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俚俗雨(兄妹骨科)》 令人忧郁的梅雨季 遮光窗帘几乎覆盖了所有光线,房间内只留着一盏夜读灯,两具身躯交合的影子,变形地投射在墙面上。 杜珞伸出手,在男人的左耳停留,触及躺在耳窝里小小的、硬硬的物件,指尖在表面摩挲,莫大的满足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轻柔地摘下男人的助听器,双手箍上男人的肩膀,双腿挂上他的腰腹,将他压低,俩人的小腹紧紧相贴,汗液都无法让她们打滑分离,于是在她体内的物体更挺近几分。直到距离足够让嘴巴贴附着他的耳廓,她呢喃:“哥哥。” 她说得很轻,几乎是用气音,男人并没有听到,只感觉耳朵被吹了一股气,接收到暧昧的信号,他更加卖力地在杜珞身上耕耘。 在一次次冲撞中,她的双眸被逐渐水汽笼罩,视线朦胧不清,仿若置身于在雨雾中,迷失了方向。 她记忆中也有这么一个地方。 在雨雾中穿行,经过热闹的公园,走进曲折、泥泞的小路,手指在墙壁上拂过,沾染些许滑腻湿润的青苔。她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 那是她的家。 她看见十七岁的她和站在她身边的他。 杜珞空出一只手,随意挪开佛龛上对她无足轻重的佛像,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木盒平稳地放置在中间。 她没有信仰,也不信宗教,救赎和希望从未降临过她们身上。她只知道想要什么便要努力争取,光靠求是得不来的。 可是杜娟每天上班前会站在佛龛前虔诚地拜祷。如果她还活着,杜珞真想问问她,她每天跪拜的劳什子佛真的有庇佑她吗?这一切都值得吗? 那为什么心诚的活不成,虚情的死不了。 纵使有再多的怨恨,当杜珞眼神落在骨灰盒上的那一秒,全都消失了。人都没了,再计较也不能死而复生。只是她需要一些时间适应,适应没有杜娟的人生。 想来也是好笑,从今天开始,她竟然也要开始祭拜了,还好对象不是各路佛祖抑或是天地神明,她祭拜的是自己的母亲。 杜珞想,人总是会在失去之后,再回看自己的过失,后悔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这几天她就总是在反复责怪自己。明明很早之前,杜娟就会时不时感到胸闷,心口抽着疼。当时的她只是口头上让杜娟去医院检查,杜娟总是推脱着,强忍疼痛对她说,不疼的,缓一下就好了。 可她分明看到了杜娟捂着胸口的手。 她却无动于衷。 直到五天前,杜娟在工厂做事,倒在了工位上,隔壁的同事还以为她太累了,趴着休息,便没急着吵醒她。 等领班过来检查效率的时候,同事这才准备叫醒她,结果发现她一动不动,使劲一耸竟直接将她推倒在地,顿时引起轰动。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无力挽救。 同事告诉她们,杜娟睡着睡着就没气了。只有杜珞和杜阁知道杜娟死于心梗。杜珞想,那个时候应该强硬点拖着杜娟去医院治疗,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每每思之于此,她的胸口也闷闷的,不知道这令人忧郁的梅雨季什么时候过去。 杜娟其实不矮,如果直起身子大概有一米七多,大概是少年时挑多了重物,压得她身型些许佝偻。不过杜珞同她讲话时,还是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和她对视。 如今杜珞低着头,看向花纹并不复杂的木盒,她的所有都浓缩在里面的一个小罐中,杜珞再也不用抬头和她对视了,也永久失去了和她对视的机会。 身旁伸出一只手抚上杜珞乌黑的发丝,另一只手屈臂放置她的腰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搂她入怀。 屋外下着雨,屋内在漏水,液体逐渐侵蚀墙体,靠近屋顶的墙面的颜色要比下面的要深很多,也有一些青黑的斑点附着在上面。 自杜珞有记忆起,墙壁的霉点就存在了,年岁愈长,它们侵蚀的墙体也愈多。可以说,这些霉点伴随了她的成长。 雨水从千万里高空泻落,打在瓦片上,声音又闷又响,连续下了十几分钟,雨势才减弱。 “哥哥,妈妈她走的时候会很痛吗?”埋在杜阁胸前的她问道,声音听不太清晰。 他愣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她,随后手在她的脑袋上下拂动,低声回答:“不会的,她睡着了,不会痛的……” 温柔的话安抚着妹妹,似乎也安慰了他。 晚饭杜珞又没吃多少,扒拉两口就便说饱了,自顾自地起身回到房间,不过也只是换了个地方静坐着。 作业在老师的关心下被免除,她翻开课本想预习接下来的课程,印刷字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屋顶漏下来的雨水滴落在纸张上,洇开了她刚刚用笔划的一些重点。 从小到大,杜珞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她知道她能读上书全靠杜娟的辛劳,她也没有白费杜娟的汗水。看着杜娟笨拙地和街坊邻居炫耀时的神情,她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她很骄傲,骄傲自己有一个如此爱她的母亲。 她愈发地努力读书,为了让妈妈更引以为傲。 现在杜娟看不到了,她也什么都读不进去了,可是除去学习,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回报杜娟给她的爱。 杜阁端着牛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有气无力地坐在书桌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实话,他宁愿她像头几日那样大哭大喊,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去生气,每天傻傻坐着。 握着杯柄的指尖有些发白,他整理好情绪,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悠。 一股柠檬香精的味道涌入杜珞的鼻腔,她回过神来,看见杜阁端着杯子,递到她面前。 “喝点牛奶垫垫肚子吧,半夜小心肚子又绞着疼。” 这几天杜珞寝食难安,半夜总是被肠胃痉挛疼醒,也不吭声,硬生生忍着。要不是有一天晚上杜阁起夜发现隔壁房门隐隐约约传来的呜咽声,她怕是会一个人扛着。 自那天起,他就强制性地让杜珞搬回他的房间,以便更好的照顾她。 杜家的房子小,卧室也只有两个。兄妹俩打小就是睡一个房间的,某一天杜珞说要搬去和杜娟睡,理由是,她们长大了,应该有点性别意识。杜娟点点头,她没有什么文化,只要是杜珞说的话,她都觉得有道理,更别提女儿主动要和她睡同一个房间,她高兴还来不及。 杜珞伸手接过,温温的,往嘴里灌了几口,香甜绵柔的液体滑过喉管,消减了些许来自小腹的不适感,随后握在双手掌心之间,用以取暖。 “谢谢哥哥。”她又举起杯子,灌了几口,有些急了,嘴角淌下几滴乳白色液体。 杜阁下意识伸出手指,悬空在她的嘴角旁,见她没有要躲开的势头,他放心地用指腹揩走,笑着说:“多大人了,吃饭还漏嘴呢。” “哥哥会嫌弃我吗?”杜珞看向他的眼神清澈又纯粹。 “怎么会。”似乎是为了印证话的真实性,他着急地舔舐掉指腹上的牛奶。 杜珞神色若然,她早已对杜阁这种举动习以为常,或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兄妹俩总比寻常人家的要更亲密些。 模仿小狗的发情期(小小小擦边) 王志文在杜珞四岁的那年,被大货车压死了。她对于父亲的记忆近乎于空白,只是街坊邻居的嘴是堵不住的泄洪口,唾沫将她淹没。 她们说,王志文当时是可以活下来的,可是司机和发了疯似的,驾驶着车后退了好远,又重新碾轧上去,胎面花纹中塞满了他的血液和碎肉,血腥的场面令她们永生难忘。 后来,杜珞才知道货车司机比起撞死人更怕把人撞个半死不活,一笔赔款和一生赔款,他们心里门儿清。 而杜娟作为杜家的支柱,变成了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为了让俩个孩子读好书,她从早到晚都在外打工。家中时常只有兄妹俩人,没有人教她们,也没有个什么参照物,她们俩只能自己摸索着相处,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 那是一个寒冬,冷气无处不在,杜珞说它们总是狡猾地从窗户缝、从门缝溜进来,杜阁和她紧紧贴在一起,告诉她,它们也只是想进来躲躲寒。 杜珞没有再同他争辩,屋内一共就这么些地方,它们进来躲了,那她还有地方可以生存吗? 她自幼体寒,家中的炭火燃尽了,汤婆子时常只能顾着一个部位,两个小孩儿为了取暖,只能窝在被子里,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毕竟最便宜又自私的取暖方式就是拥抱,从对方身上汲取免费的热量转化为自己的,而她是唯一的受益者。 在被子里干不了任何事,她们只能聊天。杜珞就想到了初秋时,在回家路口看见一只小狗伏在小猫身上耸动的模样,顿感新奇。她当成笑话说给小杜阁听。 杜阁沉思片刻,随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它们是不是也在取暖,我们要不要学学它们?或许我们就不冷了。” “好啊!我还记得动作呢,我教你!”杜珞兴致满满地叫着。 她学着小猫,艰难地在被子里翻过身子,趴在床榻上,弓着腰,嘴里还不忘指导:“哥哥你像小狗一样趴在我身上。” 过了几秒,身上还没有重力压下来,她疑惑地转过头,被窝里哥哥的眼神隐晦不明,她看不太真切,只是问他:“怎么了,哥哥?” “没什么。”他压下来,压在妹妹瘦弱的身子骨上,不敢用力。 “嗯……然后好像是小狗捉弄小猫来着。” “怎么捉弄?” “就是它一直撞着小猫,把小猫挤在墙角里。” “我不懂诶。” “哎呀,哥哥你好笨啊,就是——”杜珞的手不够长,往后抓了好久都没碰到他的手,只能抓着与她相贴的大腿,往她的方向扯着,“这个样子嘛。” 杜阁也没主动,就任由她扯,没几次下来,她就累了,干脆用自己的下身往后顶、收回、再顶、再收回,再顶…… “学会了吗?”她气喘吁吁地问,心里想着,哥哥说得真没错,没一会儿她的身子就开始冒出细汗,真的不冷了。 “嗯。” 慢慢地,他主动往前耸动着自己的下半身,即使是两幅小小的身躯,也在这种动静中发出声响,这种自建房隔音不好,幸得她们的身上披着驱寒的被褥,身体冲撞的声音被闷在小小空间里。 彼时的杜珞才六年级,虽然杜阁已经是上初一的年纪,不过大家都说哥哥没有妹妹聪明,也不知道他上课认不认真听讲。 牛奶喝完了,杜珞随手将杯子一伸,杜阁很自觉地接过。她从不干这些家务活,杜娟告诉她,她的任务是安心学习,其他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等杜阁冲洗完杯子回来,就看见她已经躺进自己的被子里,本想来喊她去漱口休息的,看她已经入眠,不忍心打扰她,放缓脚步,蹲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杜珞突然耸了耸鼻子,他看见她鼻梁上停留的发丝,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他屏声息气地凑近她,用指尖挑开发丝。 完成这一项重大工程,他的喉咙有些干涸,咽了下口津,润润嗓子。 已经盯着她看了几十分钟,杜阁浑然不觉,只是小腿发麻,他不得不起身活动活动。 杜珞在这时惊醒,闷哼声从她的喉咙传出。 “怎么了,肚子又疼了?”急于心切的他忘记了他的小腿酸麻,无法支撑他起身,于是摔在她身上,好在胳膊及时撑在床头,没有将全部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小腿的知觉迟迟没有缓过来,他只得维持这个姿势,紧张地问:“哪不舒服?” “这。” 她把手从被褥侧边伸出,小腹被他的下半身压着,只好借他的身子来引导,伸手抵在他的肚脐下方两寸的位置,估算的有点偏差,指尖触及他紧绷又温热的小腹。 这个地方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两人在这时对视,慌张从他的眼睛传到她的眼睛。 杜珞今年高二,早在初一便已学过了人体的基本结构,她的手再往下些,便是生物学上男性的生殖特征,她想收回手,却被杜阁抓住手腕。 “别动了,我帮你揉。” “嗯。”从鼻腔哼出很小的一声,她真的很痛,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回应了。 小猫似的嗯哼,挠着他,直让他的下腹不自觉地更加紧绷,可他现在只关心杜珞,转身靠坐在床边,用被子裹紧她,再她搂入怀里,掌心放在她的小腹规律地按摩。 “好一点吗?”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微点头,发丝摩擦之后,肆意地贴在他的衣料上,犹如无数根触手,在他的胸膛上扎根。 隔着被褥,力道传到她的小腹上被减弱了一倍,杜珞不再满足于这施舍般的力度。 “还是好痛,哥哥你把手伸进来。” 得到命令的杜阁将手探进去,睡裙在不经意间撩起,等他掌心按住小腹的时候,一半是弯曲的布料,一半是裸露的肌肤。 杜阁看向自己的妹妹,并无任何抗拒的表情。他舔舔嘴唇,继续在她的小腹上打转,他清晰地感觉到妹妹内裤上的蝴蝶结就压在他的指根下。 他的动作变得僵硬。 下一秒,杜珞的呜咽声再度响起,他强装镇定地继续替她按摩。 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位置也和一开始产生偏离,掌心下的布料范围愈大,他的呼吸便愈发急促,将脑袋高高昂起,他克制着呼出的气息,生怕气流吹起杜珞头顶的碎发,惊扰了她。 幸好没多久的时间,低缓的呼吸声传入杜阁的耳中,他低头看见杜珞紧闭的双眼,他暗叹一口气,双臂托着她,随后小心翼翼地撤出身子,让她安稳地躺平。 在关上房门的前一秒,他又瞄了眼杜珞,生怕惊扰到她。 他并没有去杜娟的房间休息,那个地方几乎成为了杜家的禁地,至今无人敢踏入。他躺在沙发上,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换来年老的沙发发出不满的吱呀声,他就连在客厅都轻手轻脚的,就像是来做客的客人。 事实上,杜阁幼时觉得他就是杜家的外人,杜娟对于杜珞的偏爱是可视化的,他的眼睛是载体,被迫观看了所有。 他得承认他是有讨厌过杜珞的。在还未转化为仇恨的时候,王志文有一天喝醉了,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她们曾经算过命。 日复一日的家——工厂两点一线,她们的人生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可是这样的生活太苦了,她们总需要一些寄托,才能生存下去。 算命大师算出了她们将会生下一男一女,而那个女娃便是能够改变她们生活的关键。她的语调时而缓慢,又时而高亢,王志文认定,这个女娃定是杜家的希望。 他甚至请算命大师赐字,珞,佛祖脖子上坚硬的玉石,意为无量光明。至于男娃,大师命名为阁,从字形结构上的寓意是,为她保驾护航。 杜阁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怨恨过半分,他也把杜珞当成了他的寄托,为她扫去一切障碍。 他清楚只有这样,怨恨才能转化为幸灾乐祸的能量支撑他成长。 这对你不公平 今天是杜娟的头七,她们没有给杜娟大办葬礼,两个人只在自己屋里摆了一桌,就和往常一样,给杜娟留了一个位置。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大办的必要,王志文是孤儿,没有亲戚。杜娟倒是有,不过早些年前,她带着兄妹俩回她的老家过年,那群便宜亲戚非要杜珞表演才艺。杜娟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能变成卖艺的存在,她自己受得了欺负,可决不允许有人看轻自己的孩子。 争执一番后,杜娟一个人是落不得上风的,那群亲戚便变本加厉,上纲上线、不识抬举、老古板、开不得玩笑,这样尖锐的话接连冲着杜家三人身上扎。杜娟一怒之下,带着兄妹俩连夜赶回曲河镇,从此和亲戚断绝关系。 这些年,逢年过节便都是她们三一起过的,不算热闹,却也很幸福。 既然是摆席,就少不了酒精,其余习俗上该有的鸡鸭鱼肉也一样没少,多出来的一道菜是杜娟最爱的百合炖甲鱼。 她爱吃,但吃得少,仅仅因为杜珞不爱吃,而且这玩意儿不算便宜,她舍不得买回来就她一个人吃,宁愿将这些钱去买些杜珞爱吃的东西,给她补身子。 为了杜珞,杜娟牺牲了太多,几乎算得上所有。 而杜珞为杜娟做的事,屈指可数。 杜珞盯着面前的甲鱼,它的爪子从汤面中挣扎着伸出,她感觉自己的皮肤上传来隐隐约约的抓挠感。她绕过了那个爪子,夹起另一块甲鱼肉,强忍着恶心放入口中,僵硬地用牙齿咀嚼,骨头和肉在强力的咬合下混为肉泥。 原来这就是杜娟喜欢的味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她不禁在心里鄙视自己,也不懂她以前为什么要挑食。 “不要勉强自己了。”杜阁担心地朝她说,边将水杯往她那边推进。 她硬生生咽下,勉强地笑道:“不会,其实还挺好吃的。” 只是在夹下一块的时候,胃酸突然从食管返流,她终是没忍住“唔”了一声。 这件事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跑到卫生间,连转身的时间都不给她留下。只是她没想到旁边会有一双手伸出来,接住了她所有的呕吐物。 吐出来的东西在她眼中逐渐变成那只爪子,喉咙变得瘙痒难耐,她害怕地移开视线。 “还好没弄脏你的衣服。”杜阁说。 仅仅只是为了不弄到她身上,也不怕他自己的手上沾满污浊。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杜珞这样想。 生理性泪水布满她的眼眶,她还在缓和呕吐之后的不适,等杜阁洗完手出来,只看见她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胸口。 他坐在旁边,接替了她的动作,姿势换成从背后安抚,自上而下,轻缓地抚平一切,另一只手擦拭着她的泪水。 “都说了不要勉强自己,妈妈看见也会担心的。” 做几次深呼吸后,她终于把那股不适,都咽进肚子里,她接过水杯,润润口,轻声说道:“嗯,我没事了,谢谢哥哥。” “……我们是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她朝他敷衍地勾勾嘴角,示意她知道了。 “对了,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杜阁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温和地对她说,生怕再刺激到她。 “怎么了?” 他拉住杜珞的手,带着她转身,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视线直直掉进她的眼中。升入高中以后,他很少这样与她对视了,她有意躲着他,他也没有勉强。 不过今天他倒是难得的强硬,逐字逐句地说:“我不准备读大学了。” 杜珞先是愣怔一秒,随后眉头一皱。 他又连忙补充:“家里现在没有经济来源,工厂那边只答应赔偿五万,这些钱我想留着让你读大学。” 在小城镇,富裕的工厂老板就是地头蛇,那些成天挺着大肚腩的“成功男士”才不会在意法规条款。在这里,他们就是规则。他们巴不得少聘用些员工,将全部的苦力活均摊在少数人身上,非要这些底层人员筋疲力尽,他们才觉得这些人值得拿上一份微薄的工资。 身处高楼的他们听不见底下人的哀怨,只知道坐在温馨的办公室里数钱,数到最后就连鼻子都失去了嗅觉,闻不到那些纸钞上沾满了血腥气。 赔偿的这五万,已经是一位女高层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一块皮了。至于体恤金,只要一提到这个词,这些男士的脸上就会露出狰狞的表情,怒斥这些手下人:“想都别想!” “那你怎么办?”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像一团集结于空中的乌云。 他的指腹压在她的眉眼处摩挲,声音也跟着变轻:“我的成绩不好,就算考上也不是什么好学校,与其荒废时间,倒不如我去找份工作补贴家用,好不好?嗯?” “这对你不公平。”她低着头。 “没什么不公平的,我是哥哥,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我更要撑起这个家。” “哥哥,你真好。”她扑进他的怀里,表情很好地掩藏在黑暗中,乌云终于散尽,一切仿佛都向着美好的未来前进。 敬未来 酒席进行到尾声,终于到了敬酒环节,杜珞撑起笑容,这回是诚心的,不掺杂一点牵强,她说:“敬妈妈,也敬哥哥。” “敬妹妹,也敬未来。”本想同妹妹干杯的杜阁,看着妹妹皱着小脸喝下这一杯酒,脸上带着笑意,酒杯往前虚敬了一下,一口饮尽。 因为杜珞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饮过酒,他也不知道她的酒量会这么差,仅仅一杯下肚,她整个人便透着红,像是熟透了一样。各种情绪在她的脸上快速转换,上一秒哭,下一秒又哭着笑。 “醉了?” 他凑近,用手指戳了下她发烫的脸颊。 杜珞握住他的手指,嘟囔:“我才没醉。” 七天了,从前活泼的个性终于重新展露在她身上,说到底,他还要感谢酒精。 杜阁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事故刚发生时,她躲在他怀里哭泣的模样,似乎那样也不错。 杜珞清脆的笑声唤醒了他,他压下异样的思绪,为这个恢复正常的女孩感到高兴:“好好好,你没醉。” “你好敷衍,我说真的!我还能走直线呢。”她猛然站起身,水泥地面上哪有什么区块划分。她自顾自地走着,殊不知落在杜阁眼里,她走得东倒西歪,每一步都让他担惊受怕。 杜阁只好站起身,护在她的身边,怕她摔在地上,擦破皮,等明天早上起来又该娇气地喊疼了。 不出他所料,杜珞走了没几步,身子就失了平衡,晃晃悠悠的,他看着心惊肉跳。不出所料,下一秒她便往左边倾斜,幸好他早有准备,及时接住了她,用自己的身子当作肉垫,抱着她狠狠地撞在墙面上,这才幸免于难。 这下也不由得两人身子紧贴,面对面抱在一起。 “嘶。” “哥哥,你没事吧。”她惊呼出声,情绪不受思维控制,但她的脑子还能思考。 “没事,别再走摔了,我抱你回去。”不容她拒绝地屈膝,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婴儿抱在身前,察觉到她有下落的迹象,手臂承受着她的重量往上一掂,又和她说:“抱紧我。” 刚刚那一下她也没有心思再去逞强走直线了,还是乖乖听话吧。只是离地太高让她没有安全感,她把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腿紧紧地圈住他的腰腹,生怕自己掉下去。 身子在行走路程中,不受控地上下颠簸。她在怀中本就高杜阁一个头,不可避免地胸脯会撞上他的脸。月经快到了,她的乳房这几天开始胀痛,更别提他鼻梁时不时的撞击,让这份疼痛追加一层。 偏偏杜阁好像无事发生的模样,杜珞只好悄悄地转换手势,撑在他的肩膀上,试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就在这时,她整个身子突然往下跌,她害怕地用双臂环绕他的脖颈,把自己挂在他的身上,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疼痛了,整个上半身紧贴着他的胸膛。 “别乱动了,我也喝了酒,手上没什么力气,就这样抱紧我。” 杜珞不敢乱动了,硬是僵着身子,维持这个姿势,直到杜阁将她放置在床上,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先一步握住她的脚踝,为她脱下鞋子。 随后温热的掌心按在脚踝外侧,揉搓起来,不一会儿那块肌肤也变得热乎。 “脚疼不疼?”杜阁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杜珞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扬起嘴角:“不疼的。” “你先躺着,我去打盆水来给你擦脸。” 不容她回答,他就步履匆匆地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水盆被杜阁举在胸前,向上蒸腾的水汽,遮挡住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表情。 “闭眼。”他拧紧毛巾,吩咐道。 杜珞乖乖闭上眼睛,享受着杜阁为她擦脸的服务。柔软的毛巾在她脸上游离,带走她脸上泛出的油光,只是越来越往下,脖子也被他照顾到位,他的动作还未停止,继续往下,毛巾擦拭着裸露出来的一小块胸口,没有一块地方逃过他的手掌心。 “好了,我再去拿牙杯让你漱漱口。” 可能是他的服务过于舒适,她闭上眼睛就不愿再睁开了。 等杜阁端来牙杯和一个空的杯子,让她先喝一口水,漱口后,再吐进空杯里。 实在是照顾到位,全程杜珞都不需要动手,甚至眼睛都没睁开过,他就会把杯子凑在嘴边,按着他的要求张嘴闭嘴便足以。 他真的在认真履行他说过的话,养活她,甚至贴心到涵盖了所有小细节,她不需要再费心神,抑或是费力,反正所有的一切他都会为她准备好。 出了房门的杜阁十分庆幸,还好刚刚中途妹妹没有睁开过眼睛,不然她一定会看见他红到耳廓的脸庞,可他喝酒从不上脸的。 他双手捧起冷水,任脸在里面浸泡,洗去天然的腮红,抬头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那头的他竟然在笑着,似乎在笑话他的自制力,又在笑话他的伪装,惊得他捧起水往镜子泼去,水珠反溅到他的脸上,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想来应该是这几天没睡好的原因,他没有放在心上。 半夜,床铺的另一头传来窸窣的声响,原本盖在杜珞身上的被子被她踢下床。水泥地是怎么洗都有灰尘的,她又喜干净,如果给她捡起来重新盖上,定是会不高兴,杜阁只好把自己的被子分盖在她的身上。 兄妹俩越长大,这张床对于她们而言就越小,何况还要放两床被子,她睡觉不安稳,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被褥不算宽大,单杜阁一个人盖肯定是足够的,只是今天又多了一个人,他便往杜珞那挪了些位置。她背对着他,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杜阁贴近她的时候,小腿撞到她弓着放的脚,冰冰凉凉的。本来怕吓醒她,这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将自己的小腿完全贴附在她的脚底,希望能给她带去温暖。 床头的闹钟把杜珞吵醒,睁眼是熟悉的环境,只是感觉身后有一股热源包围着她,微微侧过头,发现哥哥正紧贴着自己,还睡得一脸安详。她举止自若地起身,丝毫不在乎有没有把杜阁吵醒,晃了晃宿醉后还有些眩晕的脑袋,绕过躺在地上的被褥,走向卫生间洗漱。 丧假只请到昨天,今天该去上学了,她却没有一点不舍。她想去上学的,她应该去上学的。如果她学得再用功些,妈妈在天之灵应该会感到欣慰。 洗漱完,杜阁刚好从房间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出来,打着哈欠,说话含糊不清:“头会疼吗?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你先回房换校服吧。” “好。” 杜珞回房看见被子已经被放置在一旁的竹椅上。最近淫雨连绵,家里回潮,被子粘上了被水汽浸湿的灰尘,东一块西一块的。 估计要洗好久了。 流着一样的血,都一样恶心 回到学校后,杜阁好像格外黏着杜珞,她想可能是高考之后,他就要履行他的承诺,开始养家糊口,于是格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她坐在走廊靠窗的位置,每到上午的大课间和下午的眼保健操课间休息,杜阁总是跨过两层楼站在窗户旁,给她添水,或着陪她聊天。 他同她解释,我怕班上同学不愿和你聊天,专门陪你来解乏的。 杜珞不知道他这个“怕”从何得来,她在班上人缘很好。杜娟去世之后,班上同学对她更是处处小心。虽然她不喜欢这种“特殊的关照”,但这都是因为同学们担心她,所以她照单全收。 今天的大课间很难得,没见着杜阁的人影,杜珞落得个清闲。 坐在她旁边的方韵调侃道:“今天怎么没见你哥?” “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她旋开盖子,想喝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我正好要去倒水,我帮你?” “那就麻烦你啦,我坐在里面出去好麻烦的。”她十指相扣,朝方韵拜托道。 “又来了!杜珞小姐的必杀技——撒娇。” “嘿嘿,那你吃我这招吗?” “怕了你了,温的还是冷的?” 走廊突然传来喧闹的噪音,甚至盖过了方韵的询问,杜珞感到好奇,伸出头,往声源望去,只看见里一层外一层围满了人。半个身子都要伸出去了,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兴致缺缺地坐回原位。罢了,无论发生什么,总会有人喜欢凑热闹、传八卦,她只需等待,迟早会传到她这来的,毕竟她是真的懒得动弹。 “温的,谢谢啦。” 方韵也没什么好奇心,拿起杜珞的杯子,准备去饮水处接水。碰巧发生事故的地点就在那附近,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她捕捉到杜阁的名字,急忙跑回来告诉杜珞。 “你……你哥……” “嗯?哥哥今天没来。”她伸手接过杯子。 “不是!那里面的是你哥!” 这下杜珞就算是懒得动也得动了,先是润了下嗓子,再迈着平缓的步伐往事故中心走去。她正思考着如何扒开人群,没等她做出任何举动,人群在看清是谁后,自动就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这大概便是年级第一的好处,整个高二都认识她,而她那个长年吊车尾的高三哥哥作为对照组,也难逃众口。 杜珞并不感谢这群人的让道,她知道他们并不是在担心这件事如何收场,他们只希望事情迎来一个更火热的高潮点,好让平凡的高中生活增点趣味。 而她的登场,绝对是助燃剂。 途中她有想过,可能只是杜阁在凑热闹呢?等她亲眼目睹之后,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思政老师说得对,人永远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正在扭打着的两个人,一个她不认识,另一个是杜阁。 她皱着眉头看着中间难舍难分的两人。在她的印象里,杜阁脾气算不得很好,但应当也不会同人发生争执的。 方韵和她一起挤了进来,此刻正在摇着她的手,着急地说:“你哥怎么和人打起来了,你快制止他们啊。” 她犹豫了几秒,面露担忧地喊:“哥哥!” 好在声音穿过嘈杂的讨论声准确无误地传递至他的耳中,杜阁扯着对方的衣服,牵制对方,抽空回头看这熟悉的声线主人。 “这声哥哥是在喊谁呀,听着真带感。”对方斜笑一声,再鄙夷地看向他,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垃圾,“像你们这种家庭,能看上你妹,她都算是高攀了。你这么紧张干嘛,该不会你对你妹也有非分之想吧?瞧你妹这担心的模样,她不会也有那种心思吧?啧,你们兄妹两不愧是一家人,流着一样的血。” 意犹未尽地补充:“都一样恶心。” 假设这些言论只是冲着杜阁来的,其实他不会有任何动容,甚至内心还会诡异地泛起兴奋感。他喜欢大众将他的名字和妹妹的名字挂钩,但是杜珞很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该承受这些骂名。 怒气在看到杜珞的那一刻慢慢消焰,又在此刻重燃,他松开对方的衣领,手握成拳,重重地朝对方脸上冲去,朝他恶狠狠地说:“你不要污蔑她。” 对方顶顶腮,口腔内壁因为外力与牙齿发生冲撞而破了皮,伤口正往外沁出血液,铁锈味在口腔蔓延,他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鲜红的一滩在灰色的地面上无比显眼。 “杜阁!停下来!”杜珞刚刚听见周边的同学讨论着,要去办公室找老师,等老师赶来,以现在这个局面,杜阁肯定不占理,好歹那是她哥哥,这么多人看着,她得做点什么。 在杜阁犹豫的片刻,对方也一拳揍上来,打在同一侧脸颊,由于太过着急,位置偏离,竟往他的耳朵上呼去,他一个趔趄。对方还准备趁他没反应过来,试图伸长胳膊,尝试着推倒他,只是两人在推搡的过程中,竟然逐渐往楼梯口靠近。 人群开始新一轮沸腾,人迭着人,她本就站在最前面,被这样一挤,直接挤到两人身边。 本来口头警告两句便足矣,这下被卷进事件漩涡中,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啧了一声,还是选择上去帮杜阁。 她的力气不算小,但两人在争锋中,出了太多汗水,导致她的手抓不到着力点,卸对方力的时候,使不上一点劲,反而被对方的力量牵扯,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那一刻她在想,早知道就不出手了,还不如灰溜溜退回去呢,起码人身安全有个保障。 “啊!”人群传来尖叫声。 “杜珞!”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她的方韵,此刻也在担心地喊着她。 又是一瞬间的事情,杜珞的手腕被抓住,一股力钳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甩,这个方向站满了人,她肯定会被大家接住的。 在她被迫甩向人群的同时,余光掠过一道黑影,速度太快了,她甚至没看能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天呐!” “是杜阁!” “叫救护车啊,老师呢?” 现场太混乱了,声音也乱成一团,她很难分辨大家在说什么,她从一个同学的身上站稳,连谢谢都忘了说。 她的身子像生锈的机器一样,不可置信地一步一步挪到楼梯边缘,往下望的那一刻,耳边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脑子里的那些小心思也消失了。 眼里只有杜阁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倒在地上,洗到褪色的校服上沾满灰尘,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擦伤,耳道里涌出鲜红的血液。 她急忙跑下楼梯,蹲在他的身边,手举起在他的身侧却不知所措。如果贸然把他抬起,会不会伤着他,她不敢冒险,只能尽可能贴近他的耳边,唤着:“哥哥。” “哥哥,你醒醒。” 救护车上,杜珞看着救护人员解开杜阁的衣服,裸露他的胸口,贴上电极片,通过一堆线连接到一旁的机器,上面好像显示着他的心率。她看不懂,但也知道,如果没有变成一条直线,证明他还活着。 想起家里被随手不知道放置在哪的佛像,她开始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得体的行为造成什么后果,她发誓回去一定会将祂摆好。 杜珞是个笨蛋 医生告诉她,CT显示杜阁的颅脑正常,但不排除脑震荡可能,肋骨断了两根,其余没什么大碍。比较紧急的是他的内耳出血,经过耳内镜检查,怀疑他的鼓膜穿孔可能,需要观察自愈情况后,再决定要不要进行手术。 处理完身上的小伤口,杜珞就带着杜阁回家了,按照医嘱,他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等一两个月后,再回院复诊。 杜珞回到家便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她在等杜阁的解释。杜阁轻轻地关上门,点亮灯泡,他扯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膝盖也小心翼翼地贴上她。 俩人仅仅通过这一小块区域链接着,他只敢这样与她接触,再多了又怕她会厌烦。 “珞珞?饿了吗?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屋顶的白炽灯用久了,发出昏黄的光芒,但也足够照清杜阁脸上的伤口,细长的红线缝纫在他的脸上,右耳包着厚厚的、白白的纱布。 他的听力严重受损,至于可不可逆需要看他的恢复状况,为了听清她的回复,他只好侧坐着,腿蹭过她的膝盖,插入她的腿间。 “杜阁你今年几岁?”杜珞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声音比平时要大些,“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要养家糊口,今天就能和别人打架。” 她还不解气,又骂了一句:“打就算了,还没打过。” “你不要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下一秒杜珞伸出食指,毫不犹豫地按在杜阁脸上的伤口上,他立刻发出低哼声,又紧紧闭上嘴巴。 杜珞发出一声冷笑:“这是没事?” “这个几天就好了的。”他说得太激动,牵扯到肋骨,他呲牙咧嘴地捂着小腹。 “那这里呢?”杜珞指着他的小腹,又指向他的耳朵,故意没有发出声音,只做出嘴形,“还有你的右耳呢?” 杜阁就没怀疑过她不发声的这个可能性,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分辨她在说些什么。 看懂他的动作,杜珞长叹一口气,凑近他的左耳,这回没有再捉弄他:“万一你的耳朵治不好,你以后怎么办,一辈子都戴着助听器吗?” 校方判定双方都有责任,由于杜阁是先动手的那方,打架产生的后果由他一个人承担。其实杜阁在动手之前就知道,对方的父亲是校领导,他肯定是会受到惩罚的,只是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现实的问题残忍地摆在她们眼前,无论是做手术的费用抑或是助听器的费用,对她们来说,都是一笔昂贵的费用。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年轻气盛的杜阁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脑袋像是被昂贵的费用压弯了,背却挺直着,弯着会让他疼哭。 他垂眸看见杜珞的脚尖朝向外侧,与他的隔开好几厘米,他却觉得这距离好远好远。 “我饿了。”杜珞收回脚,仰躺在沙发上,双腿挂在扶手上晃荡。 杜阁如释重负,猛地站起身,吃痛地深吸一口气:“我去给你煮面吃。” 不一会儿,杜阁端着两碗阳春面走出厨房。杜珞细嚼慢咽地吃着面条,全程未言一句,吃完也没收拾,径直回了房间。 那是他的房间,也是她们曾经的房间。杜阁原本琢磨不透一言不发的她,现在倒是安心了一些。起码她还没有生气到要和他分床睡。 房间的窗户是木框结构,有几块曾经被风刮掉,后来补上去的玻璃是不同色调的,月光透进来被分割在地面上,形成有明有暗的不同色块。 窗外还在飘着细雨,盖在身上的被子好像都带着湿气。杜阁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垂眸一看是杜珞转过身来。黑暗中,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但又那么锐利,和猫瞳似的。 “我只是担心你。”她伸出手指,轻轻在刚刚的伤口处吻了一下。 伤口感受到的刺痛感迅速传导至心脏,他欲言又止,过了半晌,他说:“我知道的。” 胸口却泛起一阵空虚,那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后遗症。杜珞可能不知道,她的演技很拙劣。 即使她面上展露出关切的神情,可她说出的话像是在雨里淋了一遭,刺得他浑身冰凉。 杜阁时常在想,杜珞是个笨蛋。就算是演戏,她最起码也要把尾音说得婉转些吧,不然这语调平平的话语怎么能让他相信——她是真的在担心他的身体,而不是在担心她的未来。 很早以前,杜阁就知道杜珞最爱的人是她自己。 那天他和王志文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被她听去,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听到。 年幼的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明明眼里带着怨恨,也要凑在杜娟身边讨好她;明明才是小学的年纪,也要在半夜预习下一学年的功课;明明不喜欢家里的另一个男孩,也要掐着嗓子甜腻地喊他哥哥…… 看着杜珞那些笨拙的行为,杜阁的报复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即使她得到了母父所有的爱又怎么样,这些爱是有代价的,根本就不纯粹,她们根本不值得她相信。 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珞珞,我说的话绝不是骗你的。治疗费用我会自己想办法,不会动用妈妈的那笔赔偿。” “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一定会好的。” 担心的言辞却让杜阁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只有他健康,才能养活这个家。 想要安慰她的话卡在了他喉咙中间,活活像一口淤血,咽下觉得腥苦,吐掉觉得恶心,它就那么不上不下的,要他回肠九转。 少顷,他换了个话题。 “睡吧,明天你还得去上学呢。” 妹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原本杜阁准备参加完高考,给自己的学习生涯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世事无常,他只能提前结束高中生涯。 一个月过去,肋骨已经自愈得差不多了,可他的听力并没有恢复正常,反倒愈发严重,右耳已经无法听清杜珞的声音了。 迫不得已,他返回医院复诊。医生问他有没有静养。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他照顾杜珞的画面,他缓过神,朝医生点点头:“有的。” “鼓膜自愈得不算好,还伴有发炎的症状。不过这才第一个月,还可以观察一段时间。”医生默默地擦拳,“其实我建议等消炎过后,你直接做手术,这个穿孔范围不算小。” “做了手术,我的耳朵就会好吗?” “这个……我不能和你保证,但肯定比没做会好一些。” “谢谢医生,我再考虑考虑。” 今天难得的没有下雨,天色依旧灰蒙蒙的。路过热闹的公园,杜阁向着一旁的小巷走了有十几分钟。视线内的光线愈发黯淡,毗邻的瓦檐将本就昏暗的天色遮了大半,他走到巷尾,最后一户便是她们的家。 推开陈旧的木门,生锈的固定片发出刺耳的噪音,再次关上,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客厅。 下一秒,他语气生动起来:“你怎么就回来了,不上课吗?” “傻啦,明天就是高考,高一、高二的放假。”杜珞没有抬头,只是把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杜阁愣了两秒,走上前,拿走了她的正在阅读的书,唠叨着:“说了多少次,不要躺着看书,这样对眼睛不好。” 杜珞顺势起身,站在沙发上,双手压在他的肩膀两侧,向着他俯身,急速靠近,停的位置很巧妙。 她们的鼻尖轻轻相撞,呼出来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融入新的氧气,又被各自吸入肺中,身体里充盈着对方的气息。 “我的眼睛可好了,”她摇头,带动着鼻尖蹭动他的,“不信你看。” 轻轻的,痒痒的,杜阁的心脏像是要飘起来了。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一直知道妹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当她望向他的时候,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而他总会被她吸引住,有时候他自私地希望这双眼睛只为他而闪烁。 片刻的分心让他没能拿稳,书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杜珞惊呼,而他只在乎她有没有站稳,立刻双手掐在她腰肢最细的地方,以防她失去平衡。 他又在想,她的骨架好小,好细,一双手便可将她圈个大概。 杜珞不再乱动,重新看向他,这双眼睛重新为他而活跃,掌面感受着她身体因呼吸而产生的起伏,像一只鲜活的蝴蝶在他手中振翅,同时又是那样脆弱易碎。 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很漂亮。” “好痒,哥哥。” 杜阁慌张地瞥开视线,扶着她安稳坐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你今天去复诊了?”杜珞余光瞄到被他扔在椅子上的袋子,上面印着医院的图标,“医生怎么说?” “他说再观察观察。”杜阁不敢再和她对视,看向自己的掌心,残留的余温让他不自觉握起手掌。 可无论他怎么握紧,温度都在迅速流失。 杜珞捡起书,书角被摔出一个小平面,她心疼地皱眉,为它吹去灰尘,而后她说:“好吧,我今天想吃饺子。” “我去做。”杜阁站起身,腹间的疼痛感早已不像刚受伤时那般剧烈,消却了许多。 进入厨房,他先是把自己的手洗个干净,再从壁橱中取出面粉,倒在干净的盆里,溅起的粉末落在灶台上,他不慌不忙地用抹布擦掉。 杜珞是在他和面的时候进来的,从背后侧绕到他的身旁,再用手拍他另一边的肩膀,等他侧头发现没人,再偏转回来时,视野里便出现她的笑颜。他有些站不稳脚,像是因为脑袋的快速转动,又像是因为撞进她眼眸所产生的漩涡之中。 “我来帮你这个伤员。”她的苹果肌上扬,漏出精致、可爱的小虎牙。 不等他询问,她已经洗干净手,紧贴着他的身侧。手寻着缝插进去,伸入这坨还未成型的面团之中。四只手交缠,被掩埋在白面之下,乍一看,竟有些分不清哪只是谁的手。 但是她知道她的掌心下是温水和粉,外面包裹着的是他的掌心。她只是有点分不清,现下感受的温度是来自于水,还是他。 “哎呀,你好碍事,你去剁肉馅吧。” “你会和面吗?”杜阁看着她生疏的手法,她不是在揉面,而是在捏面,忍不住地笑出声。 她抓起沾在盆边的面粉,摊在手心,朝他吹气:“少瞧不起人了。” 杜阁被飞过来的粉末呛到,也不甘示弱地把手上的混合物抹在她脸上,给她添上几根白胡子。见她也照葫芦画瓢地伸出手,及时开口制止她:“这饺子皮你可要自己吃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弄上来。”还甚至把脸凑到她面前。 “那我就不和了。”杜珞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而是噙着狡黠的笑,用小手把他的脸抹个彻底,大拇指抵在他的唇瓣处,离开时不小心掀翻几分,她并未在意:“记得把手洗干净再和面喔。”说完她就利索转身离开了厨房。 她又这样了,或者说她总是这样。 做事随心所欲的,起兴致了便来逗逗他,当然也有那种冷着脸,谁都不愿理的时候。幸好杜阁从小就擅长看人脸色,对她,倒也应付得过来。 每当这种时候,他又会莫名的飘飘然,也只有他能够应付得过来。 最后这顿饺子还是由杜阁全程制作,再被兄妹俩分食干净,一个不剩。 那我帮你(微h) 难得的假期,杜珞却猛地惊醒,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她看见杜阁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模样,活像是个做贼的。 “你好吵,在干什么呢?”她坐起身。 他呆怔地盯着堆在她腿上的被子,说:“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想洗洗被套。” 房间内的窗帘是由用剩的布料东拼西凑出来的,并不能完全遮挡光线,顶多叫外面人看不清屋内的动静。杜珞喜欢亮堂的环境,因此很少拉上窗帘。 而此时屋内的光线黯淡,叫人分不清是什么时辰。杜珞甚至不用转头,便知道今天又是个阴天。 “哥哥,你需不需要去复诊一下眼睛。”她关心地问。 “我没事。”杜阁的手不知不觉间挪到了被角,他轻轻一拽:“没下雨不就是好天气嘛。” “洗了又干不了,我要继续睡。”风灌进被褥中,杜珞也扯着被角,挽留余温。 俩人就像在拔河一样,你来我往的。纤维紧绷,被褥沙沙作响,分不出个胜负。杜珞终究还是发现了端倪,杜阁睡的那半边被子内侧,绣了一块半成品刺绣,深灰色的花芯,外面围着一圈波浪型白花边。 睡懵的脑袋瞬间清醒,她忽地松开手,杜阁则攥着被子后退半步。 “你……”她欲言又止,眼睛却忍不住往他的裆部瞄。 注意到杜珞的视线,他立刻把被子抢过来,抱在身前。她的目光继而转向他的脸,他轻咳一声,侧身站着。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杜珞失语,思忖片刻,“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哥哥不用害羞。” “……早餐在桌子上,你快点起来吃吧。”杜阁说完便抱着被子走了,只是过了几秒,他又原路退回来,抽出一只手,把门关上。 令杜珞没想到的是,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而是开始。截止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杜阁已经连续洗了三天的被套。 这个时节的太阳是不怎么露面的,家里没有阳台,只能架起竹竿晾晒在客厅里。被套们也就迟迟未干,有的还能掐出水份,最早洗的那批凑近一嗅,甚至能闻出一股霉味。 若是杜珞想要去客厅做些什么,还得弯着腰绕过它们,她真感觉家里的氛围像极了电视剧里荒废的古庙。 再这样下去,她睡觉都觉着阴森森的。 初夏的晚上是吵闹的,各种虫鸣无处不在。她有时候感觉它们就在屋内,可她怎么找也抓不出个现形。反而扰得她静不下心写卷子,杜阁就在这时推门进来,给她端了碟切好的苹果块。她立刻停下笔,叫停了他:“哥哥,你坐下。” 杜阁在她拉住他手的那一刻,身体就已经僵直,顺着她的力道,坐在竹椅上,吱呀吱呀的声音盖过虫鸣。 “哥哥,你知道的吧,我明天就开学了。” “嗯,怎么了?” “我不想上完课回来,还睡不了一个好觉。” “啊?” “意思是——”杜珞指着他的腿间,那个地方似乎胀了几分,“要不你自己解决一下?” 杜阁瞬间双腿并拢,本想遮盖一下,却挤得愈发明显。他难堪地低下头:“我、我不会。” “那我帮你。” 杜珞说得轻巧,就好像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可杜阁不这样想,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胸膛偏左处传来酸胀疼痛感。这是他第一次分辨不出,这属于哪种情绪。 她会对别人也说这话吗? 那怎么可以。 “不可以的!你……我……”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再遗精的话,可没有干净的被套给你换了。这几日天气还不好,客厅里晾得那么多,一套都没干。要我睡脏被子,我可睡不安稳,那我隔日哪来的精力学习。”她埋冤了一大堆,语气突然温和,“所以说,这其实是在帮助我学习。” 他听得晕头转向,竟找不出一丝漏洞,嘴巴一张一合:“是……是吗?” “当然啦,那我们就开始吧。” 杜珞没有再去注意他的情绪,她起身在书柜上翻找,终于让她找到了初一的生物书,上面详细地介绍了人体结构,当然也包括了男性的生殖系统。 她按照目录,翻到那一页,教科书般的彩色插图映入她的眼帘。她转头,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跃跃欲试:“哥哥,你怎么还没脱裤子?” 杜阁立刻将手指插入裤缝之中,等他褪下一大半。他才反应过来,他怎么这么听话。 “继续呀。” 半个臀部都露了出来,况且杜珞都如此大方,他没有再矫情的道理,他索性狠了心直接褪到腿弯处。 裸露的肌肤触及冰凉的竹节,掀起鸡皮疙瘩,身心泛起颤栗,可杜阁觉得更多是因为她炽热的视线,让他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好吧,我能理解图片与实际不符这句话了。”杜珞皱着小脸,凑近了几分,似乎要找出现实与书本的区别。 她的视线很直接,直直落在他的腿间,偏偏又不带任何旖旎的色彩,就好像真的在做什么生物研究。慢慢地,他腿间的物体昂起高傲的头,矗立在他的小腹前。 “原来勃起了会立得那么高啊。”她说话时的气流撒在他的阴茎上。她亲眼目睹它兴奋地点点头,她也饶有兴味地一同摇头晃脑。 杜阁控制不了它,他羞愧地瞥向地面,此刻只想钻进水泥地裂开的缝隙之中。 自慰(微h) 杜阁时常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来渡难的。贫困的家庭、逝去的母父、自私的妹妹,构成了他悲惨的一生。 世上估计再没有比他还苦的人了。 可他又是个矛盾的存在。 偶尔,只是偶尔。他感受着她微不足道的关心,听着她嘴里蜜里带刺的哥哥,他会觉得那些难不再那么苦涩。 就这样,他对杜珞的感情逐渐扭曲,恨与爱揉杂在一起。恨得残缺不全,爱得稀里糊涂。 到最后他实在倦了,懒得去辨别杜珞是否还在演戏。反正她做了那些行为,也说了那些话,他又何必如此苛责。 只是杜珞今日的行为实在大胆,她正拿着一支笔,按在他的马眼处。 “这里是阴茎头。” 笔尖顺着她的力道往下滑,她又说:“这里是阴茎。” 粗糙的塑料制品刮蹭着他的阴茎侧边,惹得它不安分地抖动。她只是轻轻地将笔尖停靠在上面,随着它的抖动,笔尖滑落,悬在半空。 杜珞不甚满意地紧皱眉头,严肃得倒像是个小老师。她捻着笔根,对阴茎指指点点:“扰乱课堂纪律,小阁同学该罚。”说完她把笔当成教鞭,拍打在他的阴茎上,它因此颤抖得更欢。 但她打得极轻,如若不是因为疼痛,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弧度上扬。 “罚点什么好呢?” 下一秒,笔尖压着阴茎上方,让它与杜阁的小腹紧紧相贴。罚它站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松开笔。视线捕捉到杜阁的衣料上的水痕,她紧接着下一步教学。 一些藏在身体里面的器官,杜珞无法探索。那便只剩下——阴茎下面的两个囊袋。 “这是阴囊。”藏得有点深,她用笔尖挑起有些肿胀的囊袋。上面布满了横向的皱褶,颜色比阴茎要深上很多。样子像极了甲鱼粗陋的脖子,她嫌弃地撤出笔,“好丑。” 事实上,杜阁的阴茎颜色是百里挑一的粉色,形状也算得上佼佼者。可是杜珞就是觉得他的生殖器官好丑,生物书上的彩色插画简直是给足了男性体面。 “小珞老师不要辱骂学生,好不好?”杜阁可怜巴巴地盯着她。他的性器都被她翻来翻去,看了个彻底,却还要落得如此评价。他大概是有些委屈,秽语便也不由自主地吐露出来。 只见杜珞一脸正经地双手抱臂,那支笔还握在手上,只是笔尖朝向着杜阁。她咳了两声道:“那小阁同学要听老师话。”她拿笔指向他的阴茎,“现在把手放上去。” 杜阁听话照做。 “用手握住,然后上下撸动。” 他的动作很卡顿,杜珞便用笔尖点在他的手背,不耐烦道:“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不会,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学生。” 马眼立刻害羞地流出泪水,阴茎不再干涩,他的动作也变得顺畅自如。与此同时,他的喉咙里发出情难自禁的呻吟。 幸好杜珞有先见之明,把窗户关了起来。不过窗帘依旧未拉上,也就是说杜阁现在是在进行一种新型的露出。即使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会路过巷尾,但这种概率并不是零。 杜珞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咧起亢奋的笑容:“哥哥,你猜会不会有人路过我们窗前。” 岂料杜阁手中的动作愈发激烈。 “你怎么还更激动了。”她拎着笔,笔尖在他的阴茎头上轻悠悠地打转。 伴随着这句话落地,他的马眼也喷射出浓稠的白浊,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小抛物线,降落点是他的手背。 杜珞再次提起了兴味。把他的手背当作画布,以他的精液为颜料。提起笔,她发现孔壁挂着米黄色的稠液。她本想着贯彻实验精神,嗅一嗅是何种味道。 不等她凑近笔尖,便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攻击她的鼻腔。她嫌弃地用指侧捂在鼻子下方,展开掌心挡在嘴巴前面,抵挡了气味入侵的各种方式。只是这样她说的话就有些含糊不清了:“射完了吧?下课下课,你快去洗干净。” 杜阁臊着张脸,提起裤子,逃得迅速。 晃动的竹椅伫在杜珞的对面,她随意一踹,撞至墙面,制止了它的晃动。至于手中的那支笔,她转身扔进垃圾桶里,而后撕了几张草稿纸盖在上面。 接着她取下窗沿借以固定的铁钩,推开窗户,将其架起。清凉的风瞬间涌进来,冲散了那股腥味儿。 巴普洛夫的犬 近来公园的街道翻新,波及到了巷口的那段路。周边翻起的黄土混合着雨水,在低洼路边形成一个泥沼。起初有好心人在中央放了几块板砖,形成一条小路。可是雨水越积越多,路也被淹了……再后来,大家便直接淌着过去。 镇上人哪来的这些个穷讲究。 可杜珞接受不了,她尤其讨厌这一段路。鞋子会不可避免地会沾上黄泥,而鞋边的黄泥也让她不可避免地在教室里缩起自己的脚。 不过她的脑瓜子转得快,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只要一下雨,她就拉起正在养伤的杜阁,让他穿着雨靴背她过去。 次数多了,杜阁就如同那巴普洛夫的犬,闻着雨声便下意识穿起雨靴。 七月落了好大一场雨,他二话不说换上雨靴,守在客厅严阵以待。惹得杜珞好一阵发笑,足足笑了他一天一夜。 立在地上的电扇总是发出陈旧的卡顿音,她清脆的笑声却还要比它更响些。 细数这这电扇的年岁大抵也有十几年了。 杜珞的体质很娇气,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杜娟常言她就是天生享福的命,却也甘之如饴地给年幼的她买了这台电扇,当时可足足费了她一个月的工钱。 家里拢共这么一台。杜珞理所应当地还和杜阁同床共枕。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劳动力,可不能让他还没出去赚钱就旱倒在家里。 笑声荡在空中,杜阁恼羞成怒地架在杜珞的身上,挠她痒痒。 酷夏她嫌热,天天就着一件吊带背心,一条短裤。尽量把身体大部分的肌肤都裸露出来散热,反倒是造福了他的“报复”行为。 清洁化剂日复一日地侵蚀杜阁的掌心,不知不觉间手掌变得粗糙,摩挲在杜珞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红印,她没有生气,反正停留个几分钟便会消退。 不一会儿,俩人的身上就冒出一层薄汗。杜珞一把推开杜阁,大字型躺在凉席上喘气,睡衣在打闹中凌乱,小腹若隐若现地露出。 “你好烦呀,刚刚洗完澡又出汗了。”她睨了杜阁一眼。 他正瑟缩在她脚边,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抱着自己的膝盖,瞧着惨兮兮的。他没有顶嘴,转身取过床头柜上的蒲扇,替她扇起风。 这贴心劲儿让杜珞不再埋冤,她视线挪正。头顶是红绿蓝相间的塑料彩膜,户外的微风从瓦片缝隙飘进来,吹得塑料布沙沙作响,时不时还有老鼠快速爬过,振下来一些灰尘。 刚刚因为激烈活动而活跃的心跳瞬间停了下来,她紧闭双眼。 有时候杜珞希望自己变成老鼠,可以在楼顶、街道上纵情奔跑。可她没有魔法,她这辈子只能勉强当人,这就意味着她不能跑出道德划分的底线,否则她会被社会谴责。 当散步偶尔看到街上贩卖害虫药的小推车,她又会庆幸。她可不能当一只老鼠,无论是腐臭糜烂的垃圾堆,抑或是人人喊打的生存环境,她都无法忍受。 杜娟说得对,她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命,她可不能遭受那些苦难。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比这群老鼠跑得更快、更远。 凉风的安抚下,杜珞渐渐平息下来。在她昏昏欲睡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她怏怏地掀开眼皮,瞪向杜阁。 月光不似阳光那样煦暖、也不胜阳光那样耀眼,杜珞认为它比阳光要柔和得多,不然怎么会衬得他那双眼眸如此含情脉脉。 自从杜阁决定不做手术后,他格外爱盯着她看,不加任何掩饰。杜珞想大概是他失去了一半的听力,和人对话时需要更加专注。 “哥哥,其实家里还有钱的,你可以——” “那笔钱是妈妈留给你的,我不会去动,而且我并不是完全失去听力啊。”杜阁指着另一只完好的耳朵说道。 杜珞不再劝说,上衣突然被扯了一下。 “肚脐眼不盖会着凉的。”杜阁郑重其事地说。 “……” 杜珞朝他勾勾手指,他上半身压过来,布料落在她的小臂上,痒意再次密布她的肌肤。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他的上眼皮缀了一颗痣,此刻正不安地打着哆嗦。 本来是打算捉弄他的,她眼珠子机灵一转,勾着他的衣领往下拽,只见那颗痣抖得更凶了,她莞尔一笑,似安慰的吻落在那处。 它不再颤抖。 “谢谢哥哥,这是奖励。” “……” “不喜欢吗?那还给我罢。”杜珞见他愣怔的样子,又扯着他的衣领,同时也把自己的脸颊往他嘴唇上贴。 他终于回过神,侧开脸:“不可以的。” “自慰可以,”她好奇地歪头,“但是亲亲不可以吗?” “是你之前说得要有性别意识。” 杜珞遽然沉下脸,那双眼珠子也幽幽的,不见光亮。她反唇相稽:“是啊,我亲口说的话怎能忘记。可是哥哥当我面自慰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还是说你只顾着自己?” “对不起。” “虚伪。” 可这道歉来得太迟,她已经背对着他侧躺。树影落在她脸颊上颤悠,勾得杜阁心脏砰砰作响,他两眼一闭,吻也停在她脸颊上。 虽是失去了视觉,但眉尾痣替他见证了一切。 “晚上蚊虫多,我去点蚊香。” “不需要。我还没完全消气,就罚你守在我身边,负责消灭这些蚊子。”杜珞翻了个身,面向他,“对了,声音小一点,不要吵醒我。” “好。” 吃雪糕 杜阁这一声好便是承诺到八月下旬。虽是蚊虫繁殖的高峰期,幸而杜珞也要开学了,到了学校,那么多人,可不见得只叮她一人。 班会上老师口沫横飞,主要还是强调——高三将是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年。方韵听了哂笑道:“高一她们说是打基础的一年,很关键。高二她们说是分水岭,也很关键。合着高中每一年都很关键啊。”杜珞笑了笑,她倒是难得赞同老师的观点,不打算灭了方韵的兴致。 开完班会,大家便作鸟兽散了,杜珞回到家里,空无一人,她这才想起在这不久之前,杜阁找到份工作。 其实像他这种刚成年的廉价劳动力,长得又俊,在哪个岗位都抢手。他却挑三拣四的,又要离家近、又要工时短、还要工资适中,这些严格的条件累在一起,硬是让他前段时间才找到一份还算称他心意的工作。 在离家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家小型修车店。店长是个五旬老汉,店里正缺人手,杜阁的出现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由于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接班人,店长对他关爱有加,只要请假不要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使杜阁的每一次请假,都是为了照顾杜珞。 但是在他上一次请假的时候,她依旧厉声吐槽过:“你们男人活得真是太轻松了,怎么都饿不死的。” 杜阁捏着她的脸颊,笑道:“我要是饿死了,你这个生活白痴怎么办,不也要饿晕过去。” “所以嘛,哥哥一定要努力工作赚钱哟。”她扬起笑容,撒娇道。 今天杜阁又特地请了半天假,采购了两个大塑料袋,左边是杜珞爱吃的新鲜蔬菜,右边是杜珞爱吃的水果、零嘴。算是给她开学前的安慰。 早上出门太急,杜阁来不及关门,特地叮嘱过她。未曾想等他中午回来,门依旧没关紧,反而敞开个大嘴,似乎要吞噬空气中残存的热量。看来她根本没当回事,他决定吓唬吓唬她,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不听劝。 自上次被杜阁教训不准躺着看书,杜珞反其道而行之,翘着小腿,趴在沙发上看书。上衣被她嫌热而掀开,半条脊沟暴露在外,另一半则隐入白色衣料里,让人浮想联翩;下身宽松的短裤角也上扬了几分,后臀曲线在轻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而她本人似乎对这香艳的场景毫不知情。 沉浸在书里的她并未注意到杜阁的靠近,小腿交叉,脚尖俏皮地勾在一起,在空中摇摆。忽然一股钻心的寒气贴在她的脸颊上,她被吓一大跳,瞋目切齿地看向罪魁祸首,只见他半蹲着,举着一支雪糕朝她晃手。 “怎么是哥哥呀。”撅起的嘴唇瞬间咧成两条弧线,活脱脱换了张脸,她笑道。 “你还想是谁,一个人在家也不谨慎点。万一不是我回来怎么办?万一那个人是坏人怎么办?” “当然只有哥哥啦。” 杜珞一边说着献殷勤的话,一边猛地伸手往前抓雪糕,没想到距离不够,只抓到空气,她还因为上半身探出太多,而身形踉跄一下。幸好杜阁及时捞住,不然定是要摔个鼻青脸肿的。 偏偏她还不当回事,心心念念的只有雪糕,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夺走雪糕,剥去外皮,被她叼在嘴里。好似生怕他来抢,她吃得着急,连嘴角旁沾染上些许稠白色的奶液,都无心去打理。 雪糕在她的嘴里一进一出,发出噗叽的声响。大概是横径太宽,她的嘴角扯着疼,于是她转而伸出殷红的小舌,动作变得迟缓。她对着杜阁弯起眉头,炫耀般慢吞吞地、多次地从糕体的中部自下而上舔舐着,融化的奶液被舌尖卷入口中。 杜阁喉咙一紧,吞咽唾液的声音掩盖在她吃雪糕的声音下,他慌张地瞥开视线,说道:“没人和你抢,你慢慢吃。” “咦,哥哥只买了一根吗?那我允许你咬一口,就一口喔。” 杜珞的声音不大,他只好盯着她的口型分辨内容,注意力却被她艳冶的唇肉吸引,似乎比刚开始要更红肿一些,也要更水润一些。 在他出神的时间里,那纯白的糕体已然凑到他嘴边,冰得他嘴唇失去知觉,混合着她口津的奶液顺进他的唇缝,一小部分让他品到腻得发麻的甜,绝大部分则流淌至他的下巴。 “你怎么不吃呀。”杜珞嗔怪一句,一脸心疼地用手指揩走奶液,又毫不犹豫地含入口中:“就这么一根,不要浪费了。” 室内的温度本就让雪糕融化得很快,杜阁呼出的粗气更是加剧了这速度,尾端的奶液从杜珞捻着木棍的指尖,一路滑落至她的手腕。 他下意识沿着奶液流经的途径,反方向舔舐回去,到最后把她的指尖纳入口腔,果断一抿,吸吮的声音异常响亮,就像是打了他一巴掌,他迅速清醒过来。 “很甜,不要浪费。”杜阁板着脸评价完,匆匆提起两个袋子往厨房走去。 杜珞手里还举着半融化的雪糕,那奶液看着又要流下来了。她不管不顾,只盯着他那同手同脚的步伐,嘴角挂起嘲弄的笑意,随后轻脚往门外走去,将雪糕随手扔至一旁的臭水渠里。 奶白色的糕体瞬间与渠里混浊的污水融为一体,叫人分不清原状,木棍则孤零零地飘向下流,不一会儿便找不到踪迹。 从光明渡到黑暗 自镇礼巷口为起点到公园的那条大路,终于在今日竣工。 刚施工完的柏油路面热气腾腾的,人踩在上面,似被蒸腾的包子,裹着不同的馅料。杜珞的这颗便是最为复杂的,她总是把自己裹起一层又一层面衣,防止别人窥探她的心思。而此时她只是在想,要是冬天再动工就更好了,那便能免费享受一次足底桑拿。 这群施工队绝对称得上敬业,给多少钱办多少事,上头要求翻新公园附近的这条主路,她们便一寸也不往前动土,硬生生划出泾渭分明的地界。 前方是在外风吹日晒、辛勤耕耘到皲裂的水泥小路,后方是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好生照顾着的柏油马路。 就连路灯也只亮到那条界限,杜阁就站在界限以外,手里捏着个加长版的铁皮电筒。多出来的那几截,是杜珞特地让他添的。她就喜欢这样式的,握在手里时常幻想自己是个拥有魔法的魔女。只是他一手还在插兜,握着魔法杖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哥哥!” 杜珞跑向杜阁,从光明渡到黑暗。 她双腿腾空一跃,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他那只用来耍帅的手不得不抽了出来,用以托住她的臀部,以防她跌落。 “懒死你了,这点路都不愿走。”杜阁用手臂的力量将她往上一抛,让她更好地坐在他怀中。 “那你别接住我呀。”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杜珞适应,她趴在他的左耳旁耍赖。趁他不注意夺走电筒,在空中比划,幻象出个光圈,再狠狠往前一挥,驱散些许前方的黑暗,虚幻无实,倒真有几分像魔法。 “我来开路。” 回到家中,杜阁早早替她备好了夜宵——一碗桂花酒酿,还温热着呢。许是杜珞还未适应高三高强度的复习计划,这段时间她总不能安眠,一个晚上反复惊醒好几次。 杜阁的睡眠浅,时常同她一块儿缓醒,那墙角处的霉点势要转移至她的眼下,乌青一团。他看着心疼不已,便每日换着花样给她做些助眠的点心。 只可惜杜阁今晚判断失误,酒精竟让她更加兴奋。 堪堪一碗下肚,杜珞便感觉自己踏在云端之上,脑袋和身体分离,竟然想脱离本体飞向高空。她糊涂地举起电筒,不停地对周围射出魔法光线,企图让脑袋回归本体。 再这样下去,非让她折腾到半夜。 杜阁上前制止,任由洁白的光束在他身上生效,他无奈地抱起傻笑的她,边往房间走去,边道:“不闹了,你该睡觉了。” “哥哥,我好难受。”杜珞刚沾上床面,便一个鲤鱼打挺,勾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那眸中又含着水润,眼尾简直要垂到杜阁心坎儿里去。 他紧张地箍住她,因为高度差距,同样的高度现在只能掐着她的胯部。她的裤子布料并不厚实,于是他清晰地感受到长裤下的另一层布料,那边缘的松紧带紧紧地勒着她的大腿根部,手心下是被挤压的肉,似乎也在向他卖弄可怜。 “你喝醉了。”他残忍地挪开手。 “我吃完了夜宵,有没有奖励呀。”不等他回复,杜珞便摇头否定了自己,“诶,不行,你说过亲亲不行。” 她苦恼地撅起嘴,凑近他一小步。脚却不甚卷入被褥之中,她被狠狠绊倒,摔在杜阁身上。他随了杜娟的长相,鼻骨硬挺,像个印章,直直嵌入她的胸脯。 “好疼!” 杜阁顾不上什么柔软,连忙捞起她,宽厚的掌心轻柔地拍打着背,哄道:“宝宝,不哭。” “你叫我什么?”杜珞眨巴眼睛。 “……” 糟糕。 杜阁也是当上学徒才知道店长招工的缘由。女儿女婿外出打工,孙女只能交由他照料。上工时,作为师傅的他还要时刻顾及孙女的情绪,一旦教学时间过长,那嚎天动地的哭声便要闹得整条街都鸡犬不宁。店长只好放下工具,躲进休息间里,宝宝左、宝宝右地哄着睡觉。 耳濡目染之下,杜阁也将那套学了个大概。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杜珞现在的模样和口齿不清、哭哭啼啼的三岁小孩没什么两样。 “听着不错,以后只有我们两的时候,哥哥就这样叫我罢。” “好好好。”在她的注视下,杜阁补充道,“宝宝。” 他知道不能同醉酒的人讲道理,况且他无法对着杜珞说出拒绝的话。 “亲亲不行,那自慰行不行?”杜珞把话题绕了回来,思维跳跃得飞快,可逻辑上又是一环扣着一环,“班上男生总说他们冲完一发,立马就困了。” “你上哪听来的,不要听这群毛头小子胡说!” 杜珞咯咯地笑起来,搭着他肩头的手臂柔若无骨,伏在他身上,微弱的酒气钻进他的鼻腔。她道:“可是你也才大他们一岁呀,装得那么深沉做什么。对了,哥哥上次自慰完有没有困意呀?” “我给忘了。”杜阁岔开她的视线。 她的手往上攀至脖颈,在他的后颈带有挑逗般地摩挲着,皮肤霎时掀起一片鸡皮疙瘩,酒精在他体内扩散,他感觉他也有些醉了。 “那我们再试一次嘛,好不好?” 哥哥要和我睡觉吗 杜珞猜想过她在杜阁心中的形象,无外乎就是娇蛮、任性、刁钻此等算不上褒义的词汇。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种人。即使出生贫寒,生活细节上却马虎不得半点,杜家人把她顾得活像个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参照话本里的大小姐,她们身边必然是要配备仆从的,杜阁便是杜珞精心挑选的那一个。 对于杜珞吩咐的命令,他总是面上嫌弃却又完美达成,甚至对着她摇尾乞怜地寻求奖励。每每见到他这副模样,她又怎么能说他没有仆从命呢? 其实杜阁是个很好理解的人。他这种缺爱的人只要被人需要,便会一头扎进去。他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需求。偏偏这两者都有个共同点——无私的付出。 这便是杜珞的手段。 她深知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有距离感的,令人望尘莫及的。那么她只需要时常向他示弱,展现她的缺点,他自然会动恻隐之心,会让他拥有一种掌控了世界的错觉,这就是男人与之俱来的优越感。 极大部分男人喜欢把女人养成菟丝子,攀附他们而生,以便他们更好地操控。往往忘却了这是一种寄生性种子植物,属于有害杂草。 正如杜珞只会榨干杜阁的利用价值,转化为滋补自己的养料,供以自己的茁壮成长。 她有时候也会询问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后来她不再为难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因她们是家人,作为她唯一的哥哥,这是她赐予他的殊荣,他就应该戴好这顶高帽。 毕竟没有了他,她怎么能够生存下去呢。 “上次我帮了哥哥,这次也该轮到哥哥报答——”杜珞的指尖捻着他的耳垂,“宝宝了吧。” 宝宝这两个字,她特地用了重音。杜阁亲口说出来便已经很害臊了,再亲耳听到她认证这个昵称,更是羞到没边。他垂眸,身子却没有闪躲,说道:“你醉了,该睡觉了。” “对呀,我们该睡觉了。”杜珞揉搓着他的耳垂,温度渐渐升温。她又凑近,用舌尖轻舐,透明的口津包裹着淡粉色的耳垂,如同挂满露水的果实。 “你醉了。”杜阁再次掐上她的胯骨,与她隔开一个臂长的距离。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她用指节托起他的下巴,“我醉了才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想不想。”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我也会——” 杜珞抵住他的嘴唇,将唇形压至扭曲,她道:“你要拒绝我吗?你忍心拒绝我吗?你会拒绝我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只要你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非分之想,我就放过你。” 泪水冲洗过的眼珠更加清澈,杜阁甚至可以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是与他完全相反的另一面,扭曲、膨胀、模糊不清。 他很笃定地开口:“我、我……”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口陈年淤血重新凝聚在喉管里,铁锈味迅速弥漫在他的口腔中。 比起喉间的腥气,他更害怕这味道让杜珞闻到,她是否会弃之敝屣,于是他闭上了嘴。 “说呀,你怎么不说了?需要我替你说吗?”杜珞面色平静,嘴上却咄咄逼人,“你杜阁从来——” “我有!”杜阁低头深呼吸,又小声地重复一遍,“我有……对不起……” 蓦然杜珞抱紧他,双臂牢牢地攀住他的肩膀,不留下任何间隙。她双眸失焦,不知看向何处,嘴角却诡异地勾起道:“没关系的,哥哥,我会原谅你。这没什么的,我们是在互帮互助呀,没事的。” 杜珞的语调一如既往的缓慢且匀速,仿佛让他置身于教堂之中,他如获洗礼,身心松懈下来,随后他开始闭眼忏悔自己的罪行,企图得到上天的宽恕。 “那天晚上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自控力差,是我犯流氓,是我诱导了你。”杜阁每道一句,便扇自己一巴掌,像是以示他的虔诚。 可杜珞听得胆战心惊的,这声响就在她的耳边环绕,她甚至感觉掌风吹动了她的碎发,她连忙撤离他的身体。 “我都说了会原谅你的嘛。”她索性直接倒下,幸而柔软的被褥替她减震,倒不至于摔得疼。 屋外的野狗吠了两声。 杜阁小步挪近床沿,蹲下,手指攥着她压在身下的被角。杜珞光是隔着这段距离就能看清他红光满面的,若是仔细观察,指不定还能瞅见指头的痕迹。 “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杜珞睥了他一眼,不语。 “……宝宝真的会原谅哥哥吗?” “当然啦!”她侧翻过身,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屈臂,架在腰与胯中间的凹陷处。 快入冬了,杜珞的手不再热乎。血液循环到四肢,温度早就消却。她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给他做着冰敷。 她露出悲悯的神情,叹道:“很疼吧。” 右耳失聪之后,杜阁已经极少去聆听她的声音了,转而从她的神态中获取信息。生硬的语言和暧昧的眼神是有着千差万别的,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见的一定为实。但她今日所说的一切,竟让他动容,也许她也会被感化呢。 他迟缓地点点头。 “隔壁那户上个月搬走了,巷尾就剩我们这一家了。其实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哥哥是知道的吧。” 他顿了一瞬,随后再次点头。 “那我再问一次,哥哥要和我睡觉吗?” 受害者(微h) 不出片刻,杜阁条件反射般再次点头。 听到清脆的笑声,他方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杜珞的圈套,当即露出羞愧难当的表情。只见她笑得更欢了,侧躺的身体曲线正微微颤抖着,没个正形。片刻,她手撑着身子,在床沿坐好。再抬起右腿从他的头顶掠过,正对着他敞开双腿。 一股气流拂过他的面部,他已然神智不清,否则怎么会闻到一阵幽香呢?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杜珞双手撑在腿心前的空隙处,朝他俯身,面上满是得意。 “……要。”这声轻得他自己都听不太清了。 可是杜珞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她摸着他的头,笑道:“回答正确,这是奖励。” 直到这一刻,杜阁似乎才真正得到了宽恕,他卸下沉重的枷锁,得以喘气。 “以防等下你翻脸不认人,我们先约定好。”她伸出小拇指,“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谁也不许往外说,泄密的会天打雷劈的。” 这边杜阁犹豫地伸出小拇指。那边杜珞已主动与他勾缠起来,就好像她们本就是同一棵连理枝,自幼连生而长。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拇指的螺纹完美融合彼此。小小一片肌肤相触,已经让杜阁心跳加速。他抬头望进杜珞那比灯泡还要闪耀的眼眸。 他短暂地失语。 属于她们二人的秘密,这多可贵啊,杜阁告诉自己无权再去挑剔了。他还记得曾经挑拨过杜珞与杜娟的关系,可那成就感是转瞬即逝的,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让杜珞认清身边的人无法信任,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同为封建迷信思想的受害者,她们才应当是同伙,也唯有他才值得杜珞托付。 杜阁平静着疯狂的呼吸,调动自己的脸部肌肉,渐渐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说道:“宝宝,我不会反悔的。” 然后他在心里又复述了一遍,以此肯定自己。 “我相信哥哥的。”杜珞与他额头相贴,下一秒嘴里冒出个惊天动地的句子,“那哥哥帮我脱裤子吧。” 方才平复的呼吸再次激烈起来,杜阁怎么能把这茬给忘了。兜兜绕绕这么一大圈,不就是为了这点子腌臢事儿嘛。而当这件事被秘密冠名之后,竟也不再让他那么纠结。 他只是在偿还而已,仅此而已。 不过方才一个摸头的前菜竟然就让他心满意足,而把主菜忘得一干二净。 实实在在是个便宜货。 杜阁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却也不敢怠慢杜珞半分。醉酒的她脾性阴晴不定,一会儿要是反悔了,他可没地懊悔。 他颤颤巍巍地搭上她的胯骨,得到她的首肯,才将指头缓缓伸进去,勾着松紧带却是迅速的。他往下一扯,她白花花的屁股就露了半截,剩下一半被她刁难般压在身下。 他只好重头来过,将她的手放至自己的肩头,同时不忘叮嘱:“抓紧了。”他这才微微站起,带动着她也一并起身,随后手疾眼快地将她下半身脱个溜光,再安稳蹲下,让她坐回原位。 睡裤和底裤可怜巴巴地挂在杜珞的脚踝上,杜阁无心去理会。他双膝跪下,地上的沙砾隔着布料折磨着他,他偏偏只在意双手下坚硬而温热的她的膝盖,便不自觉地抓紧,身体企图再靠近她一点,腰腹却被她的睡裤拦截。 他无措望向杜珞,本意是想寻求她的帮助,却还是不经意瞄到了那处——属于她的第一性征,而此刻也正在向他敞开大门。 头猛地被一股重力往下压,杜阁得以直视这片区域,而后近乎于诱惑的声线在他头顶盘旋。 “哥哥帮我。” 杜阁做着深呼吸,逐渐朝她靠近,气流将她稀疏的毛发吹得东倒西歪。他更紧张了,具体表现在双手不小心把她双腿又岔开了几度。随即他又看见,她害羞地开合了一次,自那发出黏糊的水声几乎要盖过他剧烈的心跳声。 他劝慰自己,这只是一次安慰性地试探。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小心翼翼地打量杜珞。幸好,她没有露出反感的神情,倒让他看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获得了认同,他再次垂头,毫无间隙地感受着她的柔软。不懂章法,嘴唇只知道对它做出亲吻的行为,似乎也是在亲她。 从中渗出的水液被杜阁舐入。他回想起在修车时,他躺在车底下,拆开油底壳,意外掉落他脸上的一滴汽油,也是这样黏稠的。他不知道汽油是什么味道,但是他知道妹妹的阴液是什么味道。 再次吸吮了一口,甜滋滋的,如同杜珞唤他哥哥时,那话里也是掺着蜜的。 他又忍不住幻想,妹妹的口津是什么味道的,会是和雪糕一样的甜腻吗? 又湿了(微h) 杜珞一直不明白那日杜阁怎么会露出那样迷离的表情,这件事如同一道难题亘在她心头,直到今晚,她终于解开了这道难题。 当下身被湿热的舌头贴附,她第一反应是想要逃走,但是当杜阁聚精会神地亲吻她的阴部,她又产生了些许留下的念头。 杜珞其实看不清身下发生了什么,只一颗乌黑的毛球遮挡了所有风光。她只能靠感觉,而她现在就正在体验一种全新的愉悦,让她浑身颤栗不已。 她的膝盖侧边紧靠着床沿,已经没有办法再敞开更多了。可杜阁似乎还不满足,压着她的大腿内侧。以便他湿热的舌尖趁机钻入肉缝之中。 当下明明已是秋末,可潮热此种属于初夏的气息却再次袭来。杜珞的背部渐渐铺出一层薄汗,衣物黏腻在她身上。她学着动物散热似的,微张唇瓣,舌尖冒出小头,呻吟声也就流畅地溢了出来。 “呼哈……啊……” 回应她的是更加激烈的舔舐,身下不断发出咕叽的水声。她的腿不知何时交叉起来,挂在了他的脖颈上,姿势俨然变成了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杜珞却不合时宜地想,假设她现在狠心一夹,他脆弱的脖子能否承受住强大的咬合力。 可下一秒,杜阁的手轻轻掠过过她的大腿。他有多战战兢兢呢?只敢虚扶着。这似有若无的触感,让她意外地心软。 不,她极快否定了自己。不是心软,她只是想寻找一个更为谨慎的方式,一劳永逸罢了。 晚上喝入胃里的酒酿似乎以另一种形式,从杜珞的身体里流了出来,再被杜阁饮尽。她如同一台榨汁机,阴蒂则是开启她的按钮,而他便守在出口,等待香甜的汁水。 自按下开关的那一刻开始,杜珞的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正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她的情绪似乎变成了调味剂,也被封入机器内搅动。 体内的一切都仿佛在融化,转得她也有些头晕目眩。搞不清自己想要做什么,或者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微弱的呻吟声变成程序完成的指示,随即机器停止运转。杜珞僵直着身体,穴口大开,所有的一切都统统排出了体内。她的思考、五感伴随着榨好的汁水,一同被他吞噬。 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杜珞的视线慢慢恢复正常。昏暗的灯光照在杜阁的脸上,他轻微一动,细碎的光便闪着她眼睛。她再定睛一看,是他的下巴挂满了阴液,像个贪吃后的孩童,令她不由生出一股厌恶感。 她讨厌小孩,不懂自控、只会一味地索要。 “满意吗?宝宝?”杜阁的声音轻快,似乎在同她邀功请赏。 而杜珞也确实应允了他,她回答:“很满意。”随后摸上他的脸,揩去阴液,“哥哥想要什么奖励吗?” 杜阁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视线同样落在了她的嘴唇上,视线再缓缓上移,打量着她的脸,他说道:“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可以呀。”杜珞湿润的指腹盖在他的唇瓣上,替他涂上一层晶莹,“但是不要太久喔,过期了我可就不一定会兑现了。” 事毕,她往后一挪,脚尖点在杜阁的肩头,轻轻用劲儿,他就碰瓷般往后倒去,直直坐在地上。 杜珞埋冤道:“裤子都被你搞脏了。” 俩人同时望向地上,视野内她的睡裤与底裤交缠在一起,安静地躺在地上。甚至不用翻看,接触面定是沾满了灰尘,无法继续穿上。 “我去给你拿过一条。” 杜阁撑着床面起身,刚起一半便又跌回原地。杜珞猜他是蹲久了腿麻。可他不信邪,再次起身,结局和开头一模一样。 他的动作过于滑稽,几次三番,换来了杜珞的嘲笑,上半身的幅度带着小腿晃悠,时不时踢在他的胸膛上,脚尖隔着上衣轻挑地刮蹭着他的乳肉。 杜阁没有生气,反倒捂着她的脚尖,说道:“也不知道冷。”又往手心呼了口热气,“赶紧躲被子里去,一会儿该着凉了。” “可是哥哥还没帮我洗干净呢。”杜珞用手指着自己的腿心,“这里要清洁到位的。” “我、我不知道的。我去打水来,很快。” 并没有任何人给杜阁规定时间,但他回来得的确很快,还带着一盆冒着汽的温水。 水盆被杜阁随手放到地上,他拧干毛巾,垂头靠近她,开始认真地擦拭。为了照顾到边边角角,他仔细分开小穴,毛巾包裹着他的手指,在她的穴内绕了一圈,抽出来的毛巾上亮着细闪,融入水中,又消失不见。 杜珞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杜阁,说道:“湿了。” “用湿毛巾擦肯定是湿的呀,很快就会干的,等一下我再用纸巾给你擦干。” “不是,又湿了。”她指着下身,“看来你得再擦一遍了。” 一道视线在她腿间徘徊,杜阁手中的水开始晃荡不安。水盆方才在地面上印出一个花圈,晃出来的水滴落在中间,又形成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他再次蹲下,重复操作起来。明明他刚还可以很镇定地完成这件事,可这回的手却不停打着哆嗦。 杜珞观察着他的变化,她凑近问道:“你在紧张什么?小时候不也帮我洗过澡吗?” “这怎么能一样!”杜阁抬起头。 她直视他,浅笑道:“哪里不一样?难道哥哥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杜阁哑口无言,很快他又低下头,迅速给她清理干净后,端着水盆落荒而逃。 对于他的不作答,杜珞并未介意。她默默穿上他方才准备好的裤子,躺下时视线快速掠过地面,她看见他的鞋印无情地践踏在那块小花丛上。 破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