风尘女子收养,学的本事,都是不入流的,也微不足道。我怕是……” “给你老子学!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司翳声音突然放大,吓了玉霏一跳,但他还是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了。 “卿雪是吧,你以后不叫这个名字,叫司成,成王败寇的成。”司翳的声音放缓了,“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我会安排。” “是。”玉霏点头出门了。 这只是第一步。他还未完全取得信任,以后怕是要吃不少苦。 尤其是这张伪造的脸,一旦露陷,一切白搭。 房间倒没有玉霏想象里那么阴间。他对领路的人道了声谢,谁料领路的弯腰提醒道:“少主,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不必如此降低身份。” 玉霏像是无措,摆了摆手,最终道:“那你退下吧。” 这就是魔教比不上武林盟的地方,一点也不尊重人。 他歇下了,鸡还没叫就被拉起来去学习。 学啥?刀枪剑戟棍棒暗器,什么都学。玉霏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劳累过,屡败屡战。 还好柳才的身体不习武,没底子,他们发现不了。 感觉到时候他百般武艺样样精通,可能不太会想回自己的身体了。 不行,他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活的。 玉霏躺在床上,毫无挣扎得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片漆黑,接着落下了霖霖的雨,丝线一样滑落,从玉霏的手指缝隙里消失。 耳边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他抬眸,看见了红衣束腰的身影。 素手握着弯月形的刀,女子忽而回眸,看向了还在状况外的他,带着笑,嘴唇嚅嗫,说了什么。 而后只有满天的雨混着红色的血,浸湿了地面,留下不平整的水洼。 玉霏低头,看见了幼小的自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倒映着模糊的记忆。 “阿兰姐姐!”小孩的哭声,响彻在耳边。他被师父抱着,离兵器碰撞的地方越来越远。 玉霏猛地睁开眼,冒了一身冷汗。 阿兰姐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人在追杀他们?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41章 老套 “少主,今天起得早。” 玉霏扯了一抹笑,点了点头。 今日练武也结束的早,玉霏在淹日教随便逛逛,路遇荷花池,不由停住了。 荷花未开,但池水澄碧,倒影着蓝天白云,意境空灵。 他没想到,魔教里还有这种地方。 “好看吗?” 司翳的声音陡然响起。 玉霏腰板直挺一鞠躬:“父亲,好看。” 司翳在盯着他看。 怎么,我说太快词连一起了? 看得玉霏都快维持不住那个姿势了,司翳才道:“后日带你去听说书。” 说书!玉霏瞬间就想到了那块醒木。会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但凭父亲做主。”他道,显得沉稳不少。 “以后要学会自己做主。”司翳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而翌日下午,玉霏参与了淹日教的复兴计划。 “除了招人,没别的了?诸位是觉得武林盟是傻子,还是觉得江湖人是傻子?” 坐在高位上,司翳的声音慵懒,却令人毛骨悚然。 “少主,你和君子酬沈醉他们认识吧?” 蓦地,一道声音传来,所有视线都聚焦到了玉霏身上。 第43章 玉霏点了点头,解释道:“他们当初见我真容很像玉来思,便推测我们可能是双胞胎兄弟。又说玉来思尸体被盗,担心有人对我不利,说要保护我。” “长老可是有什么计策?”玉霏又把问题抛了出去。 “你可否混进武林盟?只要掌握里面的情报,我们去攻克他们完全不是问题。” 服了,淹日教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玉霏一愣,低头似乎在思索,思索谍中谍间谍的下场是什么样子的。 “好,就这样。”司翳一言论定。 不是,你们到底算信任我还是不信任我。这工程也太大了吧。 “他们可能不会再信任我了。”玉霏低声道,“沈醉不在,君子酬养伤时,我趁机带人离开的。” “你就说是他们劫你走的。” “对,然后你逃了出来,也让他们放松对我们的警惕。” “还有学的武功之类的非必要不要暴露,最好让他们挡刀子。” 一群人谆谆教诲,玉霏矜持点头,“谨记,谨记。” 编得这些,狗都不信。 虽然收拾好了东西,但是该听的说书不会少。 此时就他和司翳二人,大气包场。 很快说书先生上了台,把玉霏熟悉的醒木一拍,就开讲了。 讲些什么? 讲初入江湖的少女懵懂天真,遇到了真命天子,克服了重重磨难,从此二人携手浪迹天涯,成就一段佳话。 好家伙,要不是司翳在旁边,玉霏准已经睡着了。 他师娘都不听这么老套的东西了,淹日教主能不能跟上时代啊,很容易被淘汰的啊喂。 说书先生鞠了一躬,下台了。 “如何?”司翳问道,似乎还浸在故事里。 玉霏低头,看着自己伸出来的双手,手指蜷曲,“我……保护得了那个姑娘吗?” 他看向了司翳。没错,他故意的,就往这奇葩爹心口扎。 司翳握着椅子把的手用力,甚至留下了裂痕。 “不要沾染情欲,不然会变得不幸。”他起身,只是道。 确实,看出来了,就这蒸蒸日下的淹日教。 玉霏也跟着起身,抱拳:“谨遵教诲。” “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兄弟。”像是下了最后决心,司翳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玉霏的心猛地一跳,应下了。 他终于马上要找到他的尸体了! 只是阎王爷也没告诉他互换流程是什么啊? 要是见面就还魂,柳阙倒地不醒,棺材里玉霏诈尸,该多么吓人。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跟着司翳绕过层层叠叠的墙壁和机关最终来到了一扇贴门前。 铁门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司翳站着没动,玉霏尝试推,没推开。他正想着这铁门有什么玄妙机关之处,终于司翳开口了: “忘带钥匙了。” 玉霏:您带我兜兜转转一路,就来看个铁门?害的我白高兴一场。 “无碍。”他垂睫,手指划过铁门,“我们也不相识,只当对方不存在吧。” 说完,抹了抹眼泪,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然后,玉霏眼睁睁看着淹日教主面无表情拆了铁门的一根铁棒往旁边一丢:“果然没记错,就是这根可以拆。好了,进来吧,说什么都不能白来一趟。” 玉霏:……这破教迟早要完。 他侧身,学着淹日教主的样子,从两根铁棒中间穿进了室内。 室内黑漆漆一片,散发着冷意。 直到蜡烛点燃,照亮了一小方天地。冰棺里,完好保存着尸体。 玉霏的瞳孔一张。 第42章 回归 那是他。 互换没有开始,看来要玉霏主观触动才行。 他仅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似乎不忍再看。 “相同的脸,竟然是如此截然不同的命运。”玉霏叹了一声。 “他生前可是千万人宠着,所以活不久。你之前受尽欺侮,今后为淹日教少主,完全可以一一讨回。” 啊呸呸呸呸。 “我儿,”司翳看向了玉霏,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淹日教的未来,是你。可惜我给不了你太多。” “爹……”玉霏似乎有所触动,低头抱拳,“不辱使命。” 这种小事,我一定把贵教搞破产。 司翳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入虎穴又要出虎穴,玉霏最后留恋地看了冰棺里的自己一眼,摇了摇头。 可是他真得真得很想要回去啊! 不行,明早就要去玩谍中谍了,今晚就得行动。 月黑风高夜,猫头鹰的脑袋转了一圈,咕咕叫了一声。 这还是玉霏第一次晚上一个人偷偷摸摸执行任务。 偌大的淹日教,守夜的人都在打瞌睡,这玉霏是早见识过了。虽然大家都在给他画大饼,但玉霏心里特清,这破烂的教。 轻车熟路来到了阴暗的地方,点了火把,拆了铁门,玉霏的手指摸在了光滑的冰棺上,就像摸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在心里呼唤着:阎王爷,阎王爷,我找到我尸体了。 好奇怪,但没办法。 黑暗瞬间蔓延,吞噬了一切,玉霏站在了虚空里,低沉的男声传来:“嗯,换回去,你可以再活五年。” 第44章 “五年!那也太短了!”玉霏拔高了声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才五年,这五年哪里还得清他的那些债。 蓦地,响起了另一阵温柔的男声,带着笑,“许你与他白头偕老,可好?” 玉霏呆愣了一会儿,问道:“你是?” “胡天保。” “神仙显灵,谢谢您,谢谢谢谢。对了阎王爷,我不能呆太久,万一有人来……”玉霏有所顾虑,说到。 “啊,现在时空是静止的,再说你呼唤我时,你身后二十步已经有人了。” 玉霏的心猛地一跳,司翳?他来做什么?瓮中捉鳖?这可怎么办,今晚换不成了? “阎王爷,你当初说我人间情事未了,帮我一把,然后师兄能听我的心。换回去之后,也是这么长时间,我可不可以听我师兄的心啊?” 玉霏心里打着小算盘。他在这方面从不吃亏。 “嗯,也行。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哦,我现在的身体不是在棺材里吗?我如果魂进去是打不开棺材的,可不可以把柳才和我的身体也换位一下?但是衣服还是那个……司成的衣服,对司成的。” 这样他就可以原身原魂站在外面了,刚好司翳分辨不出来。 “我懂你的顾虑。”虚空里传来笑声。 接着那声音低了下去,显得庄重:“我许你一生安康,再没有疾病缠绕。” 谢谢未说出口,黑暗里白光一闪,玉霏再次站在了冰棺旁。冰棺里还是那一张脸,却不是原来那一个人。 他!玉霏!浴火重生回来了!而且,他还能听他师兄的心了,嘿嘿嘿。真好奇面瘫师兄心里都想些什么。 “成儿?”司翳看见了那背影,唤道,“你也睡不着,来看看?” 玉霏转身行礼,“父亲,我明日就要离开,却未曾与亲兄弟呆上几个时辰,心里不安。” “你不需要那些东西,不需要感情牵绊。”司翳揉了揉眉心,“我倒有些后悔带你来看他了。” “我知道的,只是最后一面罢了。”玉霏道,“父亲呢?还要再呆一会儿吗?” 还说我,自己不是一个样? “看着糟心,打算明天你走后烧了的。” 玉霏心里“咯噔”一下。 令堂的,还好他来得早,不然真只剩灰了啊,到时候都没地方哭。 司翳话音刚落,黑暗又席卷而来,唯有零星的光线斑驳洒落。 玉霏看到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魂——柳才。 “玉霏,你借用了别人的身体,不久他的身体将火化。现在,他想拜托你一件事。”阎王爷说到。 “好。”玉霏一口答应。于情于理也该还人情。 那魂动了,叹息一声:“我为柳家家主,腰缠万贯,但剽掠其人实非我意。” “我中了陂族巫术——牵丝傀儡,有时候一言一行都不受我自己的控制,酿成了如此后果。” “达愕他爹那时就不信巫蛮,已经将他们驱赶。”玉霏想起了那次天山脚下的经历,道。他当初本来是想看看巫术的,结果达愕脸色大变。 “这……”柳才摇了摇头,“我想少侠去江南调查,最好把巫蛮赶出去。 还有我的财产需要钥匙才能开启。钥匙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我打算散尽家财为民服务,积点德。” 第43章 不矜持? “阎王爷特许我转世投胎为飞鸟,在完成心愿前有人的意识,届时我会帮助你们。” 玉霏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鸟?” “本来是做鸭的。”柳才嗤笑一声,摆了摆手,不打算回答,“拜托少侠了。” 玉霏郑重点了点头。 黑暗散尽,他又回去了,看向了司翳。 先把眼下的事解决再说。 “父亲,我先回去了。” 司翳便点了点头。 于是他又乘着马车一路向东南,到了京城外的一间旅馆,暂时歇息一下。 “就你这小破店,还讹人!次次来你们这儿,都只剩一间房?有没有搞错啊!你们这是只有一间房吗?那还叫什么客栈!” 未进门,先闻其声。巧了,就是准备去武林盟的沈醉,还有沉默不语的君子酬。 只剩一间房,偏偏和沈醉在一起,唉。也不知道霏儿怎么样了。 玉霏眼睛一亮,他师兄的心声,呜呼! “两间,客官,真得只有两间房。不讹人,给你打八折,好不?您消消气,消消气。”估计看沈醉腰间带剑,又凶神恶煞,不好惹,老板连忙点头哈腰。 “大舅子,我们一人一间。”沈醉转身,尾巴差点晃上天,而后就看见了进门的玉霏。 “你……”他皱眉,还没打招呼,君子酬见状,也回身了。 怎么没听到心声呢? 自然因为我已经换回来啦。 “师兄。”玉霏低眉一笑,“我回来了。” 君子酬和沈醉都呆愣在了原地,难得同步。 回来了?好开心!可以亲亲了! 诶不是,等等等,他师兄想什么呢?怎么进度条这么快? 玉霏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他照着淹日教自导自演的剧本解释了一遍。 今晚一定要和霏儿一间房,一定要!沈醉最好长点心! 看来他师兄对沈醉其实是不耐烦的啊。 第45章 “你……你是卿雪还是玉霏还是柳阙?”沈醉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唔,都是吧。”玉霏展颜一笑,揽了他的师兄就上楼了,徒留沈醉一人懵逼。 霏儿主动揽我了,一点也不矜持,哼。接下来是不是要……啊,别想了,君子酬,你个禽兽!还不知道霏儿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呢。 要不帮他检查一下? 借口!我真看不起你。 可是真得好想……你闭嘴! 玉霏觉得脑袋快炸了,他真没想到他这面瘫师兄内心戏怎么多,还可以自己演自己?好可爱。 回了房间,玉霏锁了门。 霏儿锁门了!他是不是要……天哪,这也太不矜持了,这我怎么招架得住?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虽然师兄内心慌的一批,但是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啊,玉霏打心里佩服。 “师兄,”玉霏坐在了君子酬身边,“阎王爷许我一生安康,不被疾病缠绕。” “好。”君子酬开口了。 霏儿不再生病了,太好了。那以后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怎么可以粗鲁地对待霏儿! 万一情到深时忍不住…… 闭嘴!你个伪君子!你这样霏儿怎么可能喜欢你! “淹日教让我回来当间谍,现在是谍中谍,你懂吧。”玉霏尽量暂时忽略了他师兄的心里话。 君子酬点了点头。 好危险,但是总觉得好刺激。霏儿现在是魔教少主了,而我是正道之人,嗯,话本里怎么写来着? 呵,魔教之人,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不也抓到你了吗?这绕骨柔的滋味,好不好受?你求我呀我就给你…… 我在讲正事啊师兄!你能不能上点心!师父就是没看清你的本质才让你去处理师娘的话本子的! 玉霏简直三观震碎一地,咳了一声,“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接下来要去武林盟。” “然后和盟主商量一下?” “嗯。” “好了,睡觉吧。”玉霏低头解衣带。 君子酬:这这这是我不收费能看的吗?!霏儿怎么这么不矜持! 他扭头,耳朵发红。 等他心里千回百转,玉霏已经盖好被子面朝墙壁了。 后悔向阎王爷要求听他师兄的心。真心后悔。 玉霏闭眼装睡。 睡着了吗?我的霏儿回来了。真好。 朦胧细碎的月光下,阴影投落,君子酬撑起身,凑近了看玉霏。 我可以亲一口吗?不会被发现的吧。 可是我怎么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这种事情应该你情我愿才对。不能偷亲。 可是看着真得好嫩,就亲一口,当作无事发生,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师父说要做个正人君子…… 第44章 童养媳 君子酬纠结了半天,玉霏闭眼无语得听了半天,他索性睁开了眼,装作一脸懵地看向君子酬。 君子酬微微一愣。 醒了?刚才就应该直接一口的,哎哟。 等等,这下该怎么解释?梦游?霏儿不信。想你了?好肉麻。干脆不解释吧,睡觉。 君子酬还没来得及行动,玉霏就伸出手猛地抱住了君子酬的脖颈。 令堂的,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师兄这么磨磨唧唧,叽叽歪歪的。 月色漾开银辉,晃了人的心神。静谧的夜里传来细密的声响,带着热气,挠在了人的心上。 “做什么?” 谁也不知道谁先停的,总之君子酬压低了声音先问道。 霏儿!三更半夜不睡觉玩火!在外面学坏了!我差点就陷进去没出来。 霏儿是第一次吧是吧是吧是吧阿巴……怎么可以这么主动?! “想你了。”玉霏松了手,也低声道,含着委屈般。 所有的思绪都在此刻戛然而止,君子酬缓缓低头,好像要再上演一遍刚才的情景。 “砰——”门霎时被人粗暴地打开,同时还有沈醉的声音:“我还是不懂你到底是玉霏还是——” 烛光摇曳,照着沈醉一张眼珠子快掉下来的脸。 他举起的手都是颤抖的,“大,大舅子,你,你你你……” 烛光被风拉扯,倏然熄灭,一切都陷入了死寂。乌鸦掠过窗户,留下难听的声音。 完了。 君子酬心里这两个字缓缓传进了玉霏的耳朵。 完了。玉霏同感。 剪不断理还乱啊。不过他和他师兄怎么这么像偷情的一对呢? 点燃了烛火,沈醉坐在了椅子上,怒气冲冲看着坐起身的玉霏和君子酬。 他一直以来打算从旁侧入手先讨玉霏师兄的欢心,从而多几层接近玉霏的机会,谁曾想! 不对,那人真得是玉霏吗?玉霏不是死了吗?沈醉想着想着,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那也不行!他们怎么能如此……卿卿我我! 他怒拍桌子,玉霏吓得一抖,看向了君子酬。 该怎么解释呢?好像解释不清。两情相悦没什么好解释的吧。是沈醉一厢情愿啊。霏儿喜欢的是我,呜呼! 师兄……玉霏一言难尽,只听他师兄说到:“沈大侠,实不相瞒,玉霏是我的童养媳,不过对外互称师兄弟。” 沈醉一秒石化,连咆哮都没有,直接含泪从窗户一跃而下。 第46章 傻狗子受了刺激总喜欢离家出走。 “君!敛!烟!”玉霏登时面红耳赤,直接喊到,“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差不多。”君子酬淡淡道。 这叫差不多! “刚好沈醉走了,你去他房间睡。”玉霏一脚把君子酬踹下了床,蒙头就睡。 一个亲亲之后错失同床共枕的机会。君子酬无奈摇头,乖乖去了沈醉那间房。 而此时“离家出走”的沈醉一溜烟跑回了京城,回到了他熟悉的摘星楼。 导致简清辉早上睁眼准备开窗,就看见了坐窗户上的悲伤“雕像”,差点失手把不法分子推下去。 “你……”简清辉想骂人但怎么也骂不出口,最后凝成了一个字,“滚。” “你昨天晚上观星象没有?玉霏儿活了。” “嗯?”简清辉被两只狼崽子弄得心力憔悴,把它们关门外一早就睡了。 “好吧好吧。”沈醉摆了摆手,顶着黑眼圈,像是沙漠里快干涸的小水塘。 简清辉第一次见沈醉这样,于是问道:“怎么了?” “君子酬他,他他,”沈醉又结巴了,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近水楼台先得月?”简清辉心里了然。 “对!”沈醉一拍手,“诶不对,你怎么知道?” 简清辉本来想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但竟顾及沈醉的面子,还是一脸高深莫测地说到:“算出来的。” 一阵风起,沈醉已然抱住了简清辉的腿:“我也想学,国师大人,我想修无情道。” 像极了滚滚。 滚滚黏人,呵呵高冷。 “那你找错人了。”简清辉不为所动。 “诶,哦,你也刚失恋,我俩一起修吧。”沈醉巴眨着眼睛。 你听听这还是人话吗?两个人一起修无情道? 简清辉挪了挪腿,示意沈醉松手,“浪迹江湖,别烦我了。” 沈醉反而抱得更紧了,“你居然觉得我烦,好伤心。” “沈醉。” 连名带姓,沈醉乖乖松了手起身,倒了杯凉茶,手指敲着桌子:“那你就一辈子,在这小高楼里孤独终老?” “前辈他……”简清辉想到了什么,呢喃唤道,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精神寄托在哪里。 如果可以,他还想见前任国师一面,问问他该何去何从。 第45章 陪酒 听到狼崽子扒门的声音,沈醉去开了门,抱起了两只狼崽子。 “你不觉得我们像两个极端吗?”简清辉背对着沈醉,拿出他的棋盘。里面的棋,已经全齐了。 “是啊。”沈醉不可置否。 一个浪迹天涯,一个困锁高楼,本来不应该有交集的吧。 “你不该救我。” “啪嗒”,棋子落入了棋盘之中。 那年春祭,祈福安康。 本来大皇子党的人已经暗地里找过他,要他上书奏命立太子,以天运命数为由。 他从不沾染任何一方的势力,如此倔强执拗,注定一路坎坷不平。 所以天降大雨昭示着他的预测与神圣的同时,血花在脸颊绽开一片花瓣。 太匆匆,太慌乱,太高傲而无助……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那惊慌失措的人群和杂乱的会场的。他只记得抬眸,看见了恣意潇洒的笑,连天都晴了。 “瞧你吓得,还不谢谢我行侠仗义。”或许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还握着简清辉的手。 简清辉猛地抽回了手,低声问道:“名字?” “沈寒白。要不要个签名?小爷我在这江湖,一定可以扬名立万,傲视群雄。” 像个骗子。但真得会有这么傻的骗子吗? 简清辉沉默了一阵,直道:“谢谢。”然后,实诚给钱。 沈醉鼻子出气,“谁稀罕二两银子。走了,国师,等着瞧,你会后悔的。” “叶渡。”简清辉只是道,他的声音有些轻,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 那是他成为国师前的名字。而国师,一律都叫简清辉。 “你在后悔这个啊。”沈醉翘着腿,嗤笑一声。 “寒白,你会下棋吗?”简清辉唤这个名字,声音好像是柔的,冰雪化了一样。 “我……不会可以学,但我不想学,你自个儿下。” 沈醉撸着狼,赖在简清辉这儿不走了。 简清辉真就自己下,没管他。 白发披散,落子的瞬间,那长羽似的眼睫就轻颤了颤。简清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有的时候眉头微皱,像是遇到了难题,有的时候又像是豁然开朗。 “我失恋了,晚上陪我去喝酒吧。”沈醉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后临近中午才说到。 “戒酒。” “你陪我,看着我喝,总行了吧。你是不是还戒色,那还喜欢玉霏儿干什么?” “不动情,可动心。”沈醉这个文盲怎么懂。 “你答应了啊。”沈醉死皮赖脸道。 “仅此一次。” “你不是年近不惑就退休了吗?” “嗯,年近而立要找下一位继承人。”简清辉也补充道,“陂族大祭司也是如此。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摩拉那么老了还是大祭司。” “我也觉得另有隐情,难道因为达愕南征北战,他们没换代?”沈醉托腮,想不通。 第47章 距离“狗子离家出走”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玉霏和君子酬还在客栈等着。 “进来都不敲门。”玉霏吐槽了不知道几遍。 君子酬点了不知道多少次头。 “要不我们先去武林盟?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威胁。” 君子酬没点头,也没摇头,似乎在思索。 不行啊,我怕他更伤心,万一黑化了怎么办?那我可就是真罪人了。 可是如此一来耽误行程,也不知道他到底何时回来,干等不是办法。 总不能去找他吧,那不是大海捞针? 算了,再等等。他想通了会自己回来的。 事实上,玉霏和君子酬等到了晚上,也不见沈醉人影。 “走吧。”君子酬拿了剑,道,“不等了。” 狗子太让人失望了。 而此刻沈醉正大口喝酒。 他本来想叫几位姑娘的,但看在简清辉的份上,硬生生忍住了。可是一个人和闷葫芦喝酒,真得好无聊!他到底抽了什么疯? “你喝醉了,我怎么回去?”简清辉突然伸手盖住了沈醉手里的酒杯,看着沈醉,一本正经问道。 “那有什么,不醉不归!”沈醉不依,又一杯下肚。 简清辉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来陪沈醉喝酒,他揉了揉眉心。 月渐西,掩在了云层里。简清辉硬生生扒住了沈醉的手臂:“沈寒白,算我求你别喝了,我还要回宫呢。” “有什么好回的,在外面不够潇洒自在?还是你沈爷我不够帅?”沈醉似乎喝醉了,疯的不清。 “不够帅。”简清辉偏头道。 “诶,又笑了又笑了。”沈醉猛地捏住了简清辉的下巴,也傻乎乎一笑,“小样儿,笑起来真好看。” 第46章 口是心非 沈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一觉醒来,头有点疼,躺在了郊外的树旁边,还有一匹马在不远处晃荡。 他……喝断片了。 零星的片段从脑海里闪过,沈醉却一想就头疼欲裂。 算了,还是去武林盟吧。 总之再回去找简清辉问清楚,给沈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和君子酬玉霏走的同一条路,加上一路飞驰,很快就和两人碰面了。 碰面了,只一个“哼”字,挑起冷战来。 君子酬依旧话少,没什么表示。 来当局外人,破坏二人世界,还好意思哼?我的霏儿也对我那么冷淡,虽然知道是因为有淹日教的人在附近。 连手手都没碰到,呜呜呜…… 玉霏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服了,一会儿说我不矜持,一会儿感叹手都没碰。呵,男人。 三个人似乎没有感情,无声走了一路,终于到了武林盟。 武林盟主,那个给君子酬落款为“一”的,吴一,亲自站在门口热情欢迎。 “哎呀,沈大侠,可算把您盼来了。”他上前要握沈醉的手,被沈醉躲开了,于是握着君子酬的手笑嘻嘻晃了晃。 这是个会化解尴尬的。 吴一又看见了玉霏,眼睛一亮:“这便是贵师弟?好像我一位故人啊。” 玉霏心里“咯噔”一下,故人?宿敌?司翳?!要不要第一眼就识破啊? 君子酬依旧点了点头,侧身示意吴一进门。同时拍了拍了玉霏的手以示安慰。 摸到手手了,呜呼! 玉霏:……大可不必。 吴一便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其实喊你们来,一部分是为了淹日教的事情,更大一部分,是有人在江南发现了巫术。” 那不是柳才留给他的任务?玉霏留心了。 “淹日教嘛,命不久矣,不足为惧。”似乎看出了沈醉的疑惑,吴一信心满满道。 但他转而又蔫了吧唧,此时议事厅,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玉霏第一次见这么大场面,拉住了君子酬的衣角。 沈醉自然看在眼里,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瞥开了视线。 吴一则解释道:“这些大部分都是江南的门派。前几个月死的柳才你们知道吗?我们怀疑也是中了巫术,可是找不到他的尸体。” 玉霏的眼皮跳了跳。 如果没错,柳才的尸体可能已经在淹日教烧成灰了。 议事厅人声鼎沸。 “这巫术委实恶毒,操纵人的神志意识,有时候让人难辨真假。” “是啊。传言这巫术本来是北疆之地盛行的。老达古拉驱赶之后,就跟夹着尾巴的老鼠一样,逃到了这么南的地方。” “这可怎么办呐?稍有不慎,岂不是,岂不是要沦为他们的阶下囚了?” 吴一混在人群,似乎无人在意。 “这次找你们呢,也是因为知道你们去过陂族当地,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陂族当地禁止谈论这个话题。”君子酬如实道。 玉霏则低吟一声:“但说不定芊子有什么线索。” 他又抬眸,奔着自己的目标去:“盟主,可否把清缴魔教的任务交给我们。完事后,我们就前往江南调查当年柳家之变和巫术。” 君子酬点了点头。 吴一看向了沈醉。 沈醉本来不想点的,可是又实在没事干,所以点头同意了。 安排了房间休息,君子酬和玉霏挨着,似乎隔墙就是对方。因为玉霏总能听到絮絮叨叨的声音飘过来。 第48章 又是没有霏儿在身边睡觉的一天,难受。 上次霏儿好主动,嘴唇好软,想,呜,君子酬你个禽兽!不许想! 不过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霏儿主动点? 令堂的,你自己主动不行吗?玉霏锤了锤墙壁泄愤。啊!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好后悔…… 失眠是两个人的事。 翌日一早玉霏和君子酬去见吴一,沈醉早就到了。 “要给你们派些人手吗?”吴一问道,目光在两人周围打转,“你们是师兄弟对吧,敛烟是师兄,两个人都俊俏的。” “童养媳。”沈醉撅嘴。 “pinglinng——” 吴一左手还拿着茶盖,右手的茶杯已经掉落碎一地了。他一脸震惊地看向了沈醉:“寒白,你不会病了吧?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沈醉扭头,不搭理。 玉霏赶忙打圆场,“诶呵呵,沈大侠还会开玩笑了,来来来我们聊一下怎么收服淹日教。” “你不就是淹日教少主,司翳死了不就成了。”沈醉一大早吃了火药一样。 “pinglinng——” 吴一左手的茶盖也落地碎了,他睁大眼睛看向了玉霏。像他的一位故人…… “长老堂的人不信我。我势单力薄。”玉霏耸了耸肩,哭笑不得,无奈回到。 第47章 熟了 “但我有法子,你们也不必担心。” “额……那我就把这两件事交给你们三位了?”吴一似乎有些顾虑,“你们还年轻,万事小心为上。” 他又掏出一块令牌,“这是武林盟通用的令牌,可以向其他门派求助。” “谢谢盟主。”君子酬接过,又问道,“我师父他的踪迹……” 吴一只是摇了摇头。 “他要真想躲起来,谁都找不到的。我试过了,可惜无能为力。” 君子酬和玉霏都沉默了。 “他最大的心愿肯定是看着你们三好好活着。” “和我有什么关系?”沈醉插了一句。 “诶,不是你,是桃娘。”吴一摆了摆手,直接扎心——就算挤进去也是局外人。 “我们知道的,谢谢盟主。”玉霏一笑,“请问您知道二十多年前达雪殿下的事情吗?” “她啊,向我们求助过。”吴一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得玉霏心一揪,气都不敢喘了。 “她想和我假装情侣让司翳死心来着。”吴一皱眉道,“我拒绝了。她可是先皇的女人。” 玉霏:…… “哦对了,她的代号就是单字霏——”吴一一拍脑袋,看向了玉霏,话都没说完,止住了,“额,或许我记错了。” “无碍。但我为什么姓玉呢?”我偏玉碎给你看?玉霏低声呢喃。这个名字他记事起就跟着他了,阿兰姐姐也叫他玉霏儿的。 不合理。 “先不要多想了。”君子酬摸了摸玉霏的脑袋,“我们先行告退。” 吴一点了点头。 “我总感觉漏掉些什么。”出了门,玉霏依旧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先让淹日教洗心革面要紧。他敲定,独自一人到了武林盟百里外的小竹林。 风掀起翠浪,为首的黑衣人落地,“少主。” “几个人?”玉霏问道。 “三个,加上我。” “行。”玉霏点了点头,看来人也不是很多,手上的瘾毒解药够了。 他蹲下身,靠近了黑衣人,接着悠悠的熟悉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霏儿居然离那个野男人这么近?怎么可以?回去一定要让他先洗澡。 玉霏:师兄!我不是让你别跟着我的吗? 但眼下他只能装作不知道,拿出了小药瓶:“这是瘾毒的解药,我与神医熟识。” 黑衣人瞳孔一张,直接双膝跪地一个响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需要你去淹日教帮我拉拢些势力,长老堂的人不信我。事成之后有赏。” 玉霏将药瓶和指南塞给了黑衣人,“制作有限,一定剂量才能解毒,你考虑清楚。” 黑衣人拿着药瓶的手都是颤抖着,连连点头。 “等芊子回教,让她写一封关于巫术的信给我,告诉她我很高兴天山脚下相识一场。去吧。”玉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甲卯领命。”黑影消失。 无论这个甲卯是聪明还是傻的,对玉霏来说都行。 聪明点就真的帮他拉拢势力,不聪明就告诉司翳他收买人心。他不信司翳不向着有雄心的亲身骨肉,反而向着外人。 玉霏扭头回去,听着君子酬的声音渐渐飘远:霏儿真熟了,可以吃了。 玉霏:? 他回去,特别自觉得先洗澡,接着和君子酬讲着阎王爷以及其他的事。 “你说柳才什么时候来啊?他变成鸟儿了,找得到我们吗?”玉霏趴在桌子上,问道。那可是一个大头。 “这么关心别人?” 我醋了我醋了,进门来说的话全是关于别人的。霏儿怎么对我这么不上心?难道他不爱我,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 噫吁,好伤心,晚上要去偷亲。 “师兄,你有想过这么和师父师娘解释吗?”玉霏突然问道,“我们的关系?” 唔,师娘不用解释,可以自己脑补消化。至于师父……要不还是一直失踪的好? 第49章 你个不肖徒!就跟师父实话实说呗。两情相悦啊,他和师娘不也是,师父会懂的。 可是这是蓄谋已久,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诱拐霏儿的糖衣炮弹,他不会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谢谢,我已经知道了。 玉霏叹息一声。 沉默依旧。无人说话。 玉霏则托腮听着君子酬的心里话。 不过我还以为霏儿是那种犹犹豫豫、伤春悲秋、有点软弱矜持的性格,没想到那么……可爱。 啊啊啊,不能再想了,正主就在旁边啊君子酬你个渣。 玉霏:谢谢,他也没想到师兄内心是个话唠,还会自己陪自己演对手戏的那种,而且还是个会歪歪的主! 第48章 再归 “师兄,我真看不透你,感觉好累,要不我们还是师兄弟吧。” 君子酬所有的心里所想都断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嘎? “算了,明天把你绑回淹日教,说你是武林盟主的私生子。”玉霏低头道。 嘎? 君子酬还没反应过来,玉霏直接出了门,去池塘边和沈醉一块儿打水漂玩。 “你又没失恋。” 一块石头连弹了三下,沉入水底。 “寒白,你就这么容易接受我活着的事实?”玉霏不解问道。 石头一投,直接沉入了水底。 “说不定你和君子酬联合起来骗我呢,肯定连其他人都骗到了。”沈醉道,抬手震碎了身边一块大石头,挑了块合适大小的飞出去。 “那……柳阙呢?” “群演呗。” 好……好他令堂的合理。玉霏居然被说服了,他沉默,又投了一块石头进水里。 如果人人都能像沈醉这样脑回路清奇就好了。 “你到底会不会打水漂?”沈醉有些不耐烦了。石头在水面跳了五下。 “我明天要带君子酬回淹日教,就说武林盟主派我们过来劝和讲道理,然后接下来基本就由我主导了。” “噗通”,沈醉的这个水漂没打出来。 “我……我落伍了。”他苦涩地笑了,捏碎了手里的石块,“这江湖,容不下我了。” “别别别,千万别这么说。”玉霏急忙拉住了看上去快轻生的二狗子,严肃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不值一提。” 沈醉皱眉思索了一瞬,接着又阳光灿烂,特别自信:“确实。” 玉霏松了口气。 和武林盟主说好,玉霏与君子酬就上路了。 两个人,并辔走着,却都沉默不语。 “师兄以前不是常和我讲江湖趣闻吗?”听着君子酬不知所措的心声,玉霏提醒道。 “真假参半,你别信。”君子酬咳了一声。 “比如司翳有个双胞胎哥哥,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疯子追杀而死?”玉霏想了想,道。 “我也分不清真假,你就当个笑话听听,解解闷。” “那师兄还有别的故事吗?关于师兄自己的。” 有啊,当然有,但是不好意思讲。 比如师娘的话本子,我全看完了,接着没烧倒卖了,给霏儿卖吃的。最后发现有几本限量版的,还贱卖了。 还有霏儿吵着要习剑,就故意受点伤吓他。不过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还有还有,他扮作卿雪跳舞的时候我就在台下,真得好想上台把人掳走。可是怎么能让霏儿知道我也去烟花柳巷凑热闹呢,就故意赶在他出坊时逮他。 还有暗地里写的信和日记……虽然已经烧掉了。 还有东城南陌花下…… 点点滴滴无声的画面似涟漪般漾开,君子酬唇角微扬,却只摇了摇头。 玉霏握着缰绳的手用力。好啊,他师兄表里不一。但怎么感觉那么可爱呢。 一路同行,在玉霏逮到三番五次君子酬的偷亲之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他师兄这偷鸡摸狗的本事跟谁学……好像是师父? 师父曰:你们师娘太孟浪,若是醒着的时候为师实在招架不住,只能出此下策。 “霏儿,你做甚那样看着我?”君子酬触及玉霏的视线,问道。 好像我干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一样。不就是偷亲了你几下嘛,怎么这么敏锐。 玉霏摇了摇头下马,眼神示意看门的,行礼道:“我和这位君兄弟,奉武林盟主之命,前来劝勉贵教。” 说完,出示了令牌。 一人迅速进去禀报。 “你说他被武林盟主派来劝勉我们!”司翳闻言,一章拍碎了桌子。 那不就是明面上的显摆,威胁。 “教主,我们挥霍不起啦。”管财务的长老眯着老花眼,心疼得看着惨遭灾祸的桌子。 司翳泄了气般坐在位置上,招了招手,示意人收拾了残渣去,道:“唤他们进来吧。” 迈腿进来,玉霏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好空荡啊,好像少了张桌子。 进来站定后,司翳和玉霏大眼瞪小眼。 玉霏余光瞥了瞥君子酬示意不便多言,接着开始了他的“劝勉”。 “我们很荣幸代表武林盟来贵教进行劝勉。淹日教在江湖数载,巍巍然若江河日下,实在令人惋惜。” 这话似乎没毛病,但总觉得前言不搭后语。 第50章 “而我教以身作则,坚持正道,屹立不倒,若山外青山天外天。” 夸张,绝对夸张了。 “贵教若肯放弃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烧杀抢掠,而一心向善,扶危济贫,我教也肯为贵教正名,提供帮助。” “放你娘的狗屁!”司翳拍椅子把手而起,怒目圆瞪。 第49章 下来吧 “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管财务的长老迅速出声,又看向了玉霏,“少……少侠,一路奔波也辛苦,你们先去休息吧。” 司翳默认了。 玉霏和君子酬便在管事的引路下离开。 又要分房睡,哼。得偷亲回来。 听到了君子酬心里的小算盘,分开后玉霏拉住了管事:“红涟汤,跟隔壁那位说一声,今夜戌时。” “是,少主。”管事压低了声音,“是否需要准备那个?” 啥? 看出了玉霏的疑问,管事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绕骨柔和润心膏。” 看来改邪归正的道路还任重而道远。玉霏叹息一声:“不需要,这种事我喜欢你情我愿。” “诶,是。”管事一鞠躬,离开了。 今夜戌时,月明风清,玉霏没想到的是君子酬比他提前到。 他朝身边的管事挤了挤眼睛。 对方可能意会错了,褶皱都笑得堆了起来,声音轻快若返老还童了:“去吧。” 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水雾朦胧,似撩不开的几重帘幕,精壮的身形若隐若现,玉霏站在了池边,君子酬似有所感,完全转过身来。 他错了他错了,呜呜呜……他是想看他师兄害羞窘迫的样子,不是他自己啊! 玉霏还在温泉边踌躇,君子酬已然到了他在的岸边,仰头看着他:“不下来吗?多可惜。” 别下来,千万别下来,不然我真忍不住,瞧我这张破嘴,口是心非。 玉霏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衣带上:“下来,当然下来。难得来一次。” 君子酬“唰”得背过身去,耳朵通红,“哦”了一声,游远了。 —— 三日后日一早,淹日教就派人来请他们了。 司翳坐在最上面的位置上,咳了一声。下方除了所有长老,还有一些黑衣人,约莫是一小队的队长。 “麻烦再把昨天的话讲一遍,我们匿名投票表决。”管财务的长老说到,笑眯眯的,“这样公平公正顺从本心。如果赞成少于反对,那就是武林盟的诚意不够。反之,我们心服口服。” “你!”君子酬握剑,眉一皱,触及司翳的视线,不甘心般卸了力。 演,他也是可以的。 玉霏点了点头重复一遍。 结束后,所有人都发到了一张纸和笔,赞同画圆圈,反对画叉,这样就认不出字迹。 等墨迹干了,玉霏和司翳共同计票,大家核验。 越看,司翳的心就越慌张。怎么这么多赞同,昨天不是说了都画叉的吗? 他又看了看玉霏,挤眉弄眼。玉霏则一个安抚和放松的眼神过去。 那就说不定他抽到的纸都是圈而已。司翳这样安慰自己。叹自己一抽一个准,索性就那了五张。 “教主,谁先说?” “我这边……”在撒谎和不撒谎之间,他看了看玉霏,咬牙,说出了真实的信息,“五位赞同。” 一共就十二人。 玉霏直接“摊牌”,接着一下跑远了。真打不过司翳。 司翳看着那一个个圈圈,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看起来可怕极了,怒吼道:“你们!你们一个个!是想死吗?” “教主,这是为了生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该随日月更替了。” 听到这句话,玉霏莫名想起来帕子上那句:你想留青山,我偏玉碎给你看。 “瘾毒无解,唯有继续服用维持,花费太大,如今的财产,再也支撑不住我们生存了。” “芊子呢?”司翳哑着声音问道,目光却是投向玉霏的。 玉霏摇了摇头,将瓶子扔了过去,芊子特用的瓶子。 解药制作完成后,写完药方,芊子自然要离开的。 “哈哈哈,好好好,出息了。”也不知到底是气话还是真夸,司翳盯着玉霏看,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 “你不像你娘,她没这个脑子。”司翳在众人机警的眼神里,缓缓靠近了玉霏,几乎咬牙切齿:“更不像我。” “我自小跟着阿兰姐姐漂泊,四岁之后跟着师父。我不信父母赐予的天性。”玉霏后退一步,眼神示意周围人。 包围圈渐渐小了。 司翳一顿,“阿兰?若兰宓?哈——” “你认识?”玉霏一惊,急忙问道。 “她也是陂族人。” “这我知道。” “她不是随着达雪出嫁而过来的。”司翳的目光深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什么?那阿兰姐姐究竟是什么人?自从知道他娘是迁安公主后,他一直以为阿兰姐姐是随行护卫,毕竟武功不错。 第50章 喜鹊成精 “那她是谁?”玉霏有些着急了。 “不知道,但她很护着达雪,用命护着的那种。” 难道是达愕派过去保护迁安公主的?可为什么一开始不和迁安公主一起走呢?阿兰姐姐完全可以成为侍女护卫之类的啊。靖国那时也没说什么吧。 第51章 江南情况危急,现在去陂族根本来不及。 玉霏皱眉,叹息一声:“我知道了。那你的哥哥真得是被疯子追杀而死的?” 君子酬:?!霏儿!我不是说就当个笑话听吗?你怎么还较真上了? 司翳扯着嘴角嗤笑了一声:“呵,我司家都是因为女人才亡的。” “反正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司翳坐了下来,叹息一声,将往事娓娓道来。 “自从我和分道扬镳,我建我的淹日教,他踏他的壮山河之后,我遇到了达雪,就像故事里一样美好的女孩儿。 嗯,偏了……他被追杀得紧,来我这儿求助,而当时我在与武林盟对着干,抽不开多少人手给他。” “我自以为人手是足够的,再不济这个名头也应该挺威慑人。谁料对方更加紧逼,甚至…… 唉,我问他到底是怎么摊上事的,他说为了他的心上人。虽然我从未见过嫂子,但当时我对达雪……总之也感同身受。 听闻她被追赶坠崖而死,我哥在崖边自刎殉情,终究……” 司翳摇了摇头,倏然把目光转向了玉霏,洋溢着父亲的慈爱:“儿啊,你是有手段的,为父不希望你把心思都花在小女儿身上,最后走上我们的老路。” 玉霏默默地看了君子酬一眼。那倒不会,这是个男的。 司翳啧了一声,看向了无动于衷的君子酬。 他还以为这位不知道玉霏是他儿子,是淹日教少主,没想到是知情的,难道现在其实是在做戏给武林盟看? 玉霏的嘴唇嚅嗫,那声“爹”实在叫不出口,只是道:“教中事务我已经都安排好,明日我们就要南下探查巫术之事,您……好生保重。”切记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哈哈哈,行,我老了。”司翳摆了摆手,似乎头上又多了几根白头发。 玉霏拱手行礼,带着君子酬离开了议事厅。 “我觉得很蹊跷,三十年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一股势力不怕淹日教?传闻里那时的淹日教一手遮天,与武林盟甚至不相上下。” 玉霏边走边道。他回魂了之后,事情反而越扑朔迷离。 “霏儿,喜鹊在叫。”君子酬跟在他身后,蓦地道。 “我说正事呢,再说昨晚不是什么都没干吗?”玉霏跺脚转身,有些不耐烦。 此时君子酬正抬头望天。 玉霏顺着他的视线也抬头望天。 一只年幼的小喜鹊在他们头顶盘旋。 “师兄,喜鹊大概什么时候离巢?” “一个月?”好像听师父说过。 嗯,差不多……玉霏低下了头。 不会是柳才吧?不变鸭变成了喜鹊,兆头是挺好。 他伸出了手臂。那只喜鹊果然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玉霏手臂上,叽叽喳喳叫着。 “等一下,我不懂鸟语,你听得懂人话吗?”玉霏伸出一掌示意“打住,稍安勿躁”。 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喜鹊顿了顿,点了点头。 “成精的?”君子酬一脸震惊,快没有表情管理了。 玉霏则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这是柳才,我借了人家的身体,总归要回报。 他被巫术操控才钻钱眼里去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当时答应吴一去调查的原因。” 君子酬和喜鹊大眼瞪小眼,都同时点了点头。 “你可以稍信吗?”玉霏小心问道。白欣欣那只鸽子老是喜欢乱跑。 喜鹊犹豫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玉霏目光坚定,放飞了喜鹊。 一路策马,乘船,江南风景繁华秀丽,又逢上秋天,多了些许悲愁。 他们先到白虹观与沈醉回合,竟看见了芊子。小女孩招了招手,笑意盈盈:“我在天上脚下待久了,对巫术略有耳闻,来帮你们一把。 “诶,你是?”她看向了玉霏。 “他童养媳。”沈醉指着君子酬就道。 芊子走近了,满脸倾慕:“你好漂亮呀,是混血儿吗?” 玉霏轻轻点了点头,“我叫玉霏。” “啊啊啊!雪为肤,玉为骨,秋水为姿。美人哥哥!抱抱!” 玉霏刚想夸她嘴甜,准备伸手,然后被君子酬无情拦住了。 “小气!”芊子撇嘴,“接下来有什么好玩的?” “唔,暗地里找那种性格大变之人试试吧。”玉霏道。 第51章 柳器 “他们一群缩头乌龟。”芊子吐着舌头,耸了耸肩,“这人海茫茫,怎么找啊?性格会潜移默化的改变,有些人也会慢慢暴露本性啊。” 就像她,或者何隐,又或者…… 确实不好找。玉霏低头思索着,柳才蓦地飞进了室内,差点被沈醉一个杯子失手打伤。 “喜鹊进屋!”沈醉一脸惊道。 玉霏看了看停在肩膀上的鸟,又看了看众人,不好解释,还是暂时不告诉他们吧。 他走出门去。 君子酬则帮他看着。 “我们该怎么找到会巫术之人呢?”玉霏低声呢喃,看向了黑豆眼的喜鹊,“你知道柳家如何进吗?” 还是柳家好入手。 喜鹊摇了摇头,黑豆眼都黯淡了:柳家,已经外强中干在死撑了。 一块令牌“唰”一下飞了过来,被君子酬稳稳接住。 第52章 只见小女孩抱臂靠着门,抬了抬下巴:“官府都方便通行的。” “多谢。那我们今晚去劫富济贫吧。”玉霏看向了君子酬,笑得像是狐狸,还是熟悉的味道。 月黑风高的夜晚,喜鹊叼了钥匙,缄默不语。两道身影带着人手悄悄进进出出,空了一个仓库。 东西,自然都放在了官府空地上,并附书信一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财不义,为之生民。——柳 早上,当鸡鸣唤起太阳,唤起睡觉的人,一切都热闹起来。 “听说了吗?今早官府那突然多出来一大箱子金银珠宝,把崔大人都快吓傻了。” “我还听说是柳家送的,想改过自新。” “嘿哟,真的假的?就姓柳的,前头的刚吝啬死,后脚的吝啬鬼就跟上了。” “柳器?好像柳才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跟换了个人一样。” 酒馆角落里,带着黑斗篷的男人正了正斗篷,留下酒钱,提剑离开了。 “回来了?”玉霏正巧喂喜鹊呢。 沈醉摘下斗篷,点了点头,“柳器,性情大变。”他又把他听到的都重复了一遍。 “我们要接近这个人。” “也不是不行。”沈醉道,“我顺路打探了,他每月几乎半个月的晚上都呆在微醺楼。” “微醺楼?”玉霏虽然这几日也出门,但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咳嗯,南风馆。”芊子突然出现,“你家那位变着法子掩人耳目呢。” 玉霏一惊。 他就说怎么君子酬和他出门,心里想得都是吃的,风景,熟得和他家一样。 还时不时冒出来一句:他敢去那种地方,就打断他的腿,把他绑回去。 玉霏看向了树梢上的鸟:“你表弟以前这样吗?” 喜鹊装作没听到。 玉霏低头思索,耳边蓦地炸开了一道声音,吓得他一抖。 你敢!? 他环顾四周,看见了不远处君子酬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手里香喷喷的烤鸭。 “那我们……边吃边商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玉霏迎了上去,接过了君子酬手里的烤鸭,连笑容都有些赔礼的意味。 “要不我们一起去,让老鸨引荐一下,应该不是难事。”玉霏撕下了鸭腿给君子酬,问道。 鸭腿被君子酬拿着,直接塞回了玉霏嘴里。 闭嘴吧霏儿,我怎么可能愿意你去做这种事? 他蓦地又扭头看向了沈醉,视线好像带着怒火。 沈醉挪远了点。芊子也挪远了点。 “不能离我三步。”看着玉霏一边软磨硬泡一边吃,吃完了,君子酬才道。 玉霏高兴拍掌:“好,你吹笛子我跳舞。” 在别人面前卖弄风骚? 可是我除了美貌真得一无所有。 玉霏又怂了下去,低调了。 为了这个,有特意去订了衣服。 玉霏难得看师兄穿广袖,少了些锐利和锋芒,总有点简清辉那种仙风道骨的清冷感。 微醺楼,楼如其名。一进去,就能闻到淡淡的脂粉香和酒香,窥见娇颜,更使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诶呦,我昨天跟柳大人都说好了,今个就迫不及待来了呢。”老鸨手帕掩面,笑得花枝乱颤,“两个都俊俏,快进去吧。千万别得罪贵人。” 玉霏乖顺点了点头。 君子酬先推门进去了,柳器的眼神瞬间落在了他身上,令他不悦地皱了皱眉。 他落座准备吹笛。 而房间宽大,留有一个小舞台供玉霏起舞。 再往前,就是柳器。看起来真像个也真像个瓷器,圆脑肥身的。 最后一个动作或音符结束前,微醺楼的规矩是客人不准动身的。 当笛音只留余韵,玉霏侧坐在了舞台中央,垂首静待。 他们的计划就是当柳器靠近舞台中央,在舞台边上的君子酬就给他一个闷棍。 其他的都是小啰啰。 第52章 白衣客 预料的阴影并没有投落,柳器的声音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带着谄媚带着笑:“你叫什么名字?” 玉霏抬眸,一整个瞳孔地震。 那圆头肥身正站在白衣如雪的君子酬面前,肉手装模作样摇着墨竹扇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玉霏抬手捂着心口,他好像能理解他师兄的感受了。这柳器也配觊觎他师兄!不行! 夭寿啦!这死肥猪怎么看上我了?接下来怎么办啊?这意料之外的惊吓。 不过能不能借此混进柳府呢,这样霏儿就不用继续冒险了。我的武功自保肯定没问题。 玉霏回神,靠近了,赔笑解释着:“他叫敛烟,不喜欢说话,爷莫怪罪。” 柳器则不耐烦得挥了挥手:“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出去吧。” 玉霏:!我……我的花容月貌,是凋谢了还是黯淡了? 他眼神示意了君子酬一下,带着着急,接着被迫离开。 霏儿可以,我也可以,不就是勾搭人嘛。 这是玉霏听到是最后一句话,让他的担心烟消云散般。什么叫勾搭人!他没有! “敛烟,好名字……”柳器大概是想想出一首诗,奈何憋了半天也没什么名堂,只能笑到,“愿不愿意和我回家?保证吃香的喝辣的供着你。” 第53章 “我……”君子酬握着玉笛的手一紧,低声道,“只卖艺。” “诶哈哈哈,自然自然。”柳器点了点头,“我府上就缺这样高雅的曲儿。” 君子酬皱着眉,像是万分犹豫这话的可信度。 最终叹了口气起身,点了点头。 他比柳器还高两个头。 柳府,就这样阴差阳错进去了。 “诶,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沈醉看着玉霏,好奇地四周张望。 玉霏没好气地说:“他,卖了。” 他又挠了挠头,显得不耐烦,“现在该怎么办啊?我真得超级想把那张肥脸暴打一顿。” “啥?”沈醉一脸懵。 “什么?!”芊子同样震惊,“居然没看上我的美人哥哥?看上了美人哥哥的夫君?” 柳才在树上拿翅膀掩面。 吝啬鬼的高级境界,玉霏虽有种娇弱美,但选择跳舞,一身首饰贵丽精巧。君子酬看着面淡高冷,一身白,干干净净,就两字:好养。 芊子又转了个身,“但这也是好事吧,毕竟君子酬会武能自保。” “我也会的好吗?”玉霏愤愤不平,又声音渐小,“虽然比不上我师兄。” 他挥手招呼了柳才飞过来,“你负责传信。” 喜鹊呼啦一下飞走了,到了柳家。 “诶,老爷你看,那是喜鹊,有好事发生啊。”管家一脸谄媚,看向了刚落枝的柳才。 “它怎么不叫?”柳器道,显得不高兴。 柳才被迫叫了几声。娘的,小时候揍少了,亏了。 “行了,”柳器摆了摆手,“平日里就给敛烟公子准备些清淡的饭菜。” “诶,老爷,我们懂的。”管家退下吩咐事宜了。 柳才呼啦飞进了君子酬的屋子里,爪子沾墨写下两个字:好养。 看着那一桌子清汤寡水,君子酬瞬间悟了,扔了筷子,走到室外。 门开着,他就指着桌子上的饭菜,问道:“这就是你家老爷的‘吃香的喝辣的’?” “这……公子不喜欢?”门口的小厮赔笑。老爷看走眼了啊。 “我在微醺楼都吃的比这好。”君子酬甩袖,“我要回去。” “公子息怒。”不远处,一个女人缓步走了过来,低声道歉。 她一身白衣如雪,很是消瘦。 “我唤雪衣娘,也是被骗来柳家的人。他们就是为了撑场面。我们出不去的,会被打断腿的。”她的眼里漾着泪水,“最近仓库又被盗了,我们……唉。” 君子酬的眉拧得更紧了。 他不懂巫术,却知道如何接近一个人,尤其是柳器这种人。 那就是,臭味相投。 “我去找他。” “别啊公子你——”雪衣好心想拦住他,却听君子酬恨恨道,“他不会赚钱难道还不会攥钱吗?” 啊?雪衣愣在了原地。赚?攥? “诶,大人在议事,现在不方便。”刚问道柳器在哪,扫地的小厮就回答道。 君子酬点了点头,又问:“我这人猎奇,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嗐,见惯不怪。”小厮摆了摆手,“柳才死后没多久,柳器上位。几乎每个月都要带一个白衣人回来。公子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嘛。” 有猫腻。 君子酬看向了树上的柳才。 喜鹊点了点头,振翅飞走。 第53章 烧房 “怎么快就回来了?”玉霏看着柳才落在桌上,爪子沾墨小心写着字。 “后……月……白……一?”玉霏念着那字,一言难尽地看向了喜鹊。 喜鹊扑棱着翅膀,啄了啄镜子。 “你死后。”玉霏拍手,有些激动。 喜鹊点了点头,又啄了啄日历。 “每月。”玉霏莫名觉得开心,“柳器每月都带一个白衣服的人回家,我师兄就是这个月的。” 有猫腻。 他起身,去了芊子的房间询问。 “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还是三十年多前的事情了。”芊子听闻,缓缓道,“你也知道陂族大部分时候歇息在天山脚下。他们的大祭司着白袍。” “陂族巫医两派向来对立,而大祭司就在两派中选。上上一任大祭司就是巫派,自称白衣巫。这一任大祭司是医派,大祭司不惑之年就该退休的。” “那不对啊,摩拉都那么老了。”玉霏眉头微皱,“陂族怎么还不选新祭祀呢?” “或许选过呢?”芊子一笑。 “不会被白衣巫的人暗算了吧?”玉霏一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不对,等等,那我师兄不是很危险!”玉霏惊叫一声,匆忙跑进了屋内研墨写信,事无巨细。 他师兄岂不是直接进了老巢?!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拦下的。 “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芊子抱臂站在门口,安慰着。 “他是吉人吗?”玉霏扭头一问。 芊子摸了摸鼻子:“这你得问国师。” 沈醉这时候箭一样跑了过来,“这是宫里来的信。” 芊子凑近了看,“哟,壹春的字,还没走呢。” “愿佳。 我在宫中书库里见到过关于一些巫术的描述,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芊子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没找到别的字了。 第54章 这叫有帮助?帮了个寂寞啊。 霎时马儿的嘶声响起,一守卫进了门行礼:“圣上吩咐,这些书,赏赐给各位了。” “这么大方?”芊子看着那一马车的书,托住了下巴,“我的小壹春哟,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倒也没惊天地泣鬼神,约莫只是人共愤。还得从几天前的御书房说起。 李澈正皱着眉认真看奏折,何隐则在里面到处走,到处翻,百无聊赖。谁让李澈硬要他陪着呢。 蓦地,李澈把手中的奏折一甩,满是怒气,“选妃选妃,选他娘的妃!” 奏折顺着地板滑到了何隐脚边。 “圣上不想选妃。”何隐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翻出来的图画,左手正掌着烛台,缓缓靠近画的左下角。 李澈闻言抬眸看去,猛地起身喊到:“我的来思!”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火苗疯狂得吞食了画和画上的人儿,滋长变大。 而罪魁祸首依旧笑着,无情朝垫子上一扔,未散的火就开始在房间里欢快地蔓延。 李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依稀记得噼啪火声里何隐的笑声,还有手上相握的温度。 等回神,门口的侍卫早已经高喊着:“走水了!” 面前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映着天空,似霞光满天,更似凤凰起舞。 李澈扭头看着何隐。何隐则看着自己的杰作,那双眸子里摇晃着火焰的光亮。 青袍宽袖上被烧了一块,李澈拎了起来看,引得何隐扭头看他。 李澈松了手笑道:“你可比朕还疯。” “草民可不敢居于天子之上。”何隐也笑道。 两位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看着宫人跑来跑去满脸惊恐。 管事的大太监凑了过来,战战兢兢问李澈:“圣,圣上,这,这这,您没事吧?” “有事。”李澈一脸严肃起来,“当时朕在看选妃的折子,火焰就自己燃了起来,天意如此,朕此生必不能再娶。” “吩咐下去,谁再提此事,他就是想弑君!”这一声落地,大太监连连点头,恭敬地退下了。这位圣上的脾气,大家也是知道的。 何隐在一旁笑,笑出了声。 “朕想赏你,你要什么赏赐?”李澈把脑袋凑近了何隐。 “草民烧了圣上的来思,圣上不怪罪草民?”何隐挑了声音反问。 “当然怪,罚你陪朕睡三个月。”李澈一脸笑,总感觉漾着春意。 何隐心里翻了个白眼,因为芊子有来信,仅要了书库里的那些有关的书。 “快看吧。”玉霏烦躁地挥了挥手,打开一本,发现是陂族文字,须臾便放弃了。 “这……我看得懂。”芊子诚实道,看着一堆书,有种快入土的感觉,尽管她已经半截入土了。 壹春儿绝对是在报复她! “那就麻烦前辈了。”玉霏笑道,但笑容有些勉强。 第54章 不能留他 这边扎根了在疯狂看书,君子酬在那边则四处晃荡,像一只白无常。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衣柜里只有白衣。不止他一个,其他人也是。 柳才衔了根签,趁着四下无人,交到了君子酬手里。 大凶。 君子酬眸光一凝,点了点头。 看来他得尽快离开。 只可惜这几日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起雾了。 君子酬蓦地撞上了什么人。 女子娇哼一声,看不清前路般,直摸上了君子酬的手臂。 君子酬迅速抽手后退,心里机警:“姑娘自重。” “公子,你送我回去吧,我看不清路。”听这声音,倒有点像雪衣娘。 “姑娘不要再骗人了,”君子酬一本正经似在规劝,听得雪衣娘一愣。 “你先前夜里还说,就是闭着眼也能找到回院子的路。如今不过起雾,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后脑勺一阵疼痛袭来,蓦地没了意识。 一白衣男子正拎着木槌,完美融合在雾色里,站在君子酬身边,看向了雪衣娘,一脸不屑:“姐,跟你说了不要那么多废话,你看这不就搞定了嘛。” 然而他被雪衣娘猛地揪住了耳朵,“哎呦呦,疼疼疼,好姐姐……” “臭弟弟,你也知道。万一把人砸神志不清成傻子了呢?”雪衣娘这才松手,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君子酬,“我可观察过,他手上有练剑磨出的茧子,绝非吹笛子的小倌那么简单。” 雾郎火速蹲下身绑人将功补过,一脸嬉笑:“走吧,好姐姐,今天丰收。” 幽暗密室内,石柱和墙壁雕刻精致,缠绕着杂乱无章的白线红丝。 “就先看看他的记忆我能窥到几层。”纤长的手指窜出白线来,直顺着躺板板的君子酬身上爬。 雪衣娘站在石床旁,眼闭着,眉头微皱,在血色还未蔓延至白线中程,便刹那睁开了眼。 “他大爷的,怎么都关于一个人。”她唾道。 “没想到是个情种。”雾郎笑了一声,盯着君子酬看。 雪衣服又试了一次,这次睁眼,却带着震惊,惊呼道:“那个印记!” “那是……他是陂族人,不可能。”雪衣娘猛地摇了摇头,收了线,差点跌倒。 她着了魔般呢喃着:“玉霏,玉来思,玉霏,玉来思,玉……” 第55章 “姐,姐姐,你别吓我。”雾郎扶住了雪衣娘摇晃,满脸担忧,“他是谁啊?” “天山脚下素有雪花定情的传说和习俗。”雪衣娘低声说到。 穷孤儿穆勒达和天山最美的姑娘完颜古相恋,然而没有人祝福他们。 完颜古的父亲要求他们找到两片相同的雪花,在完颜古和她的订婚对象结婚前。否则他无法认同他们的感情。 但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雪花,就算有,也留不住。 穆勒达抢婚,完颜古逃婚,但两人堪堪擦肩而过。男儿郎死在了乱棍和斥责怒骂里,女儿家死在了毒蛇的毒药里。 当两人的尸体被放在一起,人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肩胛骨处有一块相同的雪花印记。 原来他们求过大祭司,出此下策。然而命运的安排让他们无法在人间携手明媚终身。 这凄美的传说也变成了一个习俗。相爱的人可以去大祭司那里,请求她刻下终生的印记。 “那印记只能是大祭司刻下的。”雪衣娘低吟一声,“他是那个孩子。” 她猛地抬起了头:“他不能留!” 新一轮的白线再次缠绕上君子酬,血色却不再从君子酬那头开始蔓延,而是雪衣娘这。 她在迅速衰老,像个皱缩的纸团。而雾郎垂睫,不再去看,接着匆匆离开。 “她的孩子,必须死。”干涸的声音艰难吐出了这句话,石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动作似牵丝傀儡般僵硬。 雾郎又带了一个蒙着眼的女人来,当白线缠绕上曼妙的身躯,那躯体渐渐萎缩干瘪,而雪衣娘又变得美丽动人。 她如今精力不足,最多只能牵引两个人。而其他人大都学艺不精,目前只能安居一隅。 君子酬一步步往外走着,走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走到了玉霏他们休憩的白虹观,叩了门。 “诶,你居然回来了?”沈醉开了门,一脸惊奇,围绕着君子酬转。 君子酬只是抬眼,和闻声出门的玉霏对视了。 “嗯,有一位姑娘相助。”君子酬瞥开了视线,径直打算回房。 玉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还未碰到君子酬,就被对方躲开了。 什么?!霏儿的投怀送抱我怎么可以躲开!啊啊啊! 第55章 他哭了 “我有些倦了。”君子酬淡淡道,未给玉霏一个正眼,进了房间。 什么!?是男人怎么能这么说!我要霏儿抱抱!啊啊啊!我被操控了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玉霏吃了个闭门羹,却低头笑了,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看来他师兄这次是真的“分裂”了。 “他在搞冷战,美人哥哥。”芊子凑了过来,带着好奇,“是怪上次你直接把他丢给了柳器吗?” “没有,他就是和我分开几天脑抽了,想让我哄他。”玉霏一笑,显得有些无奈。 沈醉挠了挠头:我前大舅子是这样的人吗? 玉霏敲了门进屋,隔绝了一切视线。 “我们聊聊?”玉霏道,语气不如在门外的和软。 君子酬扭头:“没什么好聊的。” 胡说八道!明明柳器家有各种奇葩事,还有那个雪衣娘绝对是巫术头头,还有还有,他们背后偷袭,真得是君子难防小人。所以我才中招的。 君子酬心里嘀嘀咕咕,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完了,末了还有补充一句自己是他们认定的情种。 房间依旧安静无声。 沈醉和芊子耳朵贴墙听着,都喃喃道:“怎么这么安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门被蓦地打开,露出君子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我不想和你待在一个空间里。”他甩袖离开。 我巴不得黏霏儿身上,你这个什么东西到底再说什么令堂的空气啊!霏儿你不要讨厌我,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玉霏又低头笑了,走出门来,又看得大家云里雾里。 “你不想,我偏要。”玉霏道,显得任性,径直追了上去。 众人:算了,这小情侣的把戏我们是看不懂了。 “那女子长什么样子?” 君子酬憋出了一个字:“美。” 然而心里却是这样想的:美个球,估计就是粉红骷髅,吓死个人。还是我的霏儿最漂亮了。 玉霏便又低头笑了,抬眸就见君子酬皱着眉:“你笑什么,从我回来开始。” “你回来我开心啊。”玉霏一脸理所应当,笑道。 “我要休息了。”君子酬直接谢客。 不要!不要,我要和霏儿一起休息!一起!这巫术到底他令堂的怎么解啊! “行,你好生歇息,明天我们还要商量对策呢。”玉霏笑着点了点头,出去了。 雪衣娘,雾郎,白衣巫,大祭司……玉霏躺在床上想着这些,入睡了也不安稳。 他又梦到了若兰宓,一身红衣如血,递给他一串糖葫芦。画面蓦地翻转,糖葫芦褪了色,被受到惊吓的小玉霏掉落在地上,碎了。 他抬眸,那红衣手握弯刃,独自面对的一群人,一群在烟雨里白雾一样的人。 “玉……” 玉什么?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唤什么名字。是在唤他吗? “玉不琢,不成器。”那声音又变成了朗朗书声,是君子酬和玉霏两人跟着师父念书。 第56章 “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悲伤……”这又是谁? “我对不起你。”若兰宓的声音又回荡在玉霏耳边,但玉霏却直觉这话不是对他说的。阿兰姐姐对不起谁?达雪殿下吗? 他猛地惊醒,却看见了压在他身上正举着刀的君子酬,吓得一身冷汗。 霏儿终于醒了,快快快!躲开躲开! 天知道君子酬在心里嚎了多久。 玉霏抽了枕头下的暗器就毫不留情划伤了君子酬的手。可君子酬不为所动,感觉不到痛苦般。 刀刃一点点往下,玉霏抬手抵着君子酬的手臂不让他向下,颤抖着。 论力气和耐力,他还真一点也比不上师兄。 不要不要不要!君子酬在心里快变成尖叫鸡了。 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你个傻x东西不准动我的霏儿!不准! 温热的液体顺着男人的下巴滑落,落在了玉霏的脸上。 师兄……哭了?玉霏手上力度不减,抬眸看向了君子酬。 映象里,除了父母忌日的那一次,玉霏就没见君子酬哭过。 确实,那种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自己殺死,却无力反抗,怎么样都很难受吧。 诶,我回来了? 君子酬一声疑问,玉霏迅速回神,直接定了君子酬的穴,翻身退开到门口。 嗯,好像又回去了?不过霏儿好聪明!快快快,敲晕我绑了我,不要给我可乘之机。 玉霏照旧笑了。 不是,为什么他觉得师兄的心声这么搞笑啊? “你想杀我?”玉霏瞬间敛了笑入戏,眉一皱,看向了君子酬。 呜呜呜,绝对要被霏儿讨厌哦不憎恨了。 不过那个雪衣娘为什么说霏儿不能留啊?她和达雪有什么仇怨吗?难道是达雪父亲驱赶了白衣巫的缘故? 第56章 阿兰姐姐? “你为什么想杀我?你被操控了?”玉霏一问,君子酬有一瞬间的慌乱。 “为什么迷药没奏效?”远处操纵君子酬的雪衣娘皱眉,啧了一声,“快暴露了。” 迷药?开玩笑呢,毒圣就在隔壁屋。 君子酬默然了一瞬,开口道:“只是来试试你武功长进了没有。” 放你令堂的空气!你就是说来试试新买的刀锋不锋利都比这借口好!我怎么可能三更半夜去试探霏儿的武功,顶多看看睡颜嘿嘿嘿。 玉霏:……总之都是居心叵测。 他一笑,反问道:“那师兄觉得长进了没有?” “嗯。”君子酬端着人设,颇高冷的应了一声。 其实,我不想试这个功夫,我想试试那个功夫。但是,肯定已经被霏儿讨厌了,都怪那个雪衣娘!怎么办呐怎么办。 “师兄,请回吧。”玉霏开了门,话语出口就显得疏离而尊敬,不及以前随意。 雪衣娘以为这个面瘫又木讷,生活单调又乏味的人好操纵,其实最不然。 所有不经意的细节里都是不经思考的关怀,甚至可能当事人都难以察觉。 明天一早,大家集中在一起议事。 “我打算引蛇出洞。” “怎么说?”芊子看着玉霏。 “我自有分寸。” 他要试试,白衣巫到底是不是因为达雪才想杀他。他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不过他娘比中原女人高,他爹也不差,怎么他就长不高呢? 会后,玉霏拦住了君子酬:“师兄,我想亲自去拜谢那位姑娘。” 你疯了!不准不准!君子酬心里都快语无伦次了,但嘴上却答应得利索:“好。” 得来全不费工夫。雪衣娘咧起了嘴笑。 他们甚至约好了在柳府附近的一座亭子那见面。 这一场狩猎,就看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了。 身边有芊子和沈醉,玉霏自然有把握抓住那雪衣娘。而雪衣娘有一身巫术,也是自信。 亭子栏杆边,女子一身白衣宛如流云,在听到脚步声后回头一笑,笑得温婉。 玉霏见女子样貌,却直直愣在了原地。 阿兰……姐姐? 什么!霏儿居然盯着那婆娘看直了眼!君子酬的惊叫在耳边炸开,玉霏才回神。 为什么,是阿兰姐姐的样子? 当初暗地里追杀他们的果然是白衣巫的人吗? 玉霏暗暗咬牙,红了眼眶,悄悄比了个手势。唯见故人容颜,不见故人心,自是神伤。 树上的柳才见状,叫了三声示意开始。 迷烟四起,君子酬早已经倒下。 不怪玉霏无情,让芊子下了药,只是这个变数不得不防。 寒光破空而来,白烟里再生了一重红烟,就像阿兰姐姐曾经远去迎战的背影,人已经消失不见。 果然还是不行,他们对巫术一点都不了解。玉霏摇了摇头,看了看地上的君子酬,悄悄抹了眼里的泪光。 一只蝴蝶蓦地挟光翩跹而来,落在了玉霏的肩膀上。 玉霏晃了晃身,蝴蝶却不怕似的,不走。 “怕是你的那什么印记引来的。”芊子解释道,“这挟光蝴蝶可罕见极了,古书上记载它名为挟飞仙……” 沈醉凑近了就想碰碰,芊子急忙道:“它翅膀上的反光物质是有毒的,不要接触到皮肤。” 沈醉立刻撤开了,玉霏偏头,一副恨不得身首分离的样子,“怎么把它弄走啊?” 第57章 这是雪衣娘养的? 沈醉拿了石子一丢,被蝴蝶振翅躲开了,还吓了玉霏一跳,简直失去表情管理。 “诶别别别,它差点扑棱到我脸上了。前辈,你有解药吗?” “我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如何制得出解药?”芊子无奈摇了摇头,“它看着挺乖巧的,你不动不就行了吗。” 玉霏:……你说得轻巧,你肩膀上停个这东西试试? “这也太显眼了吧。”沈醉道。有些小朋友甚至都远远的,眼巴巴望着,带着羡慕。 “这……我也没办法啊。”突击了雪衣娘没想到带来这后果。 还有他的阿兰姐姐,最后一面,竟是这样。 玉霏垂睫,忍不住叹了口气。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去,玉霏托腮思考,总感觉忘了些什么,直到躺地上的君子酬一个“诈尸”猛起,接着又被吓了一跳的沈醉手起刀落敲晕了。 玉霏:…… 沈醉无辜摊手:“我不是故意的。” “我总感觉少了些什么。”玉霏揉了揉眉心。 白衣巫追杀他是因为他是达雪的孩子?他身上有只有大祭司才能刻下的印记—— 大祭司! 达雪肯定是在江湖飘荡,生下了他。既然他的印记从小就有,那么说明大祭司当时很可能就在达雪身边。 第57章 撤离 肯定不是摩拉,那到底是谁。 玉霏蓦地想起了那次去天山上,跟着摩拉身边的少女,身上的异香,和阿兰姐姐身上的一样。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跟随大祭司的人,身上特有这异香。 “我知道还缺谁了。”玉霏似乎拨云见日,“若兰宓跟随的大祭司,只要找到她,谜团肯定能解开。” 可是,那时候的大祭司,为什么要离开天山,来江湖呢? 人还未找到,谜团又多了一个。 “什么啊?你仔细讲讲呗美人哥哥。”芊子云里雾里的。 玉霏便解释了一遍。 鸟儿啼啾南飞,带起了柳叶,被沈醉捏住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他渴望过自由吧。”就像,他曾经渴望过归宿一样。 那白衣如雪,仰头望星的人儿啊。 他们起身回去了,君子酬也悠悠转醒。 我回来了!他心里是喜悦的,面上却不显,扭头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玉霏,心里蹦哒的小人迅速蔫了下去。 两人对视。 “我可以解释。”君子酬起身道。 “我知道,你被操控了。”玉霏道。 君子酬连连点头。霏儿懂我。 他一股脑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说了出来。 “你那时候哭了。”玉霏懒懒得听着,直接挑了最重的点。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错了。”君子酬竟认起错来,是直接把心里话吐了出来,“不会吧,难道因为我哭了,霏儿就觉得我软弱无能就不喜欢我了?” 话说完,君子酬自个儿捂上了嘴,耳朵通红,不敢直视玉霏。 玉霏笑出了声:“只是未到伤心处。不过师兄还会朝我认错了?” 以前不是总板着个脸,说哪有师兄向师弟认错的。 “哪有丈夫不向媳妇认错的?”君子酬心里道,嘴上也道,自己一脸震惊,“夭寿啦,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我我……” 他索性闭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走。 玉霏笑出了声,差点咬了舌头,安慰着:“后遗症吧,等等就好了。” 这后遗症,牛! 他回到了正事上,解释了当时的情况和自己肩膀上这只蝴蝶。 君子酬郑重点了点头,闭紧了嘴不说话。 玉霏捂脸,“你休息吧,我走了。” “不要,霏儿你陪我!”君子酬脱口而出,接着又自己抬手捂上了嘴死命摇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心里的小人时常演对手戏,到他这要说出口,便越来越语无伦次了。 玉霏无奈笑着,点了点头。 而李澈要南下的消息猛地传开来,惊了众人。 “圣上,南方听闻有巫蛮,会操纵人的巫术,万万去不得。” “哦,那朕更应该去开开眼界了。”李澈不依,宛如任性的小孩。 群臣急得哟,都快排队撞死在金銮殿上了。 “有神医在,你们怕什么。”李澈哐当一顶大帽子扣何隐头上。 “这……这巫术和医术,不是同一样东西,圣上明鉴。” “那巫蛮存在多久了,既然如此危险,也未见你们来报啊。”李澈不以为意,换了个坐姿。 底下人面面相觑,身子一抖,下跪磕头,“这……这大都是江湖事宜……” 李澈笑了,反问:“哦,所以跟朕无关,那朕如何南去不得?” “就,就怕他们丧心病狂,冲撞,冲撞龙颜。”一个声音颤颤巍巍说到。 李澈扯了腰间的玉佩就扔了过去,正中,砸出了血,吓得人不敢动。 “朕砸得准不准?”他笑着问道,却让人毛骨悚然。 “准,准准。”底下人慌忙不迭道。 李澈满意般拍了拍手:“既然准了,那就去准备吧。” 群臣:?!这是什么文字游戏? 等回神,他们的君王早已经哼着曲走了。 第58章 得知李澈要南下的消息,何隐皱了皱眉,看着那塌上扯花瓣的男子,问道:“你又在闹什么?” “去看看朕的大好河山,爱卿不妨一起。”李澈笑了。 他突然起身,看着写药方的何隐,道,“你打我吧。” 何隐依旧皱眉,不解得看向了李澈:有病?这我真没法治。 “快点,随你便。过了这村没了这店。”李澈催促道,有些不耐烦。 何隐:……我不理解,但我挺为这大好河山担忧的。 他起身,毛笔一点,墨色晕在了那俊脸上。 在有理智的情况下,他是不敢太放肆得对待这万人之上的天子的。 李澈一笑,给何隐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可说过的,过了这村没了这店的。” 何隐心里凸得一跳,抬手还没点上李澈的穴,已经被嵌住了双手。 这套路他玩了太多次,李澈早已经不中招了。 娘的,刚才就应该一巴掌打晕李澈。何隐心里那个后悔哟。 第58章 挟飞仙 “诶,君子酬呢?”早上吃饭,芊子好奇问道。 沈醉也挠了挠头,再次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没事,只是有些后遗症,暂时不想出门。”玉霏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昨晚沐浴,玉霏就故意逗弄君子酬,问他要不要来一起。 君子酬开口就是:“当然要……” 然后一脸凌乱想解释自己的一颗君子之心,根本解释不清。 沐浴完,玉霏坐在床上,又问:“一起睡,这次总不打地铺了吧?” “太好——”君子酬及时抬手捂住了嘴,又惹得玉霏笑出了声。 君子酬自闭般躺板板看着上方的床幔。 “原来大师兄总是口是心非啊。”玉霏侧身调笑道。 君子酬不说话了,因为他一开口必定会让自己后悔。人设早已经崩没边了。 “难得能听你说真心话,不要回避我嘛。”玉霏抱住了君子酬的胳膊,似乎在撒娇,凑近了君子酬的耳朵。那耳朵染了色一样,到现在还是红通通的。 “霏儿你别这样。”君子酬偏了偏头,“不然我真得忍不住会把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 “那样那样?我不懂。” …… 总之,一晚上玉霏逗弄得有些过分,君子酬是真自闭了。 能听师兄心声是一回事,师兄自己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那现在我们算是打草惊蛇了。接下来怎么办?”芊子问道,“白衣巫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回家呗。”沈醉道,言简意赅。 “那李澈南下,会不会被他们盯上?”此问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一国之君,可不是闹着玩的。 啊啊啊,李澈这个疯子现在来凑什么热闹啊!玉霏无可奈何,“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方法把这蝴蝶赶走。” 他出了白虹观还没到街头转角,就被人猛地敲晕了。 不是,怎么都跟沈醉一样暴力,是他落伍了吗?玉霏晕前这么想着。 有人在附近守株待兔,沈醉干什么吃的! “挟飞仙”被人悄然收了回去。 等到中午吃饭还没见到玉霏,沈醉和芊子都着急了,先敲了玉霏的房间门,接着就看见了一上午未见的君子酬。 总之一副爷现在很不好惹的样子。 “美人哥哥丢了。” “什么?!”君子酬猛地起身,刚立的不说话的誓立刻瓦解了,“怎么我刚丢完回来他就丢了?” 沈醉:咩?他前大舅子以前是这样说话的吗? 他猛地冲出门去,柳才一个急转而下,衔了张布条:安。 差点忘了这还有一只成精的喜鹊。 “你带我去找他。”君子酬语气急切。 柳才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小脑袋。因为他……只记账,不记路。 “算了,霏儿没事就好。”君子酬叹了口气,话里还是担心,接着猛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回屋继续自闭。 大家的状态似乎都不怎么好。 而宽大恢宏的船只,已经顺流而下。 君子酬接了白欣欣传来的信。 敛烟: 君王南下,不知巫蛮之事何如,恐生异。 一,留。 如何,毫无头绪。 他和沈醉两人潜去了柳家,那里早就空无一人,门口大大咧咧贴着张纸,写着“房屋低价转让”。 君子酬一拧眉:“买吧,反正便宜还有线索。” 可惜雪衣娘做得干净,就连之前的石洞都已经封上了。 君子酬转身要离开,蓦地一阵细小的呜咽声吸引了他。 花草繁盛,假山间的缝隙里,一小巧玲珑的女子正瑟瑟发抖。她也是一身白衣。 沈醉的手已然摸上了剑柄。 君子酬先把人拉了出来。 “姑娘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呜呜……那个雪衣娘,要我们所有人的命。她看着很美,都是靠妖法维持的。” 女子抽噎着,把所有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柳器每月寻好看的白衣男女,就是雪衣娘指使的。我……我也差点被她吸干,后来一头撞了柱子没死,就装疯卖傻,才躲过一劫。” “只是……只是那个雾郎,他看我傻了,就……就呜呜呜……” 第59章 “他们连夜走的,雪衣娘从那个石洞出来时像一个老婆婆,然后逮到好看的就用线吸。我躲得快,可是姐姐们都……都……呜呜呜……” “那你可知道白衣巫?” 女子点了点头,“我知道,雾郎喝醉时说过一点。” “他们首领本来为陂族大祭司,后来首领被杀,他们被前达古拉驱赶。因为他们……因为他们操控了一些很重要的人妄图……妄图篡位!” “野心不小。”沈醉哼了一声。 “但是……但是听说他们在江南谪居了好几年,势力也不如一开始南下时。好像暗地里有个什么门一直在追杀白衣巫的人。” 第59章 徒儿不肖 “可武林盟主也是几月前才知道这回事。”君子酬摸了摸下巴。 按照道理,白衣巫二十多年前就应该出现了啊。难道一直在蛰伏,蛰伏的这么彻底? 女子摇了摇头,“他说他们现在不甘谪居。尤其是圣上南下,他们恐怕……” “没事,李澈身边有高人。”沈醉道,“对了,还未问姑娘姓名,不如我们送你回家。” “我本就是风尘女子,姐姐护我,让我卖艺。”女子垂睫,“我唤娉芙,娉婷的娉,芙蓉的芙。” “姑娘不嫌弃,就先在白虹观住上几日,再另行打算吧。” 把人带到了白虹观,芊子从一堆书里探头探脑,眼睛一亮:“漂亮姐姐!” 休整一番,娉芙心情也好了一些,继续同他们说说自己的所见所闻。 “他们可提到过达雪,就是迁安公主?”君子酬问道。毕竟雪衣娘说:她的儿子不能留。 “哦,他们说过。他们本不想动达雪,可她偏偏又不识趣得护着她。不过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她?她是谁?” 这下大家没了头绪。果然如玉霏所说,还少了什么。 “你要留青山,我偏玉碎给你看。”君子酬不知不觉就念出了这一句。 难道风筝不是给淹日教主的,而是这个“她”。越理越乱了。 “她应该是那时候陂族新选的大祭司,若兰宓是她的随侍。可是她们离开天山又是为何?白衣巫想杀这个新任大祭司,而在江湖的达雪插足保护她。” “玉霏背上的印记只有大祭司会刻,大祭司和达雪的关系一定很好,但最后……” “为什么要刻这个印记?总不能是为了让达雪和司翳不情不愿生下的孩子回去吧,无论回陂族还是回淹日教。根本不合情理。” 君子酬自言自语,思索断了抬眸的瞬间,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看。 “我知道了,后遗症对不对?”沈醉一脸小爷真机智。 君子酬:“怎么办,好想死。” 他说完,捂住了自己的嘴,低下了头。 “节哀顺变。”沈醉拍了拍君子酬的肩膀,一脸同情。 原来他前大舅子本质是个话唠啊,藏得太深了。 “会不会是那什么门的人带走了霏儿?” “我觉得是。”芊子点了点头,皱眉思考着。论年纪,她是这群人里面最大的,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多。 什么门,暗地里追杀白衣巫?她想不起来。 自在门?珠绣门?不刃门?还有什么门…… “我修书一封给武林盟主。”君子酬打破了沉默,起身离开。 他唤白欣欣来,那只鸽子不知何时飞远了,怎么吹哨子也不搭理。 君子酬正想放弃,等明天再说,白色的身影就扑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敛烟: 展信佳,许久未见。 师。” 君子酬一个晴天霹雳呆住了。 是师父的字迹,这是师父的信!可是他最想分享的人却不在身边!完了完了,来一个丢一个,至于吗? 他赶忙进屋提笔写信给武林盟主,询问二十多年前的那什么门,想早点找回霏儿,至少在师父回来前。 饶是这样,杨凌还是快他一步,先到了白虹观。 他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四下打量,蓦地一阵风起吓了他一抖。 等回神,面前已经跪了一个人。 “徒儿不肖。” 杨凌眉一挑:“嚯,你是这么迎接为师的?” “我把霏儿弄丢了。” “他不是死了吗?”杨凌眉一拧。 “阎王爷看他可怜,让他回来了。” 杨凌蹲下了身,眼里似乎带着些许可怜,竟有哄小孩子的意味:“敛烟,为师不在的时候,你都吃了些什么?找神医看看去?” “真得!”君子酬有些急了。 沈醉举了下手:“我作证,霏儿确实没死。” “没死正好。也不枉费为师一路走南闯北给他查身世。”杨凌笑出了声,不过转而又敛了下去,有乌云密布之势,“他怎么丢了?” 君子酬赶紧递了那一张布条给杨凌。 “安。那暂时没事。” “师父你查到什么了?”君子酬起身,匆忙问着。 杨凌敲了君子酬一下:“难得见你这么不稳重。” “后遗症。”沈醉补充着,好像在看热闹。 “他爹不信玉。”杨凌坐在了石凳上。 “他爹姓司。”君子酬道。 “你们怎么知道?”杨凌一惊。 君子酬便把他们一路所见所闻稍加修饰得说了一遍。 第60章 然后就看见杨凌一张哭笑不得的脸。 “你们找的什么门,应该是翌明门。至于霏儿他爹娘……” 第60章 疯了 翌明门,是一个隐居门派,明面上避世不出,实则暗地里龙腾虎跃。 这个门派的建立,是司翳的哥哥——司明。他们专门与白衣巫作对。 为何? 自然为了他媳妇。 “少主,门主赴崖自刎前嘱咐过我们,这挟飞仙停留在谁的肩膀处,谁就是我们门主的儿子,需要继承他的衣钵。” 玉霏吧砸了下嘴。 “原理是什么?” “他说他媳妇会在少主肩膀上刻下专门的印记,印记的一味药经过十多年沉淀,恰好吸引挟飞仙。” “他们被迫分开,我们暗地里也搜寻了许久。” “少主。哦不,恭迎新门主。”为玉霏作解释的人单膝跪了下去,连带着后面人也哗啦啦全跪了下去,齐声喊到:“恭迎新门主。” 玉霏悄悄擦了把汗,扯了扯嘴角。 令堂的,他大概也许可能好像或许……认错爹了。 “我知道门主您现在可能有些难以接受,老门主留了信物要给你看,请跟我来。” 玉霏跟了上去,总觉得一脚深一脚浅。虽然是被敲晕了带来的,但之后的一系列操作还算正常。 “只有门主您能进去。”那人打开了门,弯腰恭敬道。 玉霏探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这就有些不正常了。请君入瓮? 但眼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踏步进去。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玉霏在房间里走着,窗户的缝隙钻来一只挟飞仙,落在了玉霏的肩膀上,发着微光。 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副画。 画上女子眉目如画,策马挽弓,直指天空,流星飒沓也不过如此。 眼睛,陂族人的眼睛都那么像吗?似深沉的潭水,又漾着粼粼波光。 这是……他真娘?是陂族的大祭司? 玉霏扭头,看向了案几,上面摆着信,落了灰。 “明,不要被我连累。——玉” 他原来随娘姓啊。 好像也不对,陂族的姓名不是首字。他的脚一挪,撞了案几,垫桌子腿的本子露了出来。 这是……日记?放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玉霏坐了下来,细细翻阅。 全篇都是化名,“明”就是司明,那“玉”,到底是什么名字。 这是他们相遇相知到分离。 日记的最后,是简短的一句话:他出生了,她不见我。 白衣巫想要操纵“玉”,从而变相得回归大祭司职位。司明想帮“玉”,可“玉”不希望连累他。 不知道为何,这像是个故事,玉霏明明像是局外人,却能感受到无可奈何的心痛。 那达雪和司翳的孩子呢? 为什么大家都不提他娘?从身份到名字。 达愕也好曹长也罢,阿兰姐姐也好司明也罢。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他该怎么向他叔——司翳,解释他是他侄子不是他儿子。 哎呦,造孽哟。 玉霏摇了摇头,出了门。 “门主。” “现在武林盟各门派也出动想清缴白衣巫,你们有什么资料之类的,就交给他们吧。”玉霏道。 他可能也只能做这些了。 “是。” “你知道我娘叫什么名字吗?” “玉,此外便不知了。” “好吧。”玉霏叹息一声,“我想去拿那座崖看看。” “好。老门主也葬在那里。不过门主先休息一晚吧。” 玉霏点了点头。他现在不着急了。一切都快水落石出。 翌日早起,玉霏在翌明门里转了转,纪律严明又不乏温情,跟淹日教那懒散敷衍的做派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你们知道雪衣娘吗?”玉霏问着。 “知道。”一个人举手,得到应允后回答,“是白衣巫的一任继承人,其实已经五十多岁了,最擅长金蝉脱壳。” 有人点头附和:“是啊。我们逮了她好多次都没成功。” 玉霏皱眉,多了忧愁:“这次圣上南下……” “给我们发了请柬。”为首的递了一封红色金云边纸过去,“请门主定夺。” 玉霏:? 他展开了纸。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朕赏这大好河山,盼与各位侠士共饮一场,淋漓酣畅。 xxx时,锦华楼见。” 李澈,真疯,真不怕死。 玉霏想了想,那时间还差一个月,似乎不是很急。 “我再想想,先去崖边吧。” 一路向上,草木依旧,见证了曾经的生离死别,依旧不言不语。 霎时风起,熟悉的鸽子落在了玉霏的肩膀上。 那是淹日教传信用的鸽子。 玉霏心里疑惑,停下马,接了信。 信里附赠了一张熟悉的红纸,留了一段熟悉的话:请教主定夺。 你令堂的李澈!你是真疯了吧。 第61章 长春 见玉霏面色不虞,同行的人不觉问道:“门主,怎么了?” 玉霏笑着:“无事,只是念着我回去的信,毕竟事出突然。” “我们到了。”同行的人避开了这个话题,拉住了马。 第61章 玉霏下马,走了上去。 崖上两座墓,一座司明,一座司明之爱,他娘的名字就像一个禁忌,无人敢吐露。 素白的手指划过墓碑,玉霏长叹了口气,站在了崖前,望着落木千山,澄江一道,风清云淡,直觉心中怅然若失。 果然,还是会遗憾。 蓦地,一阵风席卷而来,玉霏被人从身后猛地抱住,差点吓得脚滑跳崖。 “霏儿,别跳。” 只听君子酬的声音闷闷传来。 玉霏:“……师兄为什么觉得我会跳崖?” “怕你思念爹娘过重。”君子酬答到,“想去陪他们。” 玉霏:我竟无力反驳。 “师兄,你别这样抱着我了。我怕待会又来一个人,说我们要殉情。”玉霏拍了拍君子酬的手背。 君子酬还没松手,只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c,你们的亲事为师准了,千万别想不开!” 玉霏:……等等,师父?什么亲事? 他和君子酬回身,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君子酬抱拳道:“谢师父成全。” 师兄,你是会见缝插针的。 玉霏跑了过去,一脸开心:“师父,您回来了。” 杨凌敛了神态咳了一声:“嗯,我查到些东西,已经和敛烟那臭小子讲了。” “所以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徒儿大了,一个问题就能把为师问倒了。 “好吧,”玉霏显得有些遗憾,拿出了两张请柬,“那现在怎么办?” 徒儿大了,凭一己之力收了两个门派。杨凌眼角一抽,“把淹日教的拒了,代表翌明门参加吧。我怕雪花娘把责任往淹日教身上推。” “好,听师父的。”玉霏点了点头,回去后即刻修书。 “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以前老是生病,病怏怏的啊,怎么现在感觉活蹦乱跳的呢。 “阎王爷看我可怜,许我一生安康。我没事的。” 杨凌:“……要不你和你师兄,一起去看看神医?” 君子酬和玉霏相视一笑,“我们没事,真的。” “好吧好吧。”杨凌叹息一声,“算起来,圣上的船,应该已经到长春了。” 船只造型精美,内里华丽,浪去不颠,风涌不惊,巧夺天工。 李澈正拿银针试毒,接着懒懒收了银针,才开始吃饭。 上次玩狠了,何隐开始报复他了。想着,脸还有些疼。 何隐呢,一见到李澈,依旧笑着,但总给李澈想咬人的感觉,就像简清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两只狼。 长春暂时休憩。 简清辉折了纸船,顺着河水漂流而下。 而沈醉应吴一的要求到了长春,远远看着那放纸船的身影,醉死的记忆突然诈尸。 令堂的,要死啦,他他……为什么想不开要找简清辉喝酒啊! “来了又何必躲藏?”简清辉起身,垂睫问道。 他怎么知道的?小狼崽子出卖的。 沈醉转身就要跑,被滚滚咬住了靴子,被呵呵拦住了前路。 狗崽子,这么快就帮你们后爹了。 “我,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李澈。”沈醉死鸭子嘴硬。 “哦。”简清辉平淡得应了一声,“那你去吧。” 沈醉突然就不敢了,他低头认错:“对不起。” “你应该去找何隐……”简清辉依旧面无表情。 “我不是,我……”沈醉反驳的话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简清辉又补充道:“李澈应该跟他在一起。” 沈醉:……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大喘气了? 他像是被定住了,挪不开脚。 纸船在原地打转,水波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晕开了墨色。 “寒白,你不是讨厌文人墨客的含蓄吗?你不是喜欢快意直言吗?”简清辉垂睫,看着一个小风浪吞没了纸船,问道。 滚滚和呵呵回到了他的脚边,沈醉已经离开了。 逃得倒是快。 玉霏他们则回到了白虹观休憩,听着师父查来的信息。 “我娘向往自由,不想当大祭司,所以逃了出来。她还和达雪熟识。可是达愕的故事里,根本没有这号人啊?” 玉霏有些愣,沈醉的七天七夜是假的吗? “可能她们只是私交或者神往呢?” 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比如老鹰风筝和绣字手帕。 “你要留青山,我偏玉碎给你看。”玉霏念叨着,“我还是不理解里面的意思。”甚至是谁给谁的,他都有些懵。 白衣巫针对大祭司,又不针对达雪。 第62章 去吧 不对,白衣巫既然有想要天下的野心,动达雪又怎么了。 达雪,还离天子更近呢。 玉霏觉得真相正在靠近他。 “那她和司翳的孩子呢?” “是个死胎。”杨凌叹了口气,玉霏也沉默了。 风筝是达雪传给“玉”的,可惜没传出去。嘲讽或者表坚决,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结局。 白衣巫可能得逞操纵了她,可能没有。但她服毒后自殺,是不争的事实。 “该怎么布局呢师父?”玉霏问道。一个月后的群雄会,他们定然守株待兔,要剿灭白衣巫。 “吴盟主已经派沈醉到李澈身边了,何隐会负责食物和香料等的验查,毒圣也去帮忙的。 第62章 至于受邀的翌明门,到时安排住所后,打探周围情况。淹日教暗地里跟着你的几个,也可以用来刺探可疑之处。” 一直努力沉默的君子酬忍不住开口了:“难怪李澈那么疯。” 因为有那么多人安排和护着啊。 杨凌笑了:“你以为他为何南下?又为何发请柬?他是个好君王。” 玉霏:真没看出来呢…… “江湖儿女,不懂。”君子酬特实诚道,被杨凌赏了个栗子。 “越活越笨。不懂拉倒。” “好了,你们这些小年轻也不要瞎操心了。吴一会看着办的。去去去,休息去。” 玉霏和君子酬退到了门口,对视一眼。 一间吗?我不太敢。 令堂的,在师父面前就怂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玉霏听着君子酬的心声,心里发笑。 不过后遗症过去了啊,好遗憾。 “师兄,好好休息。”玉霏道,转身回房间。 没事,我晚上再去探探。只听君子酬的声音幽幽传来。 玉霏:……行,那他就等着抓包。 可惜的是玉霏还没抓到,君子酬已经被杨凌抓到了。 玉霏于是耳朵贴门听着。 “君子酬!你这臭小子,这么不争气!一副偷鸡摸狗的做派,出去不要说是为师教的!” “您对师娘不也……” “还敢顶嘴!教你的尊师重道呢?被狗吃了?” 难得听师父训师兄,玉霏凑热闹听得想磕瓜子了。 训斥声渐小,只听他师父最后说到:“下次别让我逮着,去吧。” 玉霏:什么意思?!师父你卖我? 他脚步轻快翻身上床,还没盖好被子,就和打开了一条门缝的君子酬对视上了。 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君子酬默默关上了门。 玉霏笑出了声。 门突然被人猛地拉开,只见君子酬一个趔趄,像是被人推进来的。 “霏儿,一起睡吧。”君子酬像是在憋话,“晚上……凉。” 玉霏:晚上凉不凉我不知道,但你这个笑话是挺冷的。 他往里挪了位置。 “师兄,司翳不是我爹,你想不想给你爹娘报仇啊?” “他是你叔。”但他草芥人命,合该千刀万剐。 “师兄,师父师娘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你是我哥。”玉霏也跟着认亲戚。 君子酬揪着三个字不放了:“童养媳。”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玉霏问道。 “冥婚过了。” 玉霏:……? 他看着君子酬的眼,就知道他没有在撒谎。 “你不怕?” “怕,怕你死后不缠着我,就直接去投胎了。怕你喝了孟婆汤,把一切都忘了。”君子酬转身,顺势揽住了玉霏,“可我还在人间,还记得清清楚楚。” 玉霏好像知道,师兄和柳阙相见时,那盯着人心里发毛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死后啊,突然就到了京城大街上,听着大家说新皇李澈改年号为来思。看他对着奏折发脾气。 看简清辉占星,想寻我下一世。 沈醉借酒浇愁,说喝醉了看谁都像我。 听何隐在小草庐里哭,喜欢我却没有治好我。 还有师兄你……烧了日记和情书,写着:吾爱霏儿。 那些……都是假的吗?都是梦吗?”他看向了君子酬,似乎想求证。他心中有人,所以未曾细究过。 “真亦假吧。”君子酬思索片刻,回答道。 谁管他们,让他们自己玩。反正霏儿是我的。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呢。” 就像雄鹰遇上笼中鸟,哭包遇上幼稚鬼。 “满意了?”阎王爷挠头,着实看不懂这搭配。 “我也只是随缘引线,他们大抵是满意了。”胡天保摇了摇头。 “仅此一次。”生死簿上的名字,可不是能随意乱动的。 “你不也捡了功德。算了,他们在你眼里,也就是一捧土和几张纸钱吧。” “别这么说。我还得靠他们把一直找替死鬼的那魂抓过来呢。可愁坏我了。” 第63章 互演 玉霏和君子酬在锦华楼附近的客栈落脚了。 不远处,说书先生正在耍嘴皮上。 “却说那桃花林中的桃花仙,有一孩子,如今已长大成人。” “娘的,谁啊谁啊?肯定也很漂亮吧?”立马有听众应和。 “对,他就是难得露面的卿雪。你们都唤他卿雪姑娘,却不知,他是个男娃娃。” “男的?没劲。” “诶,别急。虽是男子,却比女子还娇媚柔嫩,据说他修了一门功法……” “不会是九阴真经吧?” “非也,”说书人摇了摇头,又道,“但应该差不多。” 玉霏握紧的拳头都发出了脆响:师兄你别拦我,我揍死他吖的。 “先生莫要造谣。”玉霏一摇扇子,“这卿雪最擅长暗器毒药,心眼小,当心被他盯上,裤裆都不剩。” “这位公子哥,我这怎么叫造谣呢?卿雪一双眼睛我可见过……”说书先生看向了那半掩面的扇子露出的眼,一溜烟就跑了。 玉霏笑了,蓦地在人群里和微服私访的李澈对视上了。 第63章 嗯……出师不利。 “来思。”李澈出声喊住了要逃跑的玉霏,又看了看君子酬。 “李公子,这么巧。今个儿天气真好呀。”玉霏扇扇子,抬头看天。 我真不是故意诈尸的。 李澈笑出了声,“有时间去看看你的如春姐姐吧,我也遂了她的意了。” 玉霏收扇抱拳:“好。” “对了,你看见壹春没有?差点被他药死。”李澈的眉皱了起来。 “诶呵呵,他有分寸的。啊不是,他一般出游问诊都去医馆住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他……的玉佩。” 只见李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玉佩,挑眉问道:“你说这个?我早上刚让督尔掉包。” 玉霏:……还是师兄说得对。他们玩他们的好了。我还是不要沾染是非。 此刻何隐正站在医院门口,笑容灿烂。他刚被拒之门外。 李澈! 药童瑟瑟发抖,拿着那块玉佩:“医,何医师,真得要扔井里去吗?” 何隐朝他一笑:“不,扔河里。” 药童已经快吓哭了:“何,何医师,你说这,这算不上御赐?我,我不敢……” 说话间已经到了河边,何隐抓了那玉佩就往河里丢去,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桥上,李澈全看在了眼里,低声道:“督尔,去捡回来。” 督尔:?你们小两口吵架非要拉别人下水吗? “算了。”只见李澈猛地往河里扔了个什么,溅起大片水花。 桥上的人和河岸的人对视了,视线在空中,能碰撞出火花来。 玉霏和君子酬站在桥边柳树下,默默吃瓜看着。 何隐走过来了。 听到君子酬的心声,玉霏一惊,扭头四处看,出来河里真没地方躲。唉,早知道不来吃瓜了。 熟悉的称呼便响在玉霏的耳边:“小雪?” 玉霏的手被拉起,何隐眉头皱着,正在把脉,接着喃喃自语:“脉象……正常。你是怎么好的?” 药童已经轻车熟路得拿出笔记本了。 “额……阎王爷看我可怜,送我一条命。” 何隐依旧给玉霏把脉,眉依旧皱着:“不对啊,脉象明明是正常的啊。” 他又想凑近了去看玉霏的脸和眼,被君子酬挡住还被李澈拉住了。 “御赐的你都敢扔?”阴沉的声音自何隐身后响起。 药童瑟瑟发抖得收起了笔记本。他就说,他就说吧。 “哦,御赐的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小毛贼偷了东西送错地方了呢。”何隐转身,一脸微笑,“圣上,御赐的东西,也不下一道圣旨。这小民如何清楚。” “普天之下,还有别的人敢在玉佩上刻龙纹?” “这草民就不得而知。”何隐一摇头,“不过我悬壶济世,医行天下的玉佩,倒是被人偷了去。” 督尔:我是暗卫,不是偷儿。 玉霏和君子酬咬耳朵:“他们都喜欢这么玩的吗?” 爱之深恨之切?所以先攒攒恨? 李澈拎出了玉佩:“喏,朕帮你找到了,你想怎么报答朕?” 其他人:? 何隐也一笑,拎出了玉佩:“圣上的,那就还给您。” 其他人:?! c,这小两口是会玩的,刚才都是虚晃一枪是吧。 “新仇旧恨,就消了吧。”李澈道。 玉佩在空中,互换了一下。 “我心眼小,记仇。”何隐一笑,已经退出去十步远。 李澈扔了玉佩,看着泛起红点和痒意的手掌,似乎恨不得杀人泄愤。 没看出来何隐还能玩李澈。君子酬摇了摇头。玉霏也摇了摇头。 那时候何隐还哄他吃药,别提多温柔了。咿,假象,都是假象。 第64章 养老呗 李澈倏然看向了玉霏,不解得问道:“他对你不是很温柔吗?”怎么到我这里就疯了一样。 玉霏扯了扯嘴角:“圣上明鉴,何医师对病人一向体贴温柔。”说不定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李澈看起来有些郁闷,偏偏上天开眼,还特配合得下了雨。 江南烟雨朦胧,似撩拨人的愁绪。君子酬举着伞,带着玉霏回客栈了。 “李澈身边的暗卫武功也不俗,应该不需要我们操心。”玉霏道,“我们就玩几天吧。” 算下来一路奔波,都没好好欣赏沿途景色和美食。 透过窗户望着雨霖霖落下,似乎能听到少女的欢笑和男人无奈的关切。 挟飞仙落在了玉霏的肩膀上,沾湿了一片。 街上未打伞的行人匆匆,玉霏看见了步履如飞的白发人,从视野里掠过。 哇,老当益壮。 那其实是简清辉。 路面湿滑,他摔了一跤,又咬牙挣扎得爬起来。他看见了熟悉的人,那个诱骗他,让他心甘情愿困锁高楼的人——前任国师。 白袍已经染了污浊,让他显得狼狈。跟丢了人,简清辉有些懊恼得坐在了树下的圆凳子上。 “也不怕被雷劈。”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抬眸,面前正是一脸苦色的前任国师。 他反剪双手的身后,是沈醉,目光凶狠,终于有了“寒十四”的样子。 “您怎么在这里?”简清辉问道,沈醉稍微松了点力。 第64章 前任国师哼哼唧唧的:“养老呗,你当我那时候是为了骗你进来的?退休金都够大户人家半辈子了。” “那您逃我干什么?” “我……怕你耐不住寂寞,后悔了,想打我。”前任国师依旧哼哼唧唧的。 沈醉扭头笑出了声,彻底松了手,“失敬,我送您回家。” “免了吧,还是送你主子回家的好。” 沈醉来不及反驳,老头已经哼哼唧唧甩袖走远了。 沈醉扭头看着简清辉,“要不要先去医馆?” “不用,我回去了。”简清辉起身,“谢了。” 但他还是偷偷摸摸跟在了前任国师身后。沈醉也跟着。 宅子门前,一老妇人正举着伞,拎了前任国师的耳朵:“死老头子,回来这么晚?不是自己推得会下雨,结果自己不带伞,哎呦,要是感冒了你自己不遭罪吗。” “娟娟,你怎么又等我啊?”老头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得低着头。 “哼,等了你三十多年,等习惯了。” “诶,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声音渐小,门已经关上。 拿青春,赌余生吗?简清辉的手指蜷了起来。 他回头,和沈醉一下撞上了,鼻子生疼,就差没哭出来。 奈何傻狗还一脸惊讶:“哇,你都感动哭了啊。” 简清辉气又没办法,扭头就离开,只听沈醉说到:“我不等你,叶渡。” 雨依旧落着,划在人的脸上,像是泪痕。 简清辉停了一瞬,下一刻就抬脚要走,“江湖很大。”他确实不必等他。 “我有牵挂。”沈醉垂睫,抹了脸上的雨水,嬉笑一声,“押不押韵?” 简清辉也笑了,但没有回头,只是嗤笑道:“傻子,那你要记得回家。” “好。”沈醉傻呵呵笑着,直到简清辉的身影消失在面前,笑容立马敛了。 令堂的,突然好失落。想变成滚滚黏着简清辉。 —— “蝴蝶太显眼了。”玉霏缩在客栈房间里,苦恼道。 白衣巫肯定已经来了这里,说不定就潜伏在哪里呢。 要不用荧光粉做一车蝴蝶拉街上去卖?感觉效果应该不错。 君子酬坐在一边喝着茶,心里想着。 “好主意啊。”玉霏赞道,对上了他师兄疑问的视线,敛了笑。 好像露陷了。 “你……能听我的心声?”君子酬问道。 完啦完啦死吧,我#$%&**…… 玉霏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公平起见嘛。” 好了,两人都互相没秘密了。 “那明天去做蝴蝶卖?”君子酬识趣得避开了这个话题。 玉霏点了点头,又道:“师兄的心思挺难猜的。” 君子酬:……毕竟我自己都很纠结。 翌日一早,两人便准备了材料,在房间里做手工活。 “师兄以前就喜欢往真花上别假蝴蝶,我那时候还以为是真的呢。” “跟师父学的。讨好师娘的。”反正心声玉霏都听得到,君子酬干脆实话实说。 “真是。你跟师父学,我跟师娘学。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我的暗器和易容术。” “还有沾花惹草、招蜂引蝶的本事。”君子酬补充到,“青出于蓝胜于蓝。” 玉霏:……真得要这么实诚吗师兄? 第65章 荧光蝶 “哇,好漂亮啊。” “这个是会发光的哟。”玉霏手捧一只,蹲下身来给小朋友看。当然他确实手残,全都是君子酬做的。 “会不会很贵啊?” “两个铜板,不贵。”玉霏笑道,“马上就是花灯节了,要不要买一只回去?” 仅一个上午,就全售完了。 也不知道其他人那边怎么样。没错,淹日教跟着玉霏的那几个,也被派去了。 他们还怕有人遇见了真的挟飞仙,伸手去碰,特意在蝴蝶装饰里包了药。 玉霏忍不住打趣道:“师兄,你是不是在我生病期间无聊,就这么发家致富的?” 君子酬不说话了。 那可不是。不然霏儿的零嘴哪里买啊。 此时雪衣娘换了张脸,正站在小巷子里,看着雾郎打晕的人。 “不是挟飞仙。”她摸了摸那只蝴蝶,带着被骗的懊恼。 居然如此惟妙惟肖。 “啊?姐姐你直接手摸啊,不怕万一真的,可就中毒了。”雾郎只是皱眉,一脸担心。 “可恶!又被摆了一道。”雪衣娘甩袖,显得怒气冲冲的。 走到大街小巷,肩膀带蝴蝶的不在少数,直看愣了两人。 玉霏,潮流领头人,此刻正泛舟湖上。 十里湖光,画船无数,涟漪荡漾,一番繁华美景。都是靠受邀前来的门派撑起来的。 “你说沈醉跑哪里去了。”大狗子不在,感觉有些冷清。 哼,呵,你居然想别的男人。 “师兄你才不要脸吧,沈醉叫你大舅子都没反驳。” 船漾着,和吴一的船碰头了。 “诶,敛烟,好久不见,我和你们师父提起过你们呢。这次群雄会,淹日教也参加?” “我代翌明门参加。” 吴一低下了头,“好像有些耳熟。”就像曾经那句:你好像我的一位故人。 第65章 “算了,”他抬起头来,“你们届时保护好自己就行。” “嗯,多谢盟主提醒。”两人抱拳。 总感觉不那么靠谱呢。 夜晚烛火摇晃,玉霏和君子酬帮着人糊灯笼,好不惬意。 “少侠也戴这蝴蝶,挺好看。那人手还怪巧,脑子也怪精的嘞。”小贩叨叨着。 怪巧怪精的人正沉默地糊着灯笼纸。 “手艺人嘛,靠那吃饭。”玉霏一笑,拿起了灯笼架递给君子酬。 不,我不靠手艺吃饭。君子酬心里倔强得反驳。我靠手艺讨媳妇欢心。 “这蝴蝶不是卖完了嘛,还听闻有达官贵人出高价买呢。” “兄台,看我们有缘,你可是捡到大便宜了。等花灯节过去,我就让那人来教你。”玉霏展颜一笑,在未点亮的灯笼后,那灯火阑珊处,倒看愣了君子酬。 他怎么对陌生人笑得那么开心?哼,我不教。 怎么这都要醋? “那敢情好啊。”小贩挠了挠头,“我这也没什么谢礼,就只有独家的灯笼,给你们吧。” 灯笼主体似平常外形,又被纤细的树枝自下而上抱住,树枝上点缀着红的,白的花朵,生气盎然待春。 “这叫什么,火树银花合,好名字吧。曾经一位文人雅客取的。”他有些自得。 “连理枝,岂不是更招客?”君子酬看着那左右两侧的树枝主干,延伸的侧枝缠绵,淡淡道。 小贩一摸脑袋:“好主意啊,谢谢您嘞。来,这连理枝,送给二位。” 虽然君子酬依旧面无表情地接过,但玉霏总觉得那脸上划过了老奸巨猾的得逞笑容。 —— 此刻李澈正研究着他一掷千金卖来的“二手”蝴蝶,手指还没碰到,就听何隐在不远处喊到:“别碰。” 李澈不听,碰了。 何隐霎时靠近了,两手拍上了李澈的脸,接着把脉拎眼皮。 虚假的笑已经消失,徒留担忧。 看来来思说得是真的。第一次见何隐这样对他。 李澈看着何隐对他“上下其手”,都忍了。 不一会儿,见何隐停了,低头思索状,便笑着问道:“怎么?朕有喜了?” “不是,”何隐竟没有搭理李澈的玩笑话,似自言自语,“这发光蝴蝶唤挟飞仙,翅膀反光的部分有毒,不可接触。” 话尽了,他抬眸看着李澈,似是不解:“怎么你一点事都没有?” “哈,朕贵为天子,真龙护体,自然没事。”李澈摆了摆手。 何隐已经蹲下身去,靠近案几,发现了蝴蝶的端倪。 他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李澈困在了臂弯间。 低沉的声音淡淡在胭脂色的耳朵边响起,带着调笑:“怎么,这么关心朕啊?” “怕圣上的儿子哭爹喊娘。”何隐的手指缝间晃过银光。 李澈立马松了手。 这针,别看细,真得扎哪哪疼。 第66章 开场 “这是小雪的师兄做的吧。”何隐抬手碰了碰蝴蝶,手指上沾了荧光粉,亮闪闪的。 “好看吧,朕可是大力推销呢。” “圣上又移情别恋了?”何隐起身,觉得刚才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哪有,朕只爱壹春儿。”李澈把蝴蝶别在了何隐的肩膀,“后日就是群雄会了,记得来。” “多大点事,还劳烦圣上亲自告知,草民告退。”何隐甩袖离开,顺带带走了那千金的蝴蝶。 伴君如伴虎,花灯节后,他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得回神医谷。 此刻的雪衣娘,已经濒临崩溃了。 她的巫术不能短时间内随意换人操控,否则容易失控。武功高强的,她的白线都套不到,弱的,都没个半职一席,没用。 她不懂也不甘心,白衣巫潜伏三十多年,现在要折在她手里吗? 她本来想再不济也能套到那人的孩子,谁想满大街都是难辨真假的挟飞仙。 一个比一个聪明。 后日,就是群雄汇集的日子。也不知道该说李澈笨,还是说李澈聪明。 “圣上自然是聪明的。虽说江湖庙堂总对举说来。但同忧同行,为太平故,是同一份心。”杨凌喝着茶,看着在他面前颇乖巧的师兄弟两,叹了口气。 “此番白衣巫剿灭,拉拢了达愕的心。群雄汇集一堂谋事,笑颜逐开,又平了众人的心。” “是了,先帝一直看不起江湖中人,认为他们粗俗无礼。”君子酬低吟一声,“那时候闹得很僵。” “我就说我入宫的时候……”玉霏摸了摸下巴,细细回想,似乎确实如此。 季如春的亲娘就是江湖中人,甚至一度想带季如春远离朝堂纷争,奈何季老将军死心眼,就宝贝这一个女儿。 所以当知道先帝对他其实更加看好时,他整个人都是崩溃的,甚至想当场展示一下他是男的。 召见他和季如春时,他就和跟着皇后身后的师娘对视上了,两人对眼,差点都哭出来。 我的霏儿,怎么跑到秀女的队伍去了,还差点拔得头筹! 师娘,霏儿好想你!快救救我吧! “你是谁家的小姐?”先帝问了玉霏。 小玉霏浑身发抖,说不出话,干脆“嘎嘣”装晕,被季如春抱住了。 “圣上,霏儿她自小身子骨弱。您周身龙气威严庄重,她受不住。”季如春泫然欲泣。 第66章 小玉霏差点笑醒。 闹剧一收,就退下了。 师娘赶忙抽空把玉霏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带走。 霏儿也像是一个大家的梦,散了,不知所踪。 季如春嫁给了李澈。 她曾后悔过。 拉着小玉霏坐在红色宫墙下,抬头看着云里朦胧的峨眉月,淡淡道:“你说,要是我娘那次来想带我走,我同意了,会不会就不再是这样的结果。” “是啊,阿娘什么时候来带我走?”小玉霏也问道。 “会的。”季如春摸了摸小玉霏的头。 玉霏垂睫敛了思绪,叹息一声。君子酬握上了他的手。 柳才站在窗户上,叫着。白欣欣挤了过来,还有一只淹日教的鸽子。三鸟探头。 玉霏解下了淹日教的信。 “吾儿: 思索良久,还是觉得应该去群雄会,沾沾龙气也行。你若抽不开身,为父便去了。” 玉霏:……爹啊不,叔,可不可以不要惹是生非啊。 君子酬也看见了信里的内容,道:“到时候戴帷笠吧。” 玉霏可是学过宫里的规矩的,面圣哪里能遮脸,何况是圣上下发请柬的聚会。他摇了摇头,再次叹息一声。 司翳估计已经快到了,再写信根本来不及。 后日,必然是一场鸡飞狗跳,一阵腥风血雨。 在万众瞩目的高位上,男子一笑琅然,手握金樽,晃荡着里面的酒水。按照道理,李澈应该是最后到的,他却第一个来了。 毕竟闹剧的开场,他不想错过。 司翳比玉霏先到,和武林盟主吴一大眼瞪小眼,碍着正式场合,不好动手。 趁着人多热闹,玉霏灰溜溜得坐在了最角落里,生怕引起他假爹真叔的注意。 白色的线蓦地蔓延到了他的腿边,吓得他一个猛起。晶莹的葡萄滚落在地。 c,角落也很危险啊。 “来思怎么了?想献舞吗?”李澈摇着酒樽,笑看着躲在角落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挪了过去。 玉霏毛骨悚然得看着地上的白线,又看了看李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令堂的,豁出去了。 君子酬见状也猛地起身,“我奏乐。” 他没被白线吓到,但被后遗症吓到了。想想就可怕。 第67章 鼓掌 李澈带头鼓掌,众人才反应过来,登时掌声如雷。 玉霏连衣服都不换了,直接借了舞女的飘带,在君子酬的笛声里舞了起来。 舞飘带?不,舞剑。李澈特许了所有人可以带武器,纯纯得看热闹不嫌事大。 玉霏舞着,还得避着肩膀的蝴蝶。 带蝴蝶的不止他一个,想那雪衣娘应该没这么大胆在舞池控制白线接近他。 青年眉目如画,剑锋流转的银辉间婉若游龙,随笛音游嬉般。 笛音突转之际,一个人蓦地倒下,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张老,张老?你怎么了?快来人呐。” 何隐不惯规矩,依旧带了面纱,直接迈入厅内。药童出示令牌,瞬间安了大家的心。 只是手还未搭上去把脉,人已经迅速化成了一具干尸。 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 在白线猛地向何隐的面上袭去的瞬间,黑子飞出,阻挡了阴谋。简清辉在幕后窥探,目光冷冽。 四下宛如惊鸟,趁着慌乱,玉霏和君子酬匆忙下了台。 不想却撞上了司翳和吴一打架。 神仙打架,凡人避之。玉霏接受到了司翳的视线,回避了。 剑锋未碰撞,司翳已经一脸不可置信,嘴角溢血,缓缓低头看着直穿心脏的剑。 “背后偷袭非君子之道。”君子酬缓缓抽出了剑,“但君子之道只对君子行之。” “虽然你是霏儿的小叔,但所行之事天理难容。” “成,成儿……”司翳瞪大了眼睛看着隔岸观火的玉霏。 玉霏再次回避了视线,摇了摇头:“行义堂全堂几百口人的命,这债,还轻了,小叔。” “明,你是明哥的……”司翳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多行不义必自毙。”吴一只是道,拍了拍君子酬的肩膀,“好孩子,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君子酬:可是师父说我爹跟我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说我爹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李澈依旧坐在高位上,不怕死般。身边侍奉的人已经蹲下身不知道遛哪里去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壹春儿,来一口?”他举杯对着向前行来之人。 剑出,斩断了袭击李澈的白线。 “奶奶的,哪里来得蜘蛛精。”沈醉跳下梁,骂到,看了李澈这个疯子一眼,认命了,护在他身边。 看着径直走向李澈的何隐,简清辉也很想骂人。 令堂的,何隐这个不怕死的。他的棋子都快飞完了。 “呵呵,原来这里还有人啊。”女子的娇笑在耳边响起,帘子被卷起,简清辉依旧冷静,道:“火,起。” 他周身迅速燃起一圈火花,顺着白线蔓延至不知何处的尽头,传来凄厉的惨叫。 白色的身影在室内游弋,分身一般,让人不知道该抓哪一个。 现场一片混乱,君子酬带着玉霏,果断躲了起来。 “师兄,早知道就和大家商量好,都服解药,我直接下毒算了。”玉霏嘟嘟囔囔着,觉得憋屈。 第67章 “霏儿,不要让任何人碰到你。”君子酬只是紧盯着局势,道,“那白线可以随着触碰转移,虽然能力会递减。” “额……敛烟?”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玉霏一扭君子酬,躲在了他身后。 吴一挠了挠头,还有闲心打趣:“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媳妇。” 玉霏:…… “他们似乎要撤了。”吴一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难免有人没注意着了道,这次最好全解决掉。”君子酬道。可是现场实在太混乱,根本分不清。 “我懂。擒贼先擒王。”玉霏起身,掸了掸衣服,“挟飞仙,一只千金!限量一只!” 市场上的,叫荧光蝶。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玉霏身上。 他娘的,这哪里跑来得小贩,这么没眼力劲? 白线倏然袭来,被君子酬猛地拉住,看愣了吴一。这么护妻? “快。”君子酬只道。 白线变红还需要时间,何况不是近距离。 玉霏躲到了帘后,和一圈火花里的简清辉撞上了,对视后目光复杂。 吴一顺着错综复杂的线一路追踪,中间还差点找错人。 躲藏在角落里,伪装成宫女的雪衣娘咬牙,加快了变红的速度,快速衰老起来。 可恶,她只能吸收女子,在场的女子根本没几个,有也是母老虎,根本缠不住。 红线已成,瞬间消失了踪影。 吴一的目光迅速逡巡,想找到不属于会场的人。 君子酬已经握了剑,撩开了帘。 不不不!我的霏儿……嘎? 玉霏和简清辉坐在一圈火花里,下着破烂的棋,一切都风平浪静得可怕。 第68章 我迟到了 被操控的君子酬站在火圈外,面无表情。 线怕火,操控他的雪衣娘自然也知道。 老妪在阴暗的角落里挪动步伐,一步一步靠近了希望的门。 出去了,大不了再卷土重来。 “找到你了。”剑随着声音破空而来,却并未刺中雪衣娘。 她回眸,看着挡在她身前的白衣男子,霎时混浊的眼里闪烁了泪花。 “姐……走……” 雾郎倒在了地上,血流一地。 雪衣娘霎时回神开门,直愣在了原地。 面前众多金甲铁衣的士兵,守株待兔般,瞬间将她拿下。 好一个锦华楼,好一个请君入瓮。 “奉圣上之令,缉拿恶人归案。” 李澈依旧坐在高位上,笑着拍了拍手起身,“众爱卿,改日再聚。” 他又拍了拍沈醉的肩膀,目光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怜悯:“寒十四护驾有功,叶渡就赏你一晚上吧。” 沈醉:? 简清辉:? “叶渡是谁?”玉霏总觉得简清辉的脸有些抽,忍不住问道。 简清辉起身甩袖灭了火,不言不语打算从后门遛了。 玉霏也不管,只是看向了君子酬。 君子酬正捂着嘴,一副我不开口的倔样。 “今夜累了吧,好好休息,明日再看花灯吧。”所幸花灯节持续三日。 玉霏道。 现场一片狼藉,白线红线宛如蜘蛛网断了,落在地上。还有一些人的尸体。 玉霏上前,替他小叔合了眼。 还有一教一门等着他收拾,好烦。 “师兄,要不淹日教归你,翌明门归我?”玉霏灵机一动。 君子酬张口就是:“你想和我作兄弟!?我不要!” 玉霏:……我真跟不上你的脑回路啊师兄。 “唉,洗洗睡吧。” 这边倦了,那边的狗子不敢违抗圣旨,坐在了简清辉房间里。 “叶渡。” “别那么叫我。”简清辉觉得烦躁,面上却不显。 他的棋!幸好是路上随便买的一盒。 “上次的事,对不起,再也不拉你一起喝酒了。”沈醉挠了挠头。 简清辉砰一声,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一脸高冷:“长春荼靡酿,就问你喝不喝?” “这可是千金难求!”沈醉眼睛唰一下亮了,叫出了声。 启封,香气醉人。 沈醉不敢造次,看向了简清辉:“你先,你先。” “我说过我戒酒。”简清辉把瓶子推到了沈醉面前。 “你上次还说不动情可动心呢,不是也……”沈醉的声音小了下去,感觉到周围越来越冷,瞬间闭了嘴,“您先喝,您先。” 简清辉没喝过酒,但是上次看沈醉喝得酩酊大醉,又莫名想尝试。 他的手指微动,握上了瓶身,在沈醉期盼的眼神里,喝了一口。 苦涩而清凉,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 他重重放下了瓶子,总觉得眼前重影。 沈醉伸手在简清辉面前晃了晃,一脸惊讶:“不是吧你,一口倒啊。” 简清辉几次想握住那晃荡的手,都扑空了,引得沈醉一笑。 荼靡花色上有桃花晕染的红,简清辉终于握到了沈醉的手,迷糊着喊到:“沈……十四……” “是寒十四。”沈醉纠正道。 简清辉充耳不闻,继续道:“你家有没有一个……一个叫沈酒的?” “沈九?什么玩意儿?我家就我一个独苗苗。” 第68章 简清辉摇摇晃晃起身,打开了窗,被沈醉一把拉住,“令堂的,你干嘛呢?” “我?我想乘一叶扁舟,随江河飘荡。” 沈醉觉得这时候的简清辉很好玩,不觉问道:“漂荡到哪儿去?” “唔……一个不知名的渡口……”简清辉扭头看向了沈醉,面泛着胭脂般的红,宛如新妆。 那唇还盈着水光,看愣了沈醉。他忍不住低头,在酒气洒面的时候,又手忙脚乱把简清辉按在了椅子上。 “你喝醉了。” “不,我要找沈酒玩儿!” 什么沈九沈九的……沈醉听着烦躁,但总觉得耳熟。 记忆深处的东西,被渐渐勾起。 “你叫什么名字?” “忘了,反正我姓沈。” “哪有人把自己名字忘了的?”小孩笑出了声。 “反正我的名字也是爹随便取的,他喝醉酒了,随便取了一个。” “那你应该叫沈酒吧,还不错啊。” “你说是就是吧。”石头打起三个水漂来,小沈醉才正眼看搭话的小孩,“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叶渡,一叶扁舟渡江春。” 沈醉才听不懂,就道:“哦,小舟。” “什么嘛。算了,你教我打水漂好不好?你好厉害呀。” 也就几面之缘。小叶渡那时穿的像是哪家的公子哥,总归和沈醉无缘就是了。 “你到底惦记着沈酒的什么啊?”沈醉不解问道。 “寒白……”简清辉皱眉,像是在认人,“你到底惦记着我的什么?” 沉默在房间里静悄悄地蔓延。 第69章 同喜 本来玉霏和君子酬打算去看花灯的,奈何李澈下旨,要他们去审问雪衣娘。 “坏我好事!”君子酬冷哼一声,接着在玉霏的视线里捂上了嘴。 玉霏笑了,“对,坏我好事。走吧。” 牢房阴暗,一束束光从狭小的窗户投落,嘲讽了角落里蜷缩的罪犯。阴冷,比阎王爷还阴冷。 玉霏忍不住搓了搓手,贴近了君子酬。 “待会儿问些什么?”玉霏问道。 “祖宗八代,啊不是,你娘的身世。”君子酬差点咬了舌头。 “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女人沙哑的声音颤颤巍巍传来,像濒死的人无助的喊声。 玉霏莞尔一笑:“谢谢,已经死过了。” “是你,你……玉……孽种!”雪衣娘大喊大叫,疯了一般笑,“你活不长,那个印记,哈哈哈,短命鬼。” “上一任大祭司没告诉她,那个印记只有成年男女才能刻,而婴儿会早死。”狰狞的面目下,是一颗已经无望的心,只求看着别人痛苦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这么说,白衣巫大祭司的下一任大祭司是“玉”,而“玉”死后,是上一任落选的大医师摩拉任职。 印记的秘密由大祭司一代代往下传。摩拉说不定靠别的途径知道了。 玉霏奇怪的点终于解开。自从知道认错爹娘后,他就说他娘怎么可能盼着他早死。 “说,我娘叫什么名字?”玉霏直道。 “呸!她不配留名世间。身为陂族大祭司,出逃不说,还和一个野小子生了你这么个孽种!” “她本该动心忍性,睥睨天山脚下的风景。” 锁链抖动着,发出声响,“那是莫大的殊荣!” 讲不通了。 玉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审问,他蓦地想起了沈醉。 “动心忍性,呵?”他扬唇一笑,“你可知道绕骨柔是什么滋味?可惜你这副模样,大概经不起折腾。 毕竟尊老爱幼是我们江湖的美德。”玉霏笑着,在阴暗的牢房,莫名渗人,“你早就该死了。” “砰!”一声,铁门被外面人锁上了。 外面守狱的人不为所动。 “对,我早该死了,呵呵呵。”雪衣娘笑着,宛如蜘蛛精看着入穴的猎物。 君子酬握剑的手一紧。 “火,起。”熟悉而平静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火焰顺着红线蔓延,照亮了这一方阴暗的天地。 等快燃烧到雪衣娘,那火倏然由鲜亮的红橙色变成了蓝绿色,似鬼火,森森然,连简清辉自己都有被吓到。 这……什么? “阎王爷显灵了?”玉霏唤了一声,“不得好死?”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黑白无常,拿着铁链押着雪衣娘走,看见判官笔一挥,列下罪名。 在回神,刹那面前只留白发枯骨,好像她死了很久。 玉霏靠近了君子酬些。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可看到这情形,还是害怕。 “什么都没问出来。”玉霏有些遗憾。 简清辉开了门,让他们出来。 “算了,斯人已逝,我回去了。” “有缘再会。”简清辉垂睫,一袭白衣在牢房里扎眼的很。 “喝喜酒叫你。”君子酬点了点头。 玉霏:……看他师兄没捂嘴,估计就是想这么说。 好可惜,他的听心到期了。 牢房外,喜鹊叫了几声,飞远了。天空湛蓝宽阔,白云悠悠如舟。 淹日教正挂着白花白绸,纸钱落了一地,随风似鬼魂飘荡。唢呐声嚎个不停,但莫名显得喜庆热闹。 玉霏和吴一的马车在门口恰好碰面。 第69章 就见那管财务的长老站在门口,眉开眼笑接过了吴一的礼物。 “恭喜恭喜。”吴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和蔼。 “诶,同喜同喜。” 玉霏:……这你令堂的是办丧事?好了,装都不用装了。 “教主,您回来了。”财长老见到石化的玉霏,殷勤地跑了过去。 玉霏直接把君子酬一推,“以后他就是你们教主了。我要回翌明门了。实在不行两个合并吧。” “可是一个作恶多端嚣张跋扈,一个避世不出闲云野鹤,合一块儿不合适吧。”吴一道。 “整改不就行了。”玉霏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那什么……财长老你和我来,我们重新选块地。”玉霏招了招手,四人一同进了室内。 财长老掏出大大小小的地图和数据,愤愤道:“我也早就想搬家了,这破烂的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司翳爱待。” 他似乎都研究透了,开始给玉霏他们做分析。玉霏听着,君子酬早已经走神,正自个儿翻看着地图房屋。 第70章 宝地 “无名无派?这是哪里?”君子酬指着一块圈起来的地方,问道。 依山傍水,看起来很好啊。 “这……我也去问过,那块地被人买下来了,一直没动静。听说是想建个门派,但后来不知道怎么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建。” “你说这不就是浪费资源嘛,我说死了人家无论如何也不卖。”财长老一脸无奈和懊恼。 “是块宝地。”吴一在一旁,评论道。 “那我们去看看。”玉霏一锤定音,起身,被财长老拉住了。 “诶,教主,吃完席再去也不迟。” 玉霏:“……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淹日教伙食也就那样,肯定没群雄会的好。玉霏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浑身不自在。 下面喝醉了,已经开始群魔乱舞。玉霏趁机下了台,裹了只烧鸭就和君子酬趁乱离开。 夜色温柔,星星之下,玉霏撕了只鸭腿给君子酬:“喏。” “你吃。”君子酬轻轻一推。 玉霏自然不客气了,坐在屋顶上大快朵颐,看着稀稀拉拉的人相互搀扶着出来。 “天上有烤鸭味,嗝儿。” “去你娘的,别对着我,一股酒气。” 玉霏忍不住笑了,看向了君子酬:“师兄,以后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再也不拖累你,把你困在小院里了。” 君子酬默然了一瞬,点了点头。 树大招风,他会找吴一安排好的。 “师兄,你还记得被你烧掉的纸上写了什么吗?” “吾爱霏儿,今夜天心月圆,适逢中秋。团圆何如?相离鹊桥,不思亲,思卿。” 没喝酒,却恍然在月色下醉了。耳也红,面也红,还有……唇也红。 “大哥你看,好像有人偷腥。” “教主做事你管的着吗你。反正我什么都没看见。” “哇大哥,那原来是教主啊。” “闭嘴!” ——翌日一早,财长老领路,玉霏和君子酬去“无门无派”看看。 临近目的地,鸟鸣山幽,鹿食野苹,确实是一块宝地。 “闲杂人等不能入内。”女娃娃手持红缨枪,坐在一块石头上,声音幼嫩。 她一跃而下,嫌弃得打量了他们:“又是你啊老财迷。哟,还带了漂亮哥哥来使美人计,门都没有!” “胭儿,不得无礼。”一中年男女携手而来,翩跹的光蝶落在了玉霏的肩膀上。 不是,为什么都喜欢养这种高危蝴蝶啊?玉霏扯了扯嘴角,别过脸。 中年男女盯着玉霏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君子酬从马车里拿了驱虫的香囊偷偷塞给玉霏,蝴蝶才离开。他们视线也敛了。 “我们此番也是想谈收购的……” “请回吧。”男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慢着。”玉霏叫住了他们,“新帝已登基,白衣巫已剿,司翳已死,翌明门已出山,这些事,诸位可是一概不知。” 看中年男女震惊的神情,应该是。 比翌明门还隐啊。 “请进来吧。” 除了个山门,其内只有几间小草庐,显得破落不堪。 财长老一直咋舌,念叨着:“浪费可耻,浪费可耻。” “你们在等谁?”玉霏落座,忍不住问道。 中年男女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犹豫,最终那女子开口道:“一位女侠。” “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她买了地,托我们打理,等她赚了钱有了人气归来,就将这门派发扬光大。” 救命恩人,玉霏想到了曹长,君子酬先他一步问道:“你们可认识曹长?” “不认识。” 看来不是啊。 “女侠的话,我们也是江湖中人,远近闻名的,真没几个,而且都有了归属。” 到底怎么样才能说服这对倔脾气把地卖出呢?玉霏想着。 “听你刚刚提到白衣巫,女侠出门前,也说她要先剿灭白衣巫。”男人开口,显得急切。 玉霏眼睛一亮,难道他们认识“玉”? “达雪,你们认识吗?”他旁侧入手。 “对,认识,她来我们这里躲过一阵子,和女侠很熟。” 胭儿奉命取了副画过来铺开,画上古树秋千架,落英缤纷,一华服女子依偎着另一侠袍女子,似乎在看什么书。 第70章 鸟儿落在树上欢闹,栩栩如生。 她们的眼睛很像。 所有人都在细细观摩这副画。 中年男女幡然醒悟般,看向了玉霏的眼睛。 “你是……?” “在下玉霏。” “玉……可为何挟飞仙不停留在你的肩膀上?” “啊?这个。”玉霏拿出了香囊,原来他们还多此一举了。 第71章 完 “你是女侠的儿子?” “嗯。”玉霏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是若兰宓带着我的,我对我娘没什么印象。” “你娘是个大好人呐。”女子说到,“快跟我们来。” 玉霏:? 一行人跟了上去,看着男子翻箱倒柜都是空的,最后终于掏出了厚厚的本子。 “我们平常也没什么事,就写写书画画画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我专门给女侠写了一本,但总觉得不太好,不敢给书商看。你快看看怎么样。” 玉霏有些懵,不知道剧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里,但还是打开了书。 第一页,没名字,第二页,没名字……直到三分之一,玉霏终于看到了一个姓“玉”。 他果断把书退了回去,把和他一起看的君子酬推了出来:“他博览群书,能给你更中肯的意见。” 君子酬:我不就看了师娘的话本子吗? “人物出场太慢,名字都没有。女侠侠女,谁分的清是谁?” “我这不是留悬念吗?”男人挠了挠头。 “她名字什么时候出现的?” 男人的声音小了下去,蚊虫一样:“嗯……最后,坟上。” 玉霏:……罢了,也算了却司明一个心事。 终其一生的传记,他人所记,必然不怎么真实。书翻到最后,玉霏看见了那个名字:玉晏和春。 很美的名字,或许就像她的人。雪霁之后,和春同醉。 玉霏的眼眶微微湿润,他从未忘记生育之恩。 “她们是一起在这里养胎的,达雪的孩子是个死胎,但也算不上可惜吧。” “她们决定一起扶养这个孩子,但是官兵和白衣巫搜寻,不方便久留。” “后来呢?”玉霏问道。 “她们散了,又聚了。巾帼不让须眉之姿,仗剑挥鞭,自由畅快。” 书里的故事是美好的。 玉霏叹了口气,和他们商量,把这里买下来了。 “知道了。”君子酬看着坐在石凳上的玉霏,为他倒茶。 “知道了,也不如何。”玉霏接过了茶杯,看着漾开波纹的清澈倒影,感触颇多。 好像为了一个故事,兜兜转转一大圈,只求一个心安吧。 “合并后,叫什么名字?” 他抬眸看向了君子酬。 君子酬似乎在思考,半晌道:“要不让简清辉推一下吧,吉利。” 远在摘星楼的简清辉打了个喷嚏。 “就叫无名好了,江湖那么大,哪里需要名声牵绊。”熟悉的男声蓦地响起,沈醉正一手拎着小女孩,一手拿着断了的红缨枪。 “坏人坏人!”胭儿看着快急哭了,张牙舞爪又无可奈何。 “好。” 取名废就这样敲定了名字。 一切尘埃落定,还总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淹日教和翌明门合并,大家都挺忙。 “这是父亲生前总罚我抄的门规,没想到现在能用上。” 君子酬一抖一人高的宣纸,面无表情淡淡道。 但玉霏知道,他师兄一定在心里辛灾乐祸。 “嗷!这什么啊!?” “什么?我们教以前没这么多规矩的啊。” “兄台,你这就违规了。它上面写着不能提从前的教或者门,违反者要抄一遍。” “令堂的,你翌明门的吧。” —— 桃花林,落英缤纷,香气醉人。杨凌忽而有些心悸,蓦地被貌美“女子”拎住了耳朵:“死鬼!可算回来了!” “哎呦,哎呦桃桃,我这不是去调查当年的往事嘛,霏儿他们大了。” “霏儿?不是死了吗?” “嗯……又活了,两个孩子死活不肯透露些什么,都说是阎王爷干的。” “随便是谁干的,活了就好。”殷子桃一脸雀跃,“啊啊啊,我的霏儿最后会选择谁呢?” “还能是谁,君小子呗。”杨凌摆了摆手,进了屋内,忍不住笑。 “我们养了一对呢。” 有吴一帮君子酬压着名声,无名门派若隐若现,倒没怎么让人在意。 只有君子酬出嫁时,才稍微惊动了些人。 对,出嫁,就是一个字,宠。 “你前大舅子出嫁,不去看看?”简清辉正下着棋,看了一眼和两只狼玩得开心的沈醉。 沈醉望着窗外,笑道:“你还会调侃我了?” “我还会威胁你。你协助何隐出宫,李澈可恨不得宰了你。可惜他还不知道是你干的。” “啪嗒”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脆响。 沈醉坐在窗户上,望着满天红云,似凤冠霞帔,悠悠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鼓吹笙歌尽,灯花落。月倦了,隐在云间,被风撩起银辉。夜是湿漉漉的,像那一双墨蓝的眸,动情而不寒。雪化后百花绽新,醉了魂,暖了身。 第71章 今夜天心月圆,春满华枝。 ——完—— 第72章 番外·一见钟情 桥边酒家旁,乌篷船悠悠飘荡着,划开层层叠叠的波纹。杨凌喝着酒,一口灼烈下肚,好像洗尽了一天赶路的疲倦。 他一抹嘴,蓦地听到了少女的笑声,寻声看去。 那人一袭粉衣,如满天落英,正站在桥边柳树下,素手编柳,戴上了墨发。 她又微微扭头,视线似乎随着乌篷船远去,直到消失,才垂睫掩了失落。 杨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盯着她看了多久,等回神,她已经坐在了自己面前。 “你刚刚一直盯着我看。” 他听女孩说到,窘迫得红了耳朵,“咳嗯,姑娘闭月羞花之貌,是我……无礼了。” “真的?什么是闭月羞花之貌?”女孩歪了歪脑袋,似乎不解。头饰的流苏轻轻一摆,泛着星光。 红蔓延到了面上,只会舞刀弄枪的杨凌讷讷道:“就是……就是……很好看。”好看到他词穷。 女孩掩唇笑了,眼里好像有光在闪烁。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殷落,字子桃。”她道。 殷落,璎珞,脖颈上的珠玉,杨凌的视线落在了女孩的脖颈上,严严实实遮了白皙的地方,那里挂着红线,似乎串着什么护身符。 “在下杨凌,姑娘一个人吗?”那可很危险。 “嗯。”殷子桃点了点头,“我爹娘让我要么出家要么入宫。我在找道观或者寺庙呢。” “出家?”杨凌傻眼了,“不是出嫁?”这么漂亮美好的女孩子,怎么爹娘这么不负责? “我也不知道。”殷子桃耸了耸肩,一脸无辜,“他们叽叽喳喳吵什么,说我肯定嫁不出去,又不能娶别人,除了出家和入宫,也没地方去了。” 杨凌有一瞬间的愣,难道这位漂亮的姑娘有隐疾,真是天妒红颜啊。 “这,我也初到此地,正准备去高府,负责护送什么,正在等接应的人。”杨凌挠了挠头,有点懊恼自己帮不上忙。 “姑娘,你真得要出家吗?世界这么大……”杨凌犹豫得劝道。 他舍不得啊,完了,好像…… 殷子桃低下了头,也在犹豫,“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杨大哥!”一道声音窜出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王贰七正在不远处招手,赶了过来。 “这位姑娘是……你女朋友?你们是要一起吗?” 杨凌刚想开口反驳,殷子桃就道:“一起,我们一起的。小哥,这次要护送什么啊?” “哦哦,我们边走边说吧。”王贰七挠了挠头。 杨凌跟着他们两人后面,总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砰砰”跳。 “护送什么,上边压得严,反正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们也不要多打听了。”王贰七道,“重点是护送路上会经过几地,山匪横行,你们一定要当心。” “我知道了,谢谢王哥。”殷子桃道,跟谁都有点自来熟。 王贰七挠了挠头,悄然红了耳朵:“还没问姑娘会什么功夫呢,我没看见剑诶。” “我不会剑,但你放心好了,我本事不差的。” 杨凌挤了过去,才想起自己没有介绍,又不敢吱声了。 “那……杨哥,要给你们安排一间房吗?”王贰七还特意小声对杨凌说。 杨凌瞬间红了脸,猛地摇了摇头,“别,她就是跟我一路而已,不是别的关系。” 王贰七撞了杨凌肩膀一下:“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对这姑娘有意思吧。” 杨凌不说话了。 “嘿嘿嘿,小事儿,哥帮你。”王贰七眨了眨眼睛,接着抬眸,“嚯,到了。” “那什么,殷姑娘,我们这房间都是安排好的,可能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要不你就跟杨大哥一间吧。” 杨凌:!要不要这么速度就安排! “行啊。”殷子桃点了点头。 杨凌支支吾吾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这不好吧。” “人家女孩子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娘们唧唧的想守节啊。”肩膀落下重量,一粗犷大汉拍了拍杨凌的肩膀,笑问道,“姑娘要不跟我一间?” 瞬间这里就围了不少人。 殷子桃看起来有些胆怯了,猛地抱住了杨凌的手臂,“谢谢各位哥哥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和杨哥熟。” 杨凌:!这是我能享受的待遇吗? 王贰七见状,急忙把两人领进房间里。 “你可真是小绵羊进了饿狼屋,殷姑娘怕不怕?”他调侃道。 “不怕。爹娘说要是遇见有人强迫我,我一撩裙子能吓哭他们。” 王贰七暗暗比了个小拇指。 这到底哪对爹娘啊,没见过这样教孩子的。 第73章 番外·天妒红颜 夜色降临,杨凌乖乖打了地铺。和女孩子一床,他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好平。 杨凌挪开了视线。 “一路凶险,还没问姑娘有什么技艺傍身呢?对了,我叫杨凌。” “我也只会些暗器毒药吧,你不要怕我哦。”殷子桃躺在了床上,“杨凌哥,要不你上来睡吧,我不介意的。” 杨凌:?! 如果王贰七在这,肯定笑着说他艳福不浅。 第72章 “不用了,我嫌挤。”杨凌这样推脱道。 殷子桃果然不说话了,盖好被子就睡。 翌日一早便要出门,殷落起得比杨凌早,拿着随身带的化妆品化妆。 这原来就是女孩子啊…… 杨凌有些呆住,洗了把脸静静看着。 古人常用张代描眉说一个男人很爱一个女人。那素手握着眉笔,对着倒映花颜的铜镜,描摹出好看的形状。 他也想这样,为她描眉,为她梳头挽发。 “走吧走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不一会儿,殷子桃就起身,笑着拍了拍还发愣的杨凌的肩膀。 他们随马车出发,穿行过闹市,到了郊野,遇上了第一波拦路的。 “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一挥斧头,吓得旁边离得近的兄弟表情失控。 “噗嗤哈哈哈,”殷子桃竟然笑了出来,“大哥哥你说反了,应该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先劫财,再劫色。”络腮胡大汉笑得猥琐,“上!” 没有人响应。 他扭头,身边人已经都倒地了。 “你走不走,别逼我剿匪哦。”殷子桃笑得甜美。 络腮胡大汉怒骂一声:“等我找帮手来,你们——” 话语未尽,人已经殁了。 王贰七拍了拍杨凌的肩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姑娘,他杨大哥怕是招架不住啊。 在所有人都后退一步时,杨凌看这就像上前了一步,他眼里似乎是由衷的赞叹:“殷落,你好厉害。” “别这么说,我的武器是有限的。”殷子桃熟练地从尸体上取下自己的暗器,扭头问道,“杨大哥,你们都是怎么搜身的啊?” 杨凌:! “那什么,这种事就我来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这样。” 殷子桃于是蹦哒着回去了。 “好了,走吧。”杨凌拿着三个钱袋和简陋的令牌,“看起来不是什么大团体。” 马车又一颠一颠地上路了。 不久就入城,在附近的客栈休息。 还是杨凌和殷子桃一间。 “这,殷姑娘,要不我自己出钱一间吧。” “诶去去去,人家姑娘都不介意。”王贰七一把把门口的杨凌推进了房间,并且把门贴心关上。 杨凌背靠着门,还是觉得不自在。 虽然没入城前风餐露宿,殷子桃喜欢靠着他睡,但现在一张床,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可以问一下殷姑娘为什么不介意和男人一间吗?”就算父母没教,这也太离谱了,毕竟男女有别啊。 “啊?”殷子桃有些懵得看着杨凌,嘻嘻一笑,“可能因为那人是杨大哥?” 杨凌转身过去捂住了心口:令堂的,这是告白吗? 哪怕这位姑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疾病,他也愿意娶她! 杨凌在睡床和打地铺之间疯狂纠结,还是选择了打地铺。 结果被殷子桃猛地拉上了床。 困于他两臂间的女孩眨着懵懂的墨色眼睛,倒映着杨凌不知所措的脸。 两人的距离渐近,直到那粉唇唤道:“杨大哥?” 杨凌才猛地起身盖好被子背对殷落。啊啊啊,他真是要疯了。 “杨大哥,”女孩的额头贴上了他的背,声音轻轻的,“我这里跳得好快。” “你,你深,深呼吸就好了。”杨凌闭着眼道,没有转身。 女孩子,香香的,软软的,但是扔暗器时很潇洒。总之都勾着杨凌的心。 第二天,坐在一群大老爷们里面的粉衣特别显眼,杨凌总觉得心里酸酸的,但他还是坐在了王贰七身边。 “诶,你们到底成没成啊?”王贰七小声问道。 “才几天啊就成没成。”杨凌不答。 “江湖儿女,讲得不就是一个快意。她又不是闺阁大小姐,非得等到洞房花烛夜。” “不要,一边去。”杨凌推开了王贰七,耳朵发红。 “不过殷姑娘长得也漂亮,脾气也好,性格开朗,活泼可爱,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吧。” 杨凌吞吞吐吐告诉了王贰七曾经殷落说的话。 “难道是不孕不育。”王贰七径直说了出来,一脸惊讶,“真是天妒红颜啊。” 第74章 番外·劫掠美人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一个月,杨凌看着活蹦乱跳的殷子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王贰七在一边,摸了摸下巴,“我看殷姑娘很健康啊。听说难生难孕的姑娘,来葵水时会很痛。” 杨凌:!他怎么好意思打探一个姑娘的这种事的?! “你盯着她看了一个月?”杨凌问道,竟然带着机警。 “诶,放松放松,就几眼,不过谁叫你自己不注意呢。”王贰七无辜得举起双手道。 蓦地,四周雾气腾起,大家都如临大敌精神起来。 “捂住口鼻。”殷子桃喊到。玩毒还是她熟。 “呵,怎么,想单手和我们打架?”烟雾里缓缓走出来好几个人影,笑得嚣张。 确实,这样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力。 屏息之间,杨凌猛地撕下布料扎紧了,快速移到了前头的殷落身边。 殷子桃似乎有些站不稳,估计之前喊话的时候已经吸入了一些。 第73章 暗器出,一人倒地,就像导火索点燃,瞬间刀光剑影。 殷子桃悄悄退出,躲在角落里,准备暗器伤人。 猝不及防,冰冷的大刀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耳边是男人恶心的话语:“小姑娘,刚刚就看你好久了,跟哥哥回去吧,哥哥一点都不会亏待你的。” 她瞬间被捂住了嘴,缓缓脱离这个地方,无助得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杨凌。 可惜杨凌正挥剑奋战,没注意到她那边的异况。 等到大局一定,守住了要运送的东西,杨凌才蓦地发现那粉色衣裙消失了踪影。 “殷落,殷落……”他焦急地在附近边转边喊。 怎么办,不会被劫走了吧。那样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入此等土匪手中,岂不是…… 他猛地看向了王贰七,“我要去找她。” “你一个人?”王贰七面露担心。 “没事,我轻功也不错的。”杨凌目光坚定,“你们先走吧,我找到她就跟上你们。” 他转身,前往了深山里。 粉色的干花瓣,突兀得落在地上。 那是殷子桃粉色香袋里的桃花。 杨凌的心一凌,加快步伐,很快就看到了山匪积聚的地方。 他躲在树上,越是焦急,越是烦躁,竟然想不出一点办法偷溜进去。 等到夜晚吗?就怕时间来不及。 在阴暗的小角落里不断转移,杨凌蓦地听到了几人大笑的对话。 “听说了吗?今天三当家劫回来一个漂亮姑娘,那脸蛋,啧啧啧。” “是啊,你说我们不会要有三嫂子了吧。” “诶,不兴提这个,上一位不是就被……” “是啊,偏偏三当家就喜欢折磨人,唉。” 杨凌的心猛地一揪,再次转移。 过往的初遇相伴走马灯一样晃过他的脑海,杨凌便愈发不甘心。 “美人……嘿嘿嘿……哥哥马上就来宠着你……”似乎是谁喝醉了酒,在路上走着。 杨凌急忙暗地里跟着。 等他攀上了窗边,窗户大开,毫无遮挡。 听说是谁受不了三当家的折磨,直接跳窗死了,血迹渗透到了土地里,黑紫色的。 偏偏罪魁祸首还大笑鼓掌,之后就特意打开了窗。 男人粗犷的叫骂声传来:“你奶奶的,居然是个男的!” 杨凌的心咯噔一下,躲了起来没去看。 “我就是女孩子。”熟悉的女声传来。 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挥在了人身上。 杨凌露出了一只眼睛窥视。 他心爱的女孩正坐在地上,衣服破碎不堪,脸上有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正偏着脸,不屑地吐出一口血。 她的脖颈处,有明显的凸起,只不过曾经都被遮挡了。 杨凌一瞬间呆住了。 “你娘的,变态神经病,恶心死大爷我了,男的还装成女的,在外面骗人。” “我就是女孩子。”殷子桃只是执拗得说着这句话。 鞭子再次落在了他身上,眼泪滑落,抱着嘴角的血迹凝滞在下巴。 他浑身颤抖,白皙身躯上的红痕明显而刺目,倒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哼,大爷我今天就来尝尝男人的滋味。” 大手毫不留情捏住了殷子桃的下巴。 男的……杨凌的心都在颤抖,瞳孔地震。 他再次扭头去看室内,看见被压在地板上无力挣扎着的殷子桃,盈满水的眸子,被挤压的伤口渗血,只觉得一股力量从脚底直冲到了天灵盖。 剑出破空,但三当家竟然穿了护甲,挡住了。 他的注意力瞬间移到了窗外,走了过去,“呵,还有小虫子啊。” 不好。杨凌的心一惊。 他现在手中没有武器了,只能任人宰割,真是失算。 第75章 番外·我是女孩子 就在三当家靠近窗户时,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口。 人倒下,殷子桃也颤抖着跌坐在地上,止不住眼泪,手里捏紧了护身符。 杨凌几乎是本能得冲进室内,抱住了他。 “呜呜呜……杨大哥……” 依旧是女孩子甜美的声音,环绕着他的胳膊白细,却让杨凌心颤。 “我是女孩子。”殷子桃只是道。 杨凌一时间哑言。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殷子桃的父母要那样对他了。 “呜呜呜,谢谢你杨大哥……” 泪水浸湿了杨凌的衣襟。 血腥味蔓延,杨凌的理智回归,急忙扯了床幔遮挡殷落的身躯,收回了剑,抱起了殷子桃,瞬间离开了。 夜晚风凉,杨凌直接闪身进了客栈,先把殷子桃放进房间再去付了房钱。 回到房间,殷子桃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让人心疼。 男人……杨凌关上房间门的手指蜷曲,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为什么男人他也心动? “太晚了,成衣店已经关门。我明早给你买套衣服。”他道,走近了殷子桃。 殷子桃只是呢喃了一句,“我是女孩子。”好像着了魔。 杨凌蹲下了身,手摸上了殷落的脸:“你是女孩子,我心里全世界最美的女孩,殷落。” 殷子桃睁大眼睛看向了杨凌,猛地圈住了他大哭起来。 香香的,软软的,男孩子。 第74章 他不知道殷子桃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殷落现在需要他。 殷子桃不知何时止住了哭,看着杨凌,眼里几个重湖,都是杨凌的脸。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直到杨凌抬手,抹了粉唇边的血迹。 他猛地起身,摸了摸后颈,耳朵通红:“我去找小二烧点水。” 殷子桃只是看着杨凌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把脑袋埋在膝盖上的臂弯里笑。 只是……没有衣服…… 水波荡漾的声音,殷子桃只裹了块布出来。 他身上的红痕看得杨凌万分自责。 男人…… 他依旧背对着殷子桃,感受到身后的人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甚至得寸进尺得贴住了他的背,杨凌有些凌乱。 那……还是喜欢吗? 他想找谁给他出点主意,想到了王贰七。 一大早,杨凌便守在成衣店门口了。 看着花样繁多的女装,他更加凌乱。 “额,女孩子穿的,大概这么高,平胸,要粉色桃花的。还有行动最好方便。”他询问着老板。 老板瞬间倾情推荐了好几件。 杨凌:“……那都打包吧。” 他带上衣服就回了客栈。 这么想来,殷子桃换衣服从来都没有刻意避着杨凌,而是杨凌自己避着的。 难怪殷子桃的父母不教他那些什么男女有别,殷子桃自己根本分不清楚。 这件事之后,殷子桃就特别黏着杨凌,看得王贰七都大惊。 “英雄救美,太有效了啊。” 杨凌只是叹了口气,看着依旧混在男人堆里言笑晏晏的殷子桃,垂睫,轻轻告诉了王贰七真相。 王贰七的表情一言难尽。 “就是,他坚信自己是女子?而且似乎对你有意思。” “你想养孩子吗?”王贰七问道,“其实路边上领养一个也行。算了,你喜欢他吗?” “我……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想听他笑,看他闹,仍由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撒娇。杨凌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那还废什么话,上啊!”王贰七一拍手,声音太大,把殷子桃都吸引过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吖?” “我以前还会心动,现在不会了,一潭死水。”王贰七拍了拍杨凌的肩膀,捂着心口离开了。 杨凌看着殷子桃,有些不好意思得问道:“殷落,运送结束之后,你打算去哪里啊?” “我不知道,但我想跟着杨大哥。”殷子桃低下了头。 “哇哦~”周围人都跟着起哄。 “我跟你说,东西送到花府,马上就到了,你们最好快点安排起来。”王贰七插嘴道。 听到王贰七说话,殷子桃身子一颤,抱住了杨凌的胳膊。这往往代表他有些不安。 花府装饰华丽,种了许多桃树。他们赶上了花谢的时候,满地粉红。 殷子桃依旧抱着杨凌的胳膊,但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总给杨凌怪怪的感觉。 “各位侠士辛苦了,来用餐吧。”管家招呼道,看见殷子桃的瞬间,愣住了,“小姐?” 殷子桃缩在了杨凌的身后。 杨凌:?他一直以为花府的主人姓花。 听到这个消息,殷老爷和殷夫人也匆匆忙忙出来了。 一时间,所有的焦点都在杨凌和殷子桃两个人身上。 “爹,娘。”殷子桃唤道,似乎有些不情愿。 “爹,啊不是,殷老爷,晚辈杨凌。” 第76章 番外·意外归家 “唉,算了,你跟我们过来。”殷老爷招呼着杨凌。 书房,他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殷落是男的吗?”通常这时候,对方要么不信,要么大惊。 杨凌点头。 “那你还……”想着男人任由殷落抱着胳膊,那依恋之态,殷老爷微微一惊。 “唉,这事怪我。当年算命的说他得当女孩养到十五岁,不然活不长久。没想到之后就死也改不过来了。我们只能出此下策啊。” 其实以前殷子桃也被迫娶过媳妇,但硬生生当成了姐妹,还谈什么传宗接代呢。 不,杨凌看得清楚,但没多问。 偌大的花府,怎么会容不下一个人?只是怕意外丢了颜面,才借口让殷落去出家或者入宫。 入宫,不就是当太监,真狠心。 他只是点了点头。 “少侠可是对我们家子桃有意,我一定让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殷夫人笑着开口了,“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吧,一家人嘛,其乐融融。” 有点想让殷子桃回来的意思,毕竟是男孩,而且有杨凌当挡箭牌遮掩,日后慢慢“点化”也来得及。 “谢谢夫人美意,只是他答应要陪我浪迹天涯。此番也是意外而至。”杨凌抱拳,摇了摇头。 理亏的两人也不好挽留,僵硬地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又在男人堆了大口吃肉喝酒的殷子桃,杨凌叹了口气,坐在了殷落身边,莫名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 “你们说了什么?”殷子?撕下了一只鸡腿给杨凌。 “也没什么。就是说,你想和我浪迹天涯。”杨凌道,看着殷子桃,似乎在等他同意。 “好耶!杨大哥最好了!再给你个鸡腿。” 杨凌笑了。 离开时依旧是满地落英,粉裙“女子”踏着暮春,对他笑着,宛若春天再临。 第75章 杨凌带殷子桃去见了他的父母。 孤存荒野,两坟寂静伫立。 “当年我们村被山匪屠戮,我有幸躲过一劫,拜了位高人学剑。” 杨凌垂睫,手指摸在了墓碑上,拿着布擦拭着。 “那时候我就想剿了全天下的山匪。”他们甚至还欺侮他的心上人。 “我陪你!”殷子桃也擦着碑,道,接着撩衣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虔诚道:“爹娘,我是你们儿子的媳妇,从今以后我陪着他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剿灭山匪。” 杨凌摸了摸殷子桃的脑袋,一笑。 真好,好像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只是…… 月夜听雨,榻上柔情,杨凌总有种罪恶感。 殷子桃是男的,可觉得自己是女的。他该纠正他吗? 万一殷子桃讨厌自己了呢,万一殷子桃猛然醒悟嫌他恶心了呢,万一…… 杨凌都不敢深思。 他承认他对殷子桃藏了一己私欲。他也尝试过对殷子桃说,他们是一样的。但殷子桃也总是反驳,他们不一样。 确实,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那不是反驳的理由,却又往往让杨凌哑口无言。 还有,殷子桃总是去外面沾花惹草。 “你怎么又去花楼喝酒?”杨凌皱眉问道,拎着带着酒气的殷落。 “有人请客,不去白不去。”殷子桃笑道,显得傻傻的,掏出来一个东西,“他还送了我这个,说什么什么来着……” 杨凌看着那块缺了一半的雕刻精致的玉佩,这令堂的就是对他媳妇有意思呗!居然还傻乎乎不知道。 “明天我陪你退回去。”杨凌收走了玉佩。 “嗷。” “你跟他说你有我了没有?” “啊?他也没问啊。嘿嘿,好夫君,你看今夜良辰美景,何不与我……”殷子桃抱上了杨凌的手臂,蹭着。 杨凌:“……又看话本子了是吧。” “嗯,对对对,”殷子桃点了点头,“而且我还见了他本人呢。嘿嘿,人也好看,本子也好看。” 他扶额,无可奈何,只能宠着。 等明天见面,对方是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一挥扇子,仇敌般看着杨凌:“阁下是?” 殷子桃娇羞一笑:“我夫君。” “姑娘,我看此非良人啊,不如休了他,跟着我吧。”那公子哥一笑,竟毫不在意说了出来。 杨凌:硬了,拳头硬了。 “不行,我会误了公子的大事。”殷子桃摆手。 误大事?人生大事吗? “公子,那么多本子等着你呢,你一定要加油。可惜我只在阳城停留几天,不然肯定监督你。”殷子桃的眼睛冒着星星,是爱,对本子的爱。 杨凌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这公子还以为郎有情“妾”有意? “还你。”杨凌拿出了玉佩,“好好干,小伙子。” 公子哥:…… 第77章 番外·捡小孩 殷子桃是知道分寸的,但是就是爱让杨凌操心。 他们这个组合,也是令山匪闻风丧胆的。甚至山匪掳人,都不敢动粉衣女子,生怕一不留神劫走了不该劫的人,遭灭顶之灾。 杨凌他们在桃花林里有间屋舍,像僻静的仙人居所,春时粉红满天,漂亮美好。 殷子桃有时候累了,不想东跑西跑了,就待在里面,写着曲谱和情歌,等着杨凌回家。 可能一两个月,可能一两年,江湖那么大,总要有一个人在原地等着吧。不然,就找不回家了。 直到有一天,杨凌匆匆忙忙带回来了一个小男孩。 白色衣袍,白净的脸上挂着泪痕,似乎睡了,又似乎晕着。眉头紧锁,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又或许经历了什么噩梦般的现实。 “他是?”殷子桃的声音轻轻的。 “君家唯一的孩子了。”杨凌叹息一声,“淹日教下了狠手。” “日后我们一起养育他,教导他吧。”殷子桃道。 他也知道淹日教的名声和行事风格,为这个孩子悲伤,也愿意为他负重。 就像山匪是他们剿不灭的,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一样顽固,魔教和恶人大抵也如此,生生不息。 太平是相对的太平。 君子酬便在这桃花林里住下了。 殷子桃温柔而开朗,开导着小孩子,一同坐在秋千上,看着花瓣旋转飘落,也是一副佳景。 只是,为什么这小孩叫殷落姐姐,叫他就是大叔啊?杨凌想着。 不行,不搭。 师父师娘,就没多久定下来了。尽管中途有些小波折。 君子酬还是跟杨凌的时间久,除了练剑,读书习字之类的都不能少。 闲暇时他自己做些小东西。君子酬以前还嫌弃他爹老是因为这个训斥他不务正业,如今却分外怀念起那声音来。 但是君子酬话少,杨凌想把他寄养在村里,和小朋友交朋友多说说话,他就是不。甚至在殷子桃找话题时还嫌弃聒噪。 偶尔还会跟着杨凌出去接委托,但每次回来都会被殷子桃骂,检查有没有受伤。 等杨凌再次出远门,带回来的,就是玉霏了。小小的一只,缩在他的怀里,似乎哭累了,但还一直呢喃着:“阿兰姐姐,阿兰姐姐……” 殷子桃小声嗔道:“又捡小孩回来,我也想去捡。”当然,捡了要负责,他也知道。 第76章 他拿着帕子轻轻擦着小孩的眼泪,微微皱着眉,一脸心疼。 “子酬来看看,这以后就是你师弟了。”杨凌轻声招呼道。 夜半,小玉霏一醒来,发现是陌生的环境,瞬间号啕大哭,把所有人都吓醒了。 殷子桃赶忙去安慰人,过了好久哭声才止住。 “爱哭鬼。”君子酬一脸面无表情,道。 刚哄好的人嘴一撅,似乎又要哭起来了。 殷子桃一个示意,杨凌赶忙带君子酬走,心里忧心忡忡。怎么办,这两小孩会不会打架,怎么看都是小玉霏吃亏啊? “他的眼睛好漂亮。” 吃饭的时候,殷子桃贴着杨凌小声道,“真没事吧?” “嗯……”杨凌底气不足得答到。 自然有事,这孩子身世成谜,他也只是路见不平顺手一救。 他口中念叨的阿兰姐姐,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这件事他到底要不要管,他也很纠结。 照常练武,杨凌便让君子酬教玉霏,好增进一下感情。 没到两柱香,理想的兄友弟恭的局面已经扭转了。 君子酬站在一边嫌弃道:“你怎么这么娇弱又爱哭?” 玉霏坐在地上哭:“师兄坏!呜呜呜……” “你别哭了,吵死了。” 哭声一顿,接着更大了。 有些后悔的杨凌急忙赶来,把两人分开,叮嘱君子酬道:“霏儿身子骨弱,你别吓他。” “弱也是他自己的错,弱可以变强啊,他怎么就知道哭哭哭。” 杨凌嘴笨,还是殷子桃解释的:“他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治不好。” “哦。” 反正小玉霏做什么,没做好了,君子酬总是习惯性地冷嘲一下。 殷子桃和杨凌又无可奈何。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君子酬不嘲讽了,沉默起来。 可能师娘其实不是“师娘”对他的打击挺大的。 当君子酬长大了懂事了,和杨凌一块儿出去再回来,殷子桃要给他检查,他死也不肯,说着:男女授受不亲,师娘也不可以。 直到杨凌把他拉出门,顺带着玉霏,语重心长“教导”了一顿,他们才一脸震惊又恍然大悟。 第78章 番外·桃花满枝 两人不对着干,殷子桃和杨凌觉得省心,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怪怪的。 气氛经常沉默得可怕。 有时候杨凌不在,殷子桃就带着两小孩下山住村里。 君子酬性格如此,不出去和别的小朋友玩。 玉霏爱玩,但是老是生病。一开始还和大家相处的好好的,后来…… “你怎么老是生病,别传染给我们。” “就是就是,病恹恹的,难怪你爹娘不要你了,才被桃娘收留的。” “走开走开,离我们远一点,病秧子。” 石子突然就丢在了玉霏面前,吓了他一跳,赶忙跑开了。 殷子桃那时候还不知道,玉霏被排挤了。 他一个人蹲在地上画圈圈,也不回家。直到遇见了君子酬。 “你在这干嘛?有空发呆还不如练武。”一如既往地冷嘲。 “你离我远点,别被我传染了。”玉霏嘟嘟囔囔道,眼里闪着泪光,把小木棍一丢就要跑去别的地方。 “嘁,就你那娇弱的身体,才受不住,我可和你不一样。”君子酬一把拉住了小玉霏。 “师兄。” “干嘛?” “他们欺负我。”玉霏居然对君子酬撒娇,“可不可以不告诉师娘,我怕她担心。” “他们拿石子丢你了,你丢回去。”君子酬拉着玉霏的小手走着,似乎在生气。看来他目睹了全过程。 找到了小团体,玉霏在暗处,被君子酬塞了一颗石头,“丢他。” 精准命中,连君子酬都深深看了玉霏一眼。他毕竟跟着师娘在学暗器。 “哎呦,谁拿石子砸我,是不是你。”被砸中的人指着另一个蹲下身的人问道。 “不是我。”那人摇头。 “胡说,明明就是这个角度!” 不一会儿又有看热闹的人被砸中,一时间互掐的大战就莫名其妙爆发了。 小朋友的友谊,好像也挺脆弱。 玉霏忍不住笑,在被君子酬牵回家的路上笑出了声。 “哟,难得见你俩在一起嘛,这么开心啊?”遇见殷子桃,君子酬急忙撒了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师娘,下一次还要来村里玩。”玉霏拉着殷子桃的衣摆撒娇,软化了殷子桃的心。 后来殷子桃也出去捡小孩了,但进宫见世面的诱惑更大,于是当了妆娘。 杨凌有时候会偷偷去看他,别被什么花美男迷了眼,被骗了。 杨凌就是想不通,明明就该是朱颜辞镜花辞树,怎么殷子桃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呢。 他也想到了晨曦光晕里,殷子桃把他硬生生按在铜镜前,拔他的白头发,叹息好几声。 后来杨凌消失了,又是不告而别。君子酬他们还是通过殷子桃知道的。 至于他消失去做什么,似乎没人知道。殷子桃也只是让玉霏好好养病,君子酬好好照顾玉霏,别瞎担心。 他一个人缩在桃花林里,朝朝暮暮,春夏秋冬。 俗话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他自然猜到了杨凌想自己去调查玉霏的身世,但他没有告诉玉霏君子酬他们,免得徒增烦恼了。 第77章 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甚至不知道等不等的到。 殷子桃还特意编造了桃花林里桃花仙的故事,引人入胜,也不见他。 估计杨凌在暗处吃醋跺脚又无可奈何吧。 还是爱的,哪怕不再如曾经一样轰轰烈烈。 —— “一拜天地——” 喊声嘹亮,似如今也似曾经。 杨凌和殷子桃露天席地,凤冠霞帔,嫁衣红妆,叩首而起。 “二拜高堂——” 他们拜的是山野双坟,墓鸦歌唱,风吹树响,代替喜庆热闹的礼乐。 “夫妻对拜——” 他们相对,殷子桃不耐烦得掀开了红盖头,不顾礼仪,看着他的心上人,才觉得安心。 泪湿了红妆。 当然现在,君子酬是巴不得不要露脸的。为什么师娘还要帮他化妆?啊啊啊要被霏儿看见了,一世攻名没了。 “礼成——” 杨凌为殷子桃擦着眼泪,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一如当初。 可是满堂客醉于万紫千红,却是当初的孤独相依不能比的。 “得偿所愿,我敬你们一杯。”吴一起身,倒酒,一气呵成,“啊,好酒好酒。” 这还是宫里送来的琼月酒,滋味自然非凡。 “我在宫里也喝过,”殷子桃回味道,“本来想给你顺几瓶的,但是风险太大。” 他也拿起了酒,一口下肚。 “桃娘半老,风韵犹存,杨凌你可得看好他。”吴一打趣道。他们走南闯北,他自然也和两人熟识。 没事,殷子桃喝醉了只黏着自己。醉了,倒更像是桃花仙了。 絮絮叨叨 一些絮絮叨叨: 简介具有万人迷气质但是cp一主二副,看到有宝说能圆过去很佩服(差不多意思),是有借鉴一个现代漫的笔法(这里不否认,但仅这一点)。 但是原谅我忘了那漫叫什么名字因为我是挺早之前看的了,画风挺精致的,也很戳我。 然后本人喜欢看甜宠沙雕,写文也自然偏这口,但不代表其他类型就绝缘了。 我笑点低泪点更低,想看我写虐文可能得等我哭够,不然太费时间。 我的剧情一向不怎么过脑子,但愿宝不太在意。就图个乐哈。 然后其实我本人也是懒得想人名记人名的那种,比如樊熠——翻译。 这是我签约的第一本,很开心,毕竟之前一直在为爱发电,也很开心其实,以后也要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