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权臣后,我被娇养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错撩权臣后,我被娇养了》作者:布偶【完结】 简介: 白卿卿上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在赏花宴上遇见了符逸; 婚后多年,知他凉薄,却也没想到他能在白家出事时,做出毒杀发妻,迎娶表妹这种事! 死前唯一安慰,便是听闻有位正直善良的宁大人为白家伸冤陈情。 重生后,她带着香囊找到这位宁大人,却发现此人和正直善良丝毫不沾边,不仅乖张狠戾,还……特别不正经! 不过为了前世恩情,也为了今世白家不会重蹈覆辙,她忍了! 可渐渐的,她忽然发现,他侄子小宁大人倒是蛮正直善良的…… 锦衣卫指挥使宁宴,权掌生杀,神鬼皆惧,却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接二连三塞过来的香囊撩动了凡心。 啧,也罢! 既然小姑娘喜欢他喜欢的要命,便就娶了吧! 可最近,他发现她非但不热情了,还有点躲着他? 这怎么行,他才刚刚热情起来呢! 第1章 痴心错付 平亲王府。 世子妃的院落一向素净淡雅,常年有沁人心脾的淡香,与府里的华贵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白卿卿看向窗外,院墙那边,府里的下人张灯结彩,她知道,她的夫君,平亲王世子,很快就会带着他青梅竹马的女子回来府里。 她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个精美的托盘,托盘里一只精巧的酒壶,闪着凌凌的光。 白卿卿提起酒壶倒出一杯酒来,伸出去的手却克制不住地发抖。 若早知符逸心中有那么一个深爱的女子,她当年断不会求着爹爹要嫁给他! 她那么爱符逸,从初春赏花宴的那一次初见起,她眼里心里,满满的只有符逸的身影,她不在乎他的冷淡和疏离,他性情淡漠,那自己就主动些,热情些…… 可是原来,符逸也有急切的情绪,不过是不曾用在她身上而已。 冰凉的酒杯,冻疼了白卿卿的指尖,也冻伤了她的心。 白家一朝获罪,除了她这个出嫁女,家里人悉数入狱,她去求符逸,她爹爹断不会做那些事,却不想符逸第二日便出了府,不是为了白家,而是迫不及待地要将他的青梅竹马接回来。 白卿卿眼睛疼得几乎要裂开,她哭了太久,只是她的眼泪对符逸来说,哪里比得上他藏在心里的女子的半点委屈? 还是王妃告诉她真相,从她求着爹爹嫁给符逸开始,符逸就是恨她的,恨她委屈了他心爱的女子,恨她占据了平亲王世子妃的位置。 “不过逸儿也是个心软的,白家出事他不会当瞧不见,只是你是白家的女儿,他的身份不便出手,若是有个由头倒还好……” 白卿卿记得王妃遗憾的表情,她不笨,她明白王妃的意思,只要符逸肯帮白家,她愿意做这个由头。 酒杯抖着手送到唇边,白卿卿闭上眼,落下两行泪来,仰起头一口饮尽。 她愿意把世子妃的位置让出来,只求他,看在与自己夫妻一场,帮一帮她的家人。 腹内剧痛让白卿卿无力地趴伏在桌上,手里的酒杯滚落到地上,视线变得模糊扭曲起来,恍惚间,院外的喧闹一下子淡去,她好像又听见了符逸的声音。 那年梅花傲春雪,她站在树下贪看,有强风吹过,偶然路过的符逸帮她挡住满枝的落雪,也让她一颗心,整个儿落在他的身上。 白卿卿张开嘴,温热腥甜的血从喉咙里涌出,她好像真的听见了符逸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焦急无措,她想笑一笑,自己都要死了,却还在奢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是何必…… …… “阿姐,阿姐。” 白卿卿脑袋涨涨的,抬手想驱赶耳边的声音,怎的死也不让她死得清静些。 “阿姐!你再睡下去可是要闹笑话了!” 清脆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白卿卿倏地睁开眼,猛然看向说话的人,她的小妹白瑶瑶坐在软塌边,见她醒了鼓了鼓可爱的脸颊,满是庆幸:“可算是醒了,咱们是来赴宴的,怎好在暖阁自顾自地小憩起来?” 第2章 假的 白卿卿慢慢瞪大了眼睛,半晌,忽然伸手过去在白瑶瑶嫩嫩的脸颊上掐了一把,软软的,热热的? “疼疼疼……” 白瑶瑶捂住自己的脸,水光潋滟的眼睛里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头上芙蓉花步摇委屈得一晃一晃,“阿姐你做什么捏我,你要是真不愿意应酬,那不去就不去嘛。” “瑶瑶……瑶瑶!” 白卿卿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真的是瑶瑶,小妹身上的香味是她亲手调制的,绝不会有错! “你们没事了?家里没事了?他真的帮了白家?” “阿姐你在说什么?家里能有什么事,他是谁?谁帮了白家?” 白卿卿闻言松开手,目光垂下的时候忽而一愣,她的手指干干净净,青葱玉嫩,可是她成亲后为了捂热符逸的心,亲手给他做羹汤,不小心弄伤了自己,那道伤疤不知为何就是消退不掉,让她一度羞于伸手。 怎么回事? 白瑶瑶见她发怔,以为她还睡得迷迷糊糊,“阿姐,今日赏花宴说是来了许多青年才俊,你真的不出去看看?就算不看人,外面梅雪争春景致怡人,平亲王府的园子在宣城都是一绝呢。” 第2章 白卿卿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下地走到床边,推开窗户,初春的风裹挟着寒凉往里钻,冷得她一个哆嗦,然而她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赏花宴,她回到了与符逸相识的赏花宴? “阿姐你做什么,会着凉的!” 白瑶瑶赶紧把鞋子给她拿来,刚起身就被白卿卿抱在怀里,“姐姐?” 白卿卿用力将眼中的泪意眨掉,“瑶瑶,阿姐高兴,阿姐往后不会再犯蠢了,一定不会。” 前世白卿卿也在平亲王府的暖阁里小憩了一阵子,醒来后意兴阑珊不想应付同来赴宴的人,便一个人去了梅园的僻静处赏梅,再然后,就与符逸相遇,一见倾心。 那是一切错误的开始,而如今,还来得及! 换好了衣衫,白卿卿与白瑶瑶一并出了暖阁,这一次她没有与白瑶瑶分开,挽着她的手往人多的地方去,她不想再跟符逸有任何交集。 “阿姐,我听说平亲王妃这次设宴,是为了她的儿子相看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假的。” 白瑶瑶眨眨眼睛,“阿姐怎么知道?” 白卿卿没说话,提到符逸的名字她的心还有些发颤,但她当然知道,王妃心里的儿媳妇,也属意符逸那个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自己嫁过去之后多次当着她的面表露遗憾,又怎会替符逸相看别的女子? “王府景致确实不错,只是咱们府里也有几株梅花,侍弄得也很漂亮,倒也不觉得惊艳,一会儿乏了咱们就早些回去如何?” 白瑶瑶自是听她的,不过轻轻扯了扯白卿卿的袖子,压低声音,“阿姐也别只看梅花呀,好些俊秀公子偷偷瞧你呢,不比梅花好看?” 小妹熟悉的言论让白卿卿忍俊不禁,上辈子自己痴恋符逸,瑶瑶就时常劝她,莫要如此深陷情爱,世上好男子千千万,做什么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她还跟自己诉苦,为什么她就不能同时拥有张家公子的温柔和李家公子的潇洒,好难过哦。 那会儿她只觉得瑶瑶想法乖张,如今却觉得挺好,傻子只有自己一个就好。 第3章 操之过急 “阿姐你看,那株梅树真漂亮。” 白卿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梅树傲然,点点艳红在枝头绽放,昨夜一场雪积在枝头,红白相映,美得夺目。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白瑶瑶被碎雪迷了眼睛,头顶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白卿卿心里一动,将妹妹护在怀里。 然而预想中的寒凉并未出现,白卿卿小心地睁开眼,看到她头顶有一截宽袖,将落雪全数遮住。 “多谢……” 白卿卿的道谢戛然而止,嘴唇的血色褪去,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 她死得时候好痛,五脏六腑像是被搅碎了一样,一寸寸撕扯着,她在灭顶的疼痛里挣扎煎熬,那种滋味,一瞬间她又清晰地想起来了! “姑娘……没事吧?” 白卿卿拉着白瑶瑶迅速后退一步,撇开眼不去看符逸,竭力地稳住颤抖的手,“无事,多谢公子。” 符逸见她低头不肯看自己,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攥紧,强忍住想去碰碰她,确认她是不是真的鲜活的念头。 他回来了。 从没有了白卿卿的世上回到了这里,心口那个漏风的窟窿终于停住了喧嚣。 “姑娘……” “抱歉,我妹妹有些不适,先走一步。” 白卿卿多一刻都待不住,扶着白瑶瑶转身就走,没人看见她转身后惨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再待下去她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一步步远离后,白卿卿才好一些,只浑身都是软的。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对符逸,也是恨的。 难道只是她一个人的错吗?她喜欢他,嫁给他之后便一心操持王府琐事,谨言慎行做一个配得上他的世子妃,她做错了什么? 若他真不想娶自己,真的另有所属,为何当初不说,为何要妥协?难道他不答应,自己还能拿着刀逼他不成? 白卿卿从前凡事都不会觉得符逸有错,从来都是认为定是自己有哪里没有做好,所以他才会对自己冷冷淡淡,一定是她做得不够,没有让符逸满意。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些年的努力,竟一丝一毫都没有用,她连命都赔上了! “阿姐,你没事吧?” 白瑶瑶眼睛舒服了一些,骤然看到白卿卿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如我们赶紧回去,找个大夫给你瞧瞧,莫不是方才着凉了?” 白卿卿的模样实在不好,一张俏脸毫无血色,嘴唇也泛出淡淡的青白,她竭力压抑住心里的怨恨,“无妨,只是有些困倦。” “那我们就回去,左右今日来了那么多人,也没人会注意到咱们。” 白瑶瑶让人去同主家说一声,挽着白卿卿往府外走。 白卿卿一直觉得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影随形,浑身都不自在。 她这会儿才生出疑惑,怎么又遇上了符逸?她与符逸前世相遇的地方并不是这里,她还有意绕开了,就是想避开他,可为什么他还是出现了? 符逸的掌心几乎掐出血,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追出去。 不能操之过急,会吓到卿卿的。 第4章 春娇 他闭上眼睛缓缓吸气,他以为白卿卿会一直陪着他,只要他转身,就能看到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她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才是。 第3章 她会有一些小委屈,但她的性子那样温软,她从来不会计较,只要自己抽空与她说说话,她就会闪烁着明亮的眸子,里面只有自己。 可她忽然就不见了,那样惨烈地死在自己的怀里,符逸以为自己克制得很好,他对白卿卿并没有多么的在意,然而从她离开的那一日起,他发觉世上竟这般没有滋味。 世子又如何?继承了亲王爵位又如何?花团锦簇之后,再没有人含羞带怯地偷偷依偎着他,小声害羞却大胆地跟他表露心意,他此前所追求的一切,索然无味。 符逸过得浑浑噩噩,看着他的母亲跟府里的侧妃斗了半辈子,看着自己的庶出兄长跟自己一样,沦为争夺权势的工具。 母亲对他的看重和夸赞,都建立在自己成为世子的基础上,这世上只有白卿卿一个人,喜欢的是他符逸,而不是平亲王世子…… 苍天垂怜!他能重活一世,这一次,他不会再让白卿卿受曾经的委屈,他会小心地护着她满心的倾慕,定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平亲王府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暖意融融,鎏金瑞兽的香炉静静地喷吐着淡淡香气,让屋子里仿若有百花盛开。 王妃倚枕在软垫上,赤金点翠的珠钗将她衬得雍容华贵,她半垂着眼帘,“今日这香很不错,清雅不腻人。” 侍女上前,“回王妃,今日用的是英国公府白姑娘制的香,名作春娇。” “春娇……是个好名字,英国公府千金竟还有这等能耐,倒是个意外之喜。” 片刻后,有人进来在王妃耳边低语几句,王妃的眼睛慢慢睁开,精致的远山眉微蹙,“回去了?可有与逸儿见着?” 那人点了点头,王妃嘴角重新勾起浅浅的弧度,“那就好,我儿儒雅俊秀,气度不凡,但凡见过他的女孩子就鲜有不被迷住的,小姑娘家家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一见倾心也是有的。” 她眉头微挑,“逸儿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的性子清冷,对女子尤甚,别吓着了白家姑娘。” “二公子给白家姑娘挡了雪,不过倒未说上几句话。” “如此,甚好。” 王妃重新垂下眼帘,春娇沁人的香气让她心情舒畅,逸儿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接下来,就只等着小姑娘一往情深芳心暗许,她要英国公府的助力,但她不想主动要,送上门的才是最好不过,小姑娘懵懂朦胧的初次怦然心动,会是最纯粹最执拗的,她比谁都清楚。 上辈子白卿卿刚出嫁的时候,还会时常回来白家走动,然而符逸被立为世子之后,王妃便透露过不喜她常回家的意思,怕让人以为符逸的世子之位沾了白家的光,要她多为符逸想一想。 白卿卿一心都扑在符逸的身上,自然是什么都愿意的,于是从那之后她便很少回去,慢慢的与白家都生分了。 此刻她站在英国公府门口,心底竟然生出些近乡情怯来。 第5章 掌中之物 “阿姐,你站着做什么,不冷吗?” 白瑶瑶牵着白卿卿的手往里走,路上每一处景致都让白卿卿心潮涌动,如同春水般化开,这里才是她的家,才是容她纵她的家,不用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用担心做点什么都生怕让人不喜。 她上辈子是着了什么魔,为何会为了一个冷心冷情的人疏远自己最亲的家人…… 白卿卿的脚步变得快起来,变成她牵着白瑶瑶往里走,一路径直来到母亲的院子里,进屋直接扑进乔氏的怀里。 “怎么了这是?” 乔氏吓了一跳,摸了摸白卿卿的头去看白瑶瑶,“可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白瑶瑶晃晃脑袋,“许是睡蒙了,姐姐去了平亲王府觉得困顿,在暖阁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就奇奇怪怪的。” 白卿卿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馨香,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满心满腹的委屈恨不得痛哭一场。 头上是乔氏温柔的抚触,“卿卿是怎么了?跟娘说说,娘帮你做主。” 白卿卿立刻就绷不住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可把乔氏给吓坏了,急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别光哭呀,可是受欺负了?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让我女儿受委屈?娘这就带你去找你爹。” 白卿卿一边摇头一边哭,在平亲王府压抑了几年的小女孩的娇气慢慢复苏,窝在乔氏的怀里抽噎,“女儿只是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会那么笨。” 乔氏:“……谁说的!外面谁不说一句英国公府长女秀外慧中,聪慧机敏,提到你都赞不绝口。” 那都是假的,只有白卿卿知道自己有多蠢,可是没关系,死过一次的人,总也该学聪明点才是。 白卿卿任由母亲给她擦干净眼泪,又用温热的毛巾擦洗过,取了香脂揉开,给她均匀地抹上。 “今日赏花宴可有意思?” 白卿卿摇头,白瑶瑶却停不住嘴,“阿姐只去睡了一觉哪里能瞧出什么意思,娘,今日平亲王府可热闹了,王妃几乎将宣城的姑娘都请了过去,还请了宣城最出名的戏班子在椿林苑唱戏,阿姐若是不去那梅园定也能看到,说不定就不觉得无趣了。” 白卿卿忽然抬头看她,“人都在椿林苑?不是在梅园吗?” “梅园大且空,虽然梅花初绽美不胜收,但天儿乍暖还寒,王妃许是怕女眷们受风寒,所以在椿林苑设宴,阿姐是弄错了吗?我说你怎么会跑到梅园去。” 第4章 白卿卿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缩了缩,她……弄错了? 可她记得给自己领路的小丫鬟亲口跟她说要去的是梅园,上辈子成亲后她也时常会跟符逸提起他们的初遇,说起那日梅园的赏花宴,难不成他也记错了? 这是怎么回事? 平亲王府,符逸垂首立在王妃面前,一如往常,乖顺得体,是王妃引以为傲的模样。 王妃坐在椅子上,招招手让他走近些,脸上笑容亲昵道,“好了,我知你心里不情愿,只是英国公府对如今的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我是你的母亲,断不会害了你,若有了英国公府的助力,世子之位便是你的掌中之物,还是说,你要让一个庶子压在你头上?” 第6章 情窦初开 见符逸不说话,王妃的笑意里带了些无奈的宠溺,“母亲是知道你的,你与轻云自小一块儿长大,两小无猜,只是事急从权,即便你不喜欢白家姑娘不想娶她……” “我会娶她的。” 符逸轻轻地打断王妃的话,干脆利落地令王妃诧异,“真的?你当真愿意?” “是,儿子愿意。” 王妃眼里露出满意来,“这才对,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等你世子之位坐稳,到时母亲给你做主,定不会委屈了轻云。” “母亲明鉴,我对轻云妹妹并无男女之情,既要娶妻,我便只会有一个妻子。” 王妃眼神微妙地变了变,又笑起来,“此事往后再议,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定下你的亲事,那边也在筹谋,若他娶的女子家世地位不俗,你爹权衡左右,怕是会松口立长,到那时,咱们母子俩岂不是会成一个笑话?那白家丫头母亲也看了,是个温顺知理的,等嫁过来还有母亲帮你调教,也不需你多烦心。” 符逸的手下意识地蜷了蜷,上辈子,母亲便是这么做的。 白卿卿死后,她的贴身侍女几乎泣血一般控诉着她家姑娘在王府的委屈,末了一头撞在墙上随主而去,符逸才知道母亲是如何调教儿媳妇的。 可白卿卿从不曾跟他抱怨过什么,她每回见到自己,都是满心的欢喜,像是从不落下的小太阳一样,却原来只是将委屈咽进了肚子…… “母亲看中的人,自然是极好的,想来定是知书达理,不必再多加教导。” 王妃将这事儿岔开,“再过些日子便是轻云的生辰,你这个做表哥的可有准备什么贺礼?我见她缺个春日用的璎珞……” “儿子知道了。” 见符逸应得心不在焉,王妃眉头皱了皱,等他离开之后,才把赵嬷嬷唤到身边,“这孩子怎么听着对白家丫头甚是满意的意思?我还以为他会反对来着。” 赵嬷嬷笑起来,“王妃,白姑娘容色出众,又会一手制香的能耐,您忘了二少爷如今的年岁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呢。” “不可以!他怎能对旁人动心?那轻云怎么办?” “王妃莫急,二少爷这不是听您的话才会如此?他素来孝顺,自然是您说什么是什么,再说二少爷年纪尚小,阅历不足,等他尝到了权利地位的滋味,对旁的也就淡了。” 王妃闻言才松开眉头,“你说的是,是我急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世子之位,世子妃的位置暂且让出去几年。” 她低下头,拨了拨自己染得精致华美的指甲,“我的儿媳妇,自然是要我满意的那个才行。” 白家在宣城地位斐然。 英国公白景怀早年征战在外,为了玄朝平息战乱,功绩赫赫,乃玄朝肱股之臣。 他膝下两儿两女,长子白岩,稳重聪慧,可堪重任,幼子白锐性子跳脱,好在也并非纨绔子弟,不听话打一顿能管半个月,因此英国公府的家法平均每个月动两次,很是规律。 第7章 待嫁 两个女儿又是极省心的,长女娇俏,幼女灵动,是英国公夫妇心头宝,宣城谁人不知英国公爷爱女情深,为了女儿他是什么都愿意。 眼瞅着白家长女白卿卿过了及笄之年,宣城好些人家蠢蠢欲动,都想摘走这朵藏在闺中的娇美之花。 可不知怎么的,之前提到此事会含羞带怯,全凭爹娘做主的白卿卿,如今却是兴致缺缺。 “娘,女儿就想多陪陪您和爹爹,多在你们膝下尽孝,不想那么早嫁人。” 白景怀觉得没毛病,“只要卿卿高兴就好,我瞅着宣城也没什么人能配得上我宝贝女儿。” 乔氏瞪了他一眼,白景怀气势渐弱,不过还是偷偷地朝着白卿卿示意,爹爹是站在她这边的。 乔氏语气温柔道,“娘也不是急着要把你嫁出去,娘心里也舍不得,只是姑娘家年纪到了就该相看人家,便是先定下来也好,先定了,等过个几年再出阁,也不耽误你尽孝,若耽搁久了,好人家都被挑走,到时你怎么办?” “那我就可以孝敬爹娘一辈子呀,除非爹娘嫌弃我,看我看烦了,想早点把我送出家门。” 白景怀立刻扬声,“不可能!爹才不会嫌弃我们卿卿,爹养你一辈子都成!” 乔氏被他气得鼻子不来风,也不顾上白卿卿,竖着眉毛要去拧白景怀的耳朵,白景怀一边躲一边哄,“孩子还在呢,夫人给我留些面子……” 白卿卿看着爹娘的模样,手掩着嘴唇会心地笑起来,笑着笑着涌出一阵蚀骨的心酸。 曾几何时,她以为所有成亲的人都会爹娘这样,恩爱体贴,相濡以沫,因此她才对成婚有着很大的憧憬,想象着自己成了亲,就也能如此。 第5章 却原来并非都是这样。 重活一世的白卿卿如今别说嫁人了,她这辈子做尼姑的想法都在脑子里萦绕不散,只要白家能平安,她就愿意常伴青灯古佛!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怕是连疼爱她的爹爹都不会赞同。 “娘”,白卿卿带着撒娇的笑容看着乔氏,眼里是认真的表情,“我若随意嫁人,您和爹爹定然也不会放心,我往后想嫁一个尊重我爱护我的男子,就像您和爹爹一样,若我有那个福气,总也会遇见的,不必急在一时。” 乔氏闻言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轻轻地揽住白卿卿,叹了口气,“也罢,女子成亲确实要慎之又慎,卿卿,娘只愿你往后能平安顺遂,娘这一辈子,也就能安心了。” 白景怀逃过一劫又凑过来,在旁边补了一句,“实在遇不到也无妨,爹爹养你。” 乔氏温柔的表情出现裂缝,“你给我闭嘴!少说不吉利的话!” …… 白卿卿的婚事其实也不着急,前世白家也没催着她嫁人,不过是她自己,对符逸一往情深,非君不嫁。 白景怀无法,只能去旁敲侧击平亲王府的意思,却碰了软钉子。 按着白景怀的脾气,自己宝贝女儿能看得上符逸那是他八辈子的福气!还敢婉拒? 但闺女相思病上身,茶饭不思,一门心思都落在符逸身上,白景怀心疼女儿,只能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门拜访,也不知答应了什么,最终才让平亲王府松口。 如今回想起来,白卿卿懊恼地能吐出一口血来! 第8章 璎珞 “啊啊啊我都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她躺在软塌上窒息地想掐自己的人中,贴身侍女紫黛好笑地将泡好的茶端过来,“姑娘说的是什么话?什么丧尽天良,可不能乱说的。” 紫黛将茶水倒好,“这是梅花雪水煮的茶,姑娘尝尝。” 白卿卿坐起来浅啜一口,清冽甘甜,滋味轻盈,但这会儿哪怕用瑶池的仙水泡茶也让她清静不下来。 越想她就越觉得前世的自己蠢笨自私,为了一己私欲让疼爱自己的爹爹低三下四地求人不说,还连累了瑶瑶的亲事。 她和符逸的亲事,整个宣城的人都知道是她求来的,白家的姑娘如此不矜持,轮到瑶瑶说亲免不了会遭人非议。 她真不是个东西。 “紫黛,我们出府一趟……把我的钱都带上。” 白卿卿记得瑶瑶曾经很喜欢凌云阁的一副璎珞,只是那璎珞只独一份,被人买走后再没有相同的,为此瑶瑶遗憾了许久。 白卿卿想起来,那副璎珞似乎就是在赏花宴后不久,出现在凌云阁里的。 她想买来送给瑶瑶,虽然无法弥补上辈子的亏欠,白卿卿总是想能做点什么。 凌云阁是宣城最大的首饰铺子,时常会有时新的玩意出现,因此很受宣城女子的欢迎。 白家也是凌云阁的老主顾了,伙计见了白家的马车立刻出来将人迎进去,“姑娘来得可真巧,刚好铺子里有一批新的样式,都是之前没有的。” 白卿卿不动声色地让他们都拿出来让自己看看,果然样式都很别致,精巧夺目,令人眼花缭乱,只其中她并未瞧见那副璎珞。 “你们这里可有新的式样的璎珞?要没见过的。” “还真有那么一副,原本打算过两日再摆出来,姑娘稍等片刻。” 掌柜的吩咐人去取,白卿卿等的时间也看起来别的首饰,毕竟,没有哪个小姑娘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 印象中,许久许久没有逛过街了…… 白卿卿都替自己不值,嫁入王府,她身上便像是被套上一把锁,任何行事都必须按着章法来,要操持杂事,要应酬宴请,要进退得当,要收敛情绪,逛街可不是世子妃该做的,府里也不缺她穿用,哪里需要她去街上买东西? 这会儿琳琅满目的首饰刺激出了白卿卿的兴致,她正看得入神,忽听身后小二招呼,“这位爷想买点什么?凌云阁里什么都有,可要小的给您讲讲?” “我想买一副璎珞。” 白卿卿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震,手指捏紧了帕子,整个人都僵住。 会不会……是听错了?为何这个人的声音那么像符逸? 她慢慢调整呼吸,放下手里的一支金累丝半月钗,装作不经意地走动间,余光迅速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又背过身,瞳孔地震。 还真是! 白卿卿心生荒唐,符逸为何会出现在首饰铺?他就不是个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心里默念与她无关,白卿卿的身子不再动弹,只当符逸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姑娘,您看看这副璎珞您可满意?” 璎珞被取出来,白卿卿看了眼睛一亮,这正是瑶瑶看上的那一副。 第9章 俗气 “我要了。” “好嘞。” 掌柜就喜欢这种连价都不问一声的千金贵女,忙招呼人将璎珞装起来,却不想被人拦住。 “且慢,这副璎珞可能让我也瞧瞧?” 白卿卿手缩到袖子里收紧,脸上却竭力保持平静,“这位公子是何意?这副璎珞我已经要了,您莫不是要同我争抢?” 符逸深深地看着白卿卿,心里抽痛,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有着防备,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第6章 “姑娘误会了,在下符逸,平亲王府符家人,并非想同姑娘争抢,不过是觉得这副璎珞有些别致,正巧我也要买一副璎珞,因此想多看两眼。” 白卿卿想起上辈子,这副璎珞便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被人买走,后来她与瑶瑶再来凌云阁时就见不到了,莫非,就是被符逸买走的? 只是自己与他相识那么久,极少见他会亲自买女子的饰品,这副璎珞一看就是小姑娘才会佩戴的。 虽然事不关己,白卿卿还是觉得好奇,随口道,“这副璎珞适合年纪轻性子明朗的小姑娘,公子若要买璎珞,铺子里还有些别的式样。” 符逸心里暗喜,这是他与白卿卿重遇后,她与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怎肯错过这个机会? “不瞒姑娘,我是要买给我一位表妹,不久就是她的生辰,当做送她的礼物……只是我对姑娘家的喜好知之甚少,不知姑娘可愿意帮我参详一二?” “不愿意。” 符逸微怔,白卿卿已经冷淡地转过了头。 她早该猜到的。 除了陆轻云,还有谁会让他如此放在心上? 可恨他与陆轻云如此情意深厚,却对自己只字不提,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独自在对他的痴恋中沉沦,简直混蛋! “公子可看完了?” 符逸将璎珞还回去,凌云阁的人立刻收起来,包好交到紫黛的手中。 白卿卿原想着既然符逸在这儿,她还是赶紧离开得好,可转念一想,凭什么? 为何她还要让符逸影响到自己?为何自己要避开他?她何曾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这么一想,白卿卿抬起的脚又落下,继续看起那些首饰来。 符逸很想与白卿卿靠近一些,可他发现自己居然连如何跟她搭话都不知道。 记忆里与白卿卿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她找各种各样的话题,有些一听就是特意为了自己找的话题,可她有什么感兴趣的事……符逸竟一时想不出。 “这盘拿走吧,换些别的来。” 白卿卿看完了面前的首饰,未察觉符逸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朝着店家吩咐,“拿些玉器珍珠的饰品。” 白卿卿抬头看了他一眼,符逸描补道,“我猜你兴许会喜欢这些。” 他从前总看白卿卿佩戴这些饰品,多以美玉东珠装饰,衬得她沉静温婉。 只是符逸并不知晓,这样的喜好,并不是白卿卿天生的。 连白家人都很少知道,白卿卿对饰品的喜好十分俗气,她喜欢金饰。 金簪子金镯子金坠子……金灿灿亮闪闪,能让她打从心底觉得欢喜。 可嫁人之后,王妃便不允许她佩戴这些,说它们庸俗,没有玉啊珍珠内敛大气,不符合她世子妃的身份,做他们符家的儿媳妇,就不可以有半点与之不相配的地方。 白卿卿唤住要去拿首饰的店小二,“不要玉器珍珠,拿些金饰过来。” 第10章 你谁啊 凌云阁的金饰也不是俗品,乃是请了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华贵大气,白卿卿越看越喜欢,一气买了好几样,心情都舒畅了起来。 余光无意间瞥见符逸眼里的惊诧,白卿卿觉得好笑又可悲,自己知道符逸的一切,知道他爱吃什么菜爱喝什么茶,知道他喜欢收藏名墨和各种品类的纸张,知道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衫什么味道的熏香…… 但他,恐怕到自己死了都对她全无了解,难得送过自己一两件饰品,也都是珠玉宝翠,如今想来,符逸难道不聪明吗?他可是平亲王世子,宣城有名的才子,不过是他不愿意了解罢了。 当着符逸的面买了自己喜欢的金饰,白卿卿像是彻底放下了执念,也逐渐适应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 让紫黛付好了银子出门,白卿卿想来都来了,顺便再多逛几家,却不想符逸从后面追了上来。 “公子还有什么事?” 符逸心里有些紧张,不太适应白卿卿对他的态度,前世从与她相识起,白卿卿见到他都会笑容灿烂,从未有过如此不耐烦的语气。 “姑娘莫怪,我只是觉得姑娘有些眼熟,之前可是在哪里见过?” “我不记得有与公子见过。” “我想起来了,那日在府里的梅园,姑娘与令妹一同赏梅,在下凑巧路过,不知姑娘可还有印象?” 白卿卿很烦躁,符逸这是在干什么? 前世她一片痴心,事事以他为先,小心翼翼,他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她,成婚数年,多少个日夜,同一屋檐下,却能对她形如空气,视而不见,如今她放下了,不在乎他这个人,也不在乎他心里记挂哪个女人,他却反复纠缠上来,为什么? 看来瑶瑶说得没错,有些男人,就是犯贱,你越是对他千依百顺,他越不拿你当回事,你越疏离冷漠,他反倒觉得是情趣。 白卿卿好气!她上辈子竟为了这么个下头玩意荒废了一生,真恨不得去前世狠狠抽自己一记耳光。 符逸盯着白卿卿粉嘟嘟的脸颊目不转睛,那一抹细腻的红润那样生机勃勃,她身上永远有一股说不出的甜香,只要凑近了就能闻见,可将人的魂儿都给勾出来…… “我没有印象,我也不认识公子,公子可能让一让?” “兴许姑娘未曾注意,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白卿卿不想再跟他纠缠,奈何今日她只带了紫黛出来,他若执意拦着…… 第7章 “姐,你怎么在这儿?这是谁?” 白卿卿眼睛睁大,好像看到了救星,提着裙子几步跑到说话的人身边,“阿锐,我不认识他。” 来的是白家的小公子白锐,符逸站在原地被他上下审视,这位白家二公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未放在眼里过,不过是个人高马大却行事鲁莽的纨绔,白家获罪后被判流放还惹是生非最终死在了路上。 白锐将白卿卿护在身后,目露防备地眯着眼睛看符逸,“你谁啊?当街纠缠我姐姐,可知廉耻二字怎么写?” 第11章 不必了 白卿卿在他身后轻轻戳了戳白锐的腰,“你别叫唤,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姐,这种人就要让他没了脸,你别管,躲好了。” 白卿卿无奈,只能又往白锐身后藏了藏,符逸连她最后一抹衣角都瞧不见了。 他不欲与白锐多言,自报家门,言明自己并未有唐突的意思,吓到了白卿卿很过意不去,择日定会登门致歉。 “致歉就不必了,别再让我看到你打扰我姐。” 白锐等人走远了才转身,“姐,没事了,往后你出门多带些人。” 白卿卿笑着点点头,忽而问他,“你今日不是说与人有约吗?怎么会在这儿?” “别提了,本来要去的庄子被锦衣卫那帮人临时占用,一点儿情面不讲,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威风,嚯!” 白锐活灵活现地跟她形容一番,却不想发现白卿卿身子轻颤,立马闭嘴,“是我不好,干吗跟你说这个,是不是吓到你了?不说了不说了,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不犯事儿不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也就是个纸老虎。” “我,我有些乏,先回府,你也别在外面待太晚,别惹爹爹生气。” 白卿卿迅速上了马车,白锐有些懊悔,长姐胆子小,他不该跟她说那些的,要不给她买点什么当做赔罪吧。 车里,白卿卿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脸色很不好看,瞧着确实是被吓着了。 那些人哪里是什么纸老虎,他们可是天子手中最狠厉的猛虎,亮出獠牙轻易就能将一个家族彻底撕碎! 上天赐予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让她逍遥来的,她也没有报复符家的心思,她只不要再看到白家举家沦为阶下囚,不能让爹爹再被歹人诬陷! 可,上辈子她对这件事知道得不甚清晰,只得到消息白家被定了通敌之罪,家里的人尽数被捕,她当时就昏过去了。 她去求符逸,求他帮帮白家,符逸只说让她不准轻举妄动,他会来打探消息,白卿卿信了他,然而第二日便得知符逸出了远门,亲自要去接陆轻云来王府。 多可笑!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娘家落难,这样危急的时刻他想的却是他的青梅竹马…… 白卿卿深吸一口气,算算时间离白家出事还有几年,她虽然不知晓内情,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总要想法子让白家避过此次劫难不可。 快到家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紫黛出去看了又回来,“姑娘,前面有辆马车占道,咱们的车过不去。” 白卿卿掀开车帘,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道旁树下,看着里面没人。 “无妨,我们走过去便是。” 下了车,紫黛扶着白卿卿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是谁人的马车停在这里,好没有规矩,害得姑娘还要下车步行,这么冷的天儿……” 白卿卿与紫黛关系极亲厚,见她抱怨忍不住起了逗她的心思,“紫黛,你可曾听说过一个传闻?” “什么?” “坊间传说有人见过一辆奇怪的马车,来无影去无踪,无人赶车,有人好奇,想去看看车里坐的究竟是谁,于是大着胆子去掀开车帘,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第12章 小叔久等 紫黛吞了吞喉咙,声音都发颤起来,“看、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车里面坐的,是他自己!” “啊!” 紫黛惊叫出声才看到白卿卿笑得弯弯的眼睛,“姑娘怎的好端端地吓人?这太可怕了。” “不逗你了,对了那副璎珞呢?进府我直接去瑶瑶那儿。” “在车里,可要去取来?” “去吧。” 白卿卿走去了树下等她,身边就是那辆空马车。 方才还不觉得,紫黛离开后,白卿卿耳边只有轻浅的风声,安静得让人有点不自在。 那辆马车看起来并不华丽,垂着的帘子上也没有绣纹装饰,忽然一阵风吹过,帘子掀起一角,白卿卿无意间瞥见车厢里有一双人的脚! 她脑袋一麻,后退几步后背直接贴在了树上,方才逗紫黛的故事在脑子里疯狂展开。 风莫名的一阵比一阵大,白卿卿看清楚了,那真的是一个人,坐在车厢里一动不动,深色的皂靴上隐隐有纹饰,只白卿卿哪里还有心思看,她一颗小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那究竟是人是鬼! 白卿卿好像被钉在树上,白着脸看那车帘被风吹得越来越高,直到,露出那人一小半的下巴,她忍不住呜咽出声,提着裙子跑向紫黛,拉了人就往府里跑。 “姑娘?姑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卿卿一声不吭,隐隐的,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笑声,呜呜呜呜就更可怕了。 …… 第8章 片刻后,一人从英国公府里出来,翻身上车,“让小叔久等了。” 车里的人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他立马改口,“让大人久等了,英国公世子多留我说了会儿话,那人性子稳重值得结交,没误了大人的事吧?” 见那人不置可否,并未因此动怒,他松了口气,摇头晃脑一番,“就是可惜了,没能见着白家姑娘,传闻白家姑娘美貌动人,我来这么多次一直都还从没见过呢,也不知是不是如传闻里那般。” “出去驾车。” 清冷的声音让那人顿时收起嬉皮笑脸,掀帘钻了出去,“得嘞。” 车里的人忽而浅浅地弯了下嘴角,美貌动人是不假,却也娇气,能自己把自己吓得泪盈盈,也是个人才。 白家的劫难始终萦绕在白卿卿心头,她斟酌了几日,找了大哥白岩在家的日子带着自己制的香去找他。 白岩的院子很是清静,白景怀对自己的长子寄予极大的期望,他也担得起爹爹的期望,年纪轻轻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差事办得极好,连皇上都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夸赞过他。 白卿卿让人进去通传,不一会儿白岩身边的贴身侍从玄书出来,请她进去。 屋里暖意融融,白卿卿的鼻子动了动,屋内熏的香是她给大哥制的,青松雪竹的香气,与大哥十分相衬。 “外头冷不冷?快过来暖暖。” 白岩给她倒了热茶塞过来暖手,紫黛将熏香放下,与玄书一块儿退了出去。 白岩瞧见熏香笑了起来,“难为你还惦记着我,只是大冷的天儿怎么还自己送来,让人跑一趟就是。” 第13章 亲事 白卿卿捧着茶喝了两口,温热的茶水驱走身上的寒意,“许久不见大哥,甚是想念,大哥难道不想见我吗?若是如此那我……” “怎会!” 白岩见她在偷笑才知她是逗自己开心,也忍不住笑起来,“顽皮。” 白卿卿吐了吐舌头,将熏香推过去,“大哥打开看看,我稍稍调整了一些,不知你可能用得惯。” 香盒里的熏香与白岩屋里用的有些相似,也有不同之处,之前的偏暖一些,白卿卿新制的则减淡了甜暖之意,更适宜春日里使用。 “你的手艺哪里有不好的,宣城里那么些香料铺子,也只有你制的香我用得惯,好些人都向我打听是从何处得来,我都不愿告知他们。” 很少人知晓,英国公府千金还是个制香高手,白卿卿像是天生有这般异才,同样的材料经由她配出来的香就是更加怡人,她嗅觉敏锐,又极有自己的想法,制的香独特又迷人,因此白家上下用的香都出自她手。 “我也只会这些小玩意,大哥能用得上就好。” 白卿卿眼睛微微转了转,“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去问谁,觉得让人知晓有些丢人,可我又着实疑惑……” “但说无妨,跟大哥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前几日我做了个梦……” 白卿卿将前世白家的事情以做梦为由说出来,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我知道只是个梦,可我醒来之后思前想后,心里一阵惶恐,大哥亦知花无百日红,世事无常,然而我发觉若家里真出了事,我竟连寻谁帮忙都不知……” 这也是白卿卿真正害怕的。 她上辈子出嫁前被白家保护得极好,只见春光烂漫,不曾窥见半分阴霾,嫁入平亲王府后,更是被局限在一方后院里,如同蒙住了眼睛捆住手脚,真遇到了事只会方寸大乱。 “我是白家的长女,不该如此无用才是!” 看着妹妹认真地自我嫌弃,白岩心里又是觉得有趣又是欣慰。 “谁敢说你无用,哥替你教训。” “大哥,你可能告诉我,若我梦里的情形当真出现,我当如何?” 白卿卿认真严肃的模样让白岩不舍得敷衍她,细细地思考一番道,“这等罪名若定了罪,必然是有了证据,想来,只有巡查缉捕的锦衣卫有这个能耐探查究竟,只是咱们家与锦衣卫素来没什么交往,至多例行问询,要真说起来,也就跟亲军指挥使司的宁大人有几分交情,前几日他还登门过。” 白卿卿立刻记在了心里,“这位宁大人的为人如何?” “唔……我瞧着是个颇赋正义的人,人也热诚,来府里从未端过架子,是个挺好相处的。” 白岩看着若有所思的白卿卿笑起来,“那只是个梦,你无需放在心上,且若家里当真出事,也该是我和爹爹操心,不至于让你一个姑娘家想法子。” 白卿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回去了自己的院子,在屋子里一待就是大半日。 那不是梦,她比谁都清楚,出事的时候别说大哥了,爹爹也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白家上下一夜之间全数入狱,她能想到的与白家有些关系的人全都避而不见。 她再也不想体会那样惶恐无助的滋味! 只是闺阁中女子,能做的实在有限,白卿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日,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的亲事。 女子不同于男子,不能入仕无力自保,出阁前依仗家里,出阁后依仗夫君,因此亲事对女子而言重之又重,不啻为二次投胎。 曾经的白卿卿如同宣城所有的小姑娘一样,对成亲有着巨大的憧憬,愿与夫君琴瑟和鸣,愿能相濡以沫平淡一生,可如今,她心里的情爱已经枯竭,只求白家能够化解那场危机,她什么都愿意。 第9章 “也不知这宁大人是何模样……” 白卿卿轻咬着嘴唇,垂下的眼睑敛去眼里的情绪。 第14章 宁大人 大哥说前些日子这位宁大人来府里问询过,白卿卿便想着拿这个做由头。 她很是花心思新制了一款香,用了名贵的香盒装好,又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心里有些忐忑地带着紫黛去了承天门,千步廊西侧的锦衣卫衙门外。 这里她从前从未来过,也还未想好该怎么做,白卿卿站在外面踌躇起来,殊不知已然成了旁人眼中一抹亮眼的风景。 “大人,瑞都刚刚传来消息,您让下面监视的那些人有动作了……” 宁宴忽然抬手,身侧的人立刻停住了话头,他看向站在锦衣卫衙门对面那棵树下的女子,整条街的光彩好似都凝在她身上,烟蓝色的斗篷,一圈绒绒的白毛衬得她越发娇小金贵,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掉一样。 宁宴脚步一转,饶有兴致地走过去,想看看这个娇滴滴的白家千金来此处有何贵干。 白卿卿没等宁宴走近就察觉到了,先看到的是他身上锦衣卫的装扮,等人到了跟前才发现,这人似乎不大好相处的模样。 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谁想宁宴又上前一步,惊得她眼神都慌乱起来。 “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宁宴近距离低头看欣赏白卿卿的脸,觉得传言还算是属实,果然是美貌动人,一张小脸嫩得能掐出水一样,眼睛尤其漂亮,杏仁的形状,眼瞳黑白分明,好看得很,粉粉的嘴唇模样也招人,尤其是这会儿,欲语还休,贝齿轻咬唇瓣,咬得越发鲜嫩。 “我……我知道。” “既知道,还在此处徘徊,莫不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白卿卿慌乱地抬起头,眼里闪动着紧张,“我没有,我是,我是想来找人,却不知该向谁打听……” 她身子有点僵硬,这人何时弯了腰,为何离她这么近! 白卿卿心里有些害怕,果然,锦衣卫也不都是些良善之辈,譬如眼前这位,看着就让人心慌,一张脸跟狐狸似的,让她都不敢多看。 “找人?找谁?” 白卿卿其实不想跟他多说话,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可她来这里都好一会儿了,也就见到他一个身穿锦衣卫服饰的,于是她狠狠心,抬起头来,“我想找宁大人,这位大人可认识?” 宁宴眉角微不可察地轻挑了一下,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地问,“你找我?何事?” 白卿卿:“……” 她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荡荡,被雷劈到大抵也就如此了。 她不知道自己眼睛里藏不住震惊的模样在宁宴眼中有多好笑,特别是嘴微微张开,能隐约窥见一点点粉嫩的小舌。 “这么惊讶?与你想象中的宁大人不一样?” 白卿卿回过神,情感上仍旧不接受这个事实,可宁宴身后的人对此一点儿疑问都没有,显然,他真的就是宁大人。 “我只是,没想到如此的巧……” 白卿卿又犹豫了,“之前听闻宁大人曾去过白家,我便想着让大人费心了,因此备了点自己做的香想当做谢礼,如今看来似乎有些不合适。” 第15章 耳热 哥哥口中的宁大人可是热诚又正义,因此她制的香以安息香为主调,闻起来刚正不阿又热情洋溢,但显然,跟这位宁大人的气质不相符合。 见鬼的热诚又正义,白卿卿只觉得面前这人危险又邪恶,自己的视线都不敢与他长时间交错,哥哥从前看人的眼光也不至于如此呀? “香?拿出来我看看。” 白卿卿从紫黛手里接过,递了过去,宁宴打开之后很快皱起眉,扔回到她手里,“确实不合适,味道我不喜欢。” 她想也是。 宁宴已没了兴趣,谢礼什么的他从不需要,转身欲走,却不想袖子被白卿卿给拽住了。 宁宴身后的人吃惊得嘴巴无声地张大,这谁家小姑娘,不要命了吗,竟敢对大人如此无礼? 宁宴的眼睛里浮现出淡淡的危险,低头目光却落在白卿卿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上,艳红的衣服将她的手衬得格外白皙,手指头圆润柔嫩,不知是不是紧张,指尖泛着浅浅的白色,还轻轻抖着。 白卿卿没察觉到别的,她就是想总不能白来一趟,见人要走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宁大人,我还不知您叫什么,这次的香味您不喜欢,我重新做了再给您送来,好不好?” 她大大的眼睛盯着宁宴,说“好不好”的时候语气绵软,像掺了糖的棉花一样又软又甜。 宁宴忽然俯下身,几乎贴在白卿卿的耳边,她本能地想后退,却听见他说,“我的名讳不好说太大声了。” 白卿卿克制住想要逃离的冲动,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耳朵却抑制不住地热起来。 “我叫宁宴,记住了。” 宁宴说完却没立刻直起身子,而是头又往下沉了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哑着声音,“你可真香,这个味道,我喜欢。” 白卿卿的脑袋彻底不做主了,手不自觉地松开,呆呆地看着宁宴进了锦衣卫衙门,木然地开口让紫黛扶住她。 紫黛刚挽住她,白卿卿的腿就控制不住地软下去,若是没有紫黛,她怕是会失态到滑坐地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第10章 锦衣卫衙门内,宁宴一路往里走,“把宁昭叫来。” 不过一会儿,宁昭屁颠颠地小跑而来,“小叔,你找我?” 宁宴往他手里扔了一卷卷宗,“收拾一下,即日启程,这桩案子交给你去查办,务必弄得明明白白,若能按死程家的人,记你一功。” 宁昭将卷宗收好,“小叔,你才刚回宣城陛下就给你派任务了?这回要待多久?” “暂时会留在宣城一阵子,顺便也整顿整顿。” 宁宴勾起笑容,宁昭立刻把皮绷紧了,他一会儿得告诉其他人,这段时间都老实点,要是落在他小叔手里,能生生脱一层皮! 不过……“小叔,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好像越发邪恶了点,莫不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宁宴偏头去看他,宁昭浑身打了个冷颤,掉头就往外跑,“我得赶紧去收拾,这就走!” 宁宴收回目光,顺手拿了个镇纸在手中把玩,冰凉的触感让他回味起从白卿卿身上捕捉到香气,甜而不腻,柔润淡雅,让人忍不住,想多尝一尝…… 第16章 与他相衬 白卿卿坐在马车里,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 宁宴低哑的声音离她的耳朵那样的近,近到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和轻轻的震动。 她猛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耳朵,白皙小巧的耳朵被她揉得红彤彤,小兔子一样。 她后悔了! 白卿卿原本想得十分透彻,只要能帮得上白家,以她的亲事作为筹码她都可以,只是如今,才见到宁宴第一面,她居然就生出了退意来。 那人不是她能够招惹的,要不……还是再想想旁的法子? 白卿卿调整好心态回到了家里,将那份没送出去的香料压到了箱子底下。 白景怀和白岩今日难得回来得早,一家人可以吃个团圆饭,乔氏早让人备了一桌子席面,都是家里人爱吃的。 “卿卿,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坐下,你爹啊说今儿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 白卿卿好奇地望过去,白景怀乐呵呵地笑起来,“这不是这阵子宣城特别时新赏花宴嘛,我瞧着到处都是宴请,咱府里虽然也有些花儿,却不多,不够漂亮,旁人家姑娘有的,我们家也要有,所以我就托人买了好些别处见不到的花儿,过两日就到,到时候你们也可设宴招待友人。” 白瑶瑶惊喜地跳起来,“真的吗?爹爹你都买了些什么好看的?” “哈哈哈哈等到了你就知道,我可是专程找了人问过,保准宣城独一份,让我闺女也长长脸。” 白瑶瑶特别开心,白卿卿却不记得前世有这一茬,乔氏抓着她的手轻声道,“你爹爹是瞧着你这阵子不爱出门赴宴,想着法儿逗你高兴,府里有了好看的花儿啊树啊,便是不出门也能赏景。” 白卿卿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她重生回来后确实不如前世那样爱串门,只是觉得索然无趣,却不想让爹娘担心了。 她瞧见爹爹若有若无瞥过来的的眼神,见她露出笑容才舒展开脸庞,白卿卿心里一阵激荡。 她拥有这样好的家人,前世是她眼瞎心盲,为了一己私欲疏远了爱她的家人,这一世不会了,她定会竭尽所能地护住自己所爱的人。 那个宁大人……也就可怕了点,难相处了点,他还能把自己给吃了? 白卿卿又恢复了信心。 她要重新给宁宴制一款香,一款与他相衬的。 白卿卿制香的时候不喜人打扰,她只有这一样喜好,做的时候全神贯注,连餐食都可以抛之脑后。 只是这一回她做了好几次都不是很满意,总觉得与宁宴还是有些不相配,他那个人,危险,锐利,难缠,又无所顾忌,什么样的味道才会令他满意? 一连闭关数日,白卿卿总算肯从屋子里出来,紫黛着实松一口气,姑娘若再这样下去,她就该去禀报老爷夫人了。 “姑娘也忒不注意身子,几日下来似是瘦了一圈儿,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当真?” 白卿卿摸了摸自己的脸,立刻找了镜子来照,这不行,去见宁宴之前一定得养回来才好,她去见他可是有私心的呢。 等她自觉恢复了,白卿卿带上自己新做的香,再次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口。 这一次她知晓了宁宴的名字,强作镇定地上前请人通报,“我想见宁宴宁大人。” 第17章 你冷静一点 谁料门口的人听见这名字像是听见了鬼叫,齐齐地变了脸色,跟她再三确定后,才满脸怀疑人生地进去通报。 白卿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个宁大人的人缘儿这般不好吗?那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这么一来她心里不得不掂量掂量,若品性实在堪忧,即便成了白家的姻亲,到时候会不会也置身事外? 这点白卿卿承认自己考虑不是很周全,不由地发起呆来。 宁宴得知门外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来找他,头一个就想到了白卿卿,除她之外也想不到还有旁人。 只是,她怎么还敢来? 宁宴轻笑了一声,放下翘起的腿往外走,上回见她一张俏脸惨白,还以为把人给吓到了,这姑娘胆子倒是不小。 走到门口,宁宴便见到了低头发呆的白卿卿,今日天有些转暖,她外头没有穿斗篷,而是一身对襟窄袖长衫,领口和袖口都有毛茸茸的滚边,底下是织金长裙,格外娇俏可人。 第11章 门口其他人已经识相地避开,白卿卿发现宁宴后,下意识地又紧张起来,但她努力地忍住,还勇敢地露出个怯怯的笑容,“宁大人。” 宁宴发觉白卿卿的眼睛好像始终都是清亮亮水灵灵的,能让人看了心情好起来,“怎么,又来给我送香了?” 他顿了一下,嘴角勾出意义不明的笑痕,声音变沉了一些,“能让我喜欢的香味,可不多。” 白卿卿的身体僵了僵,耳边仿佛又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她在心底给自己鼓劲,装作没听见,将新的香盒拿了出来。 “这是我重新做的,不知大人可喜欢。” 宁宴瞧见她脸上强作出来的淡定心里发笑,慢条斯理地接过来,随意地打开。 一股沉静清冽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让人忍不住为之一振,灵台都清明了几分。 宁宴一向不爱这些玩意,觉得腻味,脂粉气重,他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他喜好,鲜少有用香的,但今儿白卿卿送来的香倒是让他有所改观,凭着味道就能让人神清气爽,有时候也真的需要一些。 白卿卿拿不准宁宴的反应,却还是鼓着勇气给他介绍,“里头用了沉香、细辛、龙脑香一类的香料,大都能安神静心,大人终日忙碌,不辞辛劳,难免会生出烦躁之意,若能让大人有片刻安稳,便是极好的。” 这是白卿卿思前想后花了好几日才配出来的,不知为何她觉得宁宴肯定不会喜欢妆点意味浓重的香气,因此她便下了苦心在用途上,只是也不知宁宴会不会收下。 宁宴将香盒关上,抬眼看她,“这香,可有名字?” 白卿卿的眼神忽然闪烁起来,瞥到了别处,小小声地说,“你冷静一点。” “嗯?”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香,名字叫做‘你冷静一点’” 宁宴:“……” 他无端地笑出了声,笑得白卿卿心口直颤,可她觉得,自己的名字明明就取得很贴切!这人喜怒无常得很,让人的心时时提在半空,可不得冷静一点嘛。 宁宴笑完了,看着白卿卿微微鼓起的脸,舌尖在牙齿上舔过,“名字还挺新奇,这香可还有旁人有?我素来不喜与人用相同的东西。” 第18章 裙下臣 “没有,这香我也才刚制出来。” “这么说……”宁宴压上前一步,凤眼轻轻弯起,眼角似有异彩闪动,“你是想着我才做出来的香?” 白卿卿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虽、虽然他说的不错,可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为何这般令人遐想不堪? 她着急地辩解,“我只是觉得,大人或许能用得上,我制香的时候,并没有在想你……不,不是,我是说,我制香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 白卿卿恨不得生出八张嘴来,只她的辩解在宁宴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她都要窒息了。 宁宴不得不感叹,美丽的人果然做什么都让人赏心悦目,怪不得会有人捧着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白卿卿懊恼分辩的模样比原先更多了几分娇羞,脸颊粉嫩莹润,大大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一样,小扇子般的睫羽轻轻颤动,绒绒的让人想去碰一碰。 美得毫无侵略和防备,这副模样落在谁眼里,都是一幅绝丽的画卷。 宁宴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却不知,宣城何时有这样的习俗,小姑娘家都能随意做东西相赠了,英国公府门庭若市,你个个都这么费心回礼,怕是要忙不过来了吧。” 白卿卿一愣,没能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宁宴把玩着手里的香盒,“这个是我独一份,怕是旁人也都是独一份,英国公府千金还真是费心了。” 白卿卿的脸色骤然白了一些,“宁大人何出此言?” “怎么?莫非除了我之外,你并不曾给白家以外的其他人制过香?” 白卿卿刚想反驳,张开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她确实制过。 前世的时候,符逸用的香都出自她的手,她花了许多心思想要讨好他,到最后只制香这一桩是他从没有拒绝过,甚至是满意的。 这一点足以让白卿卿欣喜若狂,觉得对他来说自己还是有些用处,再到后来,她还做了好些香让符逸拿去做人情,为了给他争面子,每一种她都会花极大的心思在其中,劳心劳力,却甘之如饴。 那会儿的白卿卿为了得到符逸哪怕一两个字的感谢,都愿意倾尽所有…… 见她不答话,宁宴没由来的生出两分烦躁,还真让他说中了? “英国公府千金这般费心,想必能打动许多人,就是不知你的裙下臣会不会人数太多而打起来。” 白卿卿不敢置信地看他,“你为何要以如此恶意揣度我?若你不喜这香我拿回去便是,何至于这般羞辱我?” 她眼中难以克制地冒出点点泪花,便是前世被疏远冷淡,也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得这样难听。 白卿卿嘴唇咬得发白,再无法继续待下去,心里一发狠,想要将宁宴手里的香盒抢回来。 只是宁宴的动作远快于她,将香盒举高,白卿卿扑了个空,下意识地抬头,撞进宁宴的一双凤眼中。 她心里越发羞愤,自己此刻的模样好像是投怀送抱一样,便再顾不得香盒,提着裙子转身仓皇离去。 第19章 动气 宁宴还在回味白卿卿扑空后抬起的那双眼睛,盈盈波光,碎金点点,因委屈而泛红的小巧鼻尖都可爱得紧,好似他曾经在林间见过的一只小白狐崽子。 第12章 就是不知这般绝色风姿,有多少人瞧见过。 宁宴垂眸看向手里的香盒,目光晦暗,半晌,还是揣进怀里。 回到锦衣卫衙门内,宁宴坐回到椅子上,懒散地翘起腿,眯着眼睛看向底下跪着的人,声音里冒出森森冷意,“杖责,打完了再问。” 跪着的人猛地抬头,这里的杖责可与别处不同,打完运气好的还能保住一条小命,运气不好直接就交代了。 “我说,我说!” 宁宴冷哼一声,看都不看,立刻有人来将人拖下去,空气里似乎很快飘出淡淡的血腥气,能熏红人的眼睛。 他身边一人心里发颤,偷偷去问外面的人,“方才宁大人见了什么人?怎么像是动了气?” “啊?不会吧,来找大人的是位姑娘,特别漂亮,怎么会呢?” “姑娘……” 那确实稀奇了些,宁大人素来对姑娘家腻烦得很,尤其是娇滴滴的那种,看了他就心烦,因此他们这些人去喝花酒从不会喊他。 可宁大人一向对看不上的人十分不客气,气哭气跑了姑娘还正常,怎么会自己动怒了呢? 白卿卿含泪回到马车上,紫黛心疼地给她拿了帕子,义愤填膺道,“那个什么宁大人嘴也太坏了,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白卿卿摇了摇头,“其实,细想起来,也确实是我唐突了,自作主张找上门去,被人猜忌也是意料之中。” “姑娘怎么能这么想?你也是一片好心,为了制那香你都好几日不曾出院子半步,这样用心却被那人险恶猜忌,自己心脏,所以看什么都是脏的,姑娘可千万别理他。” 看着紫黛这般激动,白卿卿心情好了许多,“这事儿你莫要跟其他人说,别人不领情就算了,总还有旁的法子。” 紫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见姑娘又笑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对宁宴的埋怨却没停过,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人,姑娘离他远些才好! 在宁宴那里受挫,倒也没让白卿卿消沉多久,一条路走不通她难道就要坐以待毙不成? 正好白景怀给闺女买的花花草草到了,白卿卿被白瑶瑶拉着去拾掇。 “阿姐,这样颜色的茶花我此前从未见过,好漂亮!” 白卿卿亦点头附议,确实美得得出尘,重瓣,艳丽,美得不可方物,尤其其中一株,花蕊纯白,形如宝珠,清香四溢,稀罕得紧。 白瑶瑶围着那株茶花转个不停,“我在别处从没见过,赏花宴定要多请些人来欣赏,才不算辜负了这般绝色!” 花已经到了,赏花宴便要筹办起来,乔氏想要让白卿卿多学些东西,便打算将赏花宴交给她来办。 “娘知道是为难了些,只是这些是闺中女儿家都要学的,往后才不管在何处都不会露怯,你可愿意?” 白卿卿一口应下,干脆乖巧的样子让乔氏心都软了,她的女儿怎的这样懂事明理! 可其实,上辈子白卿卿根本没有这样的爽快,她自持有爹娘兄长的疼宠,弟弟妹妹又一向省心和睦,白卿卿没有丝毫危机感,乔氏见状也就不强迫她,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没心没肺。 结果就是嫁去了王府,白卿卿除了对符逸的一腔爱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第20章 请帖 堂堂英国公府嫡长女,竟如一张白纸,可见是被骄纵惯了,如是言论,白卿卿听过不止一次,她心里不是不后悔,也想亡羊补牢跟着学一些,王妃却没什么耐心教她,怕她丢了王府的脸面。 如今白卿卿什么都想学,什么也都愿意学,在乔氏的耐心指导下安排得井井有条,连大哥白岩都忍不住赞叹,“瞧着卿卿有条不紊的模样,连我都忍不住想请些人来府里赏花了。” “大哥想请便请,别嫌弃我思虑不周就好。” 这断然是不会的,卿卿头一次主持宴请,白岩炫妹的心情压抑不住,当真广发了帖子相邀,一时间英国公府的赏花宴还未开办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白岩请的人也都是精心斟酌过的,要会捧场的,要心思单纯的,要宽容包含的…… “少爷,平亲王府的帖子您一直压着,发是不发?” 白岩犹豫起来,爹爹与平亲王府关系不算疏远,两家偶尔会有走动,理当相请才是,只宣城都在传平亲王妃要给自己的儿子选媳,这会儿邀请总是怕人误会他们白家有这个意思,就很纠结。 “算了,送去吧,来不来由他们。” 玄书将帖子收好,又拿出另一份红色烫金的帖子,“这一张……” “你顺路送一下,左右也只是走个样子,宣城不拘哪家宴请都会送一份过去,只从未见人来过,我们也照做便是。” 白瑶瑶把她熟悉的好友都请了个遍,才发觉阿姐忙活着宴请的事,似乎并没有发什么帖子。 “阿姐可是没空?不若你列个名录我帮你邀约。” 白卿卿才对完那日要用的点心品类和数量,能坐下歇口气,闻言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请的人。” “怎么会没有呢?阿姐不是与顾家和田家的几位姐姐走得很近吗?” 白卿卿从前也以为是这样,觉得自己人缘儿不错,好友不少,她还悄悄在心里小小得意过。 可后来,白卿卿才明白那不过是因为,她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那些人奉承称赞自己,也皆是因为她的身份。 第13章 当看出平亲王世子对她并不热情之后,这些所谓的交情也就不复存在,一个不受宠的世子妃,谁还愿意把心思花在上面? “我今次宴请有许多事要做,不便招待,往后再说吧,你的帖子都送出去了?” 白瑶瑶的注意力被她拉走,与她说起自己想请的人来。 平亲王府,符逸收到了白岩的帖子,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自是想去的,去了白家才能与卿卿相见,他重新来过之后,只一心想弥补对白卿卿的亏欠,奈何她不再如前世一般时常出现在自己面前,符逸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 “少爷,王妃请你过去一趟。” 符逸下意识将帖子收好,才去见了王妃。 他的母亲不管何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哪怕是对自己这个儿子,也都保持着身为王妃的矜贵。 屏退身边的人后,王妃声音慵懒地开口,“白家可是给你送了帖子来?” 第21章 所言非虚 符逸点头,王妃又道,“我已让人去请了春绣阁的人来,紧着时间给你新做两身衣衫,凌云阁也送了新的发冠来,我瞧着成色不错,正适合赴宴时穿戴。” 她招了招手让符逸上前,慈母一般给他理了理衣襟,“上回白卿卿送来的香料,名叫春娇的,我用着不错,此番见着了人,可让她再送一些来。” “逸儿,你是我的儿子,我总是盼着你好的,英国公的嫡长女一直娇养着,不谙世事,性子单纯,最适合你的妻子不过,你不会让母亲失望的,是不是?” 符逸垂首安静地听着,这样的话,上辈子母亲就跟他说过,白卿卿不谙世事,性子单纯,也果然如此,她对自己的爱慕之情不加掩饰,那样的明朗热烈。 可符逸始终记得,她是如何对自己一见钟情的,都是算计好的,白卿卿对他的感情越热诚,他就越想逃避,他一看到白卿卿,就会想起自己的世子之位都是借着与白家成为姻亲才得到。 那种微妙感,让符逸始终不敢去回应白卿卿,他宁愿在外办差,想着等自己功成名就之后,能够脱离王府的掌控之后,他一定会好好弥补对卿卿的疏忽。 老天却剥夺了他的机会。 符逸沉默地从王妃院子里离开,没走多远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表哥。” 抬起头,陆轻云翩然的身姿正朝着他走过来,她身着时新的浅绿色春装,头上簪着一支东珠钗环,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如一道春风一般。 走到跟前,陆轻云扬起轻柔的甜笑,“表哥从姨母那儿来吗?怎的也不等我一起,今日梅园的梅花又开了许多,一会儿表哥陪我去走走可好?” 她还如同小时候一样去挽符逸的胳膊,符逸不着痕迹地避开,“我还有事,下回吧。” 陆轻云眸光闪了闪,脸上笑容不变,“听说英国公府设了赏花宴,表哥会去的吧?我常听人说白家姑娘绝色动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好想也亲眼看一看呢。” 符逸看了她一眼,“白姑娘的传闻所言非虚,只背后议论总是不妥。” “啊……是我疏忽了。” 陆轻云愣了一下才吐了吐舌头,娇俏又天真,可她眼里的光却沉了下去。 竟然从表哥口中听到“所言非虚”几个字,还为了那个姑娘指正自己,陆轻云心里有些慌,表哥莫不是真的上了心? 不成,她得亲眼见一见这个白卿卿才行! 赏花宴当日,晴空万里,英国公府白家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白卿卿一早便安排妥当,门口的马车行止有序,井井有条,不曾有拥堵争执的情况影响情绪。 宾客进门,自有下人将人迎至宴请的院落园子里去招待,哪家姑娘喜欢喝哪种茶水,哪家少爷的座位要与不对付的离远一些……这些白卿卿都考虑到了,一样样叮嘱下人不要弄错,忙得都停不下来。 “好在天公作美,今日连风都没有,姑娘准备得这样周全,一定不会有差池。” 紫黛拿了帕子拭去白卿卿额上的香汗,白卿卿得空喘息片刻,“希望如此。” 第22章 哪家女眷 姑娘们这边,白卿卿布置得十分精致舒适,各色点心茶果都挑不出错儿来,那一盆盆怒放的花就整齐地放在廊下,让小姑娘们可以不必被晒着就能欣赏得到。 除此之外她还准备了飞花令、投壶等一些小游戏供大家消遣,还设了彩头增加趣味性,让客人们玩得尽兴。 屋内用的香是她特意调制的花香,幽淡不腻人,香气浮动在鼻尖,若有若无,久久不散,以至于好些人都偷偷来打听用的是哪家的香料。 白瑶瑶可骄傲了,“这是我阿姐自己制的,别处没有,我身上用的也是阿姐做的,我阿姐可厉害呢。” 白卿卿来不及阻止白瑶瑶的炫耀,只得由着她去,让人去问了大哥那边的情况。 男宾宴请的园子要雅致简约一些,却也不失用心,白卿卿选了数幅山茶花的名家之作展示,又特意花了心思找到一种以山茶花酿的酒,酒劲不大,却别有一番风味,颇受好评。 见宴请如期顺利,白卿卿可算是松了口气,趁着没什么事儿,走在院中抽空也赏一赏花。 府里道旁也都摆了花,虽不是名贵的品种,却也娇艳欲滴,争奇斗艳,引来一两只早春的蝶儿流连忘返。 第14章 正看得入神,紫黛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白卿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白卿卿直起身子正欲打招呼,看清来人,脸上温软的笑意略显僵硬。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轻云。 前世嫁到王府之前,白卿卿根本不知晓陆轻云的存在,直到后来,从王妃口中她才知晓,那会儿自己痴恋符逸,符逸怕她伤到陆轻云,便小心地护着将人送去了别处。 白卿卿知道后无比委屈,她在符逸眼里就是那样的人? 再后来,白卿卿见过她一回,果然如王妃口中说的那样娇俏可人,活泼灵动,与符逸一块儿站在王妃身边那样登对,活脱脱一双璧人。 白卿卿在看陆轻云的时候,她也同样在打量,心里的不安越发旺盛。 这就是姨母说的白家姑娘?竟比传闻中更加娇艳欲滴,这等颜色,怪不得表哥会放在心上! “姑娘是哪家女眷?我瞧着有些眼生,怎的从前没有见过?” 白卿卿笑容恢复,声音亲和地问话,陆轻云一身清丽华服,姿态与平亲王妃颇有几分相像,却未答她的话:“听说此次宴请是白姑娘一手操办?白姑娘好能耐。” “姑娘莫不是没听到我的问话?” 陆轻云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来者皆是客,白姑娘怎的像是要审讯似的?” “紫黛,去找人问问这是哪家的姑娘,进门可有帖子没有?今日瑶瑶相请的人我都识得,门上的下人是如何做事的,怎能随便放人进来?” 白卿卿的笑容收起,眼瞅着紫黛就要去找人,陆轻云脸上的无辜挂不住了,她身后的下人赶紧出声,“白姑娘,我家姑娘是平亲王府的……” “说谎!此次宴请的名录是我审的,女眷当中并未有平亲王府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用平亲王府的名声!意欲何为!” 第23章 误会了 她的声音引得旁人有人察觉到,热闹谁不爱看,立时有人关注了过来。 陆轻云神色有些慌乱,她求着姨母只是想来看一看白卿卿到底是何模样,并不愿引起纷乱坏了姨母的好事,可是她也没想到白卿卿是这么个性子,哪里有宴请之上就疾言厉色的? “我家姑娘是平亲王府的表小姐,今日是跟着符逸少爷来府里赴宴的。” 白瑶瑶赶了过来听了一耳朵,走到白卿卿身边微微诧异,“你家少爷带着表妹来赴宴?这是什么礼数?” 白卿卿却还是不相信的表情,当场使人去请符逸。 陆轻云被人围观着,面皮隐隐发涨,等见到了符逸,她立刻过去拽住他的袖子,像是见到了依仗,楚楚可怜地抬头,“表哥……” 符逸不明所以匆匆赶来,只看得到人群中的白卿卿,如同今日的茶花一般耀眼夺目。 白卿卿脸上见着了他,脸上这才又浮现出了笑意,“这么说,这位姑娘当真是符公子的表妹?那是我误会了。” 陆轻云身后的丫头心随主动,替她家姑娘打抱不平:“白姑娘一句误会便没了?我家姑娘是来做客的,却被你质疑斥责,难道就算了吗?” 白卿卿并不看她,带着客气的笑容看着符逸,“符公子莫怪,也是因着我头一回操办宴请,自是处处小心谨慎,实在是没有想到符公子与表妹的关系这样的好,来赴宴都带着,是我的不是,下一回我再见着姑娘便知道了。” 她语气和婉,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遐思,符逸赶忙道,“轻云约莫是不常出门,知道有赏花宴才闹着要来,并非是我的意思。” 陆轻云脸色一白,看向符逸的眼神里有着不敢置信,只是符逸根本没有看她,迫切地想要跟白卿卿解释清楚。 “此次是我们冒失了,未曾打招呼便带人不请自来,不是白姑娘的错。” 白卿卿以帕子掩嘴轻笑,“符公子不怪就好,要我说,您跟你表妹关系是真的好,闹一闹就纵着她,我只恨没有个也疼我的表哥,姑娘好福气。” 她这话一出,瞧热闹的姑娘们一个个互相交换眼神,懂的都懂。 白卿卿还不算完,特别和蔼可亲地走到陆轻云身边,“方才是我的不是,只是头一回宴请难免紧张了些,姑娘瞧着就温婉善良,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陆轻云自是要表现得大度,白卿卿于是拉着她的手,笑语嫣然,“姑娘往后,可要多出来走动走动,这样大家才能知晓平亲王府还有个如此漂亮的表小姐……呀,姑娘这璎珞圈倒是好看,莫非正是符公子送你的生辰礼?” 陆轻云一愣,“你如何知晓?” “符公子给你挑选的时候,我正巧也在铺子里,你表哥对你可是一片真心,生怕选的你不喜欢,还特意问我可有什么建议没有,有这么个用心体贴的表哥,姑娘好福气。” 陆轻云脸上泛出淡淡的粉色,眼里露出羞怯的眼神,从旁人口中,尤其还是白卿卿口中听到对自己的羡慕,喜悦感似乎都压抑不住。 然而符逸的表情却与她截然相反,眼神慌乱地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24章 帮我个忙 白卿卿一脸的羡慕,目光却是在看热闹的姑娘们身上略过,见她们露出心知肚明的神色,心里才满意。 不要再出现如上辈子的自己一般愚蠢的女孩子了,她不知道为何符逸明明跟陆轻云两情相悦却一直秘而不宣,这不是害人嘛! 第15章 目的达到,白卿卿又招呼宾客玩乐,她费心操办的赏花宴,可不能被无足轻重的小事所影响。 安抚好客人后,白卿卿想去后面更衣,才出了院子便见到道旁树下站着的符逸,似是专程在等她一样。 “卿……白姑娘,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白卿卿不动声色地见礼,“符公子可是出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她客客气气的语气和态度,让符逸十分不适应,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见白卿卿自然地拉开距离,眼里有着淡淡的疑问。 符逸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她,已经不再是疯狂迷恋自己的白卿卿,不由心下黯然。 “姑娘方才误会了,我与我表妹并没有男女私情。” 白卿卿:“?” “我只是、只是不想让姑娘误会……” “符公子说笑了,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只相信我自己瞧见的,再说这事与我有何干?” 白卿卿弯弯的眼睛里没多少笑意,心里发冷,他这是何意?特意到自己面前来说这些,想干什么? 符逸也自知自己此举太过冒失,瞧见她眼里的凉意,便只能作罢,换一件事说,“姑娘别放在心上,我也是一时情急,怕人误会,其实今日还有另一事想劳烦姑娘。” “什么事。” “是这样,之前你曾赠过我母亲一款香,名叫春娇,我母亲甚是喜欢,我打听到这香是姑娘所制,不知可还有余存?我真心诚意想同姑娘求一些。” “没有了。” 白卿卿想也不想地摇头,半点余地都没有。 “之前是我鲁莽,王妃那样金尊玉贵的人,我怎能以自制的香为礼?着实思虑不周,请符公子见谅,我制香也不过是个喜好,只身边亲近的人会相送一些,王妃体贴怜惜才会夸赞几句,符公子不必当真。” “不是的,我能看得出我母亲是真的喜欢,还请姑娘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帮我这个忙。” 白卿卿心里嗤笑出声,她当然知道符逸是个孝子! 他事事以王妃为先,还要求自己把王妃当母亲一般孝顺,王妃刁难她的时候,她还曾傻傻地想指望着他撑腰,他却从不觉得王妃哪里做错了,错的只有她,是她不够好,才没能让王妃满意。 白卿卿也知道王妃确实喜欢她制的香,他们母子都一个样,只在这点上肯定过自己,因此前世王妃用的所有香料,都出自白卿卿的手,要独特,要清雅,要尊贵……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辛苦,只觉得肯用就是她的福气。 “符公子这是在难为我?平亲王府想要什么名贵的香得不到?且春娇是我误打误撞做出来的,也无法再做出一模一样的来,怕是到时也会让王妃失望,符公子一片孝心是不错,只不妨也体谅体谅旁人?” 第25章 多谢大人,大人慢走 白卿卿的语气不客气起来,符逸赶忙请罪,“是我思虑不周唐突了姑娘,你莫要生气,是我不好。” “很抱歉让符公子失望,府里人多,我还有别的事,先行一步。” 符逸怎肯就这样让她离开?他好不容易才与她单独相见,因此他本能地拦住白卿卿去处,眼角微微垂下,表情温柔中带着一丝丝的纵容。 前世白卿卿最是爱他这个模样,屈指可数的几回是真的委屈大了,闹了脾气,但只要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怨气慢慢就能散尽,息事宁人。 “白……” “你想做什么?” 符逸愕然,却见白卿卿柔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甚至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头可怕的凶兽,这是为何? 白卿卿的声音藏着不明显的尖锐,气得拳头紧握,微微颤抖,她气的是自己! 看到符逸这个样子,她就想起曾经自己的愚蠢,怕他为难,再大的苦楚也自个儿吞下,不想让他难做,白家问起来自己也从来报喜不报忧,她就是个棒槌! 可笑的是符逸这副每每令她动容,爱不释手的温柔表情,如今却这般随意地展露,那她前世那样的隐忍算什么? 白卿卿再顾不上礼数转身就跑,她一刻都不想再见到符逸! 然而她身后却传来了符逸追上来的脚步声,白卿卿慌乱起来,头上钗环叮当,繁复的裙子此刻成了累赘,脚步声越来越大,白卿卿忽然瞧见前面站着一道身影,眼熟得紧…… “宁大人。” 白卿卿慌忙躲到他身后,那一瞬间竟有些荒唐的安全感,宁宴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能将她完完全全地遮住,挺好。 符逸及时停下脚步,然而说实话,他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他是想跟白卿卿解释的,下意识地就追了过来。 “白姑娘,我觉得此间许是有些误会,我并非有意吓着姑娘,我只是想解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平亲王府的公子对姑娘家穷追不舍,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宁宴懒洋洋的语气欠揍得紧,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阻绝符逸看向白卿卿的目光。 符逸这才正眼去看宁宴,只见他身上穿着常服,相貌也眼生,一时分辨不出身份,“这位公子也是误会了,我并未……” “我亲眼所见,何来误会?还是说平亲王府的人在宣城,可以这般狂妄无礼?” 符逸咬紧腮帮子,这样的罪名他不能认,面前的人既然认得出自己,又如此不屑一顾,他不能冒险。 第16章 “今日之事,确实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定会登门致歉。” 符逸深深地看向宁宴身后,那儿有一小片白卿卿的裙角,不过很快那片裙角也被拉了进去,再什么都看不见。 符逸离开,宁宴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道,“还打算在我身后藏多久?” 话音刚落,他就见到身侧钻出一颗小脑袋,谨慎地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长舒一口气,小巧的脸颊鼓了鼓,好像刚蒸好的白包子。 白卿卿慢吞吞地从他身后走出来,想了想,蹲身行礼,“多谢大人,大人慢走。” 她说完也想开溜,却听宁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站住,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第26章 正人君子……个屁 白卿卿撇了撇嘴停下脚步,不情不愿地转身,“我谢过了。” “只轻飘飘一两句话就算谢过?你的恩还真好报。” 白卿卿还记着仇呢,见状敷衍地问,“那大人的意思是?” 宁宴上前半步,看到她淡定的眼瞳里闪过一抹不明显的慌意,才满意地笑起来,“你不是很擅长制香?连平亲王妃都赞不绝口,可见确实不俗。” 提到香,白卿卿又开始气了,“大人谬赞,上回大人的话我细想过,深觉有理,我不该随随便便赠人亲手所制的香,还请大人将香还给我,我感激不尽。” 宁宴凤眼微微上挑,这气呼呼的模样,还怪有意思。 他状若思索了一下,“我听说你自己制的香,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有,可有此事?” 白卿卿:“!” 她窘迫地瞪大眼睛,“你偷听我说话?” “‘偷’用得不好,我不喜欢。” 白卿卿无语,现在就是尴尬,脚趾在绣鞋里都抓紧了,脸颊也控制不住地泛起红色,但她还是想解释一下,“我、我刚刚那么说,只是为了拒绝他的要求,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 宁宴歪了歪脑袋,嘴角兴味十足地勾了勾,“我也没说有什么意思,原来还是我想单纯了,其实是有的?” “没有!” 白卿卿气得小脸红扑扑,每回跟这人说话自己都憋屈得很,她刚刚就不应该停下来! 宁宴似乎发现了一样新的乐趣,气急败坏的白卿卿没有让他觉得无趣腻味,反而怪有意思,尤其是她脸颊泛红的模样,比道旁那些个娇花都明艳鲜嫩得多,赏心悦目。 白卿卿觉得这样不行,她在宁宴面前好像一个小傻子。 她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振作起来,正了正色道,“宁大人,虽然可能你不相信,但我并非你口中那样会将自己做的东西随意相送的人……” “我……” “你别吵,我还没说完!” 宁宴愣了一下,甚至被气笑了,记忆里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可白卿卿娇声娇气的模样,他也生气不起来,干脆合上嘴听她说。 白卿卿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吼完之后心都在颤,但吼都吼了……“从前是我没太注意,只是相送的也都是一些女眷,不过大人说得在理,这样确实不好,往后我不会再犯同样错,大人既然不喜欢那盒香,还请还给我,只当这事儿不曾有过。” 她一口气说完,由衷地觉得自己变勇敢了,只还没怎么嘚瑟,就见宁宴眉头微挑,“说完了?” “完了。” 宁宴笑起来,“我何时说过,我不喜欢那盒香?” 白卿卿舔了舔嘴唇,“可你收到并不高兴,那不就是不喜欢?” 宁宴的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盯了好一会儿,才挪开黑沉沉的眸子,“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 好像,是有些不妥。 白卿卿有点泄气,又听他说道,“至于这一次帮了你,我也想好要你怎么谢了。” 白卿卿懵懵地睁大眼睛等他说,黑白分明的眼睛清透得不染纤尘,宁宴忽然生出想要遮住她眼睛的冲动。 “那香确实不错,这一次,我要另一种。” “还是香?”白卿卿不解,这人好难相处哦,送了又不高兴,还接着要? “要什么样的?” 宁宴朝她倾了倾身子,声音缓慢低沉,一字一句道,“想要,你身上用的,我打算用来熏寝具,应是可以有个好梦。” 白卿卿的血液一点一点涌上来,脖子耳朵都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嘴巴因为不敢相信微微张开,整个人陷入一种被震撼到的僵硬里。 她眼角因为气愤浮出点点水光,身子微微轻颤,大声怒叱:“你、你胡说八道!” 大概她最凶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宁宴忽而笑得花枝乱颤,还不如没断奶的小狼崽。 白卿卿更气了,气成河豚,气得恨不得跳起来打他的头! 她恶向胆边生,卯足了劲做出她两辈子都没做过的事,一脚狠狠地踩在宁宴的鞋子上,还泄愤似的用力碾了碾,然后转身就跑。 不过跑了两步,白卿卿又停下,咬着嘴唇转身,“若平亲王府那边找你麻烦,我可以去解释。” 宁宴笑得还没停下来,那双凤眼含着笑意,似是十分多情的模样,“他们能找我什么麻烦?” “我知道你是锦衣卫身份不低,可那到底是平亲王府,真要追究起来,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又能如何?况且你人缘还那么差,想来也不会有人帮你。” 第17章 宁宴愕然,“我人缘很差?” 白卿卿露出一个“差不差你自己心里没数?”的表情,“总之,今日事多谢你,若之后王府多有为难,我不会置身事外。” “如此说来理当如此,那我的谢礼……” “没有!” 白卿卿提着裙子“噔噔噔”跑远,宁宴站在原地,舌头在脸颊上顶出一个小小的鼓包。 有意思,娇气是娇气了些,却还挺讲义气,就是可惜了,他是真的想要她身上的香,软甜软甜的,必能做个好梦。 今日心血来潮过来绕一趟,来得还算值。 宁宴直到白卿卿的身影消失,才转过身,很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白家。 白岩那里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忽然玄书疾步走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白岩的表情瞬间一变,“当真?帖子在哪儿?人在哪儿?” “我已让人去寻,却没人瞧见过,但帖子是真的。” 白岩半晌叹出一口气,“罢了,想来那位大人不想露面,不过没想到他竟会来白家!实在是意料之外。” 早知道,他定亲自蹲守在门口,哪怕能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可惜了。 …… “大人,您回来……大人可是又遇袭了?” 温江语气变了几个调,立刻去拿他的药箱来,慌慌张张去扯宁宴。 宁宴满不在乎地坐下,“别大惊小怪的,小割伤,不管它自己就快好了。” 温江把他袖子剪开,伤口确实不大,也不是要害,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一边处理一边絮絮叨叨:“这种时候大人就不该出去乱晃,您回宣城才多久,前前后后已经遇袭数次,待在衙门里才安全。” 宁宴笑起来,“我要做的就是个靶子,那边可有消息?人都安全?” “安全着呢,有大人引着那些人注意,可不安全得很,都以为您在宣城,人就必然在宣城。” 宁宴这才闭上眼睛养神,“提醒他们仔细着点,皇上要见的人,有半点差池,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温江动作轻快地给他包扎好,忽然瞥见宁宴鞋面上的污迹,“大人脚也伤了?” 不能啊,自己跟着宁宴这么些年,他厉害得多变态自己是最清楚不过,轻易不会受伤,也就这段时间小伤不断,让人以为再努把力就能拿下他,可这脚……怎么回事? 宁宴闭着眼睛不动弹,嘴角却微不可察地轻轻扬了扬,“被一只小猫踩了一脚。” 温江:“……”什么样的小猫脚印能这么大? 他心儿有点颤,轻轻地问,“大人没有扭断小猫的脖子吧?” 能踩宁宴一脚,还能安然无事? 宁宴脑子里浮现出白卿卿的脖子,纤细,雪白,染了薄红之后莫名有些可口之色,“脖子挺好看,先留着。” 温江不问了,他听不懂。 半晌,宁宴睁开眼睛,“让人去盯一盯平亲王府。” “为何?可是大人察觉到什么不妥?” 宁宴支撑着下巴,轻笑一声,“只是看不惯他们日子过得太悠闲罢了。” “……是。” 白家的赏花宴十分成功,来赴宴的宾客都尽兴而归。 白卿卿来陪着白岩送客,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扫了好几遍。 “卿卿可是在找什么人?” 白卿卿赶紧摇头,“只是觉得,是不是有人先行离开了?也不知是不是有招待不周之处。” 白岩笑着道,“你这次操办得极好,我听见好些人赞不绝口,怎会有招待不周之处?不过确实是有先走一步的,平亲王府的人有些事要办,还有几人也都是临时起事,与你无关。” 这么说宁宴也是如此? 白卿卿忍了许多日,今日总算忍不住了,“哥,上回你说宁大人为人正义热诚,是真的吗?” 白岩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怎么又提起这事来?哥怎么会骗你?我虽与宁大人结交也不多,他却十分平易近人,坦诚直率,是个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哥哥看人不会错的。” 白卿卿:“?” 平易近人?坦诚直率?她怕不是见了个假的宁大人吧? “不过兴许是未成亲的缘故,宁大人行事稍有些过于直率,不过也无妨,总之大抵是好相处的。” 白卿卿面无表情,就宁宴那阴阳怪气的性子,哥哥也能给美化成直率,呜呜呜她哥哥可真是心善。 白岩饮了不少酒,虽说酒劲不大,却也还是生出些酒意,晕晕乎乎地想开解自己被梦境所困的妹妹,“这么说吧,若是那梦是真的,我觉得宁大人还算是可堪托付,往后我再多与他结交结交,你可放心了?” 白卿卿没说话,但她心底是相信大哥的。 大哥看人奇准,因此白家一直都很一帆风顺,他说不值得结交的人,日子长了总会露出马脚,但只要是他认可的,品性就不会错。 所以,莫不是自己只看到了宁宴表面的伪装,不曾窥见内涵? 白卿卿有点怀疑自己,不过既然大哥这么说,宁宴定是有他可取之处,只是自己未曾发现罢了。 嗯,一定是这样。 第27章 有点可怕 符逸没有带回春娇,也没有带回让王妃满意的结果。 但这事儿,她居然还没办法说什么。 “是母亲未能思虑周全,只是轻云也就想跟着去赏花,谁知白卿卿那丫头会突然发难,轻云胆子小你也知道,这事儿也不是她的错。” 第18章 符逸语气平静道:“是轻云主动去找白卿卿说话,我瞧着她胆子并不小。” 王妃滞了一下,才开口:“那也是她好奇心重,再者去赴宴与主家招呼也是寻常。” “这么说外头怕是已经传起了我与轻云的事,母亲也不在意?再过几日广阳候夫人要登门拜访吧?” 符逸轻飘飘一句话让王妃立时变了脸色,广阳候的二女儿便是那个那个贱人给符骁相看的,此次登门意欲何为大家都心知肚明。 “广阳侯自多年前元气大伤后便一直蛰伏,这几年才重新崭露头角,若他肯应下与大哥的婚事,父亲未必不会动心,这不是母亲之前与我说的?如今白卿卿误会我与轻云,母亲又不着急了,既如此,我自然也不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要让世子之位落到那个庶子头上,被他踩在脚底下?” 符逸波澜不惊地看着王妃,“有没有世子之位,我也不会被谁踩在脚下,如今我愿意接近白姑娘,也不是为了世子之位。” “你这话什么意思?” “母亲还是想一想轻云的名誉,她一个姑娘家,名声要紧,不该被人在外面乱传。” 符逸不愿多解释,为了世子之位接近白卿卿,他后悔了一辈子,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 白卿卿虽然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宁宴的无理要求,但那日,他确实帮了自己。 “我这人,恩怨分明的。” 她好像在说服自己一样,又钻到屋子里去捯饬香料,白瑶瑶来找她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冷香,细细闻却又分辨不出来。 “阿姐,你可是又调出什么稀罕的香来了?怪好闻的,就是太冷了些。” 白卿卿将东西收好,冷才好,冷才跟那一位相得益彰! “瑶瑶今儿穿得真好看,可是要出门去?” 白瑶瑶这才想起自己来找阿姐的目的,挽住白卿卿的手撒娇地晃动,“阿姐阿姐,你也别总是闷在家里,要多出去走动走动才好,你看今日风和日丽,正适宜出门呢。” “所以?” 白瑶瑶朝她讨好地笑弯了眼睛,“所以,我特意给阿姐定了燕来楼,那里面听曲儿赏舞,吃茶观景都是一绝,我定得还是绝好的位置,坐在上面能俯瞰小半个宣城!阿姐去了一定喜欢。” 白卿卿本就与妹妹关系亲厚,更别说重生后她心中愧疚,与白瑶瑶感情更加得好,亲密无间。 她状似思索了一下,手指在白瑶瑶的脸颊上戳了戳,“我记得……谁之前特别开心说总算能去燕来楼,这会儿又变成特意给我定的?” 白瑶瑶就傻笑,“嘿嘿嘿,阿姐真聪明。” 白卿卿:“……不是很期待来着,怎的又不想去了?” “也不是,就是吧,今儿我有更想去的地方。” 白瑶瑶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来,“今日西郊凌波湖畔有一场诗会,广邀天下才俊,听说放鹤公子也会出现!他可是传闻中的美男子,能引得仙鹤环绕身侧,得好看成什么样?” 白瑶瑶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激动了,“还有卢氏玉公子,温润如玉美如冠玉;河州青柳公子,柳眉杏眼,绝代佳人……这种盛况我怎能错过?这些人还要比试,争出个高下来,必定好看到让人拍案叫绝!” 白卿卿默默地给她送上一盏茶,让她冷静冷静,“听着是挺热闹的。” “是不是!要不阿姐你也跟我一块儿去吧!” “那燕来楼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白瑶瑶嘟了嘟嘴,“你知道的嘛,燕来楼的位置有多难定,需半月乃至一个月提前付了定金才可预留,好不容易才排到我,不去的话银子就丢水里了,是不给退的……” 她抬头眨巴眨巴眼睛,“所以阿姐去吧,回来也好告诉我燕来楼为何如此受欢迎。” 这是一方面,另外则是,她觉得阿姐这阵子确实有些太不爱出门,从前不是这样的,白瑶瑶有些担心她,想着法儿想逗她高兴。 白卿卿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若是要去西郊,这会儿再不出门怕是回晚了吧?” “啊啊啊我得赶紧走了,阿姐你可千万别忘了,还有燕来楼里最好吃的点心叫绿云酥,你一定得尝尝!” 白瑶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赶着去看她的绝色公子们,白卿卿在她身后无奈地摇摇头。 紫黛给她端了盏牛乳茶来,轻笑道,“二小姐说得不错,姑娘是该多出去走动走动,那燕来楼连我都听闻过,想来定是不俗,姑娘不若去看看?” 白卿卿手指尖还沾着淡淡的冷香,这几日在屋子里待的时间确实长了些。 “也好,说起来,我还没去过这燕来楼呢。” 白卿卿去换了身衣服和首饰,临行前斟酌再三,把新做的香也给带上,万一呢? 这燕来楼,上辈子的时候白卿卿就听说过,只她一向对这些广为推崇的地方没什么兴趣,也不喜太过热闹,因此并未去过,后来与符逸成了亲,以世子妃的身份应酬的时候,也时常听说提起过。 说这燕来楼风水极好,尤其在其中成就了好几对眷侣,越发被宣城的人推崇,都说若是两心相悦的人一块儿去,定会增进情意。 那会儿白卿卿动了心,三番两次暗暗地提到此事,希望能与符逸一块儿去一次,倒不是真为了增进情谊,只是想与他多待一会儿也好。 第19章 可直到白家出事,自己丧命,符逸都不曾带她去过。 “姑娘姑娘,前头就是燕来楼,果然热闹!” 白卿卿回神,轻轻撩开窗帘看出去,不远处一座几层高的楼异常显眼。 马车停在街口,白卿卿下车走到燕来楼面前,心里暗自心惊。 怪不得想来燕来楼那样不容易,雕栏画栋,大气恢宏,小到一砖一瓦看起来都非俗物,楼前一池碧水,清澈荡漾,上面架着白玉般的桥梁,走上去,艳色的鱼儿就在脚底穿流而过,一团团一簇簇,赏心悦目。 报上名字递了先前预留好的牌子,即刻有人来带她们入内。 走进楼中,便是眼前一亮,蜿蜒而上的楼梯当中,一个高台,有异域装束的舞女在上旋转起舞,纷飞明丽的裙摆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 白卿卿都看得入了神,燕来楼的小二也不催促,安静地等她回神后才继续领着她上楼。 白瑶瑶果然定的是相当好的位置,前面正对着底下的高台,身后从窗户看出去,大片宣城景致尽收眼底,一览无余,让人心旷神怡。 点了瑶瑶特意推荐的绿云酥,白卿卿还要了些别的,小二应下后恭恭敬敬地退出去,门一关上,紫黛就掩饰不住兴奋,“姑娘,这里也太好了!” 白卿卿笑着点头,“确实,美不胜收,来都来了,咱们也好好享受享受。” 底下高台换了歌女,声音轻柔缥缈,动人心弦,白卿卿凭栏而坐,手臂搭在窗栏上,一边听曲儿一边欣赏窗外世间百态,心思从未如此这般轻盈松快过。 她竟此刻才发现宣城这样的美丽,风景这样的怡人,好可惜,因着心中魔障错过了那样许多…… “咦,姑娘,你看那儿,那个是不是……” 白卿卿顺着紫黛指的方向看过去,底下远远地走过来两道人影,虽然相隔甚远,但其中一人实在让人记忆深刻,也不怪连紫黛都认出来了。 “还没有查到他们的耳目所在?” 牧曙闻言,身上的皮都绷紧了,“大人,查是查到了,不过……” 宁宴停下脚步,“不过什么?” “不过那地方大人应该不会喜欢去,他们的消息虽然藏得严实,但细细追寻,都与锦绣楼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宁宴眼睛微微眯起,锦绣楼是宣城有名的花楼,他确实没怎么去过,也没兴趣,“让他们查仔细了,我不喜欢无功而返,白白跑一趟。” 牧曙心里一紧,回头定要盯紧一点,大人这是打算亲自去探探了,若是弄错了白白让大人去了不喜欢的地儿……他浑身抖了一下,有点可怕。 白卿卿看宁宴和人在燕来楼底下站了许久也没动静,不由地疑惑,“他们在做什么?” “姑娘,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进不来?二小姐不是说了嘛,燕来楼的位置很不好定的,虽然那位大人是锦衣卫,可也不是哪儿都好使的。” “你说的有道理。” 白卿卿觉得宁宴气死人不偿命的高傲性子,确实有可能问都不问直接过来,到了底下才发现进不来,一时间又顾及脸面进退两难也是正常。 她想了想自己带出来的香,低声吩咐了紫黛两句。 底下,牧曙正答着宁宴的话,巨细无靡,将宣城内他想知道的一些人的动态一一汇报,说到一半忽然停了口。 垂眸正听着的宁宴抬起头来,余光瞥见一个小姑娘缓步走到他们身边,眉头微微上挑,眼里泛出兴味,这不是她身边的丫头吗? 第28章 你想要的难道不是这个? 紫黛走近了福身行礼,“我家姑娘在燕来楼上瞧见了大人,使我来问问大人若没有订座,可与我家姑娘同游燕来楼。” 牧曙觉得这家姑娘可能脑子不大好使,这是他见过的所有企图接近大人的女子当中,最莫名其妙的。 “订座?我们大人……” 牧曙的脸色骤变痛楚,闭着眼睛憋气缓了好久,他不解地看向宁宴,自己说错了什么要遭受以肘击胸的对待?好委屈! 宁宴抬起头,偌大的燕来楼,他居然准确地一眼捕捉到其中一个窗口,那抹浅紫色的身影像是被惊到似的迅速消失。 他浅笑了两下,“既是你家姑娘的一番好意,我自然是乐意的。” 牧曙震惊! 脑子里百转千回,莫非大人察觉到燕来楼里有什么不妥之处?这家的姑娘莫非是哪里派来的探子大人要去会一会? 他身为属下,怎能让大人身陷险境! 牧曙斗志昂扬地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宁宴回头,一脸不耐烦,“人家请你了吗?你跟着做什么。” 牧曙:“?” “去做你该做的事。” 说完,宁宴转身跟着紫黛慢悠悠地进了燕来楼,留牧曙呆呆地站在楼外,无意识地揉了揉胸口,大人那一肘子可真疼。 他很快反应过来,溜圆地眼睛不可思议地扫视着燕来楼,心中八卦的小火焰熊熊燃烧,恨不能立刻跟人分享他的心情,到底是哪家姑娘居然能请得动大人! 天上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白卿卿从窗口躲开时,心跳得有些快,应当……没瞧见她吧? 离那么远呢,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间雅室,对,肯定没看见。 她拿了一盏茶在手里慢慢喝,表情空白,已经在后悔了。 第20章 为什么要去请宁宴上来!她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就算她可能是误会了宁宴的本质,但她也已经打消了跟宁宴套近乎的想法,人生苦短,不要太为难自己! 安静的厢房里寂静无声,白卿卿的余光时不时瞥向门口,心里越发气闷,宁宴那样的性子,应该不会答应才是,他脑子也坏了吗?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白卿卿立刻坐好,将被子放下,想了想,又拿了团扇在手里摆弄,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姿态来。 宁宴在开门后看到的,便是白卿卿轻倚在栏边,侧着脸,耳边碎发灵动,紫色的衣裙在身下散开,又娇柔又精致,让人不忍惊扰。 “姑娘,宁大人来了。” 白卿卿这才扭头看过去,平静地跟宁宴点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宁大人请坐,燕来楼风景如画,又有歌舞升平,大人可静心欣赏。” 宁宴心里暗笑,淡然的样子装得倒是挺像,若眉间那一抹懊恼没被自己瞥见,他或许就信了。 他走到白卿卿身边坐下,白卿卿一惊,赶紧直起身子,舌头都不利索起来,“那、那边的座儿才好,可以看到底下的歌舞。” “是吗?可我觉得这里也不错。” 白卿卿立时起身,一边走一边说,“如此我不挡着大人赏景,好像又有舞娘登台,我去看看。” 底下高台上果然又换了人,一群女子身着艳丽华服翩翩起舞,腰间亮闪闪的配饰随着她们身形摆动熠熠生辉,白卿卿本是找个借口离宁宴远些,看着看着竟入了迷。 “那是北域吉月族的女子,天生体软,善舞,有些人家专门豢养来解闷,吉月族一度濒临灭族,后归顺玄朝才得以延续。” 白卿卿看着底下翩翩起舞,美若彩蝶的女子,心中生出怜悯,就因着善舞便要成为他人玩物,世道何其不公。 底下一片叫好声,尤其当中领舞的那位女子,红纱覆面,却丝毫不损她半分华彩,得到了最多的赞美。 “她真漂亮……” 白卿卿由衷赞叹,自己同为姑娘家都会被她的舞姿迷住,怪不得这样受欢迎。 “她名绮月,宣城爱舞之人都知道她,底下那些人一多半都是为了她来的,只不过她何时登台起舞并没有定数,因此燕来楼总是宾客满朋座无虚席,都想着兴许运气好能一睹她的风姿。” 白卿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发现绮月似乎往他们这里多看了两眼,不由地开心起来,转头想让紫黛去送打赏,身子刚动却僵住。 宁宴不知何时挨在她身侧,离那么近,好似将她圈在自己与栏杆之中似的,白卿卿不敢再动,见他也不退开,这才伸手推了推,“你让让。” 宁宴挑眉,“地方就这么大,我要让去何处?” “你不是不看歌舞的吗?” “见你看得如此入神,也有了些兴趣。” 白卿卿不想再用这样的距离跟他说话,心一横,推开他钻了出去,淡淡缥缈的甜香味从怀里散去,宁宴有些可惜。 让紫黛去送赏钱,白卿卿才回过神,“宁大人似乎对燕来楼的舞娘很是了解?” 莫不是常来? 宁宴也离开了栏杆边坐过来,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描淡写道,“宣城的事,我都略知一二。” 白卿卿了然,也对,人家可是锦衣卫呢。 “不过那位绮月姑娘跳得实在好看,怪不得如此多人给她捧场,若非来一趟燕来楼十分麻烦,我兴许也会常来看她。” 白卿卿忍不住回味,“那衣裳也好看,更显舞姿动人出众。” 宁宴抬头看她一眼,眼睛慢慢眯起来,“你若是喜欢,比照着做一套便是,不过……那衣服穿你身上,怕会是另一番风情。” 他顿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我很期待。” 白卿卿手指蜷缩起来,脸色变了几变,红成一团,血都涌到了脸上,可宁宴看着她尴尬的模样却无动于衷,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甚至想象了一下,觉得说不定还真挺有意思。 “你为什么,总要说这样的话?” 白卿卿抠着自己的指尖,讷讷地问出声,垂着头不敢去看宁宴,“宁大人不该是这样的人才是,可为什么你总会胡言乱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这样……这样不好……” 雅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白卿卿听见宁宴的声音,里面有种漫不经心的疑惑,“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 她抬起头,圆圆的眼睛不解地看向他,“什么?” 宁宴轻笑一声,嘴角流露出几分戏谑来,“你费尽心思接近我,为的不就是这个?你不该高兴才是?” 血色从白卿卿粉嫩的脸上褪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看着宁宴好看却冷然的凤眼。 “你也不必觉得懊恼,我见得多了,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与旁人相比,你更有趣些,不至于让我厌弃,这已是不易,但过犹不及,太过欲擒故纵,我也是会腻的。” 白卿卿心口砰砰的跳,声音大到她觉得整个燕来楼都能听得见。 羞愧与悔恨若有实体,此刻便能将白卿卿侵吞干净,一丝不留。 自己在宁宴的眼里怕是犹如一个小丑一般拙劣不堪,他早看出来了,却并不说,只觉得自己有趣…… 暖意横生的燕来楼雅间里,白卿卿的手脚冰冷,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逼着她不可以失态,不可以失掉最后的尊严。 第21章 白卿卿起身,朝着宁宴行礼,她清醒的声音里隐隐在颤抖,但她已无法顾及,“大人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意思,若此前举动让大人生出别样猜测,是我的不是,我给大人赔罪。” 她面容苍白,语气却异常坚定,“往后大人出现的地方,我会尽量避开,免得让大人有所误解。” 白卿卿说完转身想走,却又顿住,将一只香盒放在桌上,并不去看宁宴,“这盒香,是上回在府里大人帮我的谢礼,您收下也好扔掉也好都与我无关,自此,我与大人便两清了。” 一走出雅间,白卿卿就控制不住眼眶发酸,脚底步伐加快,拉着给完赏钱的紫黛往外走。 不明所以的紫黛一头雾水,“姑娘,怎么了?这就回去了吗?” 见姑娘一言不发,眼眶微微泛红,紫黛瞪大了眼睛,“姑娘可是受委屈了!是那个宁大人?” “没有,先回去。” 是她的错,与宁宴无关,是她蠢笨,自顾自地决定去接近宁宴,早该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她还该感谢宁宴没有说得更难听。 燕来楼上,宁宴倚在窗边,看着白卿卿上了白家的马车,身后雅间的门被敲响。 “公子,奴家绮月。” 宁宴应了一声,厢房的门开了又关,引得宣城无数人追捧的绮月,此刻就站在宁宴面前。 她慢慢地揭开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绝丽无双的容颜,柔软的腰肢盈盈下拜,“公子今日怎会来燕来楼?可是有什么吩咐?” 宁宴这才回过身,眸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无事,跳得不错。” “绮月谢公子赞。” 她垂下眼帘有些愕然,公子何时竟会无端夸人了?莫不是特意来奖赏自己的? 她瞥见桌上放了只香盒,盒子淡雅素净,虽未闻见其中香气,却也能猜测一二,难道是给她的? 宁宴注意到绮月的目光,一盒香而已,比这贵重百倍的东西他也没少随手给人,可宁宴眼前浮现出白卿卿方才离开的模样,睫毛颤着小脸白着,放下香跟他说两清的决绝目光…… 门外有人敲门,“绮月姑娘,骁公子想见你一面。” 宁宴挥挥手让她出去,又在雅间里坐了一会儿,离开后,桌上空空荡荡。 第29章 有趣 白卿卿回到家里时辰还早,她心里一有事,就会把自己关在屋中捯饬香料。 各种醉人的香气能让她放空脑子里的情绪,等白瑶瑶回府来找她的时候,她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异样了。 “阿姐,燕来楼可热闹?绿云酥是不是很好吃?听说那里有个特别有名的舞娘,叫什么月的,你有没有瞧见?” 白卿卿怔了一下,努力回想绿云酥是个什么味道,奈何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她脸上镇定得很,挑了个重点回答,“也是我运气好,当真瞧见了绮月姑娘起舞,那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我都看得入了迷。” “啊啊啊啊真的吗?我也好想亲眼一睹风采!” 白瑶瑶激动得很,白卿卿见状问她,“你去诗会玩得可尽兴?” 白瑶瑶情绪这样亢奋,大半的缘故因为诗会,她早迫不及待要跟阿姐分享,“我今日瞧见了放鹤公子,当真是清雅至极,人间玉树!阿姐你不知道,我还跟他说话了!那么许多人只我与他说了两句,元音她们都羡慕死我了!” 白瑶瑶不好在友人面前太过嘚瑟,但跟阿姐她就无所畏惧了,只恨自己只长了一张嘴,不能将她激动的心情表述彻底。 “阿姐你就该跟我一块儿去才是,虽然燕来楼也不错,但肯定没有诗会更精彩!” 白瑶瑶满脸的遗憾,只见阿姐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若她没有去燕来楼,便不会遇上宁宴,也就不会羞愤到回想一下就脚趾抠地,可是,这样也好,早些说明白,也免得日后更加尴尬。 白卿卿笑起来,“若是往后有机会,我一定跟你去凑凑热闹。” “真的?” 白瑶瑶高兴极了,阿姐一向是对她慕名的那些个绝世公子没什么兴趣,如今却变了,“那太好了!这次诗会并未争出个子丑寅卯,他们便相约了下月再比,到时候怕是会有更多的人去捧场,阿姐你可别忘了,要跟我一块儿去看看。” “好。” 有了瑶瑶一打岔,白卿卿心里令人窒息的尴尬略略消散了一些,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可爱的妹妹,她没有做错,只不过是太过天真,太自以为是罢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白卿卿久久久久未能入睡,一闭上眼,面前便是上辈子最后与家人分别时的画面,她甚至没有好好与他们多说说话。 这一个晚上,她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梦里看到爹娘手足入狱后的凄惨,看到她身死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阿娘生生哭晕过去的身影,看到她求符逸的场景慢慢变成在求宁宴,最后都是同样的结局…… 天蒙蒙亮的时候,白卿卿已经起身坐在床上,眼睛因为未能休息好一阵阵酸疼刺痛,她却毫无知觉一样盯着自己的手,好像重生到此刻,才终于清醒了一样。 不可以再对旁人抱有期待,不可以再想着求谁来保住白家,这是她的家!除了白家人,谁也不会对白家付出一切,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乔氏觉得女儿这几日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她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从前娇气一团的闺女,一下子就长大的感觉。 第22章 “卿卿,你当真要陪娘去清寒寺祈福?还是算了吧,要在那里住好几日,人又杂多,你会待不惯的。” 春日已来临,按着玄朝的习俗,宣城官爵家里的女眷都要去清寒寺为玄朝祈福,乔氏一向是不舍得女儿们吃苦,清寒寺的厢房哪里能与家里相比?又没什么消遣,清静得很,年轻的孩子大都待不住。 白卿卿却执意要去,“从前是我偷懒,母亲也惯着我,如今总不好再躲懒,再者有我陪母亲说说话解解闷岂不正好?” 她笑容可掬的模样乔氏哪里有不答应的,于是让婆子丫头赶紧去给白卿卿收拾,该带的都要带上,切不能有半点疏漏。 白卿卿一定要去清寒寺,是因为她知道这次的祈福,玄朝怀福长公主也会去。 这位怀福长公主是当今天子最为宠爱的妹妹,据说她诞生时伴着紫气东来,吉祥至极,因此赐名怀福。 说也奇怪,怀福长公主降世之后,玄朝的旱灾水患都少了不少,因此她在宫中的地位超然绝尘,当年也与还是皇子的天子最为要好,天子继位以来,格外纵容偏疼怀福长公主,她的任何要求都会无条件应允,堪称玄朝传说。 只怀福长公主体弱,等闲不轻易离宫,白卿卿会知道她这次也要去清寒寺祈福,还是因为上辈子。 那时候她只有制香的本事会入王妃的眼,隔三差五,王妃就会让她做些别致清雅的出来,后来她才知道,那些都是给怀福长公主的。 长公主没有旁的喜好,却对好闻的香很感兴趣,平亲王府用白卿卿的香去讨她的欢心,为王府谋得了不少好处,偶尔一次,白卿卿才得知,平亲王府能攀上怀福长公主,便是在这次的清寒寺祈福礼上。 用的,还是自己送去的香,就是春娇! 而那时候的她,已对符逸一见钟情,满脑子都是如何得到他的关注,绞尽脑汁给平亲王府递了帖子,却被告知王妃去了清寒寺,不能见客。 这一回白卿卿做了完全的准备,除了春娇,她还带了其他几味香,不易被寺里的香火味遮盖住,又不会太过突兀。 去清寒寺那日,白卿卿穿了一身淡雅的月白色衣衫,头上的珠花也多清雅低调,却并不减她的颜色,连乔氏见了都忍不住夸自己,“我可真会生,瞧瞧我闺女,天上神仙来了都自惭形秽。” “阿娘别取笑我,今日出城的人怕是不少呢。” “对对对”,乔氏赶紧使唤人去备车,又转头安抚,“往年都是一样,车水马龙,少不得会走走停停,有时候在车里闷了还得下来走一走,走得比马车都快些,不过无妨,阿娘让人备了许多茶点吃食,还有解闷的小玩意。” 白卿卿以为阿娘是夸大其词,结果还未出城,马车便停滞不前。 女眷们出行要带的东西本就多,一家就有好几辆乃至十数辆车,车挤车人挤人地排着,半天也不见往前动一动。 马车里虽暖和,时间长了也闷得慌,白卿卿下车去透口气。 下了车,她往前一眼看不到头,不由地轻叹一声,转眼看到街边有卖糖果子的,便让紫黛去买了一包来。 小小的一颗颗滚圆红艳的果子上沾了一层糖霜,放入口中凉凉甜甜,咬开里面渗出淡淡的酸意,滋味好得很。 白卿卿给紫黛塞了一颗,一边吃一边往前走,除了她,也有不少人下车透气,遇见了相识的还能结伴说说话,倒也热闹。 白卿卿走了不远,手里除了糖果子还多了一包热腾腾的栗子,剥开黄澄澄甜软软,让人吃得停不住口。 她捧着往前,却不察与一旁巷子里走出来的人撞上,手里的糖果子栗子没拿稳,洒了一地。 “姑娘没事吧?” 紫黛赶紧查看她,白卿卿摇摇头,抬起脸却是怔了一下,随后浅浅行礼,一句话没说带着紫黛转身,走远了才吩咐她找人把那些落在地上的东西清理了。 宁宴看着她转身后再没回过头,让小丫头重新买了一份零嘴上了白家的车,她看自己的那一眼,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有趣。 “这些都是去清寒寺祈福的?” “回大人,是的,怀福长公主也会去,皇上让您忙完得空的时候盯着些,切莫让长公主出事。” “知道了。先去锦绣楼。” 宁宴多看了白家马车一眼,转身离开。 第30章 奴家来服侍您 车上,白卿卿在跟母亲分享买到的零嘴,“母亲尝尝,可甜了。” 乔氏含了一颗入嘴,“果然不错,只是怎的才下去那么一会儿就回来了?出城怕是还要花些时间,多走走也无妨。” 白卿卿掩着嘴打了个呵欠,爱娇地揉揉眼睛,“起得有些早,想在车里眯一会儿。” 乔氏见她眼下确实有些发青,心疼地赶紧让人铺好垫子,母女俩就在车里安安稳稳地补了会儿觉。 清寒寺就在城郊不远,坐落在一座不算很高的山上,占地很大,香火旺盛。 后山厢房数量极多,却并不拥挤,一个个小院子错落有致,清雅得很。 等乔氏和白卿卿安顿下来,天色都要渐黑了,祈福要等明日,乔氏让白卿卿早些歇下,便去了旁边的院子。 …… 锦绣阁,傍晚的时候才是宾客盈门的开始。 在门口就能闻到一阵阵香风,里面的莺声燕语如同小钩子一样,将人往里引,心甘情愿地奉上银子。 第23章 锦绣阁的一间雅室,暖香扑鼻,宁宴坐在主位,面前的矮几上摆着美酒佳肴,屏风前,歌姬舞娘各显神通,纱帘曼妙,无限遐想,粘稠的丝竹声暧昧撩人,使人沉醉。 下首的几人身侧都有绝色美人作陪,或喂酒或娇笑,一个不留神就笑到了怀里,只宁宴身侧空空荡荡,唯一一个离他近的美人儿,与他隔着一丈远,小心地跪坐在那儿,脸上的甜笑都快支撑不住了。 跳得最美最媚的舞娘一曲舞罢,莲步轻移到宁宴身侧,却是不怕他的样子,倒了杯酒奉上,“爷,烟柔跳得可好?” 宁宴似笑非笑地托着头看她,“比起燕来楼的绮月姑娘,似乎……” 烟柔眸光轻闪,将酒杯放下,又凑近了些,呵气如兰,“烟柔还有更好看的舞,定不输那绮月姑娘,爷可想看?只是,烟柔只想跳给爷一个人看。” 她媚眼如丝,丰润的嘴唇红艳欲滴,身上有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香气,勾魂摄魄。 宁宴伸手掐住她玲珑精致的下巴,烟柔身子僵了一瞬,随后又软成泥水,巧笑倩兮。 “如此,甚好。” 宁宴跟着去了烟柔的房间,那股子魅惑人心的香气越发明显了,烟柔去了屏风后,将外面那层薄纱脱下,出来时雪白的玉臂上戴着珊瑚色的臂钏,越发衬得肤如凝脂。 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向宁宴,宛如话本里夺人心魄的妖精。 走到宁宴身边,烟柔软着腰攀上他的肩,那股妖媚的香气将他完全笼罩住,“爷,跳舞多没意思,烟柔有更好的法子能让爷高兴。” 宁宴垂着凤眼看她,薄唇微微勾着,“是吗?” 他眼里没有其他人看自己时的疯狂,却让烟柔无法抑制的着迷,便是不因为旁的,她也想将此人变成自己的裙下臣,于是更加卖力地想要蛊惑他。 烟柔胸有成竹,温软的身子坐到了宁宴的腿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热意蒸腾出一股股异香,细腻雪白的手指无限缱绻地碰触宁宴的脸颊,只是刚刚碰上,就被宁宴给捉住。 烟柔也不往回缩,含羞带怯地靠在他胸口,眼里是即将得逞的窃喜,没有人能逃得过自己的魅力,更别说,她还有帮手…… 宁宴眼底一片冷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浮现出躁动,不是因为眼前的女人,他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在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莲花香炉上。 若是从前,他对香气断不会在意,可最近莫名留意了一些,这才让他很快察觉出端倪。 这香有问题。 只是宁宴仍旧一动不动,任由烟柔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软弱无骨的身躯贴上他的,宁宴眉间轻不可察地出现一道皱褶,这香可真熏人,远没有…… 他心里一动,远没有,白家那丫头身上的好闻? 忽然,厢房的门被踹开,烟柔吓了一跳瞬间坐直,娇叱道,“谁!” 牧曙大步入内,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宁宴身上提溜开,“大人,捉住了,藏在暗室里,都是死士,只来得及留下一个活口。” “一个,也够了”,宁宴这才起身,拽了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像是要将被烟柔沾过的地方都擦干净,然后随手扔在地上。 他踩着帕子缓步走到角落,用刀鞘将香炉打翻,随意地在香灰里扒拉了几下,“这香,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烟柔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知道?他猜到了香有问题了?可是他为什么好像一点儿事没有? “不想说也无妨,总会想的。” 牧曙心神领会,“大人放心,我一定让她说得明明白白。” 烟柔惨白着一张脸,自己的魅力对宁宴没有丝毫作用这一点,让她拒绝接受,她梗着脖子,露出更多雪白柔腻的肌肤,“没用的,你闻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用,不如让奴家来服侍您,您想知道什么,奴家都告诉您。” 牧曙闻言神情严肃起来,“大人,可要叫温大人来瞧瞧?万一这香真的……” “无妨。” 宁宴打断他的话,“这里交给你,我先走一步。” 他翻身直接跃出窗口,寒凉的风吹在身上,却没有将燥热吹散的意思。 宁宴闭了闭眼,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遇见过,自己的身体自己都控制不住岂不是笑话?不足为惧。 …… 清寒寺确实没有什么消遣的事情可做,时辰也不早了,后山里的女眷大多已经就寝,然而白卿卿睡不着,白日里在马车上睡得太饱了…… “紫黛,你去休息吧,我看会儿书就睡。” 紫黛对姑娘放心得很,给她换了热的茶水又添了炭才合上门离开。 白卿卿靠在窗边的软塌上,将灯火又挑亮一些,拿出她从瑶瑶那儿借来的话本看起来。 瑶瑶一直都很喜欢这些,前世白卿卿未出阁之前还时常劝她,说女孩子家要少看这种有的没的,还是要以德行为重,现在想想,自己实属有病,也就瑶瑶乖巧才不与她生气。 如今白卿卿也挺喜欢,话本里的侠情仗义她喜欢,薄情寡义她引以为戒,不比外头那些旁敲侧击尔虞我诈有意思得多? 白卿卿一不留神就看得入了迷,夜已深了也没有生出困意,她正看得兴起,忽然身侧窗户传来两声动静,惊得她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站了起来。 第24章 白卿卿迅速下了软塌,鞋都来不及穿往后退了几步,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只灯火偶尔会闪动一下。 莫不是……听错了? 白卿卿惊疑不定,方才的声响或许是虫鸟撞在了窗棱上说不定? 她心里毛毛的,都怪那话本里写了些神神怪怪的,害得她这会儿腿都抖了,要不……去叫紫黛来陪她睡吧…… 白卿卿身子刚动,窗户一下子被掀开,一股冷风卷入将灯火熄灭,熄灭的一瞬间,白卿卿扫到外面站了一个人! 她灵魂都要吓得出窍,本能地往门边跑,张嘴就要叫人,可下一瞬,她腰间多了一只铁钳似的手臂,嘴也被人牢牢捂住。 白卿卿眼泪都要下来了,险些晕厥过去,却倏地,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淡到仿佛是自己的幻觉一样,熟悉的味道。 第31章 我现在,很不舒服 她定了定心神,张嘴一口咬在那人的虎口处,趁他松手赶紧钻了出去,“宁大人?” 黑暗中,宁宴低沉的笑声响了两下,“怎么知道是我?对我已经如此熟悉了?” “宁大人说笑了,不过是闻到了我自己做的香。” 白卿卿冷静下来,先摸着黑将灯火又点上,始终与宁宴保持着距离,秀气的眉头紧锁着,眼里满是防备。 “宁大人这是何意?三更半夜闯入我的房间,即便您是锦衣卫大人,我也可以让我父亲参你一本。” 宁宴往前一步,白卿卿迅速后退,顺手还拿了个没点的烛台在手里,“你别过来!我要喊人了!” 白卿卿心里其实慌得不行,再三斟酌她应该怎么办才好,她是不想白家得罪锦衣卫的,可是这人又实在无礼,万一,万一他想对自己做什么,她也顾不得别的…… 正在脑袋里想着,白卿卿却看到宁宴身子晃了晃,扶着软塌跌坐了上去。 “?” 白卿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宁宴的模样有些不对劲,脸在烛火的映照下红得不正常,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狰狞毕露,大冷的天儿他鬓旁竟然渗出了汗来。 白卿卿拿着烛台一点点挪过去,试探地问,“你怎么了?” 宁宴低垂的头抬起来看了她一眼,白卿卿惊呼一声又要往后缩,他眼睛里满是血丝,看上去好像索命的恶鬼一样令人害怕。 可白卿卿看到他撑在身侧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明显是在忍耐什么。 “我、我去找人,给你请个大夫来。” “站住!” 宁宴的声音沙哑异常,白卿卿不知所措地停住脚步,“那……你赶紧走自己去找?” 宁宴气笑了,确实是想跟自己两清的意思。 但这不成,她方才那一口,直接将被自己压制住的邪性气血勾了出来,温热濡湿的触感被无限放大,引得他想做些什么来抚慰躁动不安的血液。 “是香,我闻了一种香,现在很不舒服。” 宁宴头靠在窗棱上,从窗户缝窜进来的冷风才能让他舒服一些。 白卿卿愣了一下,“香?” 她悄悄走近两步,观察着宁宴的模样,气血上涌,神智迷乱,似乎自己从前也无意间弄出过类似的。 “你冷静一点,可有带在身上?” “嗯?” 宁宴花了点时间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最先送给自己的香,摇了摇头,他怎么会随身带。 “那你等一下,我正好带了。” 白卿卿赶紧去开她的箱笼,从里面翻了半天才翻出一个朴素的小香盒,快步走回来打开,直接塞到宁宴的手里,“你闻闻。” 都不必宁宴特意去闻,那个名字奇怪的香特有的辛辣通透的味道已经钻入了宁宴的鼻子。 好像就是一下子的事,他脑子立刻清醒了一些,像是被撕掉一层朦胧的薄纱一样,那股邪门的燥热异动被很好地平复了下去。 宁宴不由地抬眼去看白卿卿,她做的香竟还有这样的功效? 白卿卿一直盯着他,见他抬头赶紧问,“可觉得好些?当初做这香的时候就想着能不能应付一些危急的情况,只是我也没有把握,你还是赶紧去看大夫的好。” 宁宴的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渐渐平息,气息也渐稳,白卿卿的心偷偷落下,好像,没事了? 不,有事! 白卿卿的表情又严肃起来,“宁大人请立刻离开我的屋子,你若寻思着女子面皮薄碍于清誉不敢张扬就错了,我敢的。” 宁宴眼睛里的血丝消下去不少,抬着眼角看她,印象里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得出,她是认真的。 宁宴还从未遭过冷遇,只有旁人巴结他的份,对于不知好歹的人,他从来是不屑一顾,可不知怎么的,宁宴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既然对香如此精通,可能帮我个忙?” 白卿卿脸上不熟练的淡漠凝固了一瞬,水亮的眸中浮出疑惑来,“帮你忙?” “怎么?我就如此不值得相信?” 白卿卿愣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宁宴险些气笑出来。 他扯了下嘴角道,“今日我中招的香甚是诡异,险些连我都失了神智,可想若换做旁人怕是只能任人宰割,如此危险之物若不弄清楚,必将留有后患。” 宁宴朝着白卿卿弯了弯眼睛,凤眸里是他身侧的人都不常看到的笑意,“人都说国公府千金人美心善,又如何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出现?” 第25章 白卿卿没回答他,却是微微蹙着眉头道,“可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像只狐狸?相由心生,我从前不信,如今却是信了几分。” 宁宴:“……”她是不是在骂自己? 若换做之前,不必太前,就数日前还未去过燕来楼的自己,白卿卿定然会一口应下帮忙的事儿,且说不定还会欣然狂喜,尽心尽力。 可如今的她不会,她依旧站得离宁宴远远的,眼睛里的防备不曾落下过。 “大人身负锦衣卫要职,定会守护玄朝百姓,不会让此等事情发生,我对香料也只是略有心得,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白卿卿话锋一转,“不过若大人看得起我,我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宁宴眼里笑意加深,静静地等她下文。 白卿卿直直地看向他,“大人既是请我帮忙,这个人情,总是得欠的吧?” “所以,你想用这人情做什么?” “若有一日我需要大人相助,那时候再还也不迟。” 白卿卿看着镇定无比地跟他讲条件,实则袖子里的手已经攥出了汗,但她不会让自己露馅,她需要这种人情! 以为打好关系或是讨好谁就能对白家往后的劫难有所帮助,都是瞎扯,人情淡薄,最是不可靠,她要实打实的人脉,所以她才会来这里想接近长公主,她要让宁宴欠下人情,才会更有借口让他帮忙。 白卿卿等着宁宴的回答,她心里不确定这人会不会应下,但就算他不应也无妨,白卿卿已经不会单单指望谁,人情这种事,往后再想办法便是。 宁宴觉得神奇,短短数日,白卿卿便好像脱胎换骨一般,仿佛之前见到他就脸红羞怯的人不是她一样。 第32章 还不如不解释 见宁宴半天不说话,白卿卿的耐心有些告罄,“大人不愿意也无妨,只快些离开这里,我也要休息了。” “这么急着赶我走?我的人情可是很珍贵的,不多争取一下?” 白卿卿抿着嘴唇瞪他,宁宴笑起来,“也罢,说起来,我还没有欠过谁人情,怪稀罕的,我答应了。” 白卿卿心里一喜,往前小半步又停住,“大人可能给个什么信物?我不是不相信大人的品性,只是我这人性子患得患失,嗯……斤斤计较,还是有个信物心里会踏实点,但我真的不是怀疑大人的承诺,大人千万不要多想。” 宁宴:……她还不如不解释。 顺手从腰间拽下一个半个巴掌大的玉牌子扔过去,白卿卿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看到是玉的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若摔地上碎了怎么办!” 宁宴表情妖孽地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让旁人听见发现了我可不好。” 白卿卿没忍住狠狠瞪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气势汹汹,一点儿都不吓人,还怪勾人的。 但宁宴没再逗她,等她收好了牌子才懒洋洋地说,“这下总可以帮忙了吧?” 白卿卿得了人情态度好了不少,“那香在何处?” 说完就见宁宴扯了扯他自己的衣领,漫不经心道,“在我身上,沾了不少,这会儿应当还闻得出来。” 白卿卿:“?” 她呆呆地看着宁宴,脸色变了又变,手指蠢蠢欲动又想去拿那个烛台。 “我说的是真的,我看到的时候那香已经燃尽了,只余一些香灰,不过我在那个屋里待了许久,香气又浓郁,兴许能残留一些味道。” “宁大人莫不是在戏耍我?” 宁宴认真地摇摇头,“没有。” 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倒是少见,跟寻常戏谑不正经的样子反差甚大,白卿卿一时间被唬住,心说莫非这就是大哥说的宁宴真正的内在? 怎么说也是拿了信物的,白卿卿是不愿放过这次人情,她斟酌片刻后慢慢上前,在宁宴身侧坐下,两只细白的手指轻轻拈起他的袖子,凑上去嗅了两下。 宁宴侧着头看她,半晌,扭过头,将“你冷静一些”拿到鼻子跟前猛嗅一口。 刚镇定下来就听白卿卿埋怨的声音,“你把那香拿远一些,影响到我了。” 一到她擅长的东西,白卿卿的状态就会变得自然许多,也就自然而然地抱怨出声,只是她抱怨的声音又软又娇,乍一听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宁宴脸颊的肌肉绷紧了一瞬,当真将香拿开。 白卿卿果然在他的衣袖上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味道,但是味道太浅,她一时半会儿还分辨不出来什么,可是顺着衣袖往上,那味道逐渐加深。 她满脑子都是香料,一门心思想要从中嗅出什么来,没察觉自己一路嗅到了宁宴肩膀处。 有馥郁花香的气味,白卿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哪几味香能调出这种味道,一边慢慢生出疑惑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香……自己好像在哪里闻过? 宁宴闭了闭眼,脖子上的青筋又有暴出的迹象。 第33章 再坚持会 白卿卿就趴在他肩膀上,一偏头就能看到她精巧的小鼻子挨着他的衣服轻轻嗅动,长长的睫毛垂着,葡萄似的眼珠子若有所思,好似一尊白瓷娃娃。 这也就算了,她身上那股特别的甜香这会儿十分明显,宁宴此刻的状态不敢多闻,却又不控制自己躲开,像是在试探自己承受能力一样地煎熬地享受着。 白卿卿忽然抬起头,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眨了眨,“大人闻到这香的时候,身边可有人在?” 第26章 “嗯,有个女的。” “那她身上可以有这香味?” “嗯。” 白卿卿看他闭着眼睛皱眉的模样,以为他又难受了,不由地软下声音,“大人再坚持会儿,我对这味道已有些眉目,马上就好。” 她说完,宁宴却动了起来,长臂捞住她的身子轻飘飘地将人捞到自己腿上,在白卿卿发作之前沉着声音道,“她搂过我脖子,那里味道应该最重,你速战速决。” 白卿卿的惊呼和满腹的怒意都憋住了,见他脸色确实不好,也不多言,轻轻俯身过去,凑在他脖子处嗅了嗅。 宁宴的喉咙上下滚动几番,扶在她腰间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竭力压住想要用力掐住的冲动,只呼吸微微急促了几个喘息。 白卿卿并不知道他的挣扎,但她的动作也十分迅速,细细地嗅过之后便快速从他腿上下来,想了想,又贴心地将“你冷静一点”帮忙拿到他鼻子下面。 “这香……我可能得琢磨个几日,等有了结果会让人立刻告知大人。” 宁宴闭着眼睛不动也不说话,白卿卿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心地挪过去,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硬邦邦的手臂,“大人?你还好吧?” 宁宴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里居然又泛出红色,但能看得出比起之前神智是清醒的,因此白卿卿并不怕,“大人所托之事我定尽心尽力,时辰也不早了,大人还是赶紧离开免得被人发现。” 宁宴的声音与方才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低哑的有种别样的味道,“你确定有眉目了?” 白卿卿微微皱眉,“可惜只有残留的味道,且早散失了效用,我心里也没有太多把握,若能看一看哪怕是烧过的香灰,兴许能更有用一些。” “这个你看看。” 宁宴慢吞吞地将腰间刀把递过去,末端那里沾着一些粉末,“我用这个拨过那灰,你看看可能用。” 白卿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大人为何不早些拿出来?有这个的话我做什么方才……” 她平生第一次有种想掐人脖子的冲动! “哦,许是我闻了香不大舒服,没想起来。” 白卿卿:“……” 她沉默地上前,用手细细地碾开那些粉末,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眼神微变,下意识地将腰间的一个草绿色香囊拿到鼻尖,然而她也没说什么,依旧是说要等她弄清楚后自会告诉宁宴。 宁宴这会儿的脸色虽然还算正常,但那双眼睛却红得异常,没再敢靠近白卿卿,“行,那我先走。” 他也不磨叽,带着她的那盒“你冷静一些”便想出门。 白卿卿一个健步拦下,神情惊愕地问他,“你想做什么?” “又不想我走了?” “你怎么能从门出去!会让人瞧见的!” 白卿卿也顾不得什么,将他推到窗边,“宁大人既然能进得来就定然能出得去。” 宁宴转头,“我可是个是病人。” “也没见您方才进来的时候不便利!” 正说着,外头传来紫黛的声音,“姑娘,您还没歇下呢?” 眼瞅着紫黛就要推门进来,白卿卿急得手上又用了力,“快点快点,你那么厉害跳个窗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第34章 果然如此 宁宴被她哄娃娃似的口气逗笑了,下一刻房门便被推开,紫黛揉着眼睛走进来,见自己姑娘就站在窗边,立刻清醒过来,几步上前关上窗户。 “姑娘!夜里寒凉!您怎能开着窗?着了凉可怎么办?” 白卿卿就讨好地朝她傻笑,紫黛忙得团团转起来,又是给她捂手又是给她喝热水,嘴里絮絮叨叨停不下来,也不许她继续看书,赶紧躺床上歇下。 白卿卿竖着耳朵听外面没有半点动静,这才放下心闭上眼睛,好险,没被人发现就好。 …… 宁宴一路回到住处,直接去找了温江。 温江一见他的模样大惊失色,立刻拿出金针扎了几针下去,“怎么搞成这样?老牧不是说没大事吗?” 宁宴浑身都透着嗜血的戾气,一双眼睛红得吓人,看得温江胆颤心惊,一刻不敢松懈。 待他稍有好转,温江已经煎好了药过来,宁宴看都不看一饮而尽。 “那香真有老牧说的那样霸道?你从前中的也不少,我还以为已经没什么效用了。” 宁宴这会儿看着像个人了,轻轻应声,“嗯,原本,确实没什么效用。” 温江的耳朵动了动,“原本?” 他好奇心泛滥起来,“难道后来又遇上什么事?能让你都濒临失控,莫不是遇见了精怪不成?” “呵呵呵。” 宁宴笑声低沉,余光扫了他一眼,温江立刻闭嘴,不说拉倒,他也就一点点好奇而已。 “咦?你的玉牌呢?” 宁宴理了理袖子,“送人了。” “送人了?!” 温江惊呼出声,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真是遇上精怪了?能唬得你把从不离身的玉牌送人?这得是什么品级的精怪!” 宁宴忽然问他,“你说,有人夸我厉害,是何意?” 温江被他没头没脑地问蒙了,“这不常有的事儿吗?” 瞅见宁宴脸上不满意的表情,温江机智的脑袋才重新运转起来,“啊,这得因人而异,若是男子夸你,那便是对你尊敬崇拜,若是女子……” 第27章 温江很有心机地停顿了一下,见宁宴没有不耐烦地打断他,心里立时有了判断,夸他的是个女子! “若是女子夸你厉害,约莫,是对你生出了倾慕之情,哎呀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从前听得还少了?” 宁宴心里“果然如此”,不着痕迹地夸他,以为他没听出来? 什么两清了,不过是换了个路数而已,借着欠人情的由头还跟他要信物……罢了罢了,小姑娘能花这番心思,自己配合一下也无妨。 宁宴挥挥手,让温江可以回去休息了。 温江这会儿心里猫抓似的好奇,“大人,你说的是哪位姑娘夸了你?还有你玉牌真不打算拿回来?那可是……” 宁宴偏头看他,温江声音一滞,撇撇嘴,“行吧,我不多问了,只这药得吃两日,待老牧将那香的来历问明白,最好能搞到方子,我才可下定论对你的身子是否有影响。” …… 白卿卿睡得晚,又被宁宴吓了那一遭,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昏昏沉沉。 她穿好衣衫后挑了个提神醒脑的香囊挂上,去了旁边院子找乔氏。 阮嬷嬷正低头跟乔氏说什么,见到白卿卿立刻笑着让开,“大姑娘陪夫人说说话,昨个儿夫人没睡好,给外面的风闹的。” 白卿卿心里一惊,面上不显地过去乔氏身边坐下,“娘没睡安稳?” 乔氏揉了揉额角,“以前来清寒寺也从没这样过,昨个儿总觉得外头有什么动静,时睡时醒,我还想着人去你瞧瞧你。” 像是怕自己的话吓着了白卿卿,乔氏拍拍她的手,“许是换了个地儿认床罢了,你别放在心上,清寒寺戒备森严,不会出岔子,更何况……” 乔氏压低了声音,“更何况这次怀福长公主也来了,听说皇上派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坐镇,更不会有事。” 白卿卿乖巧地点头,心里想怪不得宁宴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他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手底下的人,那确实有骄傲的本钱。 清寒寺让人送来了斋饭,用过之后,女眷们都会去大殿里为玄朝祈福。 宣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能来的都来了,奇怪的是,白卿卿并没有看到平亲王妃。 不过她见到了怀福长公主。 没想到长公主瞧着与她一般年岁的样子,面容温婉,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第35章 长公主 她立在众人之首,目光虔诚地跪拜,然而拜过后,便让其他人都起来。 清寒寺主持诧异地上前,“殿下,循着常理祈福要跪足两个时辰方显诚意,您这……” 怀福浅笑着看他,“菩萨慈悲为怀,诚心祈愿定能被聆听,不必拘泥常理,女子体弱,若因祈福伤了身子,反倒是不美,大师以为呢?” 主持双手合十,长叹一声,“长公主悲天悯人,贫僧自叹弗如。” 原本要跪着祈福两个时辰,如今却因着怀福长公主而不必强撑,这实在是一件喜事,各家女眷们一高兴,香油钱都要比预想的多捐了一些,不用跪那么久,多捐些她们乐意! 白卿卿去捐香油钱的时候,怀福长公主还未离开,白卿卿走到她身边时她微微侧目,白卿卿察觉到,浅笑着福身行礼,姿态落落大方,很博人好感。 怀福一下子对她印象很好,开口到,“你是哪家千金?身上用的什么香,怪好闻的。” “回长公主,我是英国公府长女,白卿卿,此香乃我亲手调制,可提神醒脑,蒙长公主谬赞,卿卿不敢当。” “你自己做的?怪不得我从未闻过,别致得很。” 白卿卿之前并没见过怀福长公主,亦不知她为人如何,如今一见,竟这样随和亲切,不由地也跟着放松下来,“不过是闲暇时解闷的玩意,不足挂齿,只是偶尔也能派上用场,可助安眠或是醒神,也算是有些用处。” “可助安眠?” 怀福长公主若有所思,等她捐了香火钱,问她可愿意与自己单独说会儿话。 白卿卿自然是愿意的,于是跟着怀福长公主离开了大殿去了后面。 乔氏都懵了,身边好些相熟的人也都凑了过来,“白家姐姐,你女儿怎么跟长公主离开了?” “国公夫人好本事,女儿竟能入长公主的眼,我还没见长公主对哪家女眷这样亲近过。” “可不是,夫人可能教教我们?是如何让长公主另眼相待的?” 乔氏很快镇定下来,淡然道,“长公主与卿卿说话,自然有她的考量,岂是我们能随意猜测的?你们若想知道,大可以自己去问。” “哎呀我们不也就是好奇嘛,都说怀福长公主体弱,性情内敛,不善交际,故而许多场合都不见她踪影,却与你家卿卿头一回见便有深交,免不得想问一问。” “就是就是,白家姐姐大女儿我之前也见过,也是内敛含蓄得很,轻易不爱多说话,怎的好像变了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白家姐姐是怎么教的?” 乔氏带着这些人去了可以说话的地方,四两拨千斤地与她们闲聊,不外是女儿大了性情难免会变,也许正是因为性情相似才会与长公主投缘云云,说得谦逊又淡然。 然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担忧着跟长公主离开的女儿。 此刻,白卿卿坐在怀福长公主面前,手边是一盏香茗,腰间的香囊正被怀福拿在手里细看。 第28章 她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顿觉灵台清明,来清寒寺也没睡好的困倦一扫而空,不觉露出惊讶的神色,“果然有用,好似一下子就清醒了,味道也淡雅,这香可有名字?” 第36章 引火烧身 “回长公主,这香还没有名字,您若是喜欢可以给它赐个名。” “那……便叫‘清露’如何?清晨朝露一般通透清新。” “多谢长公主。” 白卿卿其实以前并不擅长与人相处,她一直是个循规蹈矩,低调内敛的人,两辈子唯一一次出格,便是对符逸一往情深,却下场凄惨。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因为自己的性子而浪费了。 “恕臣女唐突,我观长公主眉间有困顿之色,莫不是未能休息好?” 怀福笑了笑,“许是不常离宫,不大习惯罢了,不过也无妨,左右不过几日。” “长公主金尊玉贵,是一点儿不能疏漏,我有一香名为‘轻枕’,用于助眠最好不过,只需放在枕边便能轻易入睡,酣梦一夜,长公主可要试试?” 怀福还未说话,她身边的嬷嬷便开口道,“殿下所用之物,都乃皇家层层进贡筛选,或是御医查验后方能使用,白姑娘心意是好的,只此举着实不妥。” 白卿卿立刻请罪,“是臣女思虑不周,还请长公主降罪。” 怀福笑着让她起来,“这有什么可责罚的,你也是一片好心。” 说完,她偏头去看嬷嬷,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晃了晃手里的香囊,“这香未经由御医查验我却闻了,嬷嬷是不是也要责罚我?” 那嬷嬷噗通一声跪下,“老奴不敢。” “清寒寺的香火味,送来的斋饭,后山的花香,拂面的清风……是不是都要一一查检查验?既如此,嬷嬷便去吧,查不出个结果来,也不必再回我这儿了。” 地上的老嬷嬷浑身轻颤起来,“老奴,老奴……” “可要本宫再说一次?” 那嬷嬷浑身一抖,跪爬了出去,怀福又恢复成谦逊无害的模样,甚至还不好意思地朝白卿卿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只是我已忍她许久,难得可以趁着出宫清理清理。” 白卿卿心里巨震惊,脸上都没藏住,微微呆滞的模样让怀福笑出声来,“白姑娘应是被养得很好,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有人替你挡着,未曾见过,这样很好。” “我只是以为,身为长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子,便无需那么辛苦,却是我想偏了,女子生来,就是不易的,不过是各有各的不易。” 怀福看她的目光变了变,未曾见到她料想中的忌惮和谄媚,而是眼里坚定了什么一样,说话的口气都与方才的拘谨不同了起来,“公主在宫里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臣女不才,只是无意间也折腾出一些略有些用处的香,譬如闻了可减少口腹之欲,或恶心呕吐之类……” 怀福的眼睛肉眼可见地闪亮了起来,招手让她走近,一把拉住她在身边坐下,“是么是么?你快跟我细细说说!” …… 白卿卿在怀福长公主那里待了许久,与她相处时间长了便会觉得这位长公主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但果然是很喜欢香料的。 白卿卿这里聊得畅快,可把乔氏给担心死了,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强撑着笑意与周围的人虚与委蛇,只盼着女儿能赶紧回来。 “来了来了,那不就是卿卿?” 有人发现了白卿卿,呼啦一下子都围了过去,乔氏拉住白卿卿的手,暖和干燥,心里微微放下了一半。 “卿卿啊,长公主与你都说了什么?咱们都好奇死了,快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乔氏闻言心里不喜,正要发作,白卿卿按了按她的手,微笑道,“长公主不常出宫,对外面一些事有些好奇,因此找了我过去问了些话。” “不对吧,那为何偏偏找你问?” “许是我合了长公主的眼缘,您若觉得不信,也可去问长公主,我也好奇呢。” 她笑意温和言语绵软,让人好似打在一团棉花上一般无力,长公主她们哪里敢去问什么,不说就不说算了,只是国公府这个长女怎的确实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白卿卿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一些人的心思也就歇下,白卿卿趁机环视一圈,真的没有见到平亲王妃。 怎么会呢?在长公主那儿的时候她还提防来着,可巧,旁边正好有人说起这事儿。 “也不知平亲王府近来是怎么的,总出纰漏,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儿不断,这不,如此要紧的祈福,平亲王妃都不得空来。” “我也听我家老爷提了两句,说是平亲王手底下查出好几桩,乍一看也不算事儿,架不住连着出来,皇上都当朝责备了。” “怎会这样?按说平亲王的能耐想要找他的麻烦没那么容易才是,莫不是……锦衣卫那里?” “这咱哪儿知道,你可别瞎猜,免得引火上身。” 白卿卿听了个全乎,有些怔忪,这倒是前世没出现过的,不过那会儿自己一门心思要嫁给符逸,会不会是没注意?可那时候王妃是来祈福了呀? 第37章 一群废物 她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王妃没来更合她意,长公主约了她明日相见,她得准备准备呢。 平亲王府,王妃刚写好送往娘家的信,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眉间郁结,“究竟是谁,暗地里对符家使绊子,王爷那里还没查出来吗?” 第29章 “不曾传来消息。” “底下都是一群废物吗!人家三番四次出手,总能留下些蛛丝马迹,怎会到如今都没有消息?” 平亲王府这阵子妖风不断,平亲王已被勒令禁足反省,听说广阳侯在朝上帮着开脱了两句,王妃不得不寻求娘家相助,免得让王爷更倾向于要跟广阳候结亲。 “逸儿呢?好几日不见他人。” “二公子跟在王爷身边,听说王爷都夸他,说他思虑得当,比以往长进许多,王妃就放心吧。” 总算是个好点的消息,王妃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睛,“可惜了,原本打算在此次祈福上与怀福长公主结交,却被这些给耽搁了。” 她花了不少心力才打探出怀福长公主喜欢香料,虽然白卿卿没有再送来春娇,但她手里还留了些,本是想以此为由头搭上关系。 “王妃莫急,如今二公子争气,往后不愁没有机会。” “希望如此。” …… 白卿卿正在整理自己带来的香料,大多是以姑娘家会喜欢的味道为主,谁想长公主对一些有特别效用的更为感兴趣,她如今手边没有,但说定了回去后长公主会使人来府里取。 整理好之后,白卿卿的目光落到昨夜自己看的话本上,不由自主地又想到宁宴,也不知他有没有事了。 白卿卿摇了摇头,趁着昨夜记忆鲜明,想抽空复刻出从宁宴身上闻到香,只是写下几味之后,她看着纸上的香料名字怔忪了起来。 这些…… “紫黛。” 紫黛应声而入,白卿卿让她将门关好,才小声问,“我从前做坏了的香你可都处理妥当了?” “姑娘放心,都是按照常例处置的,浸了水泡坏了再丢出去,我都知道的。” “都是你亲自处置的?” 紫黛认真地想了想,“除去姑娘让我卧床养病不许我跟着的那段日子,都是我亲自弄的。” 白卿卿揉了揉额角,她得想想,时隔一世,之前的事情都遥远得记不太清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约莫是半年前,紫黛伤寒,来势汹汹,她还想逞强,被自己命令去静养。 没有紫黛作伴,白卿卿也没有别的消遣的心思,就干脆一门心思捣鼓香料…… 她眼瞳猛地收缩,她想起来了。 怪不得她觉得那段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正是因为就是那时,她弄出了一种把自己都搞得晕乎乎的香料来! 白卿卿努力回想,起先她也没注意,只以为是自己闷在屋中时间长了才会那样,等后来她才逐渐意识到是香的问题,她无意间制出来的香能消磨人的神智! 反应过来的白卿卿立刻让人将那香处理掉,顺便也因为自己总晕乎乎的,弄出了“你冷静一点”的雏形。 但那会儿她不甚清醒,竟想不起当时让谁去处理香料了。 第38章 帮得上 昨夜在宁宴身上闻到的味道,白卿卿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闻过,如今想来,竟与当初自己折腾出来的那香十分相似! 白卿卿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帮我问问那阵子处置香的是谁,不要明着问,悄悄去打听来。” “是。” 紫黛离开后,白卿卿在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应该只是个巧合,对,也许只是相像而已。” 她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在软塌上坐下来,前世可没这一遭,定是自己多想了。 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宁宴呢? …… 白卿卿决定把麻烦事留到祈福之后再说,她如今每日都会去怀福长公主那里请安,宣城女眷对此惊异不已,直言白卿卿也是个有福气的,头一回见着长公主便能得到青睐。 有了长公主垂怜,往后白卿卿的身价可是要水涨船高的。 “这个也好闻,虽不浓郁,味却甜得让人心里痒痒的,垂涎欲滴,比宫里那些香都要好闻。” 怀福对白卿卿的调香本事不再怀疑,她拿出来的几种香都莫名地戳到自己的喜好,或甜或雅或冷或媚,各有特色,还不会与旁的香混淆,格外出众。 “这几样真的都能给我吗?” 白卿卿笑着道,“能得长公主喜欢是我的荣幸,宫里的香都是出自名家大师,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图个新鲜罢了。” “你不必自谦,就是因为我好东西见多了,才分得出好坏。” 怀福对白卿卿印象很好,屋子里也没其他伺候的人,她将香囊的流苏缠绕在指尖,似是自言自语,“没想到香竟也有如此多的用处,能让人哭让人笑让人喜让人忧,真是神奇。” “宫里对药材之类管得严谨,对香料却不会,你制的香,能帮得上我。” 白卿卿愕然,没想到怀福长公主会这般明说,措手不及之外,也有些心有戚戚,身在高位受尽皇恩的长公主,似乎也不是顺风顺水。 “若长公主需要,尽可以吩咐。” 怀福笑起来,福慧的眼睛弯弯,“你就不担心会被牵连?你知道我要怎么用?” “臣女愚笨,我只知道能让长公主冒险在此时此地说出这样的话,您定是遇上了难处,我虽经历得不多,也深知女子就该帮助女子,无关身份地位。” 怀福眼底有轻轻的颤动,等白卿卿离开后,她才靠在软枕上,挨个儿将那些香盒摸过去。 第30章 “世人都说我福运双全,果然是的,我运气可真好。” 白卿卿回去后也跟母亲打听怀福公主的事,“世人都羡慕长公主金尊玉贵,荣宠加身,可我总觉得她并没有过得多无忧无虑。” 乔氏拉着她在屋内低声说,“皇上姐妹不算少,宫里却只有怀福长公主还未谈婚论嫁,她并非先皇最小的女儿,比她还小的妹妹都已经许了人家。” “不是都说因为皇上与怀福长公主兄妹情深,因此或许是想多留她一留,不舍得她出嫁?” 第39章 卦象 乔氏爱怜地在白卿卿鼻子上轻刮了一下,“母亲也疼你,却也不会想将你一直留在府里,正因为疼惜,才更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如今只怀福长公主还未出嫁,兄妹情深的说辞可以解释一时,但若她迟迟不嫁,女子最好的年华也就那么几年。” 白卿卿不明白,乔氏说,“母亲当年也是听旁人说来的,那会儿怀福长公主降世,与你出生先后也差不了多少,都传长公主降生时有紫气东来,祥鸟绕城,我虽没亲眼见过,却也听人说得神乎其神。” “后来还听人私下里传,先皇让人给还在襁褓中的长公主起了一卦,卦象上说,‘得怀福者得天下’,虽然传言很快被杜绝,可也有不少人是听过的。” “你年纪小,对朝堂上的事也不感兴趣,不知晓当初最有可能继位的并不是皇上,然而他却是与怀福长公主最为要好的,结果最后却真的是他继位,不得不说那卦象是有些来头的。” 白卿卿听得一愣一愣,这些都是她从不知晓的事,“那既然如此,皇上不该对怀福公主更加得好吗?” “越是身在高位,对这些就越是宁可信其有,当初那句‘得怀福者得天下’若真的助皇上继承大统,怀福出嫁,她就会成为别人家的人,万一……” 白卿卿:“……” 是她没有想到的缘由,离谱得好像是假的一样。 “这些也是娘私底下与你说的,做不得数,只让你心里知晓一二,未必就是真的,出了这个门你只当什么都不知晓,长公主对你另眼相待,是你的造化,得她喜爱,只会对你有好处。” 乔氏心下里十分安慰,得知怀福长公主也会来清寒寺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有没有可能结交,不止是她,没见今年的祈福人群里多了许多往年见不着的年轻小辈,大约也是打了相同的主意。 不过乔氏并未抱有什么希望,卿卿的脾性她最是清楚,不耐也不善讨好迎合,却没想到寺里这么些人,怀福长公主独独亲近她。 “母亲安心,长公主随和可亲,待人真诚,很喜欢我调制的香,与我十分投缘,长公主说待她回宫之后,也会召见我。” 乔氏心里大喜,若真如卿卿所说,国公府的地位怕是要在宣城更上一层了。 …… 几日的祈福结束,各家女眷都一一打道回府。 此行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不外乎国公府千金与怀福长公主的交情。 实在是长公主对白卿卿表现出来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喜爱,甚至还邀她共乘华辇,要与她促膝长谈。 这怕是玄朝独一份,便是怀福长公主的姐妹也不曾有这份殊荣。 这件事便成了宣城最新最热的谈资,又是众多官家女眷亲眼目睹,实打实做不得假,一时间国公府风头极盛,不拘是谁出门在外,礼遇都会再增添几分。 事情传到平亲王妃耳朵里,她只一声叹息,不过也并不奇怪。 第40章 青莲 长公主爱香,白卿卿又会制香,不算没有缘由,然而可惜了,她原本想着白卿卿性子软,与长公主结交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自己借花献佛,让长公主与平亲王府走近一些。 “王妃,听闻祈福后,已有不少人旁敲侧击地打探白卿卿的婚事,您看……” 王妃脸色变了变,慢条斯理地拿了盏茶在手中,茶碗盖子轻轻地拨着上面的茶叶,“她运气倒是好,本以为只有国公府千金的身份有些用处,既如此,也算值得我多花些心思。” 她略一思索,“给英国公府送一张帖子,不日我会带逸儿登门拜访。” 嬷嬷笑着应下,“王妃英明,您此举之后那些观望的人怕是要偃旗息鼓,谁会与平亲王府抢人呢。” “呵,一个女人而已,何需抢?我不过是不喜看中的东西被人觊觎罢了。” …… 白卿卿回到府里,隔日,宫里便来人,是怀福长公主近身伺候的宫女,悄无声息地将白卿卿准备好的香收下,递给她一枚圆圆的铜色牌子。 “殿下的意思,白姑娘的心意她承了,日后姑娘若有什么心愿,只要殿下能办得到都行,以此为据。” 白卿卿送人离开,看着手里的牌子发怔,随后心中狂喜,她在得知长公主处境后,并没有要从她身上得什么好处的打算,能借长公主的名声已是心满意足,却没想到无心插柳,竟得了她的许诺。 白卿卿小心地将牌子收好,心里踏实了一大半,觉得也许她真的可以帮助白家避开劫难! “姑娘。” 紫黛进屋,将门关好,疾步来到白卿卿跟前,小声道,“我打听清楚了,我不在姑娘身边那些日子,青莲和雪月轮番在您跟前当差,做坏的香也是她们轮着处理的,不过院里扫洒的小桃说,有几日雪月来小日子身上不舒服,青莲体恤她,将事情都接了过来,香也是她帮着处理的。” 第31章 紫黛想了想,补充道,“先前青莲曾问过我几回姑娘做香的事,我也没多往心里去,只以为她是好奇……” 白卿卿沉吟片刻,“我记得院子里采买的事都是青莲在做?” “是。” “换成雪月,青莲若要来见我别拦着。” 采买的差事很是要紧,轻易不会换人,很快,青莲便来了白卿卿屋外求见。 她进屋后眼睛肿着,脸上还带着泪痕,楚楚动人地跪在白卿卿面前,“可是我做了什么惹了姑娘不快,姑娘要打要罚都成,只别不让我当差,别不让我伺候姑娘。” 白卿卿看着地上纤弱的身影,忽然想了起来,上辈子自己嫁入平亲王府,可以带两个贴身丫头,青莲也是这样跪着求她,要自己带她一起。 她以为青莲忠心,便带了她和紫黛过去,后来,她在王府并不受重视,起初也是有想让白家为她撑腰的想法,便让青莲回来传话。 只每回青莲带回来的话,都很让自己失望,渐渐的,她也就熄了这个心思。 再后来,青莲说她娘快不行了,哭求自己让她回白家尽子女最后的孝心,白卿卿也准了,自此之后,她身边就剩下紫黛一人。 第41章 一回 “我的香你给过谁?” 青莲匍匐在地上哭,听到白卿卿冷然的声音停滞了那么一瞬间,又泪眼朦胧:“姑娘在说什么,青莲不明白,青莲从未做过这种事。” “不承认也无妨,随你爹娘一并去庄子上吧。” 青莲猛地抬头,膝行几步,“姑娘,姑娘您为何要这么对我?青莲自问对姑娘忠心不二,您怎能……” “我当然能,你,和你的爹娘,都是国公府的下人,去哪里当差我说了算,你在我身边吃穿用度比小门小户的女儿更加精贵,只这是我给予的,我也可以收回。” 青莲呆呆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珠要落不落,看着可怜极了,她不明白,白卿卿心软耳根也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从不责罚下人,为何忽然间就变得如此冷石心肠? 去庄子上?不,不可以! 她去过庄子,那里人烟稀少,人人都要干活,吃穿也远远不如在府里,那里的下人一个个手都不能去摸好缎子,能将丝都勾出来。 她是国公府千金身边的大丫头,琐事都有小丫头伺候,这身份往后想找个婆家都是随她挑的,她不能去庄子! “姑娘!姑娘我错了,您原谅我这一回吧!” 青莲当机立断地认错,她想着只要自己诚心悔改,以姑娘的本性定会再给她悔过的机会! 白卿卿冷眼瞧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一回?青莲,你可是觉得我蠢笨好蒙骗?我素来不喜问责,如今既然问了你,便是已然知晓。” 青莲心里“咯噔”一下,额头在地上碰得响声清脆,“是我鬼迷心窍,可是我真的只做过那一回,我不敢骗姑娘!” 青莲唯恐白卿卿不信,将事情说了出来。 她也不是存心想拿白卿卿的香去换钱,只是那一回的香,格外的与众不同,闻了让人晕乎乎,心血涌动,好像连胆子都放大了不少。 又正巧与她往日里采买认识的人遇上,跟他提了一嘴,那人便动了心思,亲眼见过那香,那人如获至宝,以远远超出青莲想象的价给买了。 “姑娘,姑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就是一时糊涂,我再不敢了姑娘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做牛做马报答姑娘恩情!” 青莲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不信白卿卿这能狠下心,她趴在地上哭得喘不过气,几欲昏过去。 半晌,才听见白卿卿的声音,“好了,先起来,那之后……” “我再没与他有过任何瓜葛,他也没来找过我。” 白卿卿点点头,“你先回去,我想一想。” 青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也不敢再提采买的差事,不过姑娘的意思,是不是就不追究了,她依然是国公府千金的大丫头? 先保住这一点,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门关了又开,紫黛轻巧地进来,白卿卿有些疲累地开口,“青莲我不会再留了,你去与母亲说一声,青莲爹娘的差事一并找人顶上,我不想再看到她出现在我面前。” 第42章 没有心思 “姑娘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白卿卿抬眼看她,“我会不会太不近人情?” 紫黛温言道,“姑娘先前太过心善,平日里她们犯些小错您从不计较,可不该仗着姑娘心软便辜负了姑娘,是她做错了事,受到惩罚也是应当。” 紫黛说着,还松了口气,“我从前还忧心姑娘性子软往后会受欺负,如今总算是放心了。” 白卿卿被她逗的笑起来,心里也松快许多,前世只有紫黛一直陪着自己,若没有她,白卿卿怕是都撑不到那个时候。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也不会再让你委屈。” 紫黛:“?”,虽然不明白,姑娘高兴就好。 青莲从英国公府彻底消失,白卿卿的院子里一下子比从前安分了许多,一些仗着她性子软好说话的,也都不敢跳腾,老老实实地当差。 乔氏知道之后笑得不行,“早说让你好好管一管你不听,总是纵着她们,这样来一回也好,知道怕才不容易出岔子。” 白卿卿虚心受教,乔氏也没有问过她青莲一家子是因为何事,女儿这性子能动气,那必然不是小事。 第32章 “对了,今日让你过来是有件事。” 乔氏正色,拉着白卿卿地手,“后日,平亲王妃会来咱们府里做客。” 白卿卿心里一跳,脸上不动声色,“平亲王妃身份高贵,咱们得好生招待,千万不好怠慢了。” “这不是关键,要紧的是,她会带着她的儿子登门,卿卿,你可知这是何意?” 白卿卿:“……” 平亲王妃这是做什么? 乔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没听明白,耐心地给她解释,“虽然你跟爹娘说过不愿那么早定亲事,不过清寒寺祈福之后,不少人家都悄悄同我打听,不是娘骄傲,宣城想要与咱们家结亲的,能把门槛踩塌了。” “平亲王妃膝下只一个嫡出的儿子,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岁,宣城不少人家心里也都有数,这个时候她带着人登门,怕是有想要与咱们结亲的意思。” “不可能。” 白卿卿镇定地摇头,“娘许是想多了,平亲王府是什么门第,王妃又是心气极高,哪里就看得上咱们家。” 乔氏不乐意了,“咱们家怎么了?论起爵位也只低他们半点,你外祖忠义侯府,亦是各个出息,比起平亲王府差在哪里?” 白卿卿靠在母亲肩上笑着讨好,“是女儿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平亲王妃只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会轻易给他定下,定是要挑个可心的,我与她之前见过,并说不上几句话。” “母亲原先也没想过平亲王府,王府里规矩森严,你又懒散惯了,嫁过去我也不放心,可平亲王妃来这么一出,我不得不多想,后日且看看她的意思,母亲只是先来问你一句,你对王妃膝下的那个嫡子……” “我没有任何心思。” 白卿卿斩钉截铁的心思让乔氏放了心,“那母亲就知道了。” 第43章 没道理 转眼便到了平亲王妃登门的日子,白卿卿也没盛装打扮,穿着与平日无异,她还跟母亲狡辩,“太特意了说不准王妃就会误会我们有什么想法,那多不好。” 乔氏想想也是,便随了她,等人到之后,将平亲王妃一行人迎了进来。 乔氏将王妃让到上座,准备的茶水也是极好的,客客气气也不乏热情周到,一丝错儿都挑不出。 平亲王妃与乔氏寒暄过后,目光才转到白家的两个女儿身上,白瑶瑶活泼一团,性子跳脱,她只看了一眼,便细细地打量起白卿卿。 寻常的穿着打扮,穿在她的身上却格外清丽脱俗,一张脸明艳娇憨,只静静站在那儿便能引得人看过去。 王妃余光瞥见符逸也在看白卿卿,心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脸上却笑意温和,朝着白卿卿招了招手,“走近些我看看,一阵子不见,白家大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白卿卿不明所以,心想王妃何时这样夸赞她过?但她依然温顺地上前,给王妃行了礼。 “瞧瞧这小模样,我是一见了就投缘,上回你送的香我用得也很好,比我往日用的要舒心不少,我还想着何时能再与你讨一些呢。” 白卿卿脸上显出明显的无奈和忐忑,怯怯道,“卿卿随意之作能得王妃喜欢,我不甚欣喜,只是……那些香怀福长公主要去了不少……” “……无妨,我也只是那么一说,往后等你新做了再与你讨要便是。” “多谢王妃体恤。” 白卿卿多一句话没有,竭力地扮演一个王妃最不喜欢的木讷花瓶,她以前被王妃明里暗里说过不知多少次,说她性子愚钝,没有眼色,远不如符逸的表妹灵动讨喜。 可王妃这会儿却又夸她端庄毓秀,稳重得体,白卿卿就是一个不解。 “逸儿,你过来。” 王妃将符逸也叫到跟前,扭头对乔氏道,“这是我的儿子符逸,平日里只醉心学问,我瞧着都闷,听闻国公府里多了许多宣城不常见的花花草草,不如让卿卿领着他去看一看?”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王妃此话的意思不言而喻,她抬头去看卿卿,见女儿脸上平静从容,心慢慢放下,“也好,卿卿,瑶瑶,你们陪着符公子去园子里走一走。” 王妃又笑起来,“这是瑶瑶吧?都说国公府两朵金花一朵温婉一朵娇俏,我呀就遗憾膝下没个天真烂漫的姑娘,瑶瑶,你可愿意陪我说说话?” 乔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正想说什么,就见白卿卿朝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然后落落大方地行礼,“那我便与符公子先去转转。” 王妃嘴角笑容和善慈祥,“去吧。” …… 白卿卿与符逸出了屋子,脸上的情绪便淡了下来。 她不懂王妃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个毛线团,乱七八糟。 明明这辈子自己压根儿就没往上凑,远远地离着,与符家始终保持距离,可为什么反倒是符家找上门来,还表现得好像很希望撮合自己和符逸? 这没道理! 第44章 我懂的 白卿卿心里藏着事,闷头朝前走,努力地梳理着脑子的东西。 上辈子她对符逸一见钟情,非君不嫁,符家态度消极,甚至表现出不是很愿意,几番推脱,最后才碍于与爹爹的情分不得不答应。 那会儿自己深陷情网,除了符逸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与他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可,真的是这样? 第33章 白卿卿的脚步停下来,她对符逸一见钟情的那个梅园,根本不是平亲王府宴请的园子! “府里还在开的花都在这儿了,平日里有花匠精心照顾,只是比起王府的,恐怕还是逊色一些,符公子将就着赏一赏。” 符逸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花上,他终于能正大光明地与白卿卿相处,又怕自己举止唐突跟之前一样吓到她,斟酌片刻温言道,“此前多有得罪,还望卿……白姑娘恕罪。” 白卿卿转过身,“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白姑娘气度不凡,在下佩服。” 符逸浅笑着,“我这人一向不善与人交流,时常心中所想碍于嘴笨没法让对方知晓,也因此经常引起误会,幸得白姑娘不介意。” “哦?比如何种误会呢?” 符逸一愣,白卿卿眼睛落在面前的花上,问得漫不经心,没见他回答,这才抬起头,灿然一笑,“我就随口问问,符公子不想说也无妨,只是觉得王妃视你如珠如宝,想来也不会行事多莽撞,好奇罢了。” “我……” 符逸不是不想说,然而他脑子里想得到的,皆是前世对她的歉意,无法言说。 白卿卿毫不掩饰地撇撇嘴,骗子,还是这般喜欢糊弄自己。 符逸瞧见她的表情心里有些着急,“我并非敷衍姑娘,我只是,不知该如何与女子相处……” “我瞧着符公子与府上的表小姐相处得就挺好。” 白卿卿继续去看花,花可比符逸好看得多,“相处之道贵在真诚,若当真诚心相待,不会察觉不到。” “白姑娘……” 白卿卿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嘘,赏花,你不觉得这些花很美吗?正值花期,最美好的时候,不可辜负了。” 符逸只得闭上嘴,他觉得眼前的白卿卿与自己记忆中不一样了,可或许,这才是原本的她。 安静地赏了会儿花,白卿卿忽然开口,“上回赏花宴陆姑娘没生气吧?今日怎的她没一块儿来?我还想着与她当面致歉呢。” “轻云她……有些事,不便出门。” “那太可惜了,陆姑娘那么个娇俏女子,若能与符公子出双入对,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符逸表情僵住,“我与表妹并不是姑娘想的那样。” 白卿卿一脸“我懂的”的模样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明白的,我也没有坏你表妹名声的意思,不过是真心诚意地恭喜,你若不领情也就罢了。” 她往一旁的树下走,符逸一个箭步拦住,面色严肃,“此事我需与你解释清楚,我与我那表妹仅仅是远房亲戚,再无其他……” 第45章 辛苦了 白卿卿不耐地打断他,“符公子是不是觉得我不常出门所以比较好骗?我也不笨的,你正值说亲的年纪,亲自给适龄的姑娘挑选首饰,你出去问问,可有其他远房亲戚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嘛,你这般撇清,就不怕伤了表妹的心?” 她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去树荫里坐下,符逸站在原地,脑子里却是恍然乍现了什么一样。 他……以前从来没去深想过! 母亲让他买,他就买了,上辈子他奉母之命给陆轻云买了许多东西,怕母亲不满意,每每精挑细选,只在他这里不过是差事一般,落在旁人眼中,并不是那么回事? 身后,白卿卿还在愤愤不平似的嘟囔,“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么看王妃应是也很满意那位姑娘,岂不是皆大欢喜……” “我并不喜欢她。” 白卿卿抬头,眼里全然是不信,骗鬼呢。 上辈子符逸每个月都会亲去看她,有时候还会让自己帮着挑选一些女子用的东西,最开始,白卿卿还以为他是给自己选的,后来才发现,那些,都是给陆姑娘的。 他对陆轻云的爱意从不曾遮掩,王妃也每每遗憾感叹,显得她在符家是那么多余,若没有她,符逸就能娶他心爱的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白卿卿这辈子绝不会打扰到他们,对符逸的怨恨也淡了许多,是自己的不是,害了他不能与心爱之人终成眷属,他恨自己,对白家见死不救也情有可原。 符逸怨自己不会说话,可他不管怎么解释,白卿卿都不相信,听得烦了还会阴阳怪气地说他敢做不敢当,可他到底做什么了? “还看吗?不看我们就回去吧,出来得也差不多了。” 白卿卿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后停住,偏了偏脑袋看他,“虽然这话我说起来会有些唐突,但我衷心祝愿你能和喜欢的人喜结连理,不留遗憾。” 切莫,再祸害旁人了。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花厅里,白卿卿神色如常地走到乔氏身边,脸上半点不自在都没有,更别说娇羞一类的表情。 王妃有意问她,白卿卿也坦然搭话,与符逸之间一丝一毫的旖旎都无。 王妃心里是不满意的,离开前满含深意地看了看乔氏,与她形状亲厚地拍了拍手,“你且想想我的话,别误了天作缘分。” 乔氏将尴尬藏得很好,亲自去送了人出门,脸上客套的笑容赶紧卸下,还揉了揉脸,“笑得有些累。” 白卿卿贴心地去她身后给她捶肩,“母亲辛苦了。” “可不是,还真让我说准了,王妃见你们走了便把瑶瑶支开,隐晦地跟我提起你的亲事,那意思与我猜的一般无二。” 第34章 白卿卿手里重了些,没让乔氏看到她皱起的眉,“那母亲如何说的?” “我自是说你还小,性子骄纵,暂不打算给你相看人家,呵,她把她儿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的好像看上了你是咱家多大的福气似的,我女儿又不差,我就跟她客气两句,她还喘上了,说什么骄纵也无妨,等你嫁过去她会帮着调教。” 可把乔氏给气坏了,卿卿多懂事贴心,要她调教? 第46章 不妥 白卿卿“咯咯咯”地笑出声,“母亲别气了,左右咱们又不打算与他们结亲。” 乔氏扭过头,“你当真是这么想的?我瞧着符逸那孩子本身倒是不错,器宇轩昂,难得一见。” 白卿卿缓缓摇头,怕乔氏真的动心,凑在她耳边道,“那人心里有喜欢的女子了,我撞见过他给那女子买首饰呢。” “岂有此理!” 乔氏气得冒烟,“当真如此?那他们还好意思上门?” “不行,我立时就回了去,我们白家高攀不上他们。” “也无需弄僵了关系,娘心里知道就成。” 乔氏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 回到平亲王府,王妃留了符逸说话,“见过了国公夫人,这事儿也就成了大半,宣城上下就没有谁能与你相提并论。” 虽然乔氏并未给什么答复,但王妃心里觉得是十拿九稳,以平亲王府的地位,他们还有什么可挑? “对了,天儿渐渐热起来,你去挑几匹夏纱让人给请轻云送去,给她做几身衣裳,女孩子都爱打扮,选些鲜亮的颜色。” 符逸眼里浮出异色,破天荒地没有应下,“母亲不觉得这事儿我来做十分不妥?” “如何不妥?” “表妹一个姑娘家的东西,娘自己挑便是,为何要我去?” “自然是你的眼光选的东西轻云喜欢呀,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符逸立在那儿不动,“轻云年岁也不小了,浑身上下的穿用都是我给她选的,让人知道旁人会怎么想,她往后还怎么嫁人。” 王妃眉头皱起,“她是你表妹!哥哥疼妹妹谁能说什么?况且你与她青梅竹马,往后的事,谁又知晓?” 果然,母亲真的是打算让自己娶陆轻云,他还以为上一回他已经说明白了。 “我只将轻云当做妹妹,并无男女私情,母亲若真心疼她,便不该将她置身于危难中,替她寻个可靠的人家,往后给她撑腰便是。” “不成!我如何放心?若是被人欺负去怎么行!” 符逸心里一动,又道,“所以母亲是要让我娶了轻云?” 王妃沉默了一瞬,“也不可,你需要一门亲事坐稳世子之位,轻云……帮不到你。” 符逸笑了,笑得让王妃觉得陌生,他也觉得面前的母亲同样陌生,“所以您是让我为了世子之位娶个我也许不喜欢的女子,再不顾我的意愿,为了您的喜爱把轻云娶回来?母亲,我的亲事对你而言,算什么?” 王妃大惊,“你怎么能这般同我说话?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身为男子怎可耽于儿女情长?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您与周姨娘斗法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符逸!” 王妃气得身子轻颤,却没等到符逸如往常一样请罪,“我不需要用我的亲事来换取世子之位,母亲也不必为此费心。” 他离开屋子,王妃半天都缓上气,抖着手指着门口,“这,这……” 嬷嬷赶紧上前给她顺气,“王妃息怒,少爷一向孝顺,怕是遇上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第47章 认罚 “能遇上什么……” 她忽然眯了眯眼睛,“莫不是白家丫头与他说了什么?” “许就是了,少爷心气高,若一而再再而三在白姑娘那里受挫,心里必然不好受,您也别太逼他。” “我逼他?我哪一点不是为了他打算?难不成要等符骁成了世子,骑在他头上他就开心了!” 王妃胸口起伏剧烈,“还有轻云,自小与他一块儿长大,对他的情意他难道看不见?怎么能说出让她另嫁他人这样的话!” “王妃别动气,少爷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等成了亲,得了滋味,慢慢就会开窍的。” “但愿如此!” …… 白卿卿与母亲达成一致后,便不再去想平亲王府的事,她搁屋里细细地盘算之后,让人去给宁宴带了话,那香,她有眉目了。 原本她想着跟他见一面,把事情一股脑说了就完事儿,谁知雪月回来后说,“宁大人说他近来不得空,约姑娘三日后在燕来楼相见。” “燕来楼?”白卿卿坐直了身子,心里本能地抵触,上回在燕来楼见到他就不大愉快,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可还说别的了没有?” 雪月摇摇头,又垂下眼睛,“宁大人……有点可怕,我也不敢多问什么。” “……辛苦你了。” 行吧,燕来楼就燕来楼,左右是他有求于自己,她不怕的! 宁宴这会儿正在听牧曙的回报,“那娘们招得也快,香是从其他人手里买的,那是最后一点,卖给她的人我也查了,可巧就前些日子,走路上好好的被牌匾砸到,死了,就这事儿还闹了场官司。” 第35章 宁宴抬眼看过去,“所以?” 牧曙眼神飘忽不定,“所以……没查到那香的来历,不过,也还是有收获的,烟柔做足了准备,怕那香效用不够,找了个西域来的香师做了改进,那香师私底下又偷偷仿了一些用以谋财,我们的人查获了一些,已让温江看过,威力虽不如烟柔给您用的,但也会让人晃神迷乱一阵。” “……你管这个,叫收获?” 牧曙耷拉着脑袋,“我认罚。” 那谁让关键那人死了嘛,那又是个溜街串巷的玩意,活一日算一日,亲人全无,人一死啥都没了,没人知道他的香从何而来,可不就成了悬案。 “自己去领罚,继续追查西域香师,不可让事态再蔓延下去。” “属下领命。” 宁宴等人下去了,手下意识地摸上腰间,那里原本挂玉牌的地方,换成了一只香囊,形状简单,甚至连个绣纹都没有,银色的面料,看着极不显眼。 香囊散发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冷香,意外的让他不觉得腻味。 这是白卿卿在燕来楼给他的谢礼,宁宴拿回来之后发现居然挺合他的喜好,便用上了,偶尔心烦之时闻一闻,竟能清醒几分,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动不动摸香囊的习惯。 那日白卿卿离开燕来楼的带着气,桌上要的一桌子茶点都没怎么动,大概气坏了。 牧曙都查不出的事情,宁宴也不指望白卿卿能有什么收获,约她在燕来楼相见,就当赔一桌点心给她。 第48章 面子 白卿卿再次来到燕来楼,相比第一回 的好奇,她这次稳重了许多。 只是来到燕来楼才刚刚报上名,便有人恭恭敬敬将她往楼上请,白卿卿心里咋舌,莫不是上一回宁宴被拦在楼外,觉得丢了人,这一回要找回面子? “姑娘请在这里稍候片刻。” 小二低着头退出去关上门,紫黛愕然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姑娘,这可比咱们上回来的地方更大更漂亮!” 白卿卿也心有戚戚,这间雅间的华贵精致远远超出她的想象,里面摆设的好些东西,在他们国公府都不是随意能见到的。 宁宴为了面子,可真是大手笔啊! 白卿卿看得瞠目结舌,这得多少银子才能约到这里?没想到宁宴看着随性不羁,实则这样好脸面? 不一会儿,燕来楼的小二敲响了门,很快,桌上被摆得满满当当,统统都是燕来楼最受欢迎的点心,瑶瑶心心念念的绿云酥摆在当中都不显眼了。 “这些……” 小二毕恭毕敬地作答,“姑娘放心享用,小的就不打扰您了。” 白卿卿对着一桌子的点心晃神,燕来楼的点心与别处相比更加精致,比起之前爹爹从宫里带回来赏赐的皇家点心似乎都要更胜一筹,这一桌子,应该很贵吧? “紫黛,咱们带出来多少银子?” 紫黛报了个数,白卿卿觉得可能不够,宁宴怕是不常来这种地方,对这里的花销不甚了解,这么一大桌子,若到最后拿不出银子结账,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你回府一趟多带些银子来。” “那怎么成?我怎能让姑娘一人在此,若是出了什么事……” “银子不够才是大事,我丢不起这人,你放心,我会撑到你回来的,方才你也见着了,燕来楼底下站了不少护卫,等闲人进不来,不会出事。” 紫黛见她执意如此,便加快了速度去办事。 白卿卿这才松了口气,倒也不是为了宁宴,主要是那香的事儿,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心虚,这顿还是她来付吧。 如此决定后,白卿卿开始品尝起桌上的点心,绿云酥没有愧对瑶瑶的期待,入口如云般松软绵柔,淡淡的茶香,醇厚绵密,还不甜。 白卿卿吃得眼睛一亮,又尝了别的,不得不说,燕来楼备受追捧是有原因的,单单这些点心,就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点心要好吃。 宁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卿卿吃得香甜,眼睛都弯着,脸颊鼓鼓的,满脸幸福。 白卿卿:“……” 失策了,她迅速吞下口中的点心,又喝了茶清口,用帕子将嘴角擦得干干净净,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宁大人。” “点心还合你口味?” 白卿卿心想说的好像是你家的点心一样,不过她也只是想想,面上温和地点头,“燕来楼的点心确实不错”,她话锋一转,“想来价钱也不便宜。” 宁宴丝毫没听懂她的暗示,“你觉得不错就好,喜欢就多吃点,不够再要。” 白卿卿:“……” 第49章 好看 宁宴在她对面坐下,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白卿卿鼻子轻轻动了动,目光落到了他的腰间。 那是自己做的香,她不会闻错,还以为他是不会用的。 宁宴大刀阔斧地坐下,没有直接问香的事,问不问都一样,他模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白卿卿坐着不动,“吃啊,别客气。” “我……” “我知道了。” 宁宴打断她的话,拍了拍手,门口立刻有人推门进来,他只随意打了个手势,进来的人跟心神领会似的,又退了出去,看得白卿卿一愣一愣。 宁宴的语气似是有些抱怨,“知道你们规矩多,喜欢风雅那套,只此一次。” 第36章 白卿卿听得莫名其妙,“宁大人这话我听不明白。”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便明白了,雅间里鱼贯而入了好几个女子,手里皆拿着乐器,衣衫飘飘,婀娜多姿。 她们坐下后,门外又进来一人,白卿卿看过去就愣了,眼珠子跟着转,这不是……这不是那位绮月姑娘? 绮月脸上覆着纱,浅浅地低身行礼,走到当中。 白卿卿傻了,赶紧跑到宁宴身边,悄悄声地问,“你怎么能请到绮月姑娘?你也太败家了!” 宁宴斜了她一眼,“不想看?” 白卿卿想也不想地点头,“想!” 乐声起,绮月随着翩翩起舞,上一回白卿卿只惊鸿一瞥便记忆深刻,如今能这样近的欣赏,更觉得绮月姑娘之舞翩若游龙,摇曳生姿。 太漂亮了! 白卿卿毫无抵抗地沉浸其中,随着绮月摆动心神荡漾,没发觉身边的宁宴眉头渐渐皱起来。 这女人怎么回事?那眼珠子恨不得钉在绮月身上,寻常女子赏舞也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就那么好看? 一曲舞毕,白卿卿圆亮亮的眼睛华彩乍现,毫不吝啬地鼓掌,然后迅速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一个大大的位置,“绮月姑娘要不要来这里坐?” 宁宴:“……” 绮月面纱下的嘴角弯起来,白卿卿全无遮掩的喜欢是她鲜少见到的,尤其出自女子,更是来之不易。 然而她看了一眼宁宴,十分有礼地要带着乐女们离开。 白卿卿相当遗憾,绮月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儿扭过头去看,依依不舍的目光直到绮月关上了门。 宁宴扯了扯嘴角,“就这么好看?” “当然好看!没想到离得近了更觉得绮月姑娘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白卿卿一脸的意犹未尽,明丽的脸上浮现着陶醉的餍足,看得宁宴想翻白眼,“我以为女子对绮月那样的身份都会不屑一顾,没想到你倒是个例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没有人能够擅自评判他人。” 宁宴看她的眼神深了些,见她又要陷入对绮月的沉醉里,曲指敲了敲桌面,“你可是忘了今日的正事?” 白卿卿迅速醒神,一下子又变得拘谨了起来,默默地回到本来的位子,眼神开始飘忽。 “不是说,那香你有了什么发现?说来听听。” 第50章 错了 宁宴只是不想见她对绮月痴傻的模样,并未觉得她能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人已经死了,且经查确定只是个意外,并无人为痕迹,想深究都全无线索。 西域香师早就离开了宣城,只是他仿制出来的香,却在宣城掀起一阵暗涌,衙门已接到几桩报案,皆是有人以香迷惑人心所致,怕是再过些日子,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宁宴心气烦躁起来,下意识地又要去摸香囊,忽然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不由地抬起头来。 白卿卿的表情十分奇怪,脸上的犹豫挣扎显而易见,半晌,她才怯生生地问道,“宁大人,若是并没有害人之意,却不小心给人添了麻烦,是不是可以算情有可原?”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麻烦。” 白卿卿嘴角耷拉下来,想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她鼓足了勇气,“让你难受的那个香,可能是我做的。” 宁宴:“?” 他鲜少有震惊的时候,此刻却是差点让手里的茶水泼出来,“何以见得?” 白卿卿便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了出来,“那是我做坏了的香,却不想被人见财起意,那个侍女我已经罚了,只是这事到底是因我而起,我很抱歉。” 白卿卿低着头,没发现宁宴看她的眼神变了个样,“你那个侍女将香卖给了谁?你可知道?” “她说那人具体叫什么也并不知晓,只知别人都喊他黄麻子。” 宁宴眼睛眯起来,那个走路上被砸死的倒霉鬼,诨名就叫黄麻子,这么说她所说皆属实。 可这就太不可思议,一个闺中女子打发时间制的香,竟能有如此效用? 白卿卿还在绞尽脑汁想将功补过,“但我做得并不多,并且给你的‘你冷静一点’,是可以缓解不适的……” “你可知,那香旁人用来对付我,是想要我的命?” 白卿卿身子一颤,咬着嘴唇抬起头,目光碰触到宁宴的眼睛赶紧又垂下,“我错了。” 宁宴心里发笑,认错倒是不含糊,“尽管你是无心,管制下人不严导致残香流出也是事实,且时至今日,那香造成的麻烦远比你想象得大,有人得了你的香做了仿制用来害人。” 白卿卿抬头猛地抽气,声音无助起来,“怎么会,我、我并不知晓……”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从没有过害人的心,一想到有人因为自己的香而遭罪,她整个人都惶惶不安起来,“那该如何是好?我真不是有心的。” 白卿卿的眼眶倏地就红了,泪盈于睫,惶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宴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这么不禁吓,不由地皱眉,“哭什么?” 谁知白卿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破罐子破摔起来,“我哭我的,也没碍着你,我害怕不成吗?” 她眼泪落得更凶了,小嘴委屈地扁着,这么可怕的事,他居然还不许自己哭,他是魔鬼吗? 第37章 宁宴头一回被人当面顶回来,又见她眼睛哭得湿漉漉的,一时间居然有种束手无策的局促,该怎么让她停下来? 第51章 不用 “你别哭了。” 白卿卿就不,宁宴薄唇抿了抿,他很不耐烦看女子哭哭啼啼的,按他的脾气,早该把人扔出去,哭个够。 然而宁宴坐着半天没动,等白卿卿心情稍稍平复,他还给她倒了杯水,“喝口水歇歇。” 白卿卿水淋淋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拒绝,捧着水杯小口地喝了起来。 “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糟,仿制你香的人许是学艺不精,未能仿出那般虎狼的效用……” 宁宴顿了一下,忽然勾起嘴角,“之前欠你一个人情,这次可要用了?” 白卿卿闻言,手下意识地摸到纤细的腰上,宁宴瞧见了,一愣,“那牌子你随身带着?” “不,不可以吗?” 她睫毛上还带着湿淋淋的水汽,眼神茫然,宁宴忽觉口渴,拿了杯子一饮而尽,“你高兴就好。” 白卿卿手底摩挲着玉牌的形状,摇摇头,“我不用。” “怕得都哭了,真不用?这么想留着?” 白卿卿垂下头,态度倒是坚决得很地点了点,宁宴目光从她腰上略过,慢条斯理道,“也罢,不用,那就留着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真的吗?真的没关系吗?” “玄朝律法,还不至于让人蒙冤这种受屈,譬如拿刀伤人,总不会把做刀的人也一并问罪。” 害人之心才是最可怕的。 白卿卿从宁宴脸上看到了浩然正气,那一瞬间,她心忽然漏跳一拍,宁大人认真起来的样子,就还……挺好看。 再三确定自己真的不必被问责,白卿卿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想想又觉不对,“所以大人方才是故意吓我的?” 宁宴心里好笑,这就开始要算账了? “我只与你说了实情,你自个儿胆子小,与我何干?” 白卿卿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不由地懊恼,可……两辈子她也不曾遇过这种事,回想一下手脚都冰凉。 “人情还在,牌子就继续放你那儿,什么时候想好要我还了,便带着来找我。” 白卿卿想到承诺还未用掉,不由地弯了弯嘴角,落在宁宴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 他眉头微微上挑,语气揶揄道,“牌子能留着,这么高兴?” 本是想逗她一逗,却不料白卿卿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格外诚实,“嗯,高兴。” 宁宴:“……” 嘴角也不知为何控制不住隐隐上扬,却又很快压下去,宁宴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她还湿润的眼睛上挪开,状似自言自语道,“女孩子家家的,还是矜持一些得好。” “可是我真的很高兴。” 白卿卿今日对宁宴有所改观,觉得他果然就是大哥口中那个忠义正气的锦衣卫大人,之前许是自己误会他了,兴许他真的能帮得上白家! 宁宴不知该说什么好,算了,小姑娘藏不住心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是没想到她在这方面胆子倒是挺大。 “如果是旁人仿制的香,你给我的那香可也能缓解不适?” “大人说的是‘你冷静一点’吗?我想应当可以,不过若是我能闻一闻仿制后的香,或许能制出效果更好一些的。” 第52章 败家 宁宴笑起来,“这么厉害?” 白卿卿听的脸都红了,“大人何必取笑我,我也就只这点本事。” 取笑? 宁宴心里嗤笑一声,他可没这么无聊,能得他夸赞的人,这世上也没多少。 若她有意,凭着魅惑人心的香可无往不利,便是要惑乱君心,颠覆朝堂都未必做不到。 思及此,宁宴起身,“我还有些事,先行一步,你愿意的话多待一会儿。” 白卿卿愕然,他这就要走了? 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宁宴脸色严肃起来,“那个香出自你手这件事,就烂在这个屋子里,若被旁人知晓,你那块牌子,怕是就保不住了。” 白卿卿捂上腰间,他怎么就这么惦记这个人情啊! 见白卿卿如同护食的幼崽,宁宴心情颇好地弯起嘴角,“等眼睛不红了再出去,省的旁人以为我欺负你,可知道了?” 白卿卿脸颊微鼓,瞪着宁宴目送他离开,门关上了才嘀嘀咕咕,“我又不傻,点心不能浪费了!” 她不知道宁宴的耳力极好,站在门外失笑,末了找了人来,吩咐了几句,那人应下,忽而又问,“若是,白姑娘不肯收呢?” 宁宴的牙齿隐隐磨了磨,“那便说是绮月相赠的。” “小的明白了。” …… 紫黛回来的时候,雅间里依旧只白卿卿一人,“姑娘,宁大人失约了吗?” “来过又走了,快来尝尝这个,好吃得很。” 那一大桌子点心白卿卿一个人吃不完,赶紧拉了紫黛一块儿分享,然而两人都吃了个肚圆,桌上还有近半未动过。 “让人都装起来,好歹是花了银子的,紫黛你去结账。” 紫黛应声,只是出去后不久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位面容慈祥的老伯伯。 “白姑娘,鄙人葛绍,乃燕来楼的管事,这些已经有人付过了。” 葛绍恭恭敬敬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腰牌递过去,“这个还请姑娘收下,这间屋子往后,就只给姑娘留着。” 第38章 白卿卿大惊,宁宴到底是败了多大的家? “无功不受禄,葛管事还是收回去吧。” 葛绍依旧笑容满面,“其实,这是绮月姑娘的意思,欢迎往后常来,绮月姑娘来燕来楼后因着身份缘故身边鲜少有合得来的姑娘家,白姑娘可是嫌弃……” “怎么会!” 白卿卿一听是绮月的意思,一改之前的拒绝,将腰牌接了过来,“绮月姑娘不嫌弃我就好,我真的可以常来见她吗?” “那是自然。” 白卿卿乐了,没想到自己来一趟竟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葛绍成功完成差事,只是回头将事情禀明宁宴的时候,公子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此时的宁宴,正让牧曙将查获的仿制的香拿来。 “大人,你是要亲自尝试?我手底下的人已经试过,感觉很不舒服,心浮气躁不说,举止也会冲动异常……” 牧曙一脸为难,十分不情愿,主要宁宴若是失控,他……打不过。 第53章 做好事 “哪儿那么多废话。” 宁宴将香盒拿过去,直接打开,牧曙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想着就算打不过,他也要保持清醒地挨打! 香气首先让宁宴觉得浑浊,他下意识地皱眉,果然他不喜欢这些玩意,只有白卿卿做的香是个例外。 脑子里的念头逐渐繁杂起来,心血涌动,让人想做点什么,一点点消磨人的意志,恨不得不顾一切痛快造作一场。 然而宁宴的反应始终淡淡,亲身感受过之后,他将放到一旁准备好的“你冷静一点”拿在手里,轻嗅之下,那股躁动逐渐地被冲淡。 “果然有效。” 宁宴觉得以自己的体质或许不够确切,于是压着让牧曙也去闻香。 牧曙只有委屈巴巴地照做,他的反应要大一些,在香的刺激下甚至敢跟宁宴叫嚣,然后被“你清醒一点”唤回神智后,默默地缩到角落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宴没搭理他,低头只看着手里的香囊,牧曙见自己小命得保,又贱兮兮地凑过来,“大人,这香囊哪儿来的?神了嘿,闻一闻神清气爽,赶明儿我也搞一个带身上。” 宁宴手一翻将香囊收好,似笑非笑地看他,“清醒了?可以算算账了。” “大人……” …… 白卿卿带着燕来楼的点心回去了家中,刚进爹娘的院子,就听见里头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 白锐穿一身蓝从里面窜出,瞧见了她直直地冲过来,“姐,你快帮我说两句,我这回可是做好事。” 白景怀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做好事!跟人去花楼喝酒不说,还能一路从楼上打架打到大街上,老子今儿也做做好事,打断你的腿省的你再出去丢人现眼!” 他拎着棍子从屋里出来,白锐一看,撒腿就在院子里绕着跑,一边跑一边辩解,“我真是做好事,爹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听我说完?” “听不听都一样,先打了再说,你给我站住!” 白卿卿连这样的场面都觉得无比亲切,站着欣赏了一会儿,进去了屋里。 乔氏听着外头的动静也一脸的波澜不惊,“每月都要闹个几次,也不嫌腻味。” “娘,这是我从燕来楼带回来的点心,味儿很不错,您尝尝。” 母女俩坐在屋中喝茶吃点心说说体己话,院子里忽高忽低的声儿伴着,居然也十分惬意。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乔氏拍拍手上的糕饼屑起身,往门口一站,早已经体力用尽的白景怀呼哧带喘特自觉地过来,“夫人你看看他,越发不像话了!” 乔氏拿了帕子给他擦擦汗,“想想自己的年纪,还以为跟锐儿小时候似的,拎着就能打一顿屁股?” 白景怀受用地任由她擦汗,躲在树后的白锐探出个脑袋,“娘,你也说说爹,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家法,他一把年纪了,也不怕累着自己。” 白景怀闻言又要炸,被乔氏瞪了一眼,“回屋去。” 说完又看向小儿子,“进来说清楚,若真是你的不是,一顿家法定是逃不掉的。” “……哦。” 白锐嘀嘀咕咕一边念叨一边往里走:“就没人偏心我……” 第54章 不能够 进了屋,白锐直接去了白卿卿身边,白卿卿给他倒了茶水递过来,又招呼他吃点心。 白锐感动得眼睛亮晶晶,“还是阿姐对我好。” 白景怀瞪着他,“少肉麻,不是要狡辩吗?说啊!” 白锐这一回还真不是主动惹事,那花楼也不是他要去的,被同窗一人生拉硬拽着去,说是几人都没去过,想长长见识,有白锐在他们心里踏实。 “……也没做什么,就请了个舞娘跳舞,我连那儿的酒都没喝,没啥意思,磨磨唧唧地扭来扭去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上的菜也一般,一点儿没有百味坊的好吃,特别是香酥乳鸽……” “说重点!” “哦……” 白锐进去坐了会儿就觉得无趣,偏偏一同来的几人兴致不减,还说他不解风情云云。 白锐平日与他们的关系还成,便耐着性子多坐了会儿,只是他越坐越觉得不对劲。 “那屋子里一直有一股粘稠的香味,如影随形,闻多了脑子涨涨的不舒服,我就拿阿姐给我的香囊出来闻才好些,我就不想继续待了,谁知道那几个忽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第39章 都是一同念书的学子,性子其实会稍微内敛一些,不然也不会来花楼都要拉白锐壮胆,然而来之前还扭扭捏捏故作清高的人,竟然变得放纵恣意。 举止言语轻佻迷乱,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自己的身家,之前做过的不为人知的事,随口就能跟舞女说,轻浮得揽着舞女要轻薄。 白锐察觉不对,上前劝阻,结果那些人还跟他动起了手,一边动手一边骂骂咧咧,说他纨绔,仗着国公府横行霸道,说他们早看不上他,不过是碍于国公府的情面才跟他虚与委蛇。 白锐原想不管他们算了,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走,后来就是白景怀说的那样,打架打到了街上,被各家的下人拉开,各回各家。 “我说的是真的,他们真就跟中了邪一样,跟平日判若两人,我要不把他们弄出去,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白锐振振有词,白景怀“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你还有理了?不去那里哪儿能有这事儿?啊?想把人弄走非要打架?啊?长俩膀子就非要嘚瑟是不是!” “那谁让他们还骂我来着,这我能忍吗?不能够。” 白景怀气了个仰倒,又要去拿棍子,白锐见状想跑,冷不丁却被白卿卿扯住了袖子。 “你说的是真的?那香,真的能让人失去理智?” 白卿卿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白锐以为吓着她了,赶忙放软了声音,“阿姐你别怕啊,我没事儿,你给我的香囊好用着呢,我回来前已经报官了,兴许是旁的缘故。” 他轻声地安慰了白卿卿,才一个跳起,“父慈子孝”第二轮拉开序幕。 白卿卿手都是凉的,宁宴说起的时候,她只觉得担心,其实并没有太切实的感觉,可是方才听了白锐的话,她才真切地感觉到了恐惧。 差点,就害了弟弟! 第55章 眼光好 平亲王府。 从英国公府回来后,王妃便耐心地等着消息,按她所想,自己已经表现得那样明显,英国公夫人不可能听不懂,两家的亲事就该紧锣密鼓筹办开了才是。 只是一连过去数日,国公府都没有来人,倒是将她上门的礼比照着回了一份。 “他们这是何意?莫不是对逸儿不满意,还打算挑挑拣拣不成!” 王妃这阵子诸事不顺,符逸因为亲事绕不过来弯子,与她明显不如以往亲近,英国公府还来这么一茬。 “真以为我是非她不可吗?” 阮嬷嬷从门边过来,“王妃莫气,若真如此,那也是白家那丫头没福气,芳容来报,王爷回来了,说了要见您呢。” 王妃这才收敛怒容,整理了衣衫过去。 平亲王见着她,脸上是不常见的笑意,“还是我夫人有眼光。” “王爷此话是何意?” 平亲王亲自拉了她坐下,才慢慢说道:“今日陛下将户部空缺的要务交给了英国公,你道是为何?我也是打听了才知,原是怀福长公主在陛下面前称赞了英国公长女,陛下亦赞他教女有方。” “白家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竟能得到怀福长公主这般喜爱,你不是给逸儿相看了她吗?眼光甚好!” 王妃:“……” “老爷真的打听清楚了?我瞧着白家丫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未必就是怀福长公主赏识她。” “那还能有假?长公主自个儿都说了,过些日子还要宣她入宫,喜爱之心溢于言表,白景怀那老东西命可真好,长子长女各个争气。” 平亲王似是想到了自己几个儿子,也就庶长子符骁和嫡子符逸拿得出手。 “眼光上你比纯儿要强,我原以为她给骁儿看的广阳候女儿已经是不错了,没想到白家姑娘更胜一筹。” 王妃见他拿自己和周思纯那个妾室相比,心里呕得慌,可又不好说白家兴许没这个意思,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等回去自己的院子,她才发作起来,手握成拳垂在扶手上,要压过周思纯那个贱人,逸儿的亲事是重中之重,这么想来,白卿卿还真就是独一无二的好人选。 白家既然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她要用些旁的手段了! …… 白卿卿因着香的事有些心神不宁,燕来楼的人找上门时,她还云里雾里。 “葛管事要见我?” 她略一思索让人婉拒了,结果紫黛出去回复后神秘兮兮地回来,“姑娘,来人说,其实是绮月姑娘想见您。” “你让人再跑一趟,我会如约而至。” 葛绍得知后,摸着自己的胡子慈祥憨厚地笑笑,“公子的法子可真好用。” 白卿卿不知绮月为何要见她,但美人相约,她是不忍心拒绝的。 因此虽然心里还记挂着香的事,到了约定的日子,她还是去了燕来楼。 依旧是那个雅间,都不必她吩咐,自有人送上茶水果点,白卿卿看过去,发现居然都是她上一回吃过比较喜欢的。 第56章 生意 没等多久,绮月来到了雅间,这一次没有宁宴在旁边碍事,白卿卿可以更加专注地欣赏美人。 绮月行礼之后,便将面上的面纱取下,露出一张绝世容颜,看得白卿卿目不转睛。 “你真好看!”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才窘迫地微微红了脸,但觉得自己说的没毛病,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第40章 绮月轻笑出声,“卿卿姑娘才是倾城之姿,能得你夸赞,是绮月的荣幸。” 啊……美人小姐姐连声音都这么好听,白卿卿瞬间能理解为何那些男人能为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她也可以! 清雅别致的屋内并没有燃香,有的只是果盘里鲜果的清甜气味,绮月在白卿卿对面坐下,温温柔柔地开口,“今日冒昧请姑娘前来,是有一事想与姑娘商议。” 白卿卿不明所以,就听绮月问,“姑娘可听说过随云阁?” “听过。” 即便是白卿卿这样的闺阁女子,也听说过随云阁,更别说瑶瑶见天儿地在她耳旁念叨其有多么神秘莫测。 随云阁乃是江湖上一个特别的存在,没人知道它由谁而建,却无处不在,只要你有能力,可以在随云阁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绮月姑娘为何会提到随云阁?” 绮月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淡淡道,“因为我是随云阁的人,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 “……” 白卿卿心里提前猜想过绮月为何要见她,她觉得自己已经是猜得天马行空,万万没想到,比她所想更加匪夷所思? “绮月姑娘可是在与我说笑?” “宣城里有一种迷香悄然盛行,随云阁得知姑娘能制出一种可以化解的香,欲将此香买下,所得收益循例分红。” 白卿卿呆住,随云阁?要与她做生意? “我不明白……”她喃喃道:“若我做的香能帮得上忙,我也不会推辞,只是……” 绮月浅笑起来:“姑娘心善,令人佩服,可怀璧其罪,你制香的本事若是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察觉,难免不被盯上,届时若波及姑娘家人,你一定不会愿意见到,随云阁却不一样。” “随云阁不会觊觎姑娘的能耐,既能让人知晓此香,避免遭人算计,又不会暴露姑娘的身份,岂不是一举两得。” 她的话准准地戳到白卿卿的担忧之处,她自是不愿牵累家人。 但她也不糊涂,“可这对随云阁又有什么好处呢?” 绮月以袖子掩着嘴唇轻笑起来,“能与姑娘结个善缘,便是大大的好处,随云阁可不想让旁人抢先了。” 白卿卿有些怔忪,谨小慎微时间长了,如今听到有人要争抢她,都有点觉得不真实。 “姑娘无需顾虑太多,随云阁开门做生意,一向是有规矩在的,不论姑娘答不答应,随云阁都必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 绮月的意思,是打算让白卿卿回去考虑些日子,千金闺秀有所顾虑亦是寻常,谁知白卿卿只想了一盏茶的时间,便一口应下了。 第57章 财大气粗 “随云阁真的能不泄露我的身份?” “千真万确。” 白卿卿一咬牙,“那就,劳烦姑娘了。” 她想赚钱。 曾几何时,银钱对白卿卿来说不过是些俗物,她自小便没有缺过花用,即便是嫁给了符逸,进了王府后院的牢笼,她也没为吃穿发过愁。 然而白家获罪后,白卿卿才生平头一回尝到人情冷暖,随随便便想打点什么,没有银钱寸步难行。 绮月眼里闪过一抹赞许,白卿卿瞧着娇娇弱弱,却这般干脆利落,比起宣城她见过的那些个金枝玉叶不知强多少倍。 既然有了决定,事情做起来也快,一应书契都是早早备好的。 随云阁以惊人的高价将香方买了去,此后也会每月将盈利送至白卿卿这里,白卿卿虽没做过生意,也察觉到其中对自己的优待。 绮月知道她的疑问后,特别淡然道:“无他,财大气粗而。” 白卿卿:“……”行吧,是她见识浅薄了。 …… 数日后,宣城随云阁的香料铺子果然新出了一款香,也不遮掩着,明说了能清心宁神。 先前几桩以香谋财的案子也被传了出去,坊间都说佩戴了随云阁的香囊便可不被迷惑心智,一时间供不应求,人人争相购买。 随云阁卖的价钱并不高,与寻常香囊无异,人人都买得起,白卿卿松了口气,使人也买了一个回来。 查探之下发现,正是自己给的香方,最后一丝疑惑才终于消散。 旁的不说,白卿卿对自己制的香还是很有把握,随云阁也如约照着做了,如此也算稍微弥补此前自己的疏忽大意。 随云阁十分及时地将银钱送到白卿卿面前,面对如此之大的一笔数目,白卿卿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两辈子,这是第一次她凭着自己赚到的银子。 仿佛……打开了什么。 白卿卿沉思片刻,提着裙子出了院子就去找乔氏。 乔氏正在瞧账册,见到了卿卿本想趁机教她一教,谁知听到女儿的话之后,乔氏账册也不看了。 “你想开间铺子?这没什么,家里铺子也不少,挑一间去便是,不过怎么忽然想着这事儿来了?” 白卿卿手里绞着丝帕,心里也没什么底,吭哧吭哧没编出什么理由,干脆照直了说,“心血来潮罢了。” “……这样啊。” 乔氏忍不住笑起来,揽着女儿的肩弯着眼睛,“那就去做,明日我就陪你去选一间,你成日闷在家中,找些事情做也好。” 白卿卿没想到这样容易,眼睛不由地睁大,“母亲同意了?可我,半点没有管理铺子的经验……” 第41章 乔氏不在意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钗,“家里不缺几间铺子给你折腾,都折腾没了也没什么。” ……一瞬间,白卿卿仿佛见到了绮月的影子,唯财大气粗尔! 开铺子这个念头,当真是白卿卿一时兴起,可之后她再想想,觉得甚妙。 原因无他,自打怀福长公主待她亲厚的事儿被传出去之后,上门讨要香料的人与日俱增。 白卿卿脸皮薄,制香也不算太费事,给也就给了,可架不住人越来越多,泥人儿也是有脾性的,次数多了她便不乐意了。 等开起了铺子,谁想要就去铺子里买,省时省心,多好! 第58章 高兴不起来 白卿卿乐淘淘地跟乔氏去挑铺子,看了好几间,最后选了一间中规中矩,地段还算不错的铺面。 为了支持女儿的兴致,乔氏将一应事项统统交由白卿卿全权处理,铺子要用什么人,要装饰成什么样,自己一概不过问。 白卿卿也确实兴头十足,她没开过铺子,什么都是新奇的,也是很想做好,因此格外地用心。 宣城里几乎所有香料铺子她都转了个遍,认认真真思索之后还亲自绘制了她想象中铺子的模样,让人照着完完全全布置出来,足足忙碌了快一个月,铺子初见雏形。 虽然还未开张,白卿卿也开心得很,正巧有人提出邀她赴宴,她想都没想就应下了,算是让自己休息一下。 可谁知去了才知道,这宴请,是由平亲王妃办的。 骆兰琪挽着白卿卿的手臂,“先前就想叫你,只你一直在忙不得空,今次总算是能同你一块儿来,这宴请上的玩乐都是你以往喜欢的,我就想着你来了一定高兴。” 白卿卿……高兴不起来。 早知道是平亲王妃所办,她就找个由头婉拒了。 不过骆兰琪是她自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前世白家遭难,也还是她使了人来偷偷告诉自己,白卿卿不想扫她的兴,脸上带着笑容同她一块儿去了。 骆兰琪性子开朗,尤其喜欢说话,有些人觉得她太吵闹,但白卿卿觉得正好,刚好自己不善言辞,一个听一个说刚刚好。 “你看你看,那儿还有品香的地方,你不是正喜欢这些?我一听说就想到了你,咱们赶紧过去瞧瞧。” 白卿卿被她拉着走,心里浮现出一丝丝异样,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平亲王妃的作风。 她置办的宴请向来风雅清高,从不会花心思在寻常的玩意上,怎的还特意辟出一处做品香之用,实在奇怪。 但白卿卿还是感兴趣的,跟着去了才发现,这里人还挺多。 “卿卿,你能闻出这是什么香?怪甜的,好像我在哪里闻过?” 白卿卿轻嗅了两下道,“幽兰阁的千花醉,每月只有三十盒,我之前曾买到过一盒,给你送了一半去。” 骆兰琪一脸恍然,“对对对,是有点印象,不过那香我也没怎么用,没有你送我的好闻,也不知放哪儿去了。” 品香阁中有一女子细声细气地在说话,一一点出千花醉中所用香料,香味是如何层层变换,白卿卿走到一旁不起眼的地方安静地听,一抬头,却与平亲王妃的目光撞上。 她心里一阵懊恼,再没想到平亲王妃会在此处,但她脸上却不显,落落大大方地露出一抹谦虚的笑容,自然地转向旁处,已经在思量着找个什么由头去别的地方。 “都说英国公嫡长女擅长制香,连怀福长公主都赞不绝口,不如让她来说说这千花醉的特别之处?” 白卿卿:“……” 王妃笑容可掬地一开口,阁里众人的目光寻寻找找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第59章 明显 白卿卿温温柔柔地笑着,却也没走出来,只温婉道:“这位姑娘说得极好,换做我也补充不出什么来。” 她识得站在当中那个对自己隐隐生出敌意的女子,那是广阳侯家的二姑娘,莫可欣。 亦是一位喜爱香料之人,前世她们的名字就时常被人一块儿提起,后来…… 后来自己心系符逸,莫可欣竟也放话要与她争一争,只是又听说她是平亲王府大公子符骁相看中的,反正一团乱,她与莫可欣的关系极差,到最后白卿卿嫁给了符逸,莫可欣却没有进王府。 如今想想,白卿卿都觉得好笑。 “白姑娘笑什么?若有什么尽可以说出来。” 莫可欣盯着白卿卿漂亮的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久闻白姑娘在香料上的造诣,早想领教一二,不知你可愿意?” “莫姑娘谬赞了,闲暇时的爱好,不值一提。” “白姑娘是觉得我不配与你较量?” “并无此意,姑娘多心了。” “既如此,只当个乐子便是,对此感兴趣的也不止我一人,这里这么多人,白姑娘莫非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话一出,骆兰琪的脸色都变了,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她立刻忍不住要出头,被白卿卿轻轻拽住袖子。 好机会啊! “莫姑娘所言极是,确实不该扰了大家的兴致,奈何我今日实在没兴趣,便先行一步就此告辞。” 莫可欣:“……” 这人怎么回事?居然这样干脆地想跑?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白卿卿可顾不上旁人作何想,请罪之后便想开溜,却不料一直作壁上观,不言不语的平亲王妃此时却开了口,“卿卿既没兴致,怎好强人所难?此次宴请是为了大家开心,可不是用来让人为难的。” 第42章 莫可欣脸皮发紧,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王妃和蔼可亲地朝白卿卿招招手,“来,孩子,来我身边。” 白卿卿没走掉,心里不大开心,也弄不懂王妃的用意,慢吞吞地走过去,却被王妃亲热地握住了手。 “你不愿意,没人为难得了你,若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只管来跟我说。”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王妃待白卿卿这般态度,怕是说明了什么。 白卿卿借着行礼将手抽出来,脸上笑容天真烂漫,“王妃太客气了,怪不得陆姑娘说您如慈母般可亲,真真是一丝不错。” 她顿了一下,“怎的今日不见陆姑娘?我与她一见投缘,正想多与她亲近亲近。” 白卿卿提到陆轻云,周遭众人的脸色又变了,宣城女眷之间没什么秘密可言,更何况是这般有意思的事,早传开了,如今见白卿卿毫不避讳,态度坦然自若,白家的意思也值得深思。 王妃的眼色也闪了闪,三言两语将话头带开,只让白卿卿今日去好好玩一玩,松快松快。 从品香阁出来,白卿卿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骆兰琪被人留在里头说话,她便想着随便走一走,意思意思再找个由头离开。 第60章 善事 “白卿卿。” 身后有人叫她,白卿卿停住脚步,转身看到莫可欣从里面追出来。 她疾步走到白卿卿面前,头上步摇的流苏晃个不停。 “你今日没有兴致不肯与我比试,那么哪日可行?我都奉陪。” 白卿卿无言,“我不喜同人比试。” “你这是瞧不起我?我知道平亲王妃看中了你,我看得出来,只是那又如何,我不觉得我有哪里不如你,你会的,我不见得比你差!” 白卿卿发觉自己竟是一星半点的怒气都生不出来,甚至对莫可欣还生出了丝丝怜惜。 她轻叹了一声,语气温柔如水,“你自然不比我差,我也这样认为”,她低头瞥见莫可欣腰上随云阁售卖的香囊,“我素来觉得爱香之人都是细腻且勇敢的,只是……你的眼光不如我。” “什么意思?” “难道你没听说平亲王妃的儿子与他表妹的事?我是半点夺人所好的心思都没有,你也大可不必将我当做仇敌,我还挺喜欢你的。” 莫可欣:“!” 她脸上的震惊都掩盖不住,奈何面前的白卿卿一脸坦率,让她难得的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真的,你那么漂亮,家世又好,又有能耐,合该独一无二地被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可惜而已。” 莫可欣见她越说越离谱,也顾不得自己是出来找她约战的,神色怪异地匆匆离开。 白卿卿心情极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善事,虽然与她无关,但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女子,重走自己的老路! …… 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脚走得有些累,白卿卿觉得自己待得也差不多了,刚起了念头,只听身后紫黛轻呼一声。 转身看过去,紫黛被一个端着茶盘的侍女撞了一下,半幅裙子都被打湿,上面还占着茶叶。 那侍女眼泪都急了出来,蹲在地上不停地用帕子给她擦,“是我没瞧清楚,害得姐姐遭罪,都是我不好……” 那侍女瞧着才十一二岁,白卿卿看她也不是故意的,便让紫黛先去换一身裙子,自己找地方歇着等她。 紫黛离开后,自有下人领着白卿卿去供人休息的暖阁。 “姑娘可在这儿暂时歇歇脚。” 下人恭恭敬敬地离开,白卿卿也是真累了,便推门进去。 里头燃着淡淡的香,只是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品香阁闻得有些多,白卿卿一时也品不出屋里头是什么香,就觉得不大好闻,但也还能忍耐。 可很快,她觉得不对劲起来,尤其是听见里屋有一声动静,惊得她从凳子上直接跳起来,想也不想地迅速往门边走。 然而门被锁上了。 白卿卿心头惊惧,几番喊人都不得回应,猛地咬住嘴唇,用刺痛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身体里血都在发冷,却疾步行至里间,在床榻上瞧见了一人,居然是符逸! 但符逸的模样有些奇怪,紧闭着眼睛,脸上的血色很不对劲,红得不正常,白卿卿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相似的状态,她之前在宁宴身上瞧见过! 第61章 误会 她的目光迅速在屋子里找,果然找到了两个燃着的香炉,当机立断将里面的香给灭了。 到这时,白卿卿也觉得不舒服起来,她取下腰间的香囊放在鼻下,这不是随云阁卖的那种,而是她在见过宁宴中招之后,防患未然重新调配的,效果要更激烈。 床榻上的符逸似乎难受得紧,闭着的眼睛轻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底是一片血色,白卿卿见他的目光看过来,心底一紧,顾不得多想,几步上前,把香囊怼到了他的脸上。 屋里好半天都没有动静,白卿卿举着的手有些发酸,心似乎能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但她却一动不敢动,猜不到香囊后的符逸到底是何种状态。 又过了一会儿,符逸异于平日的沙哑声音才响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卿卿小心翼翼地挪开了一点,让符逸的眼睛能露出来,虽然依旧泛着不寻常的红色,但好歹能看得出神智还在。 第43章 “香囊你自己拿着。” 白卿卿松开手,神色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多一句废话都没有,“去把门踢开,快点!” 符逸心生疑惑,只觉得身体极度不舒坦,却因着白卿卿眉间的急切也没多问,下床走到门边,那门仍旧锁着,符逸虽然浑身不适,力气也不如以往,但奋力猛踹了几下,门应声而开。 他弯下腰喘气,身边一身轻风,白卿卿擦身而过,迅速地远离这个院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符逸脑子里乱糟糟的,似是有一团火在灼烧他的理智,但手中香囊冰凉辛辣的味道又强行将之压制下去。 他只记得母亲今日宴请,让他若是觉得困乏就来这里休息,不会让人打扰他…… 符逸强撑起精神,朝着白卿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白卿卿一路来到荷花池边,才心有余悸地停下,心口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到令人眩晕。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迅速回头,眼睛死死地瞪着符逸,他还敢追过来? “白姑娘,这到底……”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今日之事,我白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符逸在离她几步之遥停下,语气有些急切,“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白卿卿嗤笑出声,一双温柔的眼睛里只剩下寒冷,“今日,若我身上没有带着香囊,被锁着的屋子,孤男寡女,屋子里燃着催人动情的香,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她连想一想都觉得后怕,眼里生出厌恶来,这便是自己曾经痴心一片,非君不嫁的人! 符逸捏着香囊的手倏地收紧,身体莫名的异状在白卿卿的话里逐渐明晰。 他其实今日并不想出现在宴请上,是母亲软硬兼施非要他来不可,来了便让他去休息。 那屋子里的香……他用香也习惯了,并未多在意,可后来昏昏沉沉的竟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符逸不是蠢人,几下便想明白,这件事,怕是母亲安排的! 第62章 燥热 符逸口中发苦,看到白卿卿的表情,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任凭哪个女子才经历那样的凶险,都不可能会相信。 “今日之事,让姑娘受惊了,但不管如何,此事都并非我本意,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符逸垂下眼帘,忽然将手里的香囊递还给白卿卿,“这个你收好,免得旁人瞧见东西在我这儿,胡乱编排。” 白卿卿自然是不想的,但符逸在燃了香的屋子里睡那么久,若是没有香囊…… 她正犹豫着,却忽然睁大眼睛,眼前水花四溅,符逸已经跳入了荷花池中。 池水不深,堪堪到他腰部往上,只这几日倒春寒,那水冰凉刺骨,符逸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慢慢被青白色取代。 白卿卿被他来这一下搞懵了,也分不清他是苦肉计还是别的什么,但她丝毫不同情,被算计的自己才更加可怜! 有下人听见了动静跑来,看到符逸在池子里都吓坏了,忙不迭地要去将他拉上来,只符逸冷声将人呵斥住。 很快,不远处,白卿卿逃出来的院子方向有人声,动静似乎还不小,她心中寒凉,却并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就站在原地等着,等那些人听见这边的动静过来。 果不其然,乌泱泱一下子来了许多人,平亲王妃领头,在瞧见白卿卿一脸淡然地立在池边时,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闪。 再看到池子里的符逸,顿时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逸儿!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弄上来!” 符逸的状况已经非常不好,等下人七手八脚把人从水里抬上来,他浑身都在发抖,瞧着像是要昏过去。 平亲王妃着急忙慌地让人去请大夫,眼神锐利地看向白卿卿,“你可能解释解释?” 白卿卿神色自若,脸上满是无辜,“王妃这话从何说起?莫不是觉得符公子下水与我有关?” “……逸儿落水,只你一人在旁,我不过是问一问发生了什么。” “哦,似乎是符公子觉得天儿热,想下水凉快凉快罢了。” 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将手里的香囊收好,“这天我也觉着燥热,就不打扰王妃闲情雅致,先告辞了。” 平亲王妃没有理由拦她,符逸昏过去之前颤着声说是他觉得热,周遭人都听见了。 于是她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先顾着符逸。 白卿卿上了马车之后,方才的从容淡定才渐渐褪去,后知后觉地牙齿打起颤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今日自己没有带着香囊在身边,如果符逸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这辈子,会变成什么样? 白卿卿越想越怕,整个人都陷入恐慌中,把紫黛都给吓坏了。 她不能这样回去,会吓到爹娘的,“去,去燕来楼!” …… 燕来楼最高处从不对外开放,没人知道那上面有什么。 葛绍顺着楼梯盘旋而上,敲过门之后便静静地在外面候着,等里头唤他进去了,才小心地推门而入。 第63章 后怕 宽敞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全是一座座书架,上面堆满了卷轴书册。 窗边亮堂些的地方,宁宴靠坐着,手里翻看着一卷记录,面前的书案上也堆满了卷册。 “有事?” 第44章 “公子,密报,人已快到宣城,鱼还没出现。” 宁宴头都没抬,“知道了,让人盯紧点,避开锦衣卫衙门里的人。” “是。” 宁宴等了一会儿见葛绍还在,“还有事?” “这……我也不知该不该说,方才,我瞧见白姑娘来了。” 宁宴闻言勾了勾嘴角,“又是来见绮月的?” 给了白卿卿燕来楼的牌子,本以为她会宴请闺蜜显摆显摆,她倒好,回回默默地来,默默地盼着能见绮月跳舞,还怕给绮月添负担,惹的绮月凉薄的性子对着她都凉不起来。 “这回好像不是,我瞧着白姑娘的脸色很难看,似乎……要哭出来一样。” 宁宴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半晌,让葛绍先出去。 熟悉的厢房里,白卿卿让人都出去,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偌大的屋子里只她一人,白卿卿蜷在角落里,用力抱住膝盖,好像这样就能让她觉得安全一点。 真的,太可怕了! 竟有人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算计她,白卿卿这会儿稍微冷静下来,她在想,为什么。 平亲王妃肯定是不会承认的,那个小院暖阁里的痕迹,定然会清理得干干净净,与之有干系的下人也定会不见踪迹。 她说白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是一句气话,平亲王府怎么可能留下什么把柄等白家去抓?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平亲王妃要这么做,坏了她的名声,她就只能嫁给符逸?可是分明她根本不想要自己做儿媳妇,这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厢房的门“吱吖”一声被推开,白卿卿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没抬头,“紫黛,不用管我,我没事,待一会儿就好……” “什么时候燕来楼还有能让人静一静的本事。” 白卿卿猛地抬头,一双湿润的眼睛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宁宴的目光中,她反应过来赶紧将腿放下,又擦了擦眼睛,然后一想,不对啊。 “宁大人怎么进来之前也不敲门?紫黛呢?” “哦,我给支走了。” “……” 宁宴在她身前坐下,“燕来楼是个找乐子的地方,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白卿卿正烦躁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想与他周旋,起身就要往外走。 路过宁宴身边时,冷不丁被他攥住手腕,握在她手里的香囊掉落了下来。 宁宴俯身拾在手中,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白卿卿赶紧去抢,几次都落了空。 她在那屋子里闻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那香比她想象中要烈,也就靠着香囊,能一直持续保持着清醒。 宁宴注意到她眼神有一丝丝迷离,眼睛眯了眯,拉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近些。 白卿卿因着恐慌和愤怒身体发软,没站稳扑到了他怀里,她一动不敢动,宁宴的脑袋就在她颈窝旁,热腾腾的让她心里发毛。 第64章 无中生友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白卿卿奋力撑着他的宽肩站起来,脚步迅速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满脸的防备,“宁大人这是做什么!” “你在哪里沾到的香?难闻死了。” 白卿卿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举着袖子闻了闻,还有吗?好像都散得差不多了呀。 “你先把香囊还我。” 宁宴盯着她伸向自己的手,白白小小一只,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被他盯得不自在,还微微地蜷起来。 淡绿色的香囊被放到白卿卿手心,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指尖在她掌心里滑过,粗糙感惹得白卿卿一个激灵,迅速收回手,紧紧地攥着香囊,轻轻嗅了嗅。 其实她这会儿受到的影响已经不大了,但有香囊在手里,她才安心。 被宁宴这么一闹,白卿卿灭顶的恐惧似是平息了一些,尤其宁宴是锦衣卫,在白卿卿心里,那就是代表了浩然正气,她的脸色比之前要稍微好一点。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白卿卿抬眼瞟了宁宴几眼,又在他要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挪开,眼睫毛微微颤动,跟小蝴蝶翅膀似的。 宁宴心里好笑,指尖在膝盖点了点,“有话要问我?” 话音刚落,就见白卿卿忙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摇摇头,嘴唇被她咬得嫩红,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有话就说,省得再把自己憋哭,我身上可没有帕子。” “我自己有!” 白卿卿觉得这人说话真一点儿都不温柔!可她想了想,试探地问,“我是有一事,有些想不明白……” 她隐去了平亲王府和自己的身份,开始无中生“友”,她实在不理解平亲王妃的举动,明明自己趋之若鹜的时候瞧不上,却在她敬而远之之后不惜用下作的手段,她看不明白。 白卿卿觉得自己编得毫无破绽的故事,听在宁宴的耳朵里只差报她和平亲王府的名字了。 但他也没戳穿,只在听到把她和那个男的关在屋子里用迷香的时候,眼里暗沉了下来。 偏偏白卿卿一脸期待地等他解惑,仍旧湿润的眼里清透干净,宁宴心底的邪气又发作不出来。 “你……那个朋友,没瞧上人家儿子,他们就着急了,这是被盯上了。” “可是,可是他们原先是瞧不上的啊。” “摆架子而已,能有人送上门才是最好,可以高高在上拿捏得住,若是你……你朋友寻死觅活地上钩就更好不过,还能拿乔得好处,再做出逼不得已的模样,名利双收。” 第45章 白卿卿:“……” 为什么要这么复杂?人活一世,成亲不该很单纯重要的事情吗?为什么在这种事上都要算计? 她像是受到了打击,软软地歪在软枕上,目光呆滞,还不忘时不时地拿着香囊闻一闻,呆呆的模样莫名有些可爱。 宁宴的目光却冷下来,平亲王府胆子倒是够大,也就是看好了这丫头脾气软好欺负,想来是觉得家里事情不够多,才能有这般闲心。 第65章 辟邪 白卿卿眼角余光瞧见宁宴身形动了动,忽然坐直了,期期艾艾地问,“宁大人,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宁宴眉头轻挑,见她脸上不自在地泛红,知道这个请求对她来说还挺难。 “不怕我?” “……怕的,但是,你是锦衣卫大人。” 白卿卿觉得他能辟邪。 有他在屋子里,感觉邪祟都不敢轻易靠近,能让她更快地冷静下来。 宁宴不知她心里所想,语气里拿着乔,“行吧,不过只能一会儿,我时间不多。” …… 宁宴从雅间里出去的时候,紫黛急得都要咬人了,被解开穴道之后刚想大吼,宁宴朝她嘘了一声,“你家姑娘睡了,别吵醒她。” 紫黛只得收声,匆忙进去查看姑娘。 白卿卿趴在桌上酣睡,身后披了一条薄毯子,睡得面容安宁,比刚来这儿的时候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紫黛这才松了口气,安安静静地陪在旁边,等姑娘醒来。 …… 平亲王府,符逸的院子里人来人往,药的味道充满了整个院子。 王妃冷冷地看着大夫,“他如何了?怎么这会儿还不醒?” “回王妃,少爷寒气入体,神智又迷乱,两厢叠加体虚异常,方才已经用了针,怕是要一两日才能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严重!” 大夫是王妃的亲信,这会儿屋里没有旁人,他无奈地压低了声音,“那香烈得很,本就伤身,少爷用得过多,又未曾纾解,尽数淤积在体内,再加上饱受寒凉,石人也要脱层皮啊。” 王妃不耐烦地皱起眉,“明明算好了的,怎会出此差错?那丫头怎么能清醒得过来?” “白姑娘擅长用香,或许……” “我还能不知道?随云阁的香囊我也找人看过,特意不惜代价加重了香的效用,按理说不该出岔子才是!” 白卿卿运气可真好!王妃一脸烦躁,不过一个小丫头,老老实实按着自己所想的入套多好,还便宜她一个世子妃的身份,简直不识好歹! “药材紧贵的用,赶紧让逸儿好起来,王爷那边问起,只说他着了风寒,不日就能好,切不可耽搁了差事,让符骁那边捡漏。” “老夫尽力而为。” 符逸醒来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一日,他睁开眼睛,浑身无力发寒。 身边有人察觉他醒了,急忙去通知王妃,不一会儿王妃便匆匆赶来,满脸关切地嘘寒问暖,仿若一个忧心至极的慈母。 “你可算是醒了,母亲担忧得饭都吃不下,好在菩萨保佑,逸儿,你可觉得好一些了?” 望着自己尊敬了两辈子的母亲,符逸脑子里的记忆慢慢回来,眼里的光渐渐冷了下去。 王妃体贴地将他扶起来,连声让人去拿药,又说还是先喝点粥,忙得团团转。 “母亲,那香,你从哪里弄来的。” 王妃的热切倏地停住,脸上的慈祥都出现了裂缝,常嬷嬷见状,把屋里不相干的人统统赶了出去,自己关上门,也留在了门边。 第66章 结亲还是结仇 “你说的是什么香?府里香料多得很,你若对哪一个感兴趣……” “那个暖阁里给我用的香,把白卿卿骗来跟我锁在一个屋中,屋子里燃的香。” 王妃脸上的笑完全消失,盯着符逸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母亲也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瞧着倒是生了怨气,同我问罪了?” “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白卿卿,母亲是过来人,看得出来,白家亦是我相中的,若是能成,岂不皆大欢喜?” 符逸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他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用这种法子?母亲是想我结亲还是结怨?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算计一个女子的清誉!” 王妃嗤笑一声,“怎么不能?若不是白卿卿不识好歹,我用得着费那个事?这次不成,总还有下一次,我决定的事,就一定要成功。” “您是要连我也算计进去?” 王妃缓和了声音,“怎么会这么想?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白家是你最好的选择,你父亲也这么说,觉得白家比莫家更有实力,只要你……” “所以我对您而言,只是个争抢世子之位的手段,我的意愿,我的想法通通不重要?” 符逸眸色冷然地看着她,为什么上辈子他没有发现?他一直以为真心为了他好的母亲,在意的或许根本不是他,而只是平亲王世子。 “您真的把我当儿子看吗?还是说只有成了世子才配做您的儿子?我真的是您亲生的吗?” 符逸露出痛苦的表情,却不料在王妃的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慌乱,虽然好像是自己看错了一样,可他分明瞧见了。 “你这孩子,胡乱说什么呢,你才刚醒,先好好养一养,母亲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第46章 王妃匆匆离开,符逸躺在床上若有所思,脑子里恍恍惚惚,似乎像是要抓到什么一样。 …… 白卿卿清楚地知道跟平亲王府扯皮是没有结果的,她也浑然不在意符逸所说的什么交代。 她没有把这件事让爹娘知晓,她没有证据,符逸也绝不会肯帮着自己指责平亲王妃,白卿卿心里不是不恨,她只是不想做无用的事,也怕爹娘会气到失去理智。 再有就是,她也顾不上别的,她的铺子要开张了。 白卿卿给铺子取名为卿馨馆,装修布置得清雅别致,门头也不花里胡哨,以简洁温馨为主。 开张那日,卿馨馆门庭若市,白卿卿的一些友人得知后都上门捧场,白瑶瑶和白锐也各自带了好友过来,白卿卿光是招待客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阿姐,这里都是你自己想的?好漂亮!比其他香料铺子都好看!” 白瑶瑶就是个姐姐无脑吹,在友人面前大夸特夸,夸得白卿卿都不好意思,准备了好些香让她们带回去试试。 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贺礼不断地往里送,白卿卿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只是等之后核对的时候,她才发现宁宴也送了礼过来。 第67章 惶恐 宁宴不仅送了,送得还奇贵无比,一整块难得一见的龙涎香。 白瑶瑶瞧见的时候都夸张地“哇喔”了一声,“这是谁送的,这样大手笔?一掷千金?” “宁大人,与咱们家有些交情的锦衣卫大人,我也没想到他会送这么贵重的贺礼……” 白瑶瑶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转,在白卿卿肩上撞了撞,一脸神神秘秘地笑,“阿姐,这位宁大人……莫不是对你……” “别乱说,不可能。” 白卿卿斩钉截铁地否定,“宁大人不善交际,许是不知道这送礼的讲究,过些日子得空了我把东西送回去。” “为什么不可能?我阿姐人见人爱,怎么就不可能?难道他长得其丑无比,阿姐不喜欢?” “宁大人一表人才,你就别瞎猜了。” 白瑶瑶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那为何不可能?阿姐在提到这位宁大人的时候分明与提到旁人的时候不一样,只不过也没有娇羞就是了。 哎呀,好好奇,这位宁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 除了宁宴送来的贺礼,白卿卿还瞧见了符逸的,她连盒子都没打开,吩咐人直接送还回去。 符逸经由几日休养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得知白卿卿开了个铺子,特意亲自挑了贺礼,却原封不动地被送还。 这也是意料之中,符逸苦笑起来,自己如今在白卿卿心里,怕已经是个不择手段的恶人。 这段日子母亲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用香那件事也同他道了歉,只是希望此事到此为止,若再让旁人知晓,丢的是整个平亲王府的脸面。 符逸回想起那日白卿卿愤怒的容颜,他其实是想同母亲一块儿登门致歉,可母亲不愿意,说自己是要逼死她,这几日已经卧病在床,只让陆轻云照顾着。 符逸无法,他只能想着,从别处补偿。 但白卿卿显然不需要,她随着贺礼还让人带了句话,她只要他说的那个交代,就是不知,符公子说话算不算数。 一个女子被算计了清白,还能当什么事都没有?但凡他要点脸,都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符逸纠结挣扎,一边是卧病在床的母亲,一边是受尽委屈的白卿卿,他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恍惚中将父亲交给他的差事都办坏了两桩。 平亲王十分不高兴,将符逸叫到书房痛骂一顿,“本以为你是个能干的,可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王府这阵子越发不安宁,也不知是哪个阴险小人在背后捣鬼,你还如此心不在焉!” 也不怪平亲王焦躁动怒,实在是太过诡异,就好像有什么人专门盯着他们符家使坏,他还查不出来! 就很气!也很令人惶恐,在宣城,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不动声色地搞符家? 符逸低着头不吭声,平亲王见状,压下心里的火气,“为父对你严苛,也是因着对你有所期待,你切莫辜负了我往日对你的栽培,别跟你大哥一样……” 第68章 羡慕 平亲王像是要压不住怒气一般,深呼吸了几番,挥挥手让符逸先出去。 符逸莫名,父亲一向对大哥也是有期许的,甚至默许他们两人相争,也时常会拿大哥来提点自己,这是出了什么事? 很快他就知道了,还是从平亲王妃的口中得知。 卧病数日的王妃脸上,显出不输于病人的欣喜,一改之前的愁容,眼角都藏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那个蠢货被一个烟花女子迷了心智,不愧是周思纯那个贱人所生,竟当着你父亲的面拒绝与莫家结亲,还想把那烟花女子娶回来,周思纯当场就晕了过去,太令人解气了!” 王妃想一想就能笑出声来,老天有眼!让符骁自取灭亡,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看上个低贱的东西,如此一来,谁还能跟逸儿争抢世子之位? 符逸眉头轻轻动了动,这事儿,上辈子似乎没有闹出来。 不过他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蛛丝马迹,只是上辈子白卿卿与他的亲事太过沸沸扬扬,莫家那个二姑娘也掺和其中,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注意过符骁的意愿。 第47章 却原来他对那个女子这样用情至深,宁愿放弃世子之位? 符逸心底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丝羡慕的情绪来。 符骁的事这么一出,平亲王妃不药而愈,浑身上下都爽利了起来,“事已至此,你父亲对符骁大失所望,莫家那边也是不用去想了,如此的话,咱们也就不一定非要娶他白家的姑娘。” 这让平亲王妃甚是舒心,“原本我也是瞧不上的,看着单纯听话,实则却还有些心眼,这样的女子娶回来,难免会让我不痛快,你放心,母亲会重新给你相看。” 符逸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从前他对亲事怎么都好,但如今,他不愿意了。 “我的亲事,总要我自己觉得好才是,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王妃刚要发作,瞥到符逸平淡无波的表情,硬生生地忍了下去,脸上换了勉强的笑容,“母子哪里来的隔夜仇,你这孩子,是还跟母亲生气呢,也罢,这事儿不着急。” 她换了个话题,“轻云这阵子侍疾辛苦了,你找个时间陪她出去走走,别闷坏了,她是你表妹,你做兄长的该多照顾她才是,我生病都是她前前后后地忙,累的小脸都瘦了。” 符逸不置可否地应下,问了人得知宣城要有个诗会,想着陆轻云喜欢这些,便着人去安排了下去。 …… “阿姐,你说好要陪我去诗会的,可还算数?” 白卿卿从香料中抬头,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那个有什么什么公子云集的诗会?” “对呢!放鹤公子,玉公子,青柳公子……上回的诗会引了许多人关注,听说这次还会有其他的人来,可以一饱眼福了!” 白卿卿轻笑起来,去了旁边的铜盆里洗手,“答应过你的事自然是作数的,只我从前鲜少去那样的场合,也不知去了该做什么。” “欣赏美人足矣!” 第69章 妨碍 白瑶瑶说得眉飞色舞,说她们去就纯是去欣赏的,人多看一些美好的事物有益于身心健康,又能开阔眼界,往后才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地给骗了。 白卿卿被她逗得直乐,第二日果然信守承诺,同瑶瑶一块儿去了那诗会长见识。 前世白卿卿极少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觉得没意思,亦或是认为没人能比得上符逸,如今来了之后才发觉,自己又浅薄了。 “竟如此多人?” 白卿卿下了车有些瞠目结舌,似乎大半个宣城的年轻男女都汇集在这里一样,入目可见到处都洋溢着青春气息,不得不说,确实养眼。 “咱们来得不早不晚,瞧着还没开始,诗会的精髓,就在看各色才子各显神通,虽然有时候也听不大懂,但就会觉得挺厉害。” 白瑶瑶拉着姐姐一路往里走,除却赛诗的地方,周围布置得也堪称美轮美奂,精巧雅致,十分符合才子佳人的气质,走在其中,都有种自身才华得到了提高之感。 白卿卿觉得有趣,见着元音等人来找瑶瑶,便让她过去说话,“我自己走一走看一看,你且去玩吧。” 这地方,便是随便逛逛对白卿卿来说都是新奇有趣的,她就按着自己的心意闲庭信步地逛,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面有声音,正要礼貌地避开,然而一听发现,前面仨她都认识。 “莫姑娘误会了,是姨母让表哥陪我来散心,我可是碍着你与表哥说话了?只这地儿人生地不熟,我也不知该去哪里好,莫姑娘不必介意我,只当我不在就是,我不会打扰你与表哥的。” 如此轻柔体贴的话语,若自己是那个表哥,怕也觉得她懂事温柔,白卿卿在心里失笑,只是站在他们面前的莫可欣,一定不会这么想。 莫可欣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不耐烦来,“我本就没有要与你说话的意思,你能妨碍什么?” 她直直地盯着符逸,“我只问你,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你与你表妹情投意合,可是真有此事?” 陆轻云脸色微变,眼神立刻就朦胧起来,“这种事情,你一个女子怎好随意说出口?” 莫可欣抬了抬眉,“有什么不可以?你情我愿的事儿何必遮遮掩掩,搞得见不得人一样?” 树后的白卿卿掩了掩嘴,这莫可欣的脾气还是这样,直来直去,上辈子她就领教过了,愣是不管莫家给她与符家大儿子议亲,正大光明地表示她看上的是符逸。 这样的性子若不带着偏见,白卿卿其实十分欣赏。 只是陆轻云约莫是欣赏不来,一张俏脸红得都要透了,想说什么又碍于符逸在身边,几番张开嘴又闭上,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急切地盯着符逸,似是含着无限风情。 符逸没注意到陆轻云的表情,在他心里,莫可欣是个很奇怪的人,任凭哪家女子家中正在议亲,都不会似她一样离经叛道。 上辈子他也没怎么注意到莫可欣,只听母亲多番提过,说是个鲁莽的丫头,却帮她解气得很,本是符骁的议亲对象却放话倾慕符逸,可把母亲给乐坏了。 第70章 没怪你 符逸那会儿只觉得麻烦,根本没有多关注莫可欣,今日一见,果真是是个鲁莽的。 “此事与姑娘有何关系?姑娘拦住我们莫名发问,我就要如实告知?” 莫可欣眉头皱了皱,心里对符逸的印象差了几分,“符公子莫不是也羞于开口?我可是听说了,平亲王妃几次三番提及白卿卿,宣城人都以为符白两家有意结亲,你若与你表妹情投意合,又做什么要妨碍到白卿卿的名声?” 第48章 闻及此言,已准备悄然离开的白卿卿愣了一下,她再没想到莫可欣竟是在为了她出头。 见她提到白卿卿,符逸同样诧异,略一思索,“我与我表妹之间清清白白,只有兄妹情谊,我不知姑娘从哪里听到的传闻。” “你不知?满宣城都传遍了,平亲王妃待这位陆姑娘如亲女儿一般,身上一应穿用都是你送的,难道是假话?” 莫可欣的目光挪到陆轻云身上,见她脖子上挂了个璎珞圈,随口问,“这璎珞挺好看,是不是符公子送的?” 陆轻云收起因为符逸之言而心碎的眼神,低下头,轻声道,“这是表哥送我的生辰礼……” 莫可欣眸子闪了闪,又扫到她腕间,一对墨玉嵌金镯子,“这镯子也不错,也是生辰礼?” “这……是表哥出远门带回来的。” “呵。” 莫可欣勾了勾嘴角,白卿卿说的果然是真的,她看符逸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对劲,嘴角的笑容也显出几分讥讽的意味,“符公子敢做不敢当啊,我还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算是我看走了眼,若非白卿卿提醒我,我还蒙在鼓里,当真以为你跟你表妹只是兄妹情深呢。” “你说白姑娘,她说了什么?” 莫可欣因为自己之前眼瞎,心情不怎么美丽,正要发泄发泄,忽然从一旁疾步走出来一道身影,瞧见了自己眼睛似乎都一亮,直直地朝她走过来。 “哎呀你怎么在这儿?我都找了你半天了,说好了一块儿逛逛你怎么都不来找我,害我白等许久!” 欣喜中带着撒娇的口吻把莫可欣给整懵了,眼瞅着白卿卿过来熟稔地挽住自己的手臂,她半边身子都是僵的,吭哧半天才冒出几个不成句的字,“什么找你……你等我?你……” “好啦我也没真怪你,瑶瑶说那边可热闹了,我特意来找你的,咱们赶紧去看看。” 白卿卿笑眯眯地挽着她转身就走,仿佛根本没瞧见符逸和陆轻云,不容莫可欣拒绝地把人给拽走了。 莫可欣被拽出去老远,完全瞧不见符逸和陆轻云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要与你一块儿逛逛?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白卿卿手这才松开,似乎拽她消耗了过多的力气,鼓着脸揉了揉自己细细的胳膊,“你怎么都不配合我,拉得我费那么大的劲,手都疼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不是,也不是我让你拉我的!” 莫可欣很气,差点就被她给带跑了!这人一脸无辜的样子,本能地就让人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错。 第71章 我懂 白卿卿很是自来熟的满脸笑容,“我不拉你,你还要跟他们白费口舌?这么好的天儿,这么好的诗会,人杰地灵,时间都浪费在他们身上太可惜了。” 她朝莫可欣贴近了一些,“我听到了一点点,你是不是为我打抱不平来着?” 莫可欣立刻红着脸跳脚,“谁为你打抱不平!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就是、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做派!” “我懂我懂,我就问问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不好意思!” 莫可欣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解释,奈何白卿卿就一副纵容体贴,她说什么是什么的模样,就更让人生气了。 “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思和盘算,我都不在意,我本也不会跟符家牵扯上什么,你看这诗会……” 白卿卿指着不远处的人群,莫可欣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又听她说,“随处可见青年才俊,听说还会有……什么什么公子和什么什么公子,都是声名远播的绝代才子!咱们就是出门太少,眼界太浅,随便瞧见一个都觉得人中龙凤,其实呢,见得多了也不过如此。” 她说完,就见莫可欣眼神怪异地看了她半天,“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如今的我?” 白卿卿淡粉色的嘴角仿佛有魔力一样,莫可欣不自觉地开口,“那还是如今……不对,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她反应了过来,额角一突突地跳,却见白卿卿满脸受伤的模样,手捂着心口,“可是我挺喜欢你的呀,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呢?我哪里不好吗?你再看看呢?” 莫可欣:“……” 她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要仓皇而逃,走远了似乎听见身后白卿卿的笑声,却不敢回头确认。 这都什么事! 白卿卿笑得不行,“先前也没觉得莫可欣这般有趣,亏了亏了。” 紫黛无奈地摇头,“姑娘,您做什么要逗莫姑娘?把人都吓跑了。” “没逗她,我是真挺喜欢她,她这样的性子实属难得,不该被小情小爱给搅和。” “可她若真对符公子一往情深执迷不悟呢?” “所以我才让她多看看长见识,今儿不是有各种公子吗,兴许瞧了之后她就觉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下才俊千千万,何必只选一个看?岂不可惜?” 白卿卿仗着此地无人说了个痛快,谁料忽闻一声轻笑,她脸色突变,四下探寻,才见一人施施然从墙角后绕过来,在白卿卿开口前行礼,“在下不是故意偷听,实在是……我先来的。” 白卿卿这才发现墙角后竟是一处供人歇脚的地儿,从人石桌上茶盏茶杯能看出,他在此处确实,挺久了。 第49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人态度极好,又长相清俊超然,语气温和,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那是我扰了公子的雅兴,该我赔罪才是。” 白卿卿只想赶紧走人,想起方才自己说了什么,绣鞋里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第72章 顺路 那人轻笑道,“无妨,姑娘想法别具一格,豁然洒脱,令人钦佩,不知在下可能有幸邀姑娘喝杯茶?” “……” 白卿卿觉得这人太客气了,不过这地方确实清雅安静,景致也好,她走了半天确实也累了,周遭伺候的下人齐全,于是也就顺势坐下休息一会儿。 谁料此人的言谈举止十分令人舒服,尤其见识广博,经由他口中说出来的事,精彩纷呈又语气谦和,听的人引人入胜。 那都是白卿卿两辈子都没接触过的东西,早忘了她只打算稍坐片刻,眼睛睁得圆溜溜,目不转睛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提出问题来。 那人耐心地为她解答,哪怕有的问题稍显幼稚他也不曾表露半分,白卿卿对他的好感迅速攀升,是个可结交的君子。 “公子真是学识渊博!” 白卿卿震惊,“此次诗会我真是来对了,只听妹妹说过会有什么什么公子云集,各个才华横溢,却不知竟然当真如此,依我所见,公子的学识一点儿也不比那些个公子差。” 裴凌舒失笑,“姑娘所说的什么什么公子指的是?此次诗会似乎来的公子众多?” “我就是没记住,那些名头一个比一个花哨,玉啊金,鸟啊禽的,绕口得很,但那不重要,我只是觉得裴公子并不比他们差。” 白卿卿一直就是个坦率的人,要不上辈子也不会那样热烈地要嫁给符逸,她喜欢谁就会表现出来,白家的子女一向如此。 裴凌舒温和地笑着,“白姑娘谬赞,姑娘天真烂漫,不可多得,我也本以为这次诗会有些无趣,如今却不这么认为。” 说话间,有个小厮跑来与裴凌舒说了什么,他施施然起身行礼,“在下有些事要先行一步。” “无妨,别耽搁了你事情。” 白卿卿觉得这里甚好,等人走了还想自己再待一会儿,这个角落能隐隐看到树丛后的人群,看着他们热闹,自己悠然自得地品茶,不失为一种乐趣。 只是她刚享受独自一人的快乐,就被来人给中断了。 “宁大人?” 白卿卿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惊喜让宁宴的眉头微微松了松,他大马金刀地在她旁边坐下,翻了个干净的茶杯,熟练地自斟自饮起来。 白卿卿着实惊异,“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看诗会的吗?没想到宁大人也这般风雅。” 宁宴喝完了茶瞥了她一眼,“顺路而已。” ……是要去做什么能顺到这里? 白卿卿乖觉地没继续问,又听宁宴道,“方才无意听到你们在说瑞都的习俗,简直错漏百出。” “宁大人怎么还偷听我们说话呢。” “我用得着偷听?偶然听到罢了。” 宁宴蹙眉,“要不要听些正确的?” 白卿卿眼睛立刻亮起,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要!” 宁宴说的与裴凌舒确实不一样,不过之前裴凌舒也说了,他并未亲自去过瑞都,知道的也都是从书上或是他人口中听来的,而宁宴不一样,一听就能听出这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代入感更强,仿佛身临其境。 第73章 顺毛 白卿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得入了神,粉嫩的嘴唇不自觉地张开,呆呆的样子。 宁宴说着说着,忽然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托,给她嘴合上,白卿卿回神,脸立刻涨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用眼睛瞪他,里头嗔怒和埋怨让宁宴嘴角绷直了一些。 “你还真是好骗,旁人说什么都信?” “我才没有。” 白卿卿知道他又要开始嘴坏了,收回目光也不跟他辩解,“我分得出来好坏,你又没有骗我。” 宁宴舔了舔后槽牙,不像之前那样说两句就气哭,却变得好像越发软糯可口,像个香甜白软的糯米团子,让人想咬一口尝尝。 “方才听你一直在夸那人,又说他不输给诗会上其他人,怎么,你见他与人比试过?能下此定论?” 白卿卿有些莫名,“那只是我觉得而已,裴公子学识广博,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厉害。” “那是你见得少,学识广博还能说错?” 这就不讲道理了……白卿卿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对裴凌舒发难,忽然间福至心灵,试探道:“我见得也不少,虽然裴公子比大人你稍稍逊色一点,但已是出类拔萃的。” 她这话一出,就见宁宴嫌弃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满意,只语气仍不屑,“我与他们有什么可比的。” 白卿卿:“……” 她心里只觉得好笑,忍不住浅浅地弯起嘴角,“那是,大人文韬武略,自然不需与他人相比。” 毛抹顺了,宁宴说话也不带刺了,“正好,有件事正要找机会告诉你,自打随云阁开始卖香囊之后,宣城以香迷惑人的事件变得寥寥无几,此番风波算是过去了。” “真的?” 白卿卿大喜过望,“竟这般有效,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着。” 她心里总算安稳了下来,“我都做了好几回噩梦,回回都梦到因为那香被抓去入狱……” 第50章 宁宴撇撇嘴,拿了碟坚果连碟子塞她手里,“有那闲工夫多吃点东西长长肉,大点儿风就能吹跑了似的,还成日胡思乱想。” 白卿卿皱着眉看着手里的坚果,想了想又放回去,“剥不开,手疼。” “……真是娇气。” 宁宴翻了个白眼,却将碟子拽到了自己面前,手指一捏一个,全给她捏开了才推过去。 咔嚓咔嚓的动静清脆悦耳,白卿卿忽然问,“你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才来诗会的吧?” “呵,说了只是顺路,你觉得我有那么闲?” 虽然确实是如此,没想到一来就看到那个长得像狐狸似的裴凌舒又在装小绵羊,偏生白卿卿还一脸崇拜的模样。 见他否认,白卿卿于是不再多想,欢喜地看着眼前的坚果,她挺喜欢吃的,这会儿碟子里的都被捏开,能轻轻松松从里面挑出果肉来,于是开心地跟宁宴道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低头开始吃。 宁宴嗤笑一声,又娇气又没心没肺,迟早被人骗了去。 第74章 精彩 宁宴的手之后就没停下,干脆将桌上果碟中的坚果都拿到了面前,等全部捏开才拍了拍手,语气蛮横,“都吃完,别浪费了。” 白卿卿苦着脸看着一桌子开了口的坚果,“这么多……” “吃不完就带回去慢慢吃。” 宁宴站起身来,在这地儿待得时间有点久,得回去了。 “等等”,白卿卿叫住他,“前些日子我铺子开张,你送的贺礼太贵重了,我正想着何时送还给你,可我也不知该送去哪儿……” “送你你就留着用,那种东西,我多得是。” 宁宴背朝着她摇了摇手,身形一晃便消失了,留白卿卿瞠目结舌,“多、多得是?” …… 那些坚果白卿卿当然吃不完,但她也确实没敢浪费,让紫黛包好了带上。 找到瑶瑶的时候,她正与一个男子刚说完话,见到白卿卿立刻笑眯眯地过来,“阿姐,你去哪儿逛去了,我出去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这是什么?” “额,这个是……” 白卿卿尽量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解释了坚果的来历,说了她只是不想浪费别人帮她捏果子的一番好意,所以才会带着。 白瑶瑶贴心地表示理解,白卿卿暗暗松了口气,却没瞧见妹妹滴溜溜的眼神在那包坚果上直打转。 锦衣卫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那么贴心地给阿姐开坚果吃,还一开开这么许多? 有问题! 阿姐性子单纯,别几个坚果就被人给诓了去,是时候得找机会会会这位宁大人了。 诗会正式开始,有白瑶瑶在旁解说,白卿卿能很容易地体会到诗会的精彩之处,一些容貌才华出众的年轻男子,风采翩然,出口成章,虽然气氛激烈却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就是可惜了,放鹤公子临时有事先走一步,否则那才是一枝独秀,丰神俊朗。” 白瑶瑶对放鹤公子十分推崇,白卿卿倒是没什么遗憾,只是婉言安慰她,别的公子也各有长处,她瞧着都不错,还没劝几句,白瑶瑶又满血振作,“阿姐说的对,咱们一定要多看看,把遗憾补回来。” 白卿卿:……她没有这样说…… …… 诗会圆满落幕,参与之人无不心满意足,津津乐道,回去的路上,看着宣城年轻男女一张张年轻好看的笑颜,白卿卿有种岁月静好的感叹。 这样平和的气氛,如有可能,她愿能维持一辈子。 就在这日夜里,宁宴孤身护送一人入宫,进了一座偏殿面圣。 半个时辰之后,那个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得以面见圣颜的人,被人抬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支龙形金簪,尖锐的簪子在他的喉咙上扎出了一个血窟窿。 浑身的血像是给他披了一层红色的斗篷,被人悄无声息地抬了下去。 半夜下起雨来,宁宴站在偏殿外守着,皇上一整夜都未回寝宫,独自在偏殿里直到天明。 看着朦胧的雨雾,宁宴闭了闭眼睛,玄朝,怕是要变天了。 第75章 似水绵长 符逸从诗会回来之后,性子古怪沉闷不爱说话,对王妃也依旧全无先前的顺从,王妃知道他还在计较自己的手段,可她觉得这孩子有些绕不过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为这点事儿,为了个外人跟自己闹别扭,实在是不明智。 其他还好说,符逸在对陆轻云的事上,王妃再让他做什么,他一概推脱拒绝,这让王妃很不痛快。 她把陆轻云叫去问,陆轻云垂着头支支吾吾,“许是……表哥听了外面的传言,觉得不妥的缘故。” “那孩子就是脸皮太薄,大男子被人说两句又何妨?” 王妃叹了口气,拉住陆轻云的手,缓和了语气,“你别伤心,逸儿是我养大的,我最是知道他,他这是害羞呢,你与他青梅竹马,姨母也知你心思,定会为你做主。” 陆轻云露出轻浅娇羞的笑容,被王妃搂在怀里,“我膝下无女,早把你当亲女儿看,原本想着许是要委屈你等一等,如今瞧着怕是都不必,干脆,就让这传言坐实便是。” “姨母……” 王妃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笑语嫣然,“等再过些日子,你怕是就要改口了。” 第51章 两人这里其乐融融,符逸站在平亲王面前,气氛却甚是凝重。 “皇上近来圣意不明,提起几桩许久之前的往事,还召见了我和英国公,倒是让我想起从前与他们几人在外征战御敌的岁月,一晃,这么多年了……” 平亲王很是感叹,话头一转,“你与白家女儿如何了?当年我与白景怀并肩作战,就曾戏言要定个娃娃亲,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你母亲给你相看的也是白家的女儿,着实是不可多得的缘分。” 符逸沉默了一会儿,“母亲对白卿卿颇有微词,想让我娶陆轻云。” 平亲王脸色一变,“荒谬!我看她是糊涂了,成日把人家的女儿养在身边也就算了,你的终身大事怎可这样儿戏?” “外头已有我与陆轻云的传言,母亲待她亲厚,我……无力辩解。” 符逸无可奈何一般,平亲王怒瞪他,“这点事都解决不了?知道你孝顺,但没让你愚孝!整个王府往后还要交到你的手里,你也这般听之任之?” 他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明儿我就让人把陆轻云送走,这么些年在府里吃住都随她,如今年纪也大了,大姑娘家不方便继续借住。” 此事就这样定了,平亲王可不会去管王妃的意思。 “宫里传来的消息,今年的夏历节,怀福长公主也会出席,你到时好好表现,我再去与白景怀说说,这事儿兴许就能定下。” “对了,贤妃让人送了盒香过来,你顺道给你母亲带过去,是她向怀福长公主要的,觉得味道甚好,特意给你母亲留了一点,也算把陆轻云送走的一点补偿。” 符逸接过香盒,本是随意一看,人却是像过了电似的僵住。 那盒子上写了香的名字,“似水绵长”。 似水绵长……恍惚间,他看到上辈子白卿卿兴致勃勃地给他看新做的香,娇俏期待地靠在他肩上,央着他给香取个名字。 第76章 巧合 那香的味道……如烟如雾,久久不散,十分惊艳,他便拿笔在纸上写了这个名字,似水绵长。 难道是个巧合? 符逸颤着手,当着平亲王的面将香盒打开,里头飘散出来的香气,熟悉的仿佛从灵魂深处钻出来,险些让他拿不住东西。 平亲王嗅了嗅,“这味道果然是不错,也就贤妃与你母亲关系交好才舍得,听说这些都是白家那丫头给怀福长公主做的,年纪轻轻本事不小,哄得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为英国公几番美言,他儿子得了不少好差事。” 符逸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脑子像是被雷劈炸开,神情都变得恍惚。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相隔一世,同样的香用了同样的名字,这得是什么样的巧合? 那如果不是巧合…… 他震惊到目眦欲裂,是了,自己可以重活一世,为什么卿卿不可以? 回想她这世与自己相见的态度,符逸心里有什么逐渐明晰起来。 他抓着香盒就往外跑,平亲王被他惊得连唤几声都未曾听见。 …… 卿馨馆的生意比白卿卿预想的要好。 乔氏告诉她,铺子开张头三个月亏本很正常,要慢慢来,用心经营才能一点点走上正轨。 可白卿卿去看了账簿,“已经有盈利了?” 管事笑呵呵地回答,“可不是,东家做的香十分受欢迎,老夫经营铺子这么多年,也是鲜少见到势头这样好的。” 白卿卿心知这其中有怀福长公主的相助,卿馨馆开张的时候,长公主特意让人大张旗鼓地送了贺礼来,于是宣城有心人都知道她开了个香铺。 能得长公主青睐的香,那必定是有不凡之处,单就这一点,就值得买回去试试。 不管如何,铺子生意好是再好不过,白卿卿喜出望外,在她亲手捯饬的铺子里转悠,怎么看怎么喜欢。 “姑娘,符公子在外头想见您。” 白卿卿笑容收敛,“符逸?他找这儿来做什么?” 人到了门口,白卿卿的教养让她做不出闭门不见的举动,于是将人请进来。 符逸神色如常,客客气气地同她打了招呼,“上回恭贺开张的贺礼你没收,我便想亲自给你送过来。” 白卿卿只想笑,“在你母亲算计我之后,你是如何做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出现在我面前的?” “我很抱歉,此事……是我母亲做得不对,我替她向你……” “不必了。” 白卿卿面色冷肃,“我就明说了,我不欲与你有任何牵连,符公子前程似锦,我与你也不熟,若是可以,还请公子往后绕着我走可好?” 符逸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看到她眼底的决然和冷淡,曾几何时那里充满了雀跃和期待,而如今,再也瞧不见了。 他低下头,似是认真思虑,而后道,“既如此,这盒凝脂你且收下,对你手上的烫伤应有帮助,用法是每日三次……” “不是两次吗?行,我收下,你就……” 白卿卿说着说着没了声,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已经接到手里的凝脂突兀地从指尖滑落,摔在地上。 第77章 是我 馥郁芬芳的膏脂从盒子里摔溅出来,在地上洒下星星点点,白卿卿却什么都注意不到,下意识地用力握住自己的手。 这对话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本能地作答。 第52章 那道烫伤曾让她羞于伸手,用了好些东西都褪不掉,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结。 每每王妃刁难她,白卿卿难过无奈的时候,符逸经常会不知从哪儿带回来一些凝脂药膏,费尽心思一般,那会儿白卿卿觉得他对自己是上心的,只不过是不善表达,他心里是有自己,是记得她的,因此再大的委屈,她就想着忍一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她如今,手上根本没有烫伤! 白卿卿看着符逸,牙齿微微打颤,瞥见他似是要有举动,慌不择路地往后猛退了几步,撞在椅背上也不觉得疼。 符逸的眼睛里似有万千春水,“卿卿……” 白卿卿指尖掐得死紧,竭尽所能地荒唐与震惊死死地按捺回去,“我与符公子并不熟,你不该这样唤我!” 只要咬死了不承认,白卿卿下定决心,只要死不承认,方才就只是个意外,她和符逸就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符逸心里已然确认,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卿卿,也还是那个卿卿。 他心里狂喜,心口汹涌澎湃,有千万句话想要跟她说,却在看到白卿卿防备冰冷的眼神后,尽数哽在喉咙里。 白卿卿已经不是从前的白卿卿,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大半,只眼神依旧戒备着,“我还有事,不便招待,符公子请回。” 她的表情全然只把符逸当做个不熟悉的人,符逸心口锐痛,“卿卿,是我,我也回来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与符公子并无往来交情,还请公子自重。” 她冷着脸要送客,符逸上前一步拦住她要离开的脚步,“我知你怨我恨我,是我疏忽大意,害得你枉死,是我的错,你离开后那些年,我过得生不如死……” “你若再胡言乱语,我要喊人将你赶出去了!” 白卿卿多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说,俏丽的脸上布满怒容,那是符逸陌生的表情。 见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符逸猛地开口,“你不想知道,白家之后如何了吗?” 白卿卿的脚步停了下来,一双杏眼里涌出痛楚的情绪,柔嫩的嘴唇硬生生给咬出血来。 她缓缓转身,符逸在看到她唇瓣上的艳红时,心里顿生悔意,这怕是她心底最深沉的噩梦,自己却用来戳她的心。 符逸当即想同她道歉,“我、我不是有心戳你痛处,我只是、只是……一时情急……” 他闭了闭眼,没等白卿卿发问,便将上辈子白家的下场说了出来。 白家举家入狱,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通敌之罪当诛九族,无人敢替白家求情。 只后来听闻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偶然发现一处蹊跷,将此案拖了下来,然而白卿卿身死的消息也不知如何传进狱中,她母亲生生哭晕,其后一病不起,在狱中病逝。 第78章 补偿 白景怀在狱里留下一封血书,也追随爱妻而去,那封血书落到锦衣卫指挥使手中,呈给了皇上,白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被改判流放…… 再后面的事,符逸不敢多说,只这些已经让白卿卿摇摇欲坠,若再让她知晓她的弟弟在流放途中身死,哥哥被断了双手,妹妹下落不明…… 白卿卿喉头涌出一阵腥甜,眼前一阵阵黑色,心口疼的像有人拿了一把尖刀,捅进她心里来回翻搅,她跌跌撞撞地扶着桌子边才勉强站稳。 “卿卿,都过去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此事重演,你信我,我那时候离府其实是因为……” “够了!” 白卿卿尖锐的声音打断了符逸的话,一张脸苍白得如纸一样,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因为悲痛泛出的猩红色怎么也压不下去。 骤然得知符逸竟也重生回来的震惊,此刻已经逐渐散去,她心里只余悲凉,看符逸的眼神如同古井,从未这样平静冷然过。 “够了,到此为止吧。我不恨你,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到你,但你不该再来招惹我,符逸,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 冰凉如瓷器的声音,将符逸得知真相满心满怀的冲动全数击溃,他胸口仿佛空了一块,凉飕飕的,一阵一阵地痉挛。 他宁愿卿卿恨他,怨他,他可以忏悔补偿,可以尽一切努力将上辈子的遗憾痛苦都弥补上。 可白卿卿却说,要自己放过她。 符逸重活过来后头一次真正慌起来,他在白卿卿的眼睛里全然看不见自己,她对自己的冷淡不是因为没有在意到他,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好像是彻彻底底的,要跟他划清界限。 “卿卿,我做不到,我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你,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我想……” “好啊。” 出乎意料的,白卿卿竟然应了,甚至还能笑一下,只里面半点感情都没有,她一双微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符逸,嘴角的笑容似是有些嘲弄,“你觉得对不住我?想弥补我?也行,我只有一个愿望,我要白家平安。” 她黑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丁点儿波动,“你可知道我是为何饮毒身亡?” “母亲说,你忧心家人,得知他们被定罪要问斩,想与他们一块儿……” “呵呵呵呵,王妃还是一如既往,所以你也就信了?” 符逸没说话,却是摇了摇头,紫黛殉主前说的话,被母亲说成是要挑唆他们母子关系,悲痛至极的符逸却还没理智尽失。 第53章 白卿卿也不在意符逸上辈子究竟信了没有,自顾自道:“她告诉我,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有由头帮白家,是她给我了毒酒,告诉我她多贴心,那酒喝下去必死无疑,她说要成全我的孝心。” 白卿卿痛苦地闭上眼睛,破了嘴唇直发抖,若她知道她的死会让爹娘伤心欲绝死在狱里,她绝不会喝下毒酒! “那酒可真毒,搅得我五脏六腑都溃烂了,还能清醒地感受到死亡的来临,你不是要补偿我吗?我只要白家平安,上辈子我死了你没做到,这辈子你若做不到,就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 符逸哪里有不肯的,至少,卿卿肯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 第79章 没见过 卿馨馆雅室,白卿卿独自一人坐在里面,眼里没有焦点,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自符逸离开后,她已经动也不动地坐在这儿快一个时辰了,外头的紫黛心急如焚,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因此紫黛见到宁宴的时候,一改之前的不情不愿,急忙进去通报。 白卿卿半天才对她的话有反应,却又好像全不在意,“我今日,谁都不想见。” “那我这就去请宁大人离开。” 紫黛刚要退出去,白卿卿头又抬了起来,“请他进来吧,刚好,有件事想问他。” 宁宴一进屋子就察觉出白卿卿不对劲,她安静地坐在那儿,听见了响动也只略抬了抬头,那双令他觉得清澈灵动的眼睛里,却一点神采都没有。 宁宴下意识地皱眉走过去,“被欺负了?怎么这个模样?” 白卿卿置若罔闻,没头没脑地忽然问他,“宁大人,你们指挥使大人,是个好人吗?” 宁宴一愣,“怎么问起这个?” 白卿卿神色木然地等了一会儿,忽而又垂下眼,“算了,只当我没问过,我就是好奇。” 她脑子此刻转得很慢,本能地不愿去想事情,请宁宴进来也只是突发奇想,“宁大人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您去忙吧。” 宁宴愕然,气笑起来,自己才刚进屋吧? “要赶我走?” 白卿卿不知畏惧地“嗯”了一声,看起来头铁得很。 她状如游魂的样子让宁宴眯起了眼睛,反而在她旁边大咧咧地坐下来,“可我不想走。” 白卿卿抬眼看他,只是眸子依然涣散,“我很难过,想哭,怕你看到了烦,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快忍不住了。” 宁宴:“……” 她眼睛确实开始泛红,像个小兔子一样,宁宴不在意地一挥手,“无妨,我又不是没见过。” 他话音刚落,就见白卿卿的眼睛里滚出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顺着瓷白的脸颊滑到下巴,滴了下来。 这个……宁宴当真没见过…… 白卿卿哭得无声无息,只有大大的眼睛里一颗一颗地沁出眼泪,很快将她膝盖的裙子打湿。 之前白卿卿确实在他面前哭过,但那会儿她哭得隐忍,不想让自己哭泣的样子被人瞧见,可这次不同,大颗的泪珠根本止不住,仿佛是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伤心欲绝,源源不断,痛彻心扉。 宁宴慌了,比被数人围攻逼入绝境还要慌,竟是本能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他没有帕子! 这么哭下去不得把身体里的水都哭出来?他为难地往白卿卿身边靠了靠,“被欺负了不还有我欠你的人情,光哭可没用,你……” 白卿卿什么都听不进去,大大的眼睛已经有点肿,但她好似个失去了魂魄的娃娃,眼瞳深处只看得到无尽的伤心,一碰就会碎一样。 宁宴长叹一声,帕子没有就没有,好歹有衣服。 将人小心地揽过来,宁宴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明明最不耐烦看人哭哭啼啼的样子,偏偏她哭的让人只有焦躁没有厌烦。 第80章 心惊 白卿卿被包裹在宁宴的衣服里,闻到了他身上淡淡冷肃的味道,她此刻脑子极度不清醒,沉浸在前世白家的悲痛中,宁宴身体的温度和熟悉的香味,让她忽然整个人就崩塌了。 呜咽声从怀里溢出,白卿卿的身子抖得仿佛刚离开母亲的幼崽,手紧紧地攥着宁宴的衣服,用力到指尖泛出青白的颜色。 宁宴不熟练地轻轻给她顺着后背,也没开口安慰,实在是不会,也知道怕是没用,就让她痛快哭一场就好。 只他不明白,白卿卿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巨大的悲伤,像是能将她给吞没一样。 白卿卿什么都顾不得,她一想象爹娘听到她的死讯悲痛离世,就感觉天都要塌了,她怎么会这么不孝,亲事让爹娘操心,白家遇难她非但帮不上忙,还害得他们伤心过世,她简直枉为人女! 白卿卿像是要将上辈子的眼泪统统哭出来,厢房门外,白瑶瑶制止了紫黛去通报。 “你说里头是宁大人?” “是,二小姐,您赶紧进去看看吧,姑娘从未哭得这样伤心过!” 白瑶瑶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别告诉阿姐我来过。” 阿姐脸皮薄,能当着宁大人面哭,这位宁大人在她这里的地位怕是不一样,自己若这会儿出现,没准阿姐觉得不好意思,往后就不与这位大人来往,自己岂不是罪人。 “宁大人来之前阿姐就不对劲了?她见了谁?” 第54章 “平亲王府的符逸少爷,姑娘似乎与他争吵了两句,人走之后姑娘就失魂落魄的样子。” 白瑶瑶问明白了才离开,让紫黛去备好消肿的东西,阿姐肯定不愿让家里人看出来。 白卿卿哭到眼睛和头都开始发疼,浑身的力气消耗干净,才慢慢停下。 她听到雅间的门轻轻开了又关,一个冰凉的东西蒙到她脸上,让酸疼的眼睛略略舒服一些。 “你的丫头送进来的,敷着,肿得厉害。” 白卿卿想自己拿着,手摸索着过去却摸到了宁宴的手背,又赶紧缩回来。 “哭够了?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眼泪。” 宁宴看着都觉得心惊,小小一个人儿,一直哭一直哭,也不怕把自己哭晕过去。 方才不觉得,白卿卿哭完脑子反而清醒了许多,被宁宴这么一说,总算是难为情起来。 但、但她明明就有让他先走嘛! 她从宁宴手中将冰帕子抢过来,偷偷地露出一只眼睛,结果看到宁宴的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很大一片。 白卿卿:“……” 她还是瞎了算了。 宁宴怎么会没看到她的偷偷的小举动,见她又自欺欺人地遮住眼睛,嘴角无声地勾起,这会儿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一会儿还与人有约,这样,让我怎么去见人?” 白卿卿慢吞吞地把冰帕子拿下来,目光做贼一般略过宁宴的胸口,自己都觉得不忍直视。 红色的衣衫此刻跟腌过的咸菜一般皱皱巴巴,自己的眼泪打湿一大片,看着活似宁宴被谁蹂躏过。 第81章 输了 “对不起我错了。” 她麻利地道歉,“要不,要不我让人去街上的铺子买一身成衣你先对付对付?我不是故意的……” 白卿卿习惯性地想咬嘴唇,却不料被宁宴一下捏住下巴抬起来,“破了还咬?” 破了? 她舌头在唇瓣上舔过,还真舔到了一丝丝腥气,真破了?什么时候的事? 白卿卿兀自奇怪,没看到宁宴的眼神在她舔嘴唇的时候沉了沉,捏着她下巴的手紧了一下,然后松开。 “衣服就不必了,倒是你,遇见什么事儿要哭成这样?” 白卿卿不想说,宁愿赔他十身衣衫! 只被宁宴的目光盯着,她想糊弄过去都不成,自己说的真话假话他怕是一眼就能看穿。 白卿卿想了想,情绪又低落下去,“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 干啥啥不行,犯蠢第一名,家人受难她一点儿忙帮不上,还阴差阳错害爹娘死在狱中…… 想着想着白卿卿又想哭了。 宁宴一看她红了眼眶头又变大,“谁说你没用?宣城有几人能与随云阁做生意,能有几人可以得长公主青睐?绮月说你的香囊十分受欢迎,许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悄悄成为一方富甲,惊艳众人。” 白卿卿眨巴眨巴眼睛,泪意因为他的话而消散,只是眼里有些不敢相信,宁宴竟然会夸人。 宁宴自己也觉得不习惯,眉头下意识地皱起,语气变得生硬,“看什么呢?也不是特意夸你,事实罢了。” “不是,你……跟绮月姑娘很亲厚吗?她连这些都告诉你?” 宁宴心情稍稍好了点儿,这是不高兴了? 他语气揶揄,“她对我确实无话不说……” 眼瞅着白卿卿表情隐隐失落,宁宴不由地叹气,啧,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得隐藏情绪。 白卿卿确实有些难过,她都去那么多次燕来楼,绮月姑娘虽待她也很好,却也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唔……输给宁宴了。 “大人为何会来卿馨馆,总不是来买香的吧?” “顺路。” 白卿卿目光怀疑,宁宴失笑,“这次是真的顺路,偶然打听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想着你或许会感兴趣,谁知……没算好日子,亲眼见识到水漫金山的哭法,也算长见识了。” 白卿卿:“……” 见再逗又要气了,宁宴随意道,“这件事与之前总是纠缠你的平亲王家小子有关。” “我不想听。” 白卿卿当即打断,手还孩子气地捂住耳朵,配上还微微肿着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尖儿,幼稚得很,让人想忍不住欺负一下。 宁宴手痒,也幼稚地去拉她捂耳朵的手,“不想听?那我就更想说了。” 白卿卿:……是有什么毛病吗? “放心,好玩的事儿,是他的一个小秘密,听了不吃亏。” 宁宴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拇指不着痕迹地滑过,也太细了,一捏就会断的样子,真是个娇娇儿。 白卿卿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宁宴说的话上,符逸的小秘密?那是什么? 第82章 瞎扯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巧,但凡往前推些日子我也不会在意符家的事……” 宁宴说着,不动声色地瞥了白卿卿一眼,白卿卿无辜得很,与她有什么关系? “平亲王妃膝下独子,或许,并不是她所生。” “你在说什么?” 白卿卿没听明白,“符逸怎么可能不是王妃的孩子,这也叫秘密?” 这不瞎扯吗。 宁宴松开手,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掐了一把,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在质疑我?” 第55章 白卿卿:“……我没有,我就是……觉得过于荒唐……” 她怂得行云流水,抬手去拉他手,“不要捏我,疼。” 宁宴一点儿劲儿都没用,也就捏蚂蚁的力气,然而松开手后,她脸上还是变红了,看得他叹为观止,这是有多娇嫩? 白卿卿委委屈屈地一边揉脸一边问,“符逸怎么可能不是王妃的孩子,天底下哪有母亲认不出自己孩子的。” “给平亲王妃当年接生的稳婆,在她生产后就被远远地送走,多年隐姓埋名,无人知晓,直到近期,她不成器的儿子嗜赌欠了一大笔钱,被人打断了腿,她走投无路去随云阁卖了个辛秘,说平亲王妃当年分娩的,其实是个女婴。” 宁宴漫不经心地理着自己的袖子,“那会儿平亲王侧妃周氏已生出长子,平亲王喜欢得很,周家也并非无名之族,平亲王又对周氏宠爱有加,若要扶正她也不是不可能,幸而,王妃诞下嫡子。” 白卿卿听得一个激灵,她脑子也不笨,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王妃那会儿想要稳住自己的位置,分娩的就必须得是个男孩,是嫡子,如果她生下个女儿的话……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细细一想竟合情合理? 她忍不住去回想上辈子平亲王妃对符逸的态度,越想越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重视确实是重视,却全不如自己爹娘对孩子那样亲近热络,提起符逸的话语间也略显生硬,仿佛那不是她儿子,只是平亲王世子,还不如提及陆轻云亲昵。 “这是真的吗?有没有可能弄错了?这种事太过荒唐……” “有什么荒唐的。” 宁宴的口吻稀松平常得很,“是你见得少了,高门显贵中,素来讲究母凭子贵,平亲王一直被人暗中诟病过于宠妾,他这位王妃当初也只是为了她的门第才娶进门,侧妃周氏才是他意中人,以生不出儿子为由扶正侧妃这种事,他还真做得出来,且那个稳婆所言,真真切切,有迹可循,为了多得些银钱给儿子还债,还留了证据。” 白卿卿大为震惊,宁宴虽然性子阴晴不定嘴又坏,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不会有假,符逸当真不是平亲王妃的儿子? 这简直匪夷所思到震骇人心,让白卿卿心里前世的悲痛都淡却了一些。 “这件事这么大,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吗?” “那就要看你的意思了,看你想不想让他不痛快。” 第83章 补救 宁宴无所谓,类似的事情他知道得不少,没什么兴趣公之于众,都是些不相干的。 然而白卿卿看他的眼神变得怪异,“怎么?” 白卿卿赶紧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之前听人说朝廷命官都不敢轻易招惹锦衣卫,因为他们知道许多秘密,就像一个个把柄,不敢得罪,我原先以为夸大其词,没想到是真的。” 宁宴闻言轻笑一声,故意往她那儿靠了靠,压迫感十足,“那你怕不怕,也被我知晓秘密?” 白卿卿想都不想地摇头,宁宴眉头微挑,想也是,她能有什么秘密? “我的秘密,没人能知道。” 白卿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是死过一次的,这种怪力神说的事儿,除了符逸,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见她情绪正常了许多,宁宴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他确实还约了别人,来这儿只是顺路。 白卿卿却不好意思让他离开,实在是他的衣服过于突兀,与他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宁宴好笑地看她纠结的表情,“那怎么办呢,要不,你帮我理一理,兴许能补救些?” 本只是逗她一逗,白卿卿却真的放下了帕子,站到他身前认认真真地想要补救,奈何那布料名贵得很,皱了的地方怎么也抹不平,白卿卿只得一遍一遍用手抹过来抹过去,希冀有些作用。 宁宴尝到了什么叫自讨苦吃,白卿卿显然是没有任何其他心思,偏偏她认真专注的眼神格外让人心头发痒,嫩嫩的小手在她看来只是在平展衣料,在宁宴看,那就是在摸他。 摸得还贼认真。 宁宴喉咙上下滚动,他这会儿还不好说什么,怕把人又给气哭,再哭这人可就要给哭没了。 只是白卿卿全然没有察觉宁宴的情绪,她就是着急,弄半天也就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可还是皱巴巴的,这怎么办呢…… “好了好了。” 宁宴忍无可忍地捉住她的手,迎上白卿卿愧疚无措的眼神,忍不住暗暗吸气,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今儿的事先欠着,下回……” 看到白卿卿满脸不情愿,去捂她腰间的牌子,宁宴嗤笑,“没说要换回牌子,我先记着。” 他这会儿已经迟了,也不在意,慢悠悠地离开卿馨馆。 紫黛赶忙进来,见自家姑娘除了眼睛还肿着以外,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不由地松了口气,又去拿刚煮好的消肿的汤来给她喝下。 白卿卿这会儿已经没再被符逸所影响,尤其是知晓符逸可能不是王妃的亲儿子,那种莫名诡异的感觉令她完全消沉不下去。 王妃生了个女儿啊…… 她抬头盯着屋顶发呆,似乎两辈子看下来,王妃唯一格外疼惜的女子只有一个人。 白卿卿心神动荡,那这也……太离谱了…… 她在卿馨馆里发呆,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小侍卫,捧着一只小小的玉罐子找来。 第56章 “宁大人让我送来给姑娘,这药是御赐的,大人说,尤其对嘴上的伤很管用。” 白卿卿:“……” 第84章 不可爱 小侍卫送了药膏转身离开,白卿卿这才坐到镜子跟前,凑近了认真看才看到唇上的一个口子,小小的一个,不仔细看都会忽略掉。 这也值得送个御赐的伤药来? 她抿了抿嘴唇,只感受到一丝丝隐隐的疼,打开罐子,指尖浅浅地挑了一丁点药,轻柔地在伤处抹上,揉开。 那药遇温则融,化成水状薄薄地铺开,有种兰花的香气。 白卿卿心生愧疚,自己从前是有些以貌取人了,虽然他看着喜怒无常没个正形,但……大哥看人的眼光果然还是准的。 …… 此刻宁宴,正坐在燕来楼的雅间里,怡然自得,皱巴巴的衣服丝毫无损他半点邪魅懒散的气质。 在他对面坐着一男子,清雅俊秀,气质若兰,儒雅的眼睛在宁宴身上来来回回地打转。 “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副模样,这痕迹……莫不是才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 宁宴横了他一眼,弯起嘴角,“要这么说,勉强也算是。” 他无意与之探讨这个话题,懒洋洋地问,“你那儿都准备好了?按着你从前的计划,不是该再筹谋两年?” 裴凌舒温润的眼眸中浮出些许凌厉,“有些人按捺不住了,我原以为他们能更沉得住气,只不过听说有人进宫面圣,就妄图斩草除根,四处试探,我也没法子。” 他说完皱眉看向宁宴,“莫不是你们锦衣卫当中有人打草惊蛇?” 宁宴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锦衣卫得罪的人多如牛毛,你问我这个?” 裴凌舒:“……也是,皇上那里……” “也别让我揣度圣意,该送去的人我送到了,皇上怎么想,天知道。” 宁宴仰头躺在窗棱上,外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一张俊颜上投射出点点光影,裴凌舒也不再多言,有些交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对了,我记得你之前从不用香?” 裴凌舒又恢复成温润无害的模样,眼角带着浅浅揶揄的笑意,“怎的如今也从善如流了?这味道还挺衬你,哪家香坊的?” 宁宴瞥了他一眼,“独门方子,你想都别想。” “这么保密?莫不是旁人送的?哪家姑娘眼光这么差?” “是不是想打架?我今儿心情虽好,也可以成全你。” 裴凌舒抿了抿嘴白了他一眼,真讨厌,从小就这样,仗着别人打不过他每每不乐意的事就暴力镇压,一点儿不可爱。 身上用了香也不可爱! …… 白卿卿因为符逸身世的小秘密纠结了几日,而后做了决定,符家与她从此再无瓜葛,那她也就当没听过,若是再来牵扯她或是打她的主意,她也不介意给他们添点热闹。 白卿卿忽然对符逸就没那么发愁了,哪怕知道符逸也与她一样,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经历,她也不怕。 “阿姐,你又想什么呢?” 白瑶瑶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白卿卿这才回神,“没什么,方才走神了,你说到哪儿了?” 第85章 世道变了 下个月是乔氏的生辰,白瑶瑶来找她商议给母亲过寿,只白卿卿这两日走神走得厉害,经常说着说着目光就缥缈起来,魂不知飞去了哪儿。 白瑶瑶那些话本杂书看得多,自诩早掌握了精髓,一看阿姐这架势,分明就是春心萌动,相思呢。 她脑子里立刻浮出那个宁大人来,往白卿卿身侧凑了凑,小声地问,“阿姐,我之前听说你认识锦衣卫的宁大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白锐不是说锦衣卫个个都凶神恶煞,不讲道理吗?” 白卿卿闻言摇头,“白锐太过偏颇,也不是人人都是那样的,宁大人……虽然有时也挺让人生气,但他是个好人。” 想到宁宴透露给她的小秘密,白卿卿又着重地补充了一句,“是个热心的大好人。” 没跑了,白瑶瑶在心里下了定论,能让阿姐这样认真地夸赞,她定是喜欢上了那个宁大人。 白瑶瑶隐隐有点担心,白锐的话虽不能全信,但宣城许多人对锦衣卫都忌惮不已,提起他们,无一不是胆颤心惊,谨言慎行。 阿姐脾气好,性子软,人也单纯善良,看谁都觉得不是坏人,万一给骗了怎么办? 白瑶瑶没告诉其他人,找一个借口出门逛街,去了锦衣卫衙门。 衙门内,宁昭哭丧着一张脸,抱着宁宴的腿不放,“叔,亲叔,祖宗!我才刚回来,还没歇口气儿呢,我骑回来的马都没缓过来,就几句童谣而已,我能不能歇歇,让别人去查?” 宁宴着看他慢慢露出微笑,看得宁昭浑身汗毛孔都站了起来,默默地松开手站起来,“小的知道了,这就去办。” 他耷拉着脑袋往外走,与他关系好的同僚勾住他肩膀,悄悄问,“昭啊,宁大人真是你小叔?亲的?” 宁昭呵呵,“亲的他能这样不体恤我?” “应该……也能吧?” 宁昭想想觉得也对,脸丧得更加拉跨,“不是亲的,八竿子打不着勉强算亲戚,是我上赶着认的,他……特别厉害。” 细了他也不想说,宁昭这辈子,觉得自己能有宁宴一半的能耐和魄力,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57章 回过神,宁昭恨铁不成钢地一个反搂,将那人夹在胳吱窝下面,“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用?我才回来就要去办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哎哟哎哟你可别提了,我们这阵子就差脱一层皮了,你看,你看看!看看我娇嫩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大人奴役起我们毫不手软,你出去办差那叫逃过一劫,懂么!还不请我们喝酒!” 宁昭翻着白眼松开手,那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别说哥哥不惦记着你,这个你带着。” 他接过来一看,是个香囊,脸立马挂下,“疯了吗?大人最不喜欢这些东西,被看到的话……” “切,还你小叔呢,你没瞅见大人腰上挂的香囊?没瞅见咱们人手一个?世道变了弟弟,别忘了请酒啊。” 宁昭愣愣地待在原地,手里拿着那香囊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又仔细地打量身边其他人,果然人人腰间都佩着一个,他茫然了。 自己出去办趟差,究竟错过了什么? 第86章 怪不得 将香囊挂上出了衙门,宁昭一眼瞧见一个女子在衙门口角落那儿鬼鬼祟祟的,他皱起眉大步走过去,“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你们不知道?” 白瑶瑶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过去,就见一人浩然正气地杵在自己跟前……长得还挺阳光好看。 她颜控的属性开始作祟,声音轻轻柔柔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想找人。” 白家姑娘相貌皆上乘,各有各的风姿,白瑶瑶虽不如白卿卿娇美倾城,却也明眸皓齿,令人惊艳。 她仿若被吓到一样怯弱的表情让宁昭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这样啊,那是我唐突了,不过姑娘要找谁?托个人进去问便是,在这里遮遮掩掩的容易被人误会。” 白瑶瑶心里惊叹,这人虽然长得不错,却怎么直愣愣的,也不说点好话安抚,他一定没什么姑娘喜欢! “我想找宁大人,不知这位大人可认识?” “啊?你要找我?你认识我?” 宁昭莫名地眨了眨眼睛,白瑶瑶更是一脸迷茫,“你就是宁大人?” “如假包换,可是我并不识得姑娘。” 白瑶瑶脸上的表情有点要控制不住,嘴角微微抽搐,目光重新仔仔细细地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扫,然后停留在他腰间的香囊上。 这就是阿姐口中的好人?那她说的有时候挺让人生气这点还真对上了。 这么看来,还就是他。 白瑶瑶怕自己表情裂开,赶紧拿帕子轻轻遮掩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惊讶和惊喜,“原来就是您呀,我是英国公府白家的人,之前听闻大人来府里办差,一时好奇才……” “你是白家的女儿?那怪不得……” 宁昭心说,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果然传言不欺他,白家女儿确实当得起美人的称号。 可他的“怪不得”听在白瑶瑶耳朵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变成自己来找他成了他意料之中的事。 阿姐若与他关系亲厚,这么说也不奇怪。 白瑶瑶看宁昭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审视,有心多观察他一会儿,却见宁昭拱手辞行,“我还有差事在身,姑娘若是没什么事也请回吧,等闲不要轻易来这里,许是会有危险。” 他说完便走,走得毫不拖泥带水,白瑶瑶在他身后摸着下巴沉思,跟阿姐口中“热心的大好人”,好像也能对上,她自言自语:“我这趟,来得有点没意义,这人看着就不像是个有什么心机的,是我多虑了。” 白瑶瑶放下心来,就是有点奇怪阿姐会喜欢这样看着单纯直楞的人,她想象不出他们相处会是个什么情景,还怪好奇。 回去的路上,白瑶瑶无意间听到街上的孩童一边跑一边唱着一首童谣,她也没在意,结果顺道逛街的时候被一个孩子撞到了,那孩子口中也唱着同样的童谣。 白瑶瑶没跟小孩子计较,反而蹲下身来安慰她,“不哭不哭,我让人再给你买一包糖果子好不好?这些掉地上不吃了。” 第87章 当年 她陪着小孩子随口闲聊,聊起那童谣来,“唱的是什么呀?” 小妹妹见她非但不怪自己还给她买糖果子,也不怕生,脆生生地将童谣又唱了一遍,白瑶瑶起先笑眯眯地听,听完之后,浑身却打了个哆嗦。 无他,那童谣唱的是十多年前的一场叛乱,孩子稚嫩的声音在控诉当年叛乱另有隐情! “这是谁教你的?” “不知道呀,我听哥哥们唱的,觉得好听。” 小妹妹得了糖果子又笑眯眯地跑开,白瑶瑶站起身,一回头却发现宁昭就站在她背后,表情严肃。 “白姑娘方才可问出那童谣从何而来?如今宣城四处都在传这首童谣,惹得人心惶惶。” “那孩子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宁大人在办?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白瑶瑶迅速行礼离开,也没了逛街的兴致,直接回去家中,而白家,也已经知道这首童谣的存在。 …… 不管白家从前的家训是什么,白景怀从来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孩子。 白岩和白锐自是不用说,白卿卿和白瑶瑶也听说了这件事,他干脆就开了个家庭小会。 “那童谣,我已听说,当年的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也不知何人又将其翻了出来,此事也与我,与白家有关,你们应当知晓。” 第58章 白家,或者说白景怀,便是曾经参与过那场叛乱中的人之一。 那会儿,白家几个孩子还真的都只是孩子,白卿卿回忆起来,有一年爹爹出远门,不知归期,她看到阿娘偷偷背着他们哭,不敢让他们看见。 玄朝那会儿内忧外患,白景怀披挂上阵,率兵平乱,与他一并为玄朝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如今都是玄朝的肱股栋梁之臣。 只是这些事他从不曾当荣耀往外说,全因西南那场战乱,叛变的首领,是他从幼年时就玩在一块儿的挚友。 白景怀平乱归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多月也走不出来,先皇体恤,亲自召见开导加封,白家自此在宣城屹立不倒。 “那首童谣说的便是这场叛乱,可他们说此事有蹊跷,玄朝内鬼作祟,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景怀满脸肃穆,“若当真事有蹊跷,无论如何我也要弄个水落石出,当年……当年我就不相信他会叛变,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乔氏给他一下一下地顺着背,“你稍安勿躁,只是童谣唱的而已,不可信,且这事岩儿不是说了吗,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传唱,其中必有人推波助澜,究竟目的是什么还尚未可知,你切不可冲动。” 白岩点头,“正是如此,这童谣想来是有人故意传出来,若是遏制不住,怕是会影响深远,朝中已有风言风语,有人趁机请奏皇上重查此案。” “那不是很好?” “此案是由先皇定论,想要重查必然有人反对,圣上在位时间尚短,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不是那么容易的。” 白卿卿在一旁安静地听,她在想,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没嫁入符家,却也没有听过这样的童谣,为何突然会冒出这样的事? 莫不是会与白家入狱有关? 第88章 开始 她记得白家定的罪是通敌叛国,那会儿白卿卿一万个不相信,肯定是弄错了,她爹爹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她爹爹是玄朝的功臣! “好了,这些你们心里知道就成,此事想来会有人处理。” 白景怀结束了家庭小会,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们为此伤脑筋,“白锐以后少往外跑,省得再给我惹事。” 一句话没说的白锐一脸委屈,“怎么就说我一个?” “家里除了你,还有谁跟你一样没有分寸?这种时候你再跑出去惹事,我敲断你腿。” 鸡飞狗跳的固定结束模式,让白卿卿心里放松了一些,应当,跟白家无关吧。 …… 三日后,一封符逸送来的密信让白卿卿毛骨悚然起来。 信里约她见面,地点由白卿卿来定,符逸在信里说,当初白家的事,就是从这首童谣开始的。 白卿卿拿着信的手都在抖,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面是一定要见的,她要问清楚白家到底遭遇了什么。 白卿卿约符逸在燕来楼见,她去得很早,坐在雅间里瞧着像是在发愣,实则将自己想问的事一遍遍在心里过着。 很快,符逸如约而至,白卿卿坐在那儿没动,让他关好门。 “你信里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我从没听说过什么童谣,怎么会与白家有关系?” 符逸再见到白卿卿,抑制不住地心潮涌动,真是她,不是自己做梦臆想出来的,真的是他熟悉的白卿卿,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 他深吸了几口气,“我也不知为何会提前,但当初确实有过这个童谣,只不过那会儿你在王府里,不知道这些事。” 白卿卿绷着脸,她岂止不知道什么童谣,府外的事情她几乎是完全不知道,整日消沉落寞,只有香料能稍稍缓解她的苦闷。 “所以这个童谣跟白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按着符逸所言,童谣只是开始,这首童谣朗朗上口,十分易学,过耳不忘,不止在宣城流传,还传去了周边其他的城镇,掀起轩然大波。 朝中有人请奏重查,有人反对,闹得沸沸扬扬,皇上烦不胜烦,便将此事交予刑部来办,刑部也不敢掉以轻心,重新翻查了当年的卷宗,又派人走访西南询问调查,还真给他们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符逸停了下来,似是有些为难,白卿卿不耐烦地催促,“后来呢?总不会是那些蛛丝马迹与我爹爹有关系吧?” 符逸在白卿卿的注视下艰难地点头,白卿卿眼瞳猛地收缩,“这不可能!” “我父亲也这么觉得,几次上奏,被皇上勒令不准上朝,可即便如此,铁证如山,西南那里还有人证,虽在押解来宣城的路上暴毙,可还有他的亲笔血书为证……” 白卿卿失神地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了爹爹,陷害了他们白家。 符逸叹了口气,“我也不信,人证在岭郡突然死亡,我想去一探究竟,确认他是否是被人害死,谁知也没来得及,那人的尸首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第89章 过去了 白卿卿抬起头,喃喃道:“岭郡?” 她记得,陆轻云就是被送去了岭郡王妃的娘家,“你去岭郡,是为了这个?” 符逸不明所以,就见白卿卿露出一抹苦笑,“王妃说,你连夜去了岭郡,是去接陆轻云回府,还让我问了其他人,确定你确实去的是岭郡。” 她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心痛,只觉得好笑得紧,她不懂,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第59章 符逸同样愕然,“母亲,真的这么跟你说的?可我明明告诉了她……” 他的话停住,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母亲都给白卿卿准备了毒药,会做这种事,又有什么不可能? 白卿卿摇摇头,“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很感谢你今日愿意告诉我这些,让我不至于一无所知。” 她按了按眉心,那里郁结一片,不过也并没有方寸大乱,她乱不起,光是慌乱担忧,什么都解决不了,当务之急,她得想法子让爹爹察觉,有所防范,若是能抓到幕后陷害的人更好。 只是,白卿卿对构陷算计一类知之甚少,她得好好想想…… 符逸的眼睛一直在看她,看着她陷入沉思,听到自己所说尽管震惊却也没有崩溃,她跟自己认识的白卿卿好像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在王府里无需担忧什么,但好像被无形的东西困住,而如今的白卿卿不一样,她不需要时时做一个循规蹈矩的世子妃,她只是白家的女儿。 “我会帮你,我没能做到的事,我不会失败第二次。” 白卿卿抬头,看到符逸认真的眼神,这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多少次她控制不住地沉溺其中,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令人着迷的人,只要他露出这种眼神,不管什么事他就一定能够做得到。 白卿卿嘴角露出一抹轻浅的笑意,淡淡的,却让符逸胸口涌出澎湃的悸动,这是他重生后,她真正第一次对自己露出笑容,真心的笑容! “那我先谢谢你。” 白卿卿语气轻柔,“符逸,其实你不必太过执着什么,前尘往事过去就过去了,我有时候想,也是我当初不懂事,满腔热情也让你为难了吧?那之后种种,说到底,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王妃不喜欢我,看不上我,我却被对你的喜欢蒙蔽了眼睛,满心以为只要我讨她欢心,只要我听话,做个令她满意的儿媳,她就会慢慢对我改观……” 白卿卿眼里的嘲弄不是对王妃,是对她自己的,情爱真是可怕,能让人失去最基本的判断,“是我太蠢,占据了不属于我的位置,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都死过一回了,也该清醒了。” 她淡然的态度让符逸心口一抽一抽的钝痛,他甚至没办法挽回什么,因为他也清楚地知道,母亲对白卿卿确实是不喜的,她看中的,只是白卿卿的家世。 成亲后不久符逸还发现,只要自己对白卿卿稍微好一些,母亲就会找由头刁难她,说他不该耽于美色,白卿卿身为他的妻子,理当承受。 第90章 合作 符逸一边忘不掉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接近的白卿卿,不敢面对她的爱恋,一边又棘手母亲与白卿卿的关系,是他无能,才导致了白卿卿上一世的悲剧。 “我……我一定会帮白家……” 符逸的嗓音哑得彻底,这是他唯一能弥补的事,“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他不敢继续再待在白卿卿面前,匆匆从燕来楼离开。 白卿卿靠在窗边目送符逸的身影消失不见,头轻轻地搁在窗棱上,闭上眼睛静默了许久。 直到雅间的门被敲响,外头传来绮月的声音,“卿卿姑娘,我能进来吗?” 白卿卿应声,绮月推门进来,手里端了一只托盘,缓步走到她跟前才放下。 “楼里最近新请了位厨子,尤其擅长做咸口的点心,我得知你来了,特意拿来给你尝尝,也请你帮忙品鉴品鉴。” 托盘里的莲花瓷碟里,整齐地摆放着好几块点心,形状各异,看着是刚出炉的,香气四溢。 白卿卿的愁绪被点心的香味冲散,又有绮月在旁作陪说话,心情一下变得好起来,与她一块儿品尝点心。 皮酥里嫩,咸甜适口,再配着燕来楼的茉莉香片茶,白卿卿眼睛都惬意地眯了起来。 “对了”,绮月笑吟吟地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你的香囊在随云阁售卖的账簿,你过目一下。” 白卿卿好奇地接过来翻看,心里震惊,真不愧是随云阁!她的卿馨馆与之相较,好像娃娃家一样小打小闹。 “银钱过后会让人送去府上,另外就是……” 绮月笑容加深,“不知你可还愿意与随云阁合作?” 白卿卿不明所以,就听她说道,“此前香囊反响很是不错,能静心凝神的效用,对江湖上行走的人来说有极大的帮助,因此也有人跟随云阁打听,能做出香囊的香师究竟是谁,想求一些特殊效用的。” 见白卿卿并不太理解,绮月又解释道,“并不是随意售卖,我也知你顾虑,随云阁也是挑客人的,人生在世总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一点点希望都愿意争取……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卿卿……如何不明白?她给怀福长公主的那些香,不也就是同样的意思? 如果她做的香能帮得上人她自是欢喜,可万一被人用在坏处…… “随云阁真的能保证不会被人拿了香去做坏事吗?以前宁大人就中过招,他那样的人都险些着了道,若是有人心怀不轨……” “你尽可以放心,随云阁能有今日的地位,说一句不谦虚的,也不是浪得虚名,我们有我们判断的手段,断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 白卿卿一想也是,那可是随云阁,听爹爹说朝中不少人有时候都要仰仗随云阁的势力,“既然如此……” 第60章 她与绮月在雅间里一边吃点心一边商议,随云阁不要她的香方,有需要的时候会让人知会白卿卿,需要的香料也会一并提供,条件不可谓不宽厚。 第91章 性子好 白卿卿与她相谈甚欢,忽然灵光一闪,“随云阁是不是什么消息都可以打听?” “按理来说是这样。” 白卿卿眼睛倏地亮起来,“那我可不可以买消息?我有钱的!” …… 燕来楼最顶层,绮月端坐在宁宴面前,将数卷卷轴交给他过目。 “卿卿已经答应了与随云阁做交易,随云阁有隐世香师坐镇的消息也散了出去,来问询的人颇多,已让人细细盘查符合要求的人。” “嗯。” “她还托了随云阁打听消息。” 宁宴的眼睛从卷轴上离开,好笑地勾起嘴角,“她想打听什么?” 绮月的表情严肃,“她问起当年西南叛乱的事,卿卿看着有点激动,似乎觉得会有人陷害白家,只是也说不出缘由,她想打听西南那里可还有知晓当年事情的人。” 宁宴脸上的笑容消失,凤眸微眯,黑沉了许多,半晌,才慢悠悠道,“她不像会对这些感兴趣才是,白家……” 他闭上眼睛沉吟,西南叛乱中,白景怀是援军,他赶到的时候,两军已焦灼对阵数日,后因他的增援玄军获胜,他在其中参与的分量并不多,怎么会有人要陷害白家? “我知道了,你看着应付就是,西南什么情况你也知晓。” 绮月应声,不再搭话,宁宴又继续审查卷轴,看着看着忽然抬起眼,“你与她关系已经这么好了?都直呼其名?” 绮月愕然,而后掩着嘴吃吃地笑,“卿卿很招人喜欢,我与她甚是投缘,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莫非……大人与她相识得早,却还依旧生疏?不应该啊,她性子那么好。” 宁宴:“……” 他性子就那么差? …… 平亲王妃这几日郁郁寡欢,素日里陪在她身边逗她开心的陆轻云被平亲王做主送走后,她的心情一落千丈,连平亲王都不想见,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王妃你可别再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王爷此举也是因为看重符逸少爷,对他寄予期望,想他的妻子能是名门贵女。” “轻云比起那些来差在哪里?是我对不住她,让她委屈了这么些年,我原以为符骁的亲事黄了,逸儿便可娶轻云过门,王爷眼里就只看得到门第出生,怎么就看不到轻云的好?” 王妃红着眼眶,左右这些日子王爷因为符骁的事对周思纯那个贱人也看不惯,她才敢这么给王爷脸色看,让他知道自己的不痛快。 “还有逸儿,轻云走的时候哭成了个泪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也竟然一句话都不劝,由着人把轻云送走,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常嬷嬷只得好声好气地劝,“王妃切莫因为此事与少爷离了心,这是王爷的意思,少爷也没法子,王妃之后责备了少爷,想来是伤了他的心,往常日日都会来您跟前请安,这几日却是都没来。” “我养了他一场,难道说两句都不成?” “少爷一向是个孝顺的,您几次三番因为轻云姑娘的事责备他,他不好受也是有的,说到底他才是您的孩子,是平亲王府的嫡子,若真伤了心……” 第92章 就不去吧 王妃抿了抿嘴,“我知道,我不过就是抱怨几句,他是我养大的,还能因为说他两句就跟我生分不成?他今儿不是不当差吗?出府了?” 常嬷嬷找了小丫头去问,“说是刚回府,去了书房。” “去请他来,就说我不舒服。” 小丫头去了符逸的院子,过了不久,来的却不是符逸,而是一位大夫,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话,“少爷说,王妃病了就看大夫,不拘什么药材都看着用,他还有些书要看,就不过来了。” 王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符逸还从没这样对待她过,难道真因为自己责骂了两句生气了? “你再去,就说见不着他我就不看大夫!” 如此折腾一番,符逸才姗姗来迟,见了人也不多话,只让大夫去看,看完后得知王妃是心气郁结,要静养,不能生气,也没说什么,只让人去跟着抓药。 王妃躺在软塌上,额上搭着一块布,眼睛闭着,很是虚弱无力的模样,常嬷嬷轻声地劝,“少爷,王妃之前也是着急了,她与轻云姑娘情同母女,心里是舍不得才会迁怒旁人,并非是有心的。” 然而符逸的表情不变,他只是不解,母亲能对陆轻云那么好,为何又会那样残忍地对待白卿卿?陆轻云能做的,白卿卿上辈子都做过,甚至更加小心仔细。 这时王妃才缓缓睁开眼,看到了符逸扯了扯嘴角,“真与我生气了?你没有姐妹,轻云自小就陪在我身边,她也是喊着你表哥长大的,怎么府里就忽然容不下她?走的时候她哭成那样,你就一点不心疼?我也就是气你这个。” 符逸语气平静地回答,“府里确实不会容不下谁,但父亲说轻云年岁大了,不方便再借住家中,我觉得父亲说的有理,母亲既然疼惜她,就该为她的清誉名声着想,这才是真正的疼惜。” 王妃深吸一口气,刚想发作,看到常嬷嬷的眼神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去,只语气已不如之前软和,“你倒是能与你父亲想到一处,先前也没见你有微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白家那丫头才会变成这样。” 第61章 符逸没说话,王妃认为自己猜中了,心里对白卿卿的印象越发不好,那就是个小狐狸精,还没进府就勾得符逸不听她的话,往后要真嫁过来还得了? “要依我,白家那丫头还不够格进我们符家,不过是因为白家的家世不错罢了,过些日子英国公夫人寿辰,我的病若是好不了,怕也是去不成的。” 她就不信符逸会不想去。 符逸心里忽然也想笑,他想起在燕来楼见到的白卿卿的笑容,都不必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意怕是也带着嘲弄,跟她一模一样。 “那便不去吧。” 符逸静静地看着王妃,“母亲好生休养,白家那边我会让人转达。” 他没有半点慌张,甚至没有久留,王妃目瞪口呆,抖着手指着他离开的方向,“这是、这是反了?他怎能这样同我说话?我说了不去了吗!” 常嬷嬷笑容也快维持不下去,少爷看起来,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王妃若再这么闹下去,怕是会后悔的。 第93章 养病 白卿卿一边等着随云阁的消息一边筹备着母亲的生辰宴。 随云阁送了分红来,数目之大让她一下子成了个小富婆,这次的生辰宴她要用自己的银子来办。 白瑶瑶帮着拟写帖子的时候问,“阿姐,可要请宁大人来?” 白卿卿想了想,点点头,“请吧,他与白家有些渊源,也不算突兀。” 尤其之前迷香的事件上他也算帮了自己,于情于理也是应当相请。 白瑶瑶偷偷地背着她笑,刷刷地写好了帖子。 白家的生辰宴一向都不会大办,只请一些相熟的人来府里热闹热闹,因此这事儿由两个女儿来办乔氏放心得很,一句都不多问,只觉得无比贴心。 事实上白卿卿和白瑶瑶也做得很好,宴请筹备得井井有条,大到宾客安排,小到菜品细节都一一考虑到,全都是乔氏喜欢的,惹得白景怀好几次暗示他的生辰离得也不远,爹爹不挑的。 平亲王府那里,符逸让人给白卿卿传了话,生辰宴平亲王府就不来了,不想坏了她的好心情。 白卿卿觉得甚好,仿佛与符逸说开了,一切都变得顺心了不少。 只没想到这事儿被平亲王知晓后,在府里跟王妃狠狠闹了一场,原因是符逸将此事无意间让平亲王知晓,只说是王妃病气未消,不便出门。 平亲王气了个仰倒,一路冲到王妃院子里,劈头盖脸地责骂一通,“为了个野丫头你是连王府的脸面都不顾了?跟符逸的亲事比起来,那陆轻云就那么重要?她才是你亲女儿?” 王妃脸色微变,坐了起来,然而平亲王一句解释都不想听她说,“府里事情接连不断,你身为主母装病要挟谁?还因此迁怒符逸,好好好,既然如此,符逸的亲事也不必你操心!你就好好养病!府里的事我会让其他人做!” 平亲王怒气冲冲地离开后,王妃破天荒地砸了半个屋子,这下是真的气到头疼,“去,去把符逸给我叫来!” “王妃,少爷离府办差去了,说是要去好几日。” “……”王妃满心焦灼,怎会如此?王爷便是看在符逸的份上也不该如此不讲情面,再说,她也只是说说,没说真不去白家! 她深吸了一口气,倒是终于想明白孰重孰轻,吩咐人去准备给白家的贺礼,然而却被告知,白家已经回了话,还礼数周全地送了些药材,让她安心养病。 不止如此,平亲王竟然让人守着院子,让她“静养”,省得让人知道她是装病,丢了平亲王府的脸面。 王妃得知后心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才缓过来,脸色惨白的真如同患了重病一样。 …… 锦衣卫衙门里,宁昭因为还没查到散布童谣的来源,被宁宴训了一顿,臊眉耷眼地自己去领罚。 宁宴翘着脚看送上来的消息,有人拿着张帖子来找宁昭,“大人,小昭大人不在呀?” 宁宴头都没抬,“给他的?放下吧。” 第94章 一张 那人恭恭敬敬地将帖子搁下,宁宴瞥了一眼,烫金的帖子,挺郑重其事,没想到宁昭这小子在宣城混得还挺开,不是从前那个天天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哭鼻子的娃娃了。 宁宴随口问了一句,“是哪家送来的?” 来人摸了摸脑袋,“好像是……英国公府,英国公夫人过寿设宴,一般是不请什么人,小昭大人许是之前去过白家,有些交情,我也挺诧异的。” 宁宴头抬了起来,目光再次落到那张烫了金的帖子上,慢慢地眯起眼睛半天没说话,沉默得那人手都有点发抖,“大、大人?” “就一张?” “啊?就,一张呀。” 宁宴伸手捏着帖子拿过来打开,里头只有宁昭一个人的名字,字迹娟秀清丽,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放这儿吧。” 那人赶忙应声掉头就走,心里直犯嘀咕,大人是不是心情不大好?他得出去让兄弟们警醒着点儿,这阵子别出去应酬了,会倒霉的。 人走后,宁宴又反复看了那帖子几遍,后槽牙似乎磨了磨才放到一旁,等宁昭大汗淋漓地回来,在地上瘫成一滩,才示意他看过去,“给你的。” 宁昭爬起来,“哪家的?我忙着呢,哪儿有空应酬……英国公府?” 第62章 他眨眨眼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神秘起来,“小叔,上回白家姑娘来衙门门口找我来了,传言果然是真的,长得特别好……看……” 宁昭默默地闭嘴,手脚并用地往后急速退了几步,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怎么小叔忽然就生气了呢! 宁宴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浮现笑容,堪称温柔,宁昭却寒毛直竖,“我、我要不再去领点罚……” “你与英国公府的关系,挺好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一向秉公职守,从不与哪家过于亲近,小……大人明鉴。” 宁宴的目光从他脑袋上慢慢往下,一路来到他腰间,那儿挂了个鹅黄色的香囊,瞧着是随云阁卖的制式。 “白家姑娘来找你,然后呢?她可给你送了香?” “什么香?她为什么要给我送香?” 宁昭虽然怕,还是很勇,他说完后,明显能察觉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忽然松动了一些,可以喘口气了。 “大人放心,这种宴请衙门里每日都能收到,我都不去的,我这就让人去回了。” 宁昭说的是真的,主要是他怕麻烦,这种场合都是些阿谀奉承,说的话他有时候还听不太懂,就干脆都婉拒,时间长了邀约也就渐渐没了。 “去。” 宁昭抬头,“啊?” 宁宴收回帖子上的目光,淡淡道,“让你去,人家的一番好意,怎好辜负。” “那行吧。” 宁昭也没多想,大人让他去他就去呗,只是接下来几日,每日晨训的时候宁宴都会将他挑出来,毫不留情地将他狠揍一顿,浑身骨头都能散架。 衙门里其他人都对宁昭投以同情的目光,而他却越揍越来劲,觉得小叔这是在锻炼他,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跟小叔过招的! 小叔可真疼他。 第95章 可惜 转眼,到了乔氏生辰那日。 白家统共也没请几个客人,就简简单单办一场,真真只算作家宴。 然而白卿卿和白瑶瑶却将这次家宴布置得温馨又隆重,每一处装点小到绸缎鲜花都是她们亲自挑选的。 乔氏身上穿着两个女儿给她新做的衣衫,又贴心又华丽,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惹得与她交好的夫人都忍不住羡慕,“瞧瞧你两个闺女,又漂亮又能干,宣城谁人不夸?你真是好福气。” 白卿卿和白瑶瑶也穿着新制的衣衫,接待来府里的宾客。 “瑶瑶,若再来宾客你先招待着,我去后面更衣。” “阿姐放心,有我在呢。” 白卿卿于是提着裙子往后院去了,白瑶瑶手里扇子遮在额上,很快听见门上来人说又来了客人,她过去一看,眼睛亮起,是宁昭。 宁昭刚递上礼单,就见白瑶瑶一脸笑容地过来,“宁大人来了?真是不巧,我阿姐有些事,快请进。” 宁昭没明白过来意思就跟着她往里走,过了一会儿白岩赶来,“宁大人就由我来招待,今儿日头晒,瑶瑶去歇一会儿。” “啊,可是阿姐还没来呢。” “卿卿怎么了?” 白瑶瑶闭上嘴摇头,生怕大哥看出些什么,遗憾地目送宁昭跟着白岩离开。 好可惜哦,阿姐都没跟宁大人说上话。 白岩得知宁昭来讶异得很,虽说锦衣卫当中,白家也就只跟宁昭走得有些近,但也不至于近到家宴上相请他,也不知两个妹妹是怎么想的。 不过人都来了,白岩自是想好好招待,怕他拘束,也没多提他的身份,只当友人一般介绍给旁人,这样的气氛让宁昭很快适应,心里乐滋滋的,小叔让自己来果然没错。 白卿卿换了身衣服回来后,瑶瑶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阿姐,宁大人方才来了,被大哥叫了去。” “好,我知道了。” 白卿卿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名册,一边看一边吩咐她们给哪家夫人换个茶水。 见她不甚在意的模样,白瑶瑶鼓起了脸,等白卿卿注意到的时候,她活似一只气呼呼的河豚,看得白卿卿情不自禁地用手指在她脸上戳了一下,软乎乎的。 “谁惹我们瑶瑶不开心了?是不是热着了?你先回屋,屋里用了冰。” 白瑶瑶噘着嘴,“阿姐就不想跟宁大人打个招呼?” “有大哥照应着自是更加妥当,今儿忙得很,哪里有那个空闲。” “好吧……” 就是有点遗憾,没能让阿姐见到喜欢的人,自己要是再能干一些,就能让阿姐清闲下来了。 白瑶瑶忽然豪气万千,接下来的事都干劲十足地抢着做,白卿卿也顺着她,心生感叹,妹妹长大了。 家宴宾主尽欢,气氛十分温馨融洽,尤其白景怀,见着了好几个许久未见的友人,相谈甚欢,一时间都忘了时辰。 “走走走,今儿我夫人寿辰,我女儿亲自给备了席面,咱哥几个好好喝一顿。” 第96章 弄错 白景怀开怀大笑,带着友人去了席间,桌上的酒菜都是他素日爱吃的,酒具也都准备齐全,白景怀招呼众人落座,言谈间怀念起当初征战沙场的岁月。 另一处,白卿卿和白瑶瑶双双出现在其他宾客面前,白家双姝亭亭玉立,天生丽质,一出现便吸引了众多目光。 宁昭站在角落里心里吸气,原以为他之前见到的就是白家久负盛名的嫡长女,却原来并不是,白家大姑娘果然是天资绝色,就是太美了点,让人不敢多看。 第63章 不过他觉得白家二姑娘也很好看,是另一种明朗的好看。 宁昭多看了几眼,想着等回去后可以炫耀自己见过了世面,却不想目光与白瑶瑶撞在了一起。 宁昭顿觉自己有些失礼,赶忙收回目光,然而余光瞥见白瑶瑶拉着她姐姐朝自己走了过来! “今日匆忙,不知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白瑶瑶说完小退半步,白卿卿一头雾水,脸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接话,“瑶瑶说得对,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大人原谅。” “不不不,并没有。” 宁昭也被弄得愣住,这么多人,咋就挑了他? 白岩见状也走过来,热络地给他们介绍,“这是舍妹,这位是宁大人。” 白卿卿微微怔忪了一下,也姓宁? 白瑶瑶望天,大哥可真是多此一举,阿姐和宁大人还需要他来介绍?她闭了闭眼换成一张笑脸上前,将白岩往后拽拽,“大哥不是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呼?宁大人这儿有阿姐就成了,他们认识的。” “瑶瑶你在说什么?” 白卿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宁昭,显然,宁昭也在状况外,比她还懵。 白瑶瑶扭头朝她神秘地眨眨眼睛,“没事,大哥不会乱说的。” 蒙圈的人又多了个白岩,“我要说什么?瑶瑶你怎么说的话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明白?” “哎呀,不就是阿姐与宁大人认识嘛,也没什么,宁大人来咱家都没跟阿姐说上话,我不就是……” “可……我不认识这位宁大人呀。” 白卿卿声音轻柔,像是不确定一样又认真地去看了宁昭,确实不认识。 宁昭也赶忙解释,“我与白姑娘今日初次见面,可是哪里弄错了?” 他和白卿卿的表情都异常真实,眼里都是疑惑,一心想给姐姐制造机会的白瑶瑶傻了眼,“不……认识?可是、可是……” 她不懂了,“那给阿姐剥坚果吃,热心的大好人,不是宁大人吗?” “是啊,可不是这一位呀。” 白卿卿浅笑起来,这下明白了,伸手揽住瑶瑶的肩,“你约莫是弄错了。” 她弄错了吗?白瑶瑶茫然地歪了歪脑袋,“可是,他不是锦衣卫与咱家有走动的宁大人吗?” 白岩与宁昭对视了一眼,“这倒是没错,宁大人与白家确实有走动,许多地方都要仰仗大人。” “哪里哪里,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若有什么能帮得上白家的,我也义不容辞。” 第97章 贺礼 白卿卿脸上的笑慢慢消失,看着宁昭的眼睛逐渐睁大,大哥曾经说的话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颇有正义” “人也热诚” “是个好人” 白卿卿:“……” 她表情木然地看向白岩,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音,“哥,你曾经跟我提过的那位宁大人……” “便是他,之前宁大人也曾帮了白家不小的忙,一直也没机会感谢。” 宁昭比他还要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小白大人言重了。” 白卿卿面无表情,脑子里嗡嗡的,所以,不是瑶瑶弄错了,弄错的人,是她? 这位宁昭才是大哥口中的宁大人,那宁宴又是谁? 她整个人都开始自我怀疑起来,可是,可是她分明看到宁宴进出过锦衣卫衙门,那里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吗? “宁大人,锦衣卫衙门里,可还有另一位姓宁的大人?” 白瑶瑶也反应过来,“对,是不是还有旁人?不然阿姐认识的宁大人是谁呢?” “另一位姓宁的?” 宁昭眨巴眨巴眼睛,“要这么说还真有一位,只不过他……” 宁昭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声,宴请的欢乐气氛像是被从中切断,戛然而止。 白岩和宁昭也顾不得别的,对视一眼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看出了什么事。 白卿卿让瑶瑶安抚住宾客,跟在大哥和宁昭的后面追过去,她提着裙子跑得香汗淋漓,穿过一扇月亮门,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白岩转身抱住,手遮上她的眼睛,“别看。” 只是那一幕已经映入了她的眼帘,白卿卿握住白岩的手慢慢往下拉。 青石板道上,一人躺在地上,左手从小臂处被斩断,喷出的血液将青石板染了个彻底,断臂落在不远的地方,手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在他面前立着一人,红色衣衫,黑色头冠,手里握着的刀上正往下滴血,那张白卿卿熟悉的俊颜上溅了些许血迹,越发妖异鬼魅,仿若从地狱踏着尸骨而来。 白卿卿怔怔地注视着宁宴,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些声音如同潮水一样又渐渐褪去,她看到宁宴动了动嘴,听不见声音,她却看明白了他说的话。 他说,“给你送份贺礼。” …… 家宴是怎么结束的,白卿卿过后已经想不大起来,总归是不怎么愉快。 她被大哥护在身后,地上那人如何了也不清楚,似乎听说是爹爹请来的某个旧识,宁宴为何会出现在白府,为何又会对他动手,也还未可知。 但她听到了宾客中一些关于宁宴的说法,说他生性残忍,嗜血好战,是皇上手中一柄毫无人性的利剑。 不知多少亡魂死在他的刀下,连稚子妇孺都不放过,魔鬼一样可怕。 第64章 白卿卿坐在廊下发呆,紫黛端了一碗宁神汤过来,“姑娘趁热喝,老爷特意请了大夫开的方子,怕您被吓坏了。” 她木木地接过汤,小口小口喝完,连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第98章 淡薄 紫黛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碗,转身瞧见了白岩,朝他行了礼退下去。 白岩在白卿卿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凉?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有一定要说,千万不能忍着。” 白卿卿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可能吓到了。” “谁说不是,谁见到那种场面不害怕?那人怎么就……” 白岩收声,小心地看了白卿卿一眼,斟酌着语气,“我听瑶瑶说你认识一个宁大人,不是宁昭,那是……” “他叫宁宴。” 一向稳重的白岩忍不住吸气出声音,“真的是他?那、那他可有……我的意思是,你可有受什么委屈没有?” 看白卿卿迷惑的样子,白岩才放了心,看样子是没有。 “卿卿,你可能不大清楚,这位宁宴大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直接听命于皇上行事,此人……听闻十分不近人情,喜怒无常,皇上也赋予他极大的权利,对朝臣都可先斩后奏,是个危险的人。” 白岩不知该如何让妹妹知道宁宴的危险性,“虽然传闻或许会夸大其词,但他手里的人命是真的,他想杀人都不需要理由,这样的人,你与他结识,我有些担心。” 大哥小心翼翼表达对自己的担忧,让白卿卿露出一抹浅笑,“大哥放心,我有分寸,我与他相识也是个意外。” 她认错人了啊!这么丢人的事白卿卿不想多说。 “且他从未跟我透露过他的身份,想来也只是淡薄的交情。” “那就好那就好。” 白岩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大哥都快憋坏了,想问又不敢问,你不知道,虽然外面提起他来都谈之色变,但多得是人想与他结交,我就怕你因为之前做的梦冒这个险,不是就好。” 白卿卿不敢说话,怕露馅,她一开始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如今,知晓宁宴的身份,那不是白家能高攀得上的,并且,白卿卿也不会替宁宴开脱什么,虽然他在自己面前并没有表现出穷凶极恶的一面,但大哥说了,他手里的人命都是真的。 到这会儿她闭上眼,眼前都会浮现出宁宴手里握着滴血的刀,笑得妖异的画面。 “大哥,宁宴为何会在咱们府上动手?还是对爹爹的旧友,是在办案吗?可也太血腥了,爹爹那里怎么说?” 白岩有些诧异,“你如今怎么也关心起这些事来了?” “我想知道。” 既如此,白岩也就直说了,“那人确实是父亲的旧识,被宁宴大人砍断小臂失血过多去了半条命,父亲起先是震怒,后来,只让人去给请了大夫。” “为什么?爹爹难道是害怕宁宴不敢追究?我不信,爹爹不是这样的人。” 白岩看着她叹气,“你呀,就是太聪慧。父亲当他是旧识好友,那人却未必。宁宴大人确实是办差而来,却似乎凑巧撞见那人要进父亲的书房,身上还带着什么东西,若非宁宴大人发难,兴许就悄无声息无人知晓了。” 第99章 算数吧? 白卿卿心里一紧,抓住白岩的衣袖着急地问,“是什么?可是想陷害我们白家的东西?” 白岩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虽含糊不清,却也是能做文章的东西,一旦被人抓着不放,白家可能撇不干净。” 他见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父亲的脸色更是沉得可怕。 大好的日子,又都是旧相识,谁都没有提防的心思,选在这种时候往父亲书房放点什么,埋下隐患,没人能察觉得了。 可是为什么?他是受谁人指使? 宁宴离开的时候轻飘飘地提醒他们检查那人的嘴里,白岩在他齿间发现藏了毒! 若非他断臂痛晕过去,兴许都留不下活口!这是铁了心要害他们白家的意思! 白岩不想让妹妹忧虑,换了个温和的语气,“总之不必担心,如今只等那人醒来问个清楚,这次的事,还真得感谢宁宴大人,只是我和父亲会亲自去致谢,你就不必再见他。” 白卿卿被白岩带来的消息惊得魂飞魄散,真的是有人要害白家! 上辈子没有这一出,许是大哥口中可以做文章的东西就这样悄悄地被放了进来,之后便能成为诬陷白家的证据! 她浑身发冷,嘴唇的血色都褪了下去,白卿卿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这是她心慌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手底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她才觉得镇定一些。 那是宁宴欠她的人情。 就……不管他是锦衣卫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人情总归还是算数的吧? 白岩离开前又委婉地叮嘱白卿卿,说宁宴虽然身份超然,在朝堂上举足轻重,麾下锦衣卫更是权霸一方,但他真的很危险,与他结交不啻为与虎谋皮,他会做什么谁也预想不到。 白家还不至于到孤注一掷的地步,总之就一个中心,宁宴此人高危,远离。 白卿卿乖巧地应下,知道真相后她反而没之前那样心慌,白卿卿有些莫名地摸了摸心口,为什么呢? 因为知道宁宴不是随便伤人? 第65章 她忽然想起来宁宴那句无声的话,他说,给白家送一份贺礼…… 白卿卿忽然坐直了身子,脑子里炸开一簇烟花,所以宁宴来白家根本就不是办差,他是知道那人要在白家做什么,所以特意来的? 这个认知让白卿卿激动起来,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或许他也知晓那人是受谁指使的! 不见是不可能的,她总是要问清楚。 只不过,也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白卿卿皱着眉微微思索,那就,不要太接近就好了嘛。 …… 生辰宴上的事并未传出去,来的都是与白家相熟的人,稍稍叮嘱便不会出去多说什么。 不过白瑶瑶吓得不轻,晚上还发了热,白卿卿去看她的时候还在说胡话。 乔氏忧心地坐在白瑶瑶床边,白卿卿接过她手里的药,小心地给瑶瑶喂了,等了会儿见她慢慢安稳下来才扶着乔氏去旁边休息。 乔氏拉着她的手,“这都叫什么事,哎,瑶瑶虽然性子活泼,看着大大咧咧,却也没见过血淋淋的场面,卿卿,你怎么样?我还担心你来着,你不怕吗?” 第100章 契合 “怕的,不过听大哥说了前因后果,便没那么怕了,我更怕没人发现那个人的所为。” 乔氏心里一阵酸楚,“这些事情本不该让你操心才是……母亲只希望你和瑶瑶能无忧无虑的,有你爹和大哥在呢,家里不会有事,你若是怕也不需藏着。” 白卿卿微笑地应下,表示她一定不逞强,她其实自己也挺奇怪,血淋淋的场面她也是第一回 见,可她好像确实没多害怕。 尤其在知道宁宴伤的那人要害白家之后,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只是断了他一只小臂都是便宜他了。 莫不是因为她死过一次的缘故,因此对生死都看淡了? 白瑶瑶病了一场,乔氏要照顾她,家中琐事白卿卿便自请承担下来。 生辰宴的善后由宁昭来处理,白卿卿免不了又与他多见了几面,由衷地感叹,大哥看人,是真的准。 正义热诚,直率坦然,与他说的一丝不差,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白卿卿都能想象得到,若有朝一日白家落难求到他那里,他怕是真的能出手相助。 与宁昭相处比跟宁宴相处时轻松许多,主要人家从来不阴阳怪气,也从没有逾越的举动,开朗又有礼,怎么说,好像一个乖巧的弟弟一样招人喜欢。 宁昭跑了英国公府好几趟,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白卿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忽然想起被自己埋在箱子底,最初便是为了宁昭做的那个香。 她让紫黛开了箱子,亲自从里面翻找出来,当初这香与宁宴是一点儿都不配,这会儿打开盖子,白卿卿轻轻嗅了嗅,简直就是给宁昭量身定做的一样。 兜兜转转,香料又遇见了正确的人,对亲手做出的白卿卿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带着纯粹的感谢之心,白卿卿又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外,这次她多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报宁昭的名字,而是只说要找宁大人。 没过一会儿,她就瞧见宁昭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卿卿:“……” 所以说宁大人都是默认的是宁昭,她要不是第一次正巧遇见宁宴被误导,那会儿就找对人了。 “白姑娘,怎么是你呀。” 宁昭表情有一瞬间的局促,摸了摸脑袋,他就觉得白家大姑娘跟个仙子似的,自己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可他也知道,白卿卿实际上非常好相处,身上一点儿没有宣城某些千金大小姐的骄纵脾气。 白卿卿笑容温柔,将手里的香盒递过去,“这几日劳烦宁大人为了白家的事来回奔波,家里人都很感谢您,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宁昭眼睛亮闪闪地接过去,语气却是憨实,“嗨呀,这有啥,也是我们锦衣卫留的摊子,应当的。” 他顺势打开了香盒闻了闻,眼睛更亮了,“哎呀这个味道我喜欢,白姑娘是从哪儿买的?你有所不知,咱锦衣卫衙门也不知中什么邪了,人人都开始用香,关键我也不懂那玩意儿,也不觉得多好闻,但是这个我喜欢!” 就莫名地与他的很契合的感觉。 第101章 好怕啊 自己做的东西能得到认可,是对白卿卿最大的称赞,她不由地笑容更加真切,“你喜欢就好,这是我自己做的,等用完了我再做一些便是。” “不不不,那怎么好意思。” 宁昭下意识地拒绝,白卿卿笑容不变,“其实,我也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宁大人,我听我妹妹说大人在查宣城里兴起的童谣,不知可有查到什么?” “这……” 白卿卿正色,“不瞒大人,那首童谣里也牵扯到了白家,此次我母亲寿辰上的事想必大人比我更知晓,我心里不安得很,也不知大人可否能透露一二,让白家也有个数。” 宁昭替宁宴善后自然是知晓的,那人带进白家的东西,还是他交给的白景怀。 “不是我不说,该说的我都已经知会了英国公,至于童谣,暂时还未查出是何人的手笔,不过姑娘放心,若是我有什么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白家。” 白卿卿诚恳地行礼,十分感激,“多谢大人。” 宁昭手足无措地避开,“姑娘不用客气,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彻查。” 第66章 …… 离开锦衣卫衙门,白卿卿去了卿馨馆,还止不住地感叹,“宁大人可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那叫一个跟宁宴判若两人,他身上的真诚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得到,怪不得大哥会主动与他结交。 按着符逸所说,白家的诬陷是从童谣开始,过不了多久,便有人密告白景怀通敌叛国,这一前一后也没多久,当时白家被定罪的证据,会不会就是那人要暗中藏进白家的东西? 白卿卿下意识地咬着指尖,这次那人没成功,但她觉得既然上辈子有人要白家彻底覆灭,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不成,必然会有下次! “姑娘,馆里有人吵起来了。” 白卿卿手托着脑袋动也未动,“知道了,管事会看着处理的。” “吵起来的人姑娘认识,广阳侯府二姑娘。” “莫可欣?” 白卿卿立刻起身,往前面走去。 卿馨馆里,有个女子语气带着嘲弄,“我若是你,怕是要把自己关在屋里以泪洗面,平亲王府大公子宁愿娶一个烟花女子也不愿与莫家结亲,连我都同情你。” 莫可欣冷着脸,“此事与你何干?舌头那么长也不怕闪着。” “哎呀我好怕啊,莫妹妹怎的也不反省一下自己,你就是这般才不得人喜欢,从前看人眼睛好像长在脑袋上,如今却成了笑话,真是太可笑了。” 莫可欣在宣城的名声可不小,她喜欢直来直去,性子与寻常女子一句话要拐七八个弯不同,素来有什么说什么,因此得罪的人也着实不少。 这次莫家与符家的事一传出来,好些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偏偏莫可欣并不如那些人所想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她还该做什么做什么,全然不把这些当回事。 “你这么关心平亲王府的事,风吹草动都知晓,莫不是想自己嫁进去?” 莫可欣说着忽然挑了挑眉,“哦对了,也不是你想不想,是人家看不看得上才是。” 第102章 道歉 “你!你得意什么!不过是沾了家世的光,就是这样符家大公子也看不上你!” “家世好也是我投胎投得漂亮,是我运气好,上辈子做善事了,你出身不如我,怕是上辈子没少做坏事,那还不赶紧积积口德,不然下辈子还不如我可怎么办呀。” 白卿卿走出来听到便是这样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气焰嚣张的莫可欣瞧见了她,表情不自然起来,撇撇嘴不说话了。 她对面的女子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瞧着是被气坏了,眼睛里都气出泪花来,含恨愤然离去。 卿馨馆里燃着幽静柔和的香,白卿卿慢慢走过去,“要不要跟我进去喝杯茶?说了这会儿话口渴了吧?” 莫可欣抿了抿嘴唇,眼眸闪烁,“我也没说什么,是她先来寻我麻烦……我不是要故意坏你生意。” 但她还是老实地跟在白卿卿身后去了雅间,紫黛给她们送了茶点又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莫可欣与白卿卿两人,静默无言,越发不自在起来。 白卿卿余光瞧见她脸上一直在变的纠结表情,心里暗笑,伸手给她倒了杯茶,“我本还担心你,急急地跑出去一看,哪里还需要我担心,是我多此一举了。” “你、你做什么要担心我,那些话听多了也就那样,没什么可在意的。” “那当然是我怕你吃亏呀,毕竟我挺喜欢你的。” 莫可欣直来直去惯了,这会儿遇上个比她还直接的白卿卿,一瞬间似乎体会到往日旁人面对自己的无措。 偏偏白卿卿笑容可掬,眼角眉间的笑意又真诚又热情,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能捧着杯子开始喝茶,口中轻声嘟囔,“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今儿莫可欣是特意来卿馨馆,但她没想要碰到白卿卿,或者说若是她知道白卿卿今日在这里,她就不来了。 “从前是我不对,误会了你,还想刁难你,我跟你道歉。” 莫可欣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与白卿卿相处一会儿后,也没那么局促,反正,反正自己啥样这人早知道。 她还提起了符家的事,言语中十分地瞧不上。 “说是与我家议亲,亲又还没定下就弄得宣城人尽皆知,好像我莫家多上赶着似的,我见过符骁,相貌气质皆平平,单说长相与符逸相去甚远,所以我才心里不痛快,觉得我也不比你差多少……” 莫可欣想起从前的自己脚趾就抓地,“我那会儿还去讨好平亲王妃,如今想想我都想找个地缝钻一钻,你猜符家的人后来做了件什么事儿?你都猜不到!” 白卿卿好奇,“什么事?” “他们还想与我家议亲,这次说的是符逸。那平亲王妃此前对我爱答不理,多一眼都不想看我,这会儿却跟变了个人似的,那嘘寒问暖的,问的我一身汗!” 莫可欣回想起来打了个哆嗦,手在自己胳膊上摸了摸,浑然无法理解,“太吓人了,合着不是给她儿子相看的女子就如根草,看中的才施舍一样地给个好脸色,这平亲王府谁爱去谁去,我是断不会应的。” 第103章 哪儿来的? 白卿卿闻言愕然,“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但是我很奇怪,原先平亲王妃看中的不是你吗?热络得恨不得明儿就将你跟符逸的亲事定下,怎的又来试探我们莫家?” 第67章 白卿卿轻轻地冷笑了一下,手无意识地去碟子里拿了颗坚果,在指尖捏了捏才发现打不开,无奈又放了回去。 “我没瞧上符逸,她着急了,想算计我来着,不过事儿没成,她自然不敢再打白家的主意。” “什么?她算计你?” 莫可欣声音陡然变大,“那你没追究?我也没听说啊。” 怎么追究?白卿卿露出苦笑,“无凭无据,她定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就算我找上门去她也不会承认。” “那你就这样算了?” 莫可欣气得不行,仿佛白卿卿要敢说算了,她就不客气一样。 “哪儿能呢,但总要等个机会,与平亲王府撕破脸不是什么小事,你说是不是?” 莫可欣憋着气,只白卿卿所言也不是没道理,平亲王从前军功赫赫,为守卫玄朝立下汗马功劳,不是轻易能撼动的。 白卿卿看她为了自己生气,心里涌出点点暖意,前世她与莫可欣相交甚少,旁人提起她们二人也是作比较,却没成想有一日能这样共处一室,同仇敌忾。 “符家真不是个东西,你等着,原本符骁这档子事儿我还不在意,等回头我就出去说几句,符家的儿子闹的笑话就该他们自个儿背着。” 莫可欣仗义地决定替白卿卿出口气,还数落她就是脾性太软,所以才随便谁都敢欺负她。 “我今儿来是打算多买些香回去,就当为从前无礼之举给你赔罪,你这儿有什么贵的都拿出来,不必跟我客气。” 白卿卿真让人去取了几种她自己很满意的香,果不其然莫可欣十分感兴趣,她也是个爱香之人,见之爱不释手,一样一样跟白卿卿询问讨论。 白卿卿也不藏私,耐心地悉数告知,语气温柔细心,在馥郁清雅的香味里忽悠着都送给莫可欣。 不想收她钱,自己的铺子自己做主,白卿卿可算是体会到身为大东家的快乐。 …… 莫可欣对白卿卿的香给予了高度的认可,她其实挺自视清高的,才会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是在制香上,扪心自问,莫可欣觉得她不如白卿卿。 白卿卿做出来的香里,有一种属于她自己的奇妙感觉,就会让人一下子能捕捉到,能分辨出,在制香方面,白卿卿是个天才。 同样的感觉不止莫可欣一人有。 宁昭将这几日的文书拿去给宁宴过目,交过去之后他老老实实地垂着手立在旁边。 谁知宁宴还没开始看,忽然抬头看他,眉头渐渐地蹙起。 宁昭心里一紧,咋了,又咋了!他今儿可乖可乖了,什么错也没有犯! 正心里打着鼓,就见宁宴伸手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拉过去,然后又松开手。 “大人?” “你身上的香哪儿来的?” 第104章 相配 原来是这个啊,宁昭立刻兴冲冲地想显摆,“是不是挺好闻的?今儿都好几人夸了,说这香特别适合我,都问我哪儿能买到,嘻嘻嘻嘻……” 宁宴不耐烦地打断他,“哪儿来的。” “白家大姑娘送的,哎呀白家真是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事,还特意给我送了礼,我都不好意思了……” 宁昭嘴里虽然这么说,表情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足以证明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香。 “童谣查得如何了?” 宁昭的兴奋戛然而止,眼神无辜地眨巴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宁宴周身似乎隐隐笼罩了一层危险。 宁昭保命的第六感让他瞬间收拾起嘚瑟的情绪,表现得比平日更加谦卑,“还未有眉目,不过我已经查到应该是出自宣城某个文人之手,究竟是何人还需要些时间……” 宁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需要几日?” “啊这……” 宁昭心里打鼓,这童谣来得蹊跷,仿佛一夜之间如春风在宣城中吹了个遍,他追踪了几条线索都断得突兀,这事儿他已经禀告过宁宴,宁宴只让他继续查,查到多少是多少。 那不就是默认查不出什么名堂了嘛,怎么这会儿还要限期了? “说啊?” 宁昭硬着头皮答话,“十、十日?” “五日,查不出个所以然自己去领罚。” 宁昭:“……”他是什么人间小苦瓜,委委屈屈地领命,宁昭跟被霜打过似的,垂着脑袋慢吞吞地下去,哪儿还有一点先前嘚瑟的模样。 宁宴手里拿着文书,瞧着好像是在看,手半天也没动一下。 他记忆力向来很好,宁昭身上的香他有印象,虽然只是短暂地闻过,但嗅觉的记忆有时候比其他的会更加深刻。 头一回在锦衣卫衙门外见白卿卿,她怯生生地说感激自己给他送的香,就是这个味。 宁宴仰起头,慢慢地眯起眼睛,那香他说了不喜欢之后白卿卿换了别的,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又把这个香送给了宁昭。 不过不得不说,与宁昭倒是挺相配,他自己瞧着也喜欢,就好像当初这香是特意给他配制的一样…… 宁宴嘴角闪过一抹玩味,若是他记得不错,当初在衙门口白卿卿想找一位宁大人,那会儿他并没有多想,以为她要找的是自己,该不会……其实她想找的是宁昭?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宁宴给掐掉,怎么可能,宁昭那傻不愣登的样子,找他做什么。 第68章 可当时,他与白家似乎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宁宴捏着文书的手微微紧了紧,文书上顿时多了几道皱褶。 唔……英国公夫人寿辰上自己留的摊子他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是否处理妥当了,宁昭要忙着查童谣,那他就勉为其难地走一趟吧。 …… 宁宴在白家受到了极为尊贵的对待,奉为上宾。 白岩知道他要来,特意告假一日就等着他,举止言语中谨慎又感激,“托大人的福,白家才得以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只是可惜,那人还是不肯说出受谁指使,咬舌自尽了。” 第105章 受之有愧 宁宴轻笑了一声,“锦衣卫中鲜少会有失手的时候,人总是有弱点的,那人不过是知道你们不会伤害他重视的人,他总是有妻儿父母,随便抓一个到他面前,他还敢自尽?” 宁宴说得轻描淡写,白岩心里却是紧了紧,他说得没错,但……他们做不到。 果然此人与传闻中一样,便是他此刻看着全然无害,周身也好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腥味,幸好卿卿不会再与他接触,不然就太吓人了。 宁宴随意问了几句关于这件事的,然后似乎不经意道,“上次无意间吓着了白卿卿,我听说这些日子锦衣卫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因此想亲自同她致歉,不知她可在府上?” 白岩在宁宴直呼卿卿名字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不过语气未变,“大人太客气了,舍妹并非那等胆小之人,致歉就不必了,先前是我幼妹病了母亲要照料,才由她操持了一阵子,断然谈不上添麻烦,大人切勿放在心上。” “她不在府中?” 白岩滞了一下,“卿卿这会儿……怕是抽不开身。” 宁宴静静地看着他,白岩一瞬间有种被什么凶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但他硬是抗住了压力不松口,他不能也不想让卿卿跟这么危险的人有什么牵扯。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片刻后,宁宴站起身来,压迫感让白岩跟着起身的身形略有些晃动,暗暗咬牙将人送出门,白岩回到屋内坐下的时候竟觉得有些腿软。 这位宣城人人趋之若鹜的大人物,怕是对他们白家要有不好的印象了,但,他也顾不上别的,妹妹的安危比什么都要紧,更何况卿卿性子绵软善良,哪里是这种人的对手。 宁宴不高兴了从此再不相见是最好。 …… 许久没有尝过被人违背的滋味,宁宴出了国公府的大门脚底一转,去了燕来楼。 问过才知道,白卿卿也有阵子没有过来。 绮月福了福身子,递了块牌子过去,“卿卿让我转交的,说是往后不必再替她留雅间,如此特殊的对待她受之有愧。” 牌子微凉,泛着银光,宁宴拇指指腹在那只镂空的燕子上轻轻抚过,眼神一利,那牌子应声从中间裂开。 绮月头低下去不言语,美艳的脸上闪过一瞬胆怯,她见过宁宴动怒的样子,那双凤眼里仿佛没有半点人的情绪,宛若一柄嗜血的利刃幻化而成。 然而宁宴也只是将牌子捏碎,任由碎片掉落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拿了条帕子将手指擦干净。 这条月白色的帕子上一丁点儿纹路都没有,素净得令人发指,宁宴才勉为其难地随身带着,怕下回再看到某个水做的人儿哭的时候,又连个给她擦眼泪的物件都没有。 她倒好,这是避而不见了? 宁宴面无表情,挥手让绮月出去。 绮月如释重负,离开前没忍住,多了一句嘴,“卿卿这阵子没来许是在忙,夏历节快到了。” 宁宴冷然的目光扫过来,绮月赶忙退出去,轻巧地把门带上,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第106章 这样不好 白卿卿确实因为夏历节忙得团团转。 夏历节是玄朝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是玄朝先祖祭拜祈愿,希冀能减少水患久旱的祭祀节日,也是宣城十分重要的活动。 届时皇上会亲自登台祈福,皇室成员皆要出席,宣城权贵重臣也都必须参加。 祈福之后,还有朝廷办的宫宴,各家女眷都能看得到,因着人格外齐整,场面又盛大,每年的夏历节都能是一出好戏。 白卿卿从前随母亲参加过,那会儿她只觉得无趣,宫宴上规矩多不说,有些人说话她不爱听还不好反驳,回回好似一个木头人走个过场,等回去后脸能笑僵掉。 然而今年不一样,今年怀福长公主也难得地会出现在宫宴上,白卿卿因此对宫宴都期待了几分。 母亲寿辰上抓到的人,她问了爹爹和大哥他们也不告诉自己究竟如何了,只说事情都已经过去,让她不要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嘛! 可白卿卿知道她能做得也有限,她想趁机多争取一些怀福长公主的好感,未雨绸缪,因此她如今只要得空就泡在卿馨馆捯饬。 “总觉得这味香还欠点火候。” 白卿卿放下香签,细细地又盘了一遍自己的方子陷入沉思。 她在制香的时候,身边连紫黛都不会留,屋子里安安静静,只有白卿卿尝试地去选香料发出的细小动静。 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眼睛还盯在香料上,手朝着茶杯的方向摸过去,一杯茶被放入掌心,白卿卿拿到唇边喝了两口,习惯性地往外递,又被接了过去。 第69章 到这儿她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的,一旁宁宴无声地失笑,傻乎乎的兔子一样,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茶杯落在桌面的声音重了些,似是惊扰到了白卿卿的思绪,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扭过头,然后呆了。 圆溜溜的眼睛越睁越大,里面茫然与疑惑并存,小扇子似的睫羽忽闪了好几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门窗都关得好好的,也没人来通报一声,“你怎么进来的?” “我想进来很难吗?” 宁宴语气玩味,笑容比起平时有很微妙的不一样,白卿卿敏锐地察觉了,然而也没放在心上,“难倒是不难,不过这样不好,会被人误会的,下回大人还是走门吧。” 见她一本正经地劝诫,眼里只有惊奇和不认同,却并没有惧怕和抗拒,宁宴眸子轻轻眯起来,忽然问,“最近怎么都不去燕来楼?” 白卿卿闻言想起了什么一样,“说到这个,绮月姑娘可将牌子交还与你了?此前我就觉得奇怪,只是那时候不知你身份也未多想,我问过了绮月,那牌子是你给我的?我不能要。” “为何?” “无功不受禄。” “怎么若是绮月给你的你就肯收?” 白卿卿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好意思来,“那、那不是因为绮月姑娘太好看了,我不忍心拒绝……” 第107章 猜得好准 宁宴:“……” 拒绝他倒是痛快得很。 “前几日我去了英国公府……” 白卿卿抬头,犹豫了一下,“我知道,大哥已经与我说了。” “哦?他是如何说的?” 白卿卿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全说是不可能全说的,宁宴若是知晓他在大哥口中的形象怕是会生气,大哥那番不重复的措辞,活脱脱将他描绘成一个三头六臂冷血无情的妖怪。 “就……说大人您身份高贵,乃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我们白家高攀不起,会给您添麻烦之类。” 白卿卿思索了一遍觉得自己的话应当没问题,还强调一般地点点头,“嗯,就是这么说的。” 宁宴在心里嗤笑,白岩当日拒不肯让白卿卿出来,背后还不知会怎么说自己,不过他也没戳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把我当做了洪水猛兽,要敬而远之呢。” 白卿卿震惊,哇猜得好准,大哥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词儿都一模一样! 她全然藏不住事的表情落入宁宴的眼里,笨拙又娇憨,让他心里发笑,磨了磨后槽牙,没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白卿卿惊呼出声,忙往后躲,捧着脸颊跟他生气,“你做什么又捏我,你就是总这样其他人才会害怕你。” “其他人”三个字让宁宴莫名舒坦了一些,眉头微抬,“那你呢,不怕?” 白卿卿表情变得认真了一点,似是在斟酌,“我……有时候也怕的”,她低头手里绞着腰间的丝绦,声音低低的,“那么凶……” 夹杂着抱怨的语气软乎乎绵嘟嘟,宁宴手又痒了,眯着眼睛问,“我何时对你凶过?” “……你看,你又瞪眼睛。” 宁宴:“……” 白卿卿不自觉地微微嘟着嘴,“行事也没个章法,任意妄为,难免会有被人非议,不过,我该谢谢你。” 她正色道,“我虽不知你是如何知晓那人对白家心怀不轨,你帮了白家是事实,但这一件事,你就是我的恩人。” 白卿卿说得特别认真,这辈子,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保全白家,让白家远离冤屈,她的家人都能够平平安安,要她付出什么都可以。 “我心里特别感激,若是那人无声无息地使坏,或许白家就会遭受莫须有的罪名。” 宁宴被她清澈的圆眼睛注视着,嘴唇轻轻抿了抿。 他本不会注意到白家,若不是白卿卿要花重金调查西南叛乱一事,他根本不会将白家的动向放在心上。 然而就是那么巧,还真让他察觉了不对劲,截获的密报里写了要趁英国公夫人寿辰的时候动手。 若他未能察觉,有朝一日真在白家翻找出什么,自己怕是也不会怀疑。 “那你打算,如何感激我?” 白卿卿像是已经提前想过了一般,面露不舍,却还是小心地将宁宴给她的那枚玉牌从腰间解了下来。 “你帮了白家这么大一个忙,足以还之前欠我的人情。” 白卿卿将玉牌递过去,然而宁宴却没有接,而是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似笑非笑地看她,“之前那么不愿意,这会儿又肯了?” 第108章 不讲道理 白卿卿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丝不确定的阴阳怪气,眨了眨眼睛,“之前,都是些小事,哪里值当。” “如今就值当了?” 宁宴歪着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欠的这个人情,是因为你帮了我,怎么,在你心里,我与那个小贼能相提并论?” 白卿卿:“……”她都被说懵了,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这样算的,他当然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可是他要害白家,我……” “那不就成了。” 宁宴压根儿不想往下听,随意的打断了她,“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欠下的人情这么轻易地就还了,白家莫不是瞧不起我?” 第70章 “怎么会!” 白卿卿百口莫辩,伸出去的手已经缩了回来,“那、那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不讲道理。” 她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她还舍不得呢,本以为只是随便得了个锦衣卫大人的人情,没想到他却是锦衣卫指挥使,就好像天上掉了张馅饼一样。 见白卿卿又将玉牌收回去,宁宴的脸色才好看一些,又听她嘀嘀咕咕:“那我也想不到旁的什么可以谢你,我就只会制香,你又不喜欢……” 白卿卿伤脑筋得很,这人可难伺候了,随便送个谢礼说不准又会被他曲解然后一顿说。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我瞧着不少人是喜欢的,你送宁昭的香他就很喜欢。” 宁宴的声音不明显地沉了沉,不仔细听听不出来,“那香,其实原本就是给他做的是不是?” 白卿卿不疑有他地点头,表情还挺欣喜,“他很喜欢吗?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客气,那香确实很适合他。” “所以你最开始来锦衣卫衙门找的‘宁大人’,其实是要找他?” 宁宴盯着白卿卿的脸,她眼里浮现一抹羞愧,瓷白的脸颊也粉嫩了许多,似是想起什么丢人的事一样。 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弄错了,可是我也没想到有两个宁大人,是我没弄清楚,给你添麻烦了。” 下一瞬,她下巴被掐住抬起来,白卿卿茫然地看着忽然靠近的宁宴,虽然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她看得出他好像不高兴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名讳,你别生气。” 白卿卿软着语气试图安抚他的模样让宁宴眼里的暗芒越发强盛,居然还能看得出来自己不痛快,不过却以为他是因为被认错了不高兴? 虽然……也没错…… 下巴隐隐有些疼了,白卿卿抬手握住宁宴的手腕,想让他松开,她的手只能抓住他一半的手腕,发现使不上力,干脆在上面拍了拍,“疼。” “疼就对了。你将我错认成了旁人那么久,疼一下怎么了?” 白卿卿被他蛮不讲理的气焰镇住,随后想想觉得他说的也对,他肯定是不高兴的,其实也、也没有很疼,于是乖乖地又把手放下,只眉角不自觉地轻轻皱着。 第109章 真好吃 宁宴恶狠狠地说完,手已经松开,见她细白尖巧的下巴上被捏出一个红印子,明明知道自己压根儿没使力,还是觉得刺眼得很。 “这么容易就红了,还以为我多欺负你了。” 他表情不耐地去冰盆里取了点冰用帕子包着按上去,突兀的冰凉让白卿卿下意识往后让,结果后脑勺被宁宴的大掌按住,动弹不得,冰得她脸都苦了。 “不用的,我没事,我就是这样,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白卿卿的声音在宁宴的注视下慢慢消失,安安分分地敷了一会儿,宁宴才拿开帕子,只脸上还是不痛快的样子,看到白卿卿有点害怕自己,躲躲闪闪的目光,就更不痛快了。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过分,白卿卿觉得这样不行,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于是她鼓起勇气,悄悄地拽了一下宁宴的袖子,见他没躲开,特别诚恳地承认错误。 “你别生气了,怪吓人的,我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宁宴瞪起眼睛,白卿卿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下次了,我也不是一直那么笨的。” 她道歉都道不到点子上,宁宴的目光在她细嫩的脖子来回徘徊,恨不得咬上去一口才解气。 白卿卿察觉到他的目光,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凉凉的。 然而宁宴什么也没做,就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她,白卿卿怪不自在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纠结一番之后,她脑袋不做主,手悄悄地摸上了香料。 宁宴看着她偷偷摸摸地小动作,从摸一摸到渐渐当真投入进去,浑然忘了自己还在,专心致志地侍弄起香料来。 他缓缓吸气,若是按着自己从前的性子,被人这样忽略他岂能忍?可看白卿卿认真的小模样,宁宴垂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打扰她。 …… 紫黛敲响了门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 白卿卿习惯性地应声,然后才逐渐回神,放下手里的物件,坐在椅子上让脑袋缓了一会儿,只是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呢? 她懵懵地环顾四周,忽然目光落到了桌上,那上面放了一碟子坚果,都被捏开了口子。 白卿卿脑子里一个激灵,瞬间记起之前的事来,宁宴来过! 他还不高兴了!然后,然后自己因为尴尬就想做点什么,结果就…… 她不可思议地慢慢张大了嘴,人呢?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就这样就走了? 白卿卿懵懵地走到桌边,发现那些被捏开的坚果比上一次似乎有一点微妙的不同,嗯,捏得更碎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象出宁宴冷着脸捏坚果的场面,竟有些有趣。 一桌子的坚果都被开了口,白卿卿拈了一个果仁放入口中,真好吃。 第71章 第110章 这有何难 该怎么感谢宁宴这事儿,白卿卿觉得恐怕还有阵子脑筋要伤,只不过得先暂且往后面排一排,因为夏历节就要到了。 不止是白家,宣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为这场盛宴做准备,宣城胭脂首饰绣坊一类的铺子更是热闹,多的是人捧着银子要买最时兴最特别的,只要能让人出彩,多少钱都不在乎。 白卿卿的卿馨馆也门庭若市,生意好得掌柜都笑合不拢嘴。 还有些身份颇高或是亲近的人,想要些与众不同的香,会托了人求到白卿卿这里,在这其中有一个人挺让她疑惑。 “贤妃怎么会让人来找我?”白卿卿想不通。 贤妃乃是宫中得宠的妃子之一,她娘家势强,又貌美如花会来事儿,因此在宫里荣宠不衰。 可贤妃与平亲王妃十分交好,上辈子平亲王妃每个月都会入宫陪贤妃说话,有什么好东西也都记得给贤妃留一份。 她们这样的关系,贤妃怎么还能找到自己这儿,平亲王妃没跟她说什么吗? “既然让人递了话,就把铺子里的香挑几样送过去,旁的只说我也没有。” 白卿卿周全了礼数便没再多管,而送去的那几样香落到了贤妃手里,她却是不怎么满意。 “我在怀福那儿闻过的香可比这些要别致得多,这个白家丫头莫不是拿些寻常的来糊弄我?” 被召进宫作陪的平亲王妃闻言,神色微妙地轻笑一声,“娘娘是不知道,这个白卿卿确实是有些心眼在身上,她与长公主自清寒寺祈福后便有了交情,那日去了那么许多女眷,偏生她入了长公主的眼,可见一斑。” 贤妃眉头微微皱了皱,“你之前不是还说有意要与英国公他们家结亲?要我说既是这么个人,还不如算了,免得娶回家自己瞧着糟心。” “谁说不是。” 平亲王妃轻叹一声,脸上添了些无奈,“只是也不知那个丫头用得什么法子,把逸儿迷得神魂颠倒,这会儿就什么都听她的,娘娘是知道我本就喜爱小姑娘,却没想到那白卿卿听说我养了轻云在身边,撺掇着逸儿将轻云给送走了。” 她表情难过地擦了擦眼角,“轻云那孩子娘娘也是见过的,端的是乖顺贤淑,却都被人容不下……” “岂有此理!” 贤妃脸上浮现出厌恶来,“这种巧言令色仗着一副好皮囊惑人心弦的东西,本宫最是不齿!定要寻个机会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平亲王妃慢慢平静下来一样,眼角向下微垂,似是已经不想挣扎了,“虽是如此,我也不想让逸儿失望,亲自登门想结秦晋之好,奈何白家一直不松口,王爷也因为此时跟我闹脾气,我……哎……” “你还要她做你儿媳妇?” “我总想着等娶进门好好教一教兴许能改一改,毕竟她还未出阁,女子嫁了人之后性子都是要收敛的,最多我辛苦一些,多花些心思在她身上便是,可这事儿一直这么拖着……” “这有何难。” 第111章 不感兴趣 贤妃的下巴浅浅地扬着,“左不过是一桩亲事,本宫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也就定下了,只是往后就要辛苦你好好调教,你也是,为符逸筹谋还不算,还要娶一个不喜欢的儿媳妇,也是苦了你了。” 平亲王妃垂着头,像是被说得羞愧不已,只眼睛里闪过一抹嘚瑟。 成了。 王爷因为陆轻云的事儿跟她闹了一场,放话不让她再插手符逸的亲事,这怎么成? 即便她再不喜欢白卿卿,但她也看得出,符逸对白卿卿是有心的,这阵子自己在府中名为养病实则禁足,符逸也恼了她一样都没来瞧过她,王妃想明白了过来,绝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到最后还不是要靠她与贤妃的交情?王妃想着先把亲事定下,让符逸知道自己都是为了他打算,只要符逸不与她离心,她在府里的地位便屹立不倒。 至于白卿卿……王妃无声地勾起嘴角,进了符家的门,搓圆还是捏扁可就由自己说了算。 …… 夜深后的偏殿,里面烛火通明。 宁宴垂手立在案前,桌案后,皇上身着常服手里拿着笔正写些什么。 “朕未曾料到,不过是要重审一桩案子,竟也这般费劲,你瞧,你瞧瞧,奏折都快堆不下了,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地劝阻朕,仿佛朕要彻查就是大逆不道一样。” 宁宴没说话,皇上的手停了下来,将笔放到一旁,“依你之见,此事作何想?” “臣愚钝,只知此事查与不查,不外乎只有两个结论,而争议如此大,也不知他们不想见到的,是哪一个结论?” 皇上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且不说父皇已经有了一个定论,那怕的,便只剩下另一个了。” “皇上英明。” 皇上嗤笑出声,“你少在这儿给朕灌迷汤,你心里可是一本账,这些奋力劝阻的人背后究竟是听了谁的,这人不揪出来,朕也英明不了多久。” “这事儿,朕交给刑部来查如何?” “皇上英明。” 宁宴一点脑子不想动的样子让皇上指着他笑着摇头,“你啊,就是这副脾气,天下人都与你无关一样,都这个年岁了还没有想成家的意思?就该找个人管一管你。” “臣这样挺好,自在。” 第72章 皇上白了他一眼,低头看向自己方才写的东西,“宣城年纪适宜的女子都快被人抢完了,贤妃才来找过朕,想要求一道指婚的旨意,你来瞧瞧?” 宁宴站着不动,“皇上知道臣对这些事儿不感兴趣。” “……罢了罢了,不看拉倒,不过这英国公长女福气倒是不错,怀福也挺喜欢她,怪不得平亲王妃会求到贤妃那儿。” 宁宴的耳朵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异样,语气依旧兴致缺缺,“英国公?说起来我前几日还去过他府上,截获的那封作假的信就是那时发现的。” 皇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可查到是谁?” “未曾,白家人心慈手软,让那人自尽了,他们家好像都是一个脾性,狠不起来。” 第112章 以为不妥 “英国公早年征战沙场,父皇的基业有他一份功劳,不过也确实,温吞了些许……也算是难能可贵,许是就因为如此,才会被人盯上。” 皇上略有唏嘘,又听宁宴问,“皇上指婚的旨意可是打算明日夏历节上让贤妃赐下?” “贤妃是这个意思。” “臣以为不妥,夏历节人多眼杂,英国公府又才生事,大张旗鼓地指婚难免令有些人多想,易打草惊蛇,不若请贤妃夏历节过后再宣,没那么招摇,左右也就晚个一两日。” 皇上沉思片刻,“你说的在理,就这么办。” …… 翌日,天还未亮,宣城就已经苏醒了过来。 白卿卿用香提了提神,紫黛和雪月要给她精心装扮,她没肯,只做了寻常的打扮。 “我如今才知晓低调是一种多幸福的事。” 只是寻常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一样令人挪不开眼,乔氏见了她也十分满意,“今儿不宜太招摇,让人注意到就免不了要寒暄,累得慌。” 白卿卿掩着嘴笑,又去挽瑶瑶,“身子可好些了?我让人备了点好入口的小点心,让下人带着,饿的时候吃一块,看不出来。” “我没事,阿姐放心吧。” 白瑶瑶朝她安抚地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头靠在白卿卿肩上,“我还以为我胆子很大,却原来这样没用,这阵子娘和阿姐都辛苦了。” “说什么呢。” 白卿卿与白瑶瑶共乘一辆车,小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白瑶瑶,心里对宁宴的好奇心爆炸。 “阿姐你口中的好人真的指的是那位宁大人?他哪一点像你说的是个好人?” 白瑶瑶觉得不可思议,“你可别被骗了,是不是他给你剥的坚果?我也可以,我日日给你剥,这不算什么的,你可千万别因为这种事上当。” 白卿卿:“……” 她就是无语,“我怎么会?其实宁大人也没你说的那样可怕,他不是还帮了咱们家?” “可他、他也太吓人了!” 白卿卿搂住白瑶瑶的肩膀,头靠着头,“是很吓人,可是瑶瑶,若不是他出手,咱们家兴许就会被人栽赃定罪,兴许就要抄家入狱,爹一辈子尽忠职守,娘性子软身子弱,大哥前途光明,白锐执拗桀骜,或许都会毁了,这吓不吓人?” 白瑶瑶的身子抖了一下,白卿卿又道,“不管旁人怎么说他,单就这件事,他对我们家有恩。” “……这么说也是。” 白瑶瑶默默点了点头,“那行吧,不过阿姐,我觉得你还是尽量少与他相处,这次他帮了白家,下回未必,全只看他心情,万一他……” 白瑶瑶忽然瞪大了眼睛,抓着白卿卿的手倏地收紧,像是见了鬼一样。 白卿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宁宴的帘子掀到一半,已经钻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白家的车夫呢?” 白卿卿想探头出去看看,被宁宴拦住,外头传来宁昭的声音,“白姑娘安心,我驾车稳着呢。” 第113章 有事找你 白瑶瑶缩在车厢角落里,宁宴身形高大,他一进来车厢显得无比狭小,腰间的刀把撞击在厢壁上,发出的动静让白瑶瑶神经紧张,脸色越发苍白。 “你往那儿去去,别吓着瑶瑶。” 白卿卿心疼妹妹,直接上手去推宁宴,吓得白瑶瑶魂不附体,然而下一瞬,她却瞧见宁宴虽露出一抹不耐烦的表情,身体却很顺着阿姐的话往角落里挪了挪。 “你来做什么?外头没人发现?不对,你怎么能随便进来马车?” 白卿卿不赞同地看着宁宴,上回就跟他说过,就因为他行事太没章法才会让人畏惧,他怎么就不听呢? “有事找你。” 宁宴觉得这里实在太憋闷,干脆拉住白卿卿的手腕掀开车帘,帘子落下,只能听到白卿卿一声轻呼。 白瑶瑶立马手脚并用地追过去,只来得及看见宁宴带着阿姐骑马离开的身影。 她急得摇摇欲坠,想跳车引起旁人注意,被宁昭拦着,“不至于不至于,大人有要紧的事要与你姐姐说,这里不方便才带她离开,你放心,大人不会对你姐姐不利的。” 白瑶瑶气得发抖,“光天化日之下他就劫人,还不叫不利?” 宁昭苦恼地抓了抓头,“这还是大人思前想后才决定的法子,要按他的性子哪儿会顾及这些?是真有要紧事,我保证,你姐姐一定会全须全尾地被送回来。” 小昭大人心里苦,烂摊子又是他来收拾,希望小叔可快些把人送还回来,不然他就要被白家二姑娘的眼神给杀死了。 第73章 …… 白卿卿骑过马,但她没跟人共乘过一匹马!也没骑这么快过! 她被宁宴拉上马的时候人都是懵的,下一瞬就风驰电掣起来,白卿卿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惊呼声已经堆积在了嗓子眼儿。 然后,宁宴就用斗篷把她给罩住了。 眼前一片黑,看不到周围的景象,心理感受似乎安全了一些,白卿卿将惊呼声吞回去,躲在斗篷里一动不敢动。 身后是宁宴宽厚结实胸怀,驾着马都稳得很,白卿卿僵硬的身子逐渐软下来,往后靠着,只能感受到身下的颠簸,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过了一会儿宁宴停了下来,白卿卿悄悄地从斗篷的缝隙里往外看,已经不是宣城的街道,倒像是……已经进了宫? 周围没人,她一下从斗篷里钻出来,带出一阵馨香,“这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软玉温香从怀里消失,宁宴单手拽了拽缰绳,身下的马嘶鸣一声原地绕圈圈,吓得白卿卿又身不由己地靠回来。 宁宴似乎勾了一下嘴角,才抱着她从马上跳下去放好。 “从另外的门进的宫,这儿离怀福长公主的宫殿最近。” 白卿卿:“?” 宁宴拍了拍马屁股,骏马像是有灵似的自个儿踱步离开,他转过身,顺手把白卿卿头上一支歪了的发簪给扶扶正,“我听说宣城要有一桩喜事,与你有关。” 第114章 正义感 “什么事?” “贤妃娘娘去皇上那儿求了一道赐婚的旨意,给你,和平亲王的嫡子。” 白卿卿的表情骤然一变,手捏得死紧,“你说什么?此事当真?皇上应允了?” “对皇上而言男婚女嫁不值一提,贤妃娘家的势力强盛,他没必要让她失望。” 白卿卿嘴唇发白,眼神有些涣散,贤妃为何好端端要给她和符逸赐婚?那必然是平亲王妃的意思! 平亲王妃到底想怎么样!还不惜求到了贤妃娘娘那儿,以王妃对自己的印象,她要真嫁去了符家,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道旨意在夏历节之后会赐下,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宁宴清冷的声音让白卿卿回神,她抬头看他,受到了冲击的思绪又渐渐回笼,“你的意思,我可以去求长公主?” 好像只有这个法子了,放眼宫里能帮得上自己,且在皇上面前宠过贤妃的,也只有怀福长公主一人! 时间确实不多了,白卿卿一刻都不敢耽搁,她去过长公主的宫殿,问明了方向提着裙子就要跑。 跑出去两步,白卿卿停下回头,朝着宁宴诚心诚意地弯腰行礼,大恩不言谢!她这辈子是死都不想进符家,这份情,她白卿卿个人记下了! 看着她跑远,宁宴才撇撇嘴,还好拎得清,也算聪明,不枉自己多事一样地跑这一趟。 也不为别的,就是纯粹不想看到某些人高高在上摆弄人的模样,宁宴掸了掸衣袖,嗯,他还是挺有正义感的。 …… 白卿卿虽然着急,却也没忘记这里是哪里,很快镇定下来,心里打着鼓,一路找到了怀福长公主的宫殿。 怀福身边的太监总管濮明听到外面的人来传话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殿下,白家姑娘在外面儿呢,想见您一面。” 怀福正看着书,闻言愣了一下,“她怎么会在这里?今儿是夏历节,可还不到时辰……去请她进来。” 白卿卿进屋后,怀福瞧见她脸上的神色,温言让人递了湿巾子给她擦汗,然后让人都出去。 门一关上,白卿卿就在怀福面前跪了下来。 “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 “殿下,我想求您件事儿。” 怀福笑着让她先起来,“说事儿也不必跪着说,我若能帮得上你自然会帮,若帮不上,你就是跪再久我也没法子你说是不是?” 她也没同白卿卿拿架子,让她先说说到底怎么了。 白卿卿咬了咬牙,将赐婚的事情说了,顺道儿,将平亲王妃用下作手段算计自己未遂的事儿也一并说了。 “我对符家从没有半点心思,也未曾有过令人误会的言语举止,可是平亲王妃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嫁入平亲王府。” 怀福听完眼神微微闪了几下,慢条斯理地拿了一盏茶在手里,吹了吹茶叶喝了起来。 白卿卿内心忐忑,她其实并不知道怀福长公主会不会帮她,能不能帮她,她甚至脑子里已经在想若是这一趟来得无用,赐婚旨意到了她还能有什么拒绝的法子。 第115章 这是不对的 “女子的亲事,自古便鲜少能顺遂心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向都是如此,若是皇上准许,那便是这桩亲事有存在的必要,你为何如此抗拒?” 白卿卿闻言血都凉了半截,但奇异的,她并没有任何愤怒和绝望,反而冷静镇定得可怕。 “自古而来,便一定是对的吗?” 她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女子的亲事,后半生的命,为何她自己都做不了主?要因为权势利益或是旁的什么被做决定?到时的苦果却要女子自己承担?” 白卿卿觉得这是不对的,若是她任意妄为,后果她认,可不能也不该有人逼着她,妄图掌控她的亲事,“就因为我生为女子,我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吗?这不应该。” 第74章 她的声音停下后,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白卿卿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可能要辜负宁宴的一番好意了,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面前的人再怎么亲和温柔,她也是皇家最为尊贵的长公主,自己怎么一时冲动便说出这些离经叛道的话来,想必她在怀福长公主眼里的形象已经崩塌了吧。 可是白卿卿没有后悔,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行礼,“今日是我鲁莽了,惊扰了殿下,殿下只当我不曾来过。” 白卿卿起身往后退,一直垂着眼的怀福才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茶盏,指尖通红。 “我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被贤良淑德禁锢着,为了得个好名声,做一个个让人挑不出错儿的淑女,没想到竟还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样一番话。” 怀福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白卿卿说不上来,但明显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样了,若说之前是欣赏喜欢,如今则是欣慰赞许。 “我一直想着这辈子能不能遇上与我有同样想法的人,哪怕只是稍微一点点都好,我在这宫里年复一年地等着,其实早已经放弃了。” 怀福长公主显出了几分疲累,她太孤独了,身为皇室子女,自小金尊玉贵,万人之上,可那又如何? 白卿卿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明白怀福到底是什么意思。 怀福看着她笑起来,“外臣女眷差不多该进宫了,你也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 白卿卿离开后,濮明进了屋,见怀福靠在窗边,先前看的书放在手旁没再动,于是上前给她换了一盏茶水。 “殿下,再过会儿您该去天坛了。” 怀福回过神,朝他弯了弯嘴角,“白卿卿出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心事重重,眉间一直郁结着,像是有什么发愁的事。” “确实是愁事,换做是谁,都得发愁。”更多免费小说公众号:影视早知报 怀福嘴角的笑容真实了一些,人都显得有生气多了,“更衣,我要先去皇帝哥哥那儿一趟。” “殿下?” “我一直叹世道不公,叹无人感同身受,如今总算有了一个,总该高兴才是。” 濮明立刻去准备,低声道,“殿下是真喜欢白姑娘。” 怀福眼睛弯弯,“是啊,很喜欢,她是你之外第二个,说要帮我的人,我怎能不喜欢……” …… 第116章 有请 白卿卿往宫门口赶,白瑶瑶则已经不知该如何跟乔氏解释了。 “卿卿人呢?你们不是一块儿上的车?怎的一个大活人都能没了?” “阿姐中途有些事去了别处,她说她马上就回来,不会误了入宫的时辰。” 白瑶瑶一边说一边猛瞪宁昭,不是说我阿姐先走一步入宫的吗?人呢? 宁昭赶忙上前,“真是如此,有些事需要麻烦白大姑娘,夫人请放心。” 乔氏对宁昭的印象不错,也接触过几次,见他这么说倒也没有多着急,只是眉头仍皱着,“便是有什么事也该先与我们说一声,这样不是让人担心吗?究竟是什么事要如此紧赶着找她?” “就是……就是……” 宁昭正绞尽脑汁地编着,忽然眼睛一亮,“大姑娘回来了!” 乔氏和白瑶瑶闻言立刻回头,果然是白卿卿,可她怎么是从宫门里出来的? “既然白大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来,那我就先走了。” 宁昭脚底抹了油一样,这么会儿比他去办差事还要累。 白卿卿走回到她们身边,乔氏细细地看了她,见她果然没事才松了口气,却还是在她胳膊上轻拍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能路上离开去别处?也没个人跟着,万一出了什么事……” 白卿卿笑吟吟地哄了会儿,与瑶瑶一块儿挽着乔氏先进宫。 路上白卿卿几次犹豫要不要将赐婚的事情告诉阿娘,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没说,以娘护着她的性子万一知道之后不管不顾,旁的是小,耽误了夏历节就不好了。 按着流程祈福,悠远的钟声回荡在空阔的天地,像要将最真诚的祈愿上达天听,愿世间百姓不再遭受天灾之苦。 祈愿后的宫宴,今年设在御花园里的紫薇园,正值花期,紫薇花怒绽,景色美得令人炫目。 再加上宣城那么些娇滴滴的女眷,穿金戴银,云鬓生香,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这么些人聚在一块儿,要说的话可就多了,有去给宫里娘娘请安的,有去长辈面前乖巧的,有聚在一处闲聊宣城有趣的事的。 白卿卿心里藏着事,挨在乔氏身边哪儿都没去,就是这样都收获了不少称赞与话题。 “瞧着大姑娘出落的,真真当得起宣城第一美人,白家姐姐,你可给卿卿相看好人家了?” 乔氏一惯的四两拨千斤,只说正在观望,卿卿年纪小也不着急。 忽然有两个宫人来了这边儿,说是贤妃娘娘有请。 乔氏和白卿卿面面相觑,尤其是乔氏,她与贤妃几乎一点儿交情都没有,怎么会特意来请她们? 察觉到白卿卿挽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乔氏轻轻拍了拍她手背,低声说,“不怕,有娘在呢。” 一句话听得白卿卿眼眶发热,这是世上最动听的话了,有娘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第75章 去了之后才知道,贤妃这里人可不少,白卿卿余光一下子就瞧见了挨着贤妃坐的平亲王妃,那脸上慈祥和蔼的笑容,宛若菩萨一样。 第117章 是个祸害 其他还有许多宣城的贵妇,瞧见了乔氏和白卿卿,都热络地相互寒暄。 白卿卿去给贤妃请安,礼数周全,一丝不错,只是她从贤妃的眼神里读出了隐隐的不屑,虽然藏得很好,但她就是瞧见了。 白卿卿也不觉得奇怪,该如何还如何。 贤妃压着心里的不喜,一看白卿卿妖妖娆娆的模样就不是正经家的好姑娘,美得太刺眼了,再看她看着循规蹈矩,实则见到自己多一句话都不愿说的模样,就是个有心计的。 这么张脸,难怪把符家小子迷得神魂颠倒,连孝道都抛之脑后,这就是个祸害! 贤妃皮笑肉不笑地将白卿卿叫到身前,挑剔的目光上下审视,偏头去看一旁的平亲王妃,“这孩子就是长得太出挑,过犹不及,你不再想想?” 离得近的人都悄悄竖起耳朵,贤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为何要对平亲王妃说? 平亲王妃笑得一脸好脾气,“容貌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剩下的慢慢教就是。” 哦哦哦哦真的有什么事是她们不知道的! 一瞬间有无数道目光落在白卿卿身上,她被贤妃和平亲王妃晾在一边,像是个估价待售的物件儿。 乔氏忍着心头怒火上前,笑着行礼,将白卿卿拉到身侧,“娘娘与王妃在说哪家姑娘呢?也让我们瞧一瞧可好?” 平亲王妃立刻应声,“这不正说着呢,夸卿卿这孩子生得水灵。” 乔氏的笑容也浮于表面,“娘娘谬赞了,我瞧着这里的姑娘家各个都标致得很,我记得王妃膝下正有个未娶妻的孩子,不若趁此机会多看一看?我家卿卿福气浅,就不耽误您的大事儿了。” 乔氏口齿清晰明亮,态度光明正大,平亲王妃的脸有些挂不住,一旁贤妃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硬邦邦道,“我瞧着你女儿与符逸就挺般配,英国公夫人莫不是瞧不上平亲王府?”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气氛不对劲。 乔氏没想到贤妃会当众发难,她深吸了几口气,“娘娘说笑了,我怎会有如此想法,只平亲王妃心里早有儿媳的人选,宣城不少人都知道。” 贤妃不耐烦道,“那是她当闺女养在身边的,再说,不是都让你女儿撺掇把人送走了吗。” 白卿卿一把拽住要急了的乔氏,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恭恭敬敬道,“娘娘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虽然您金尊玉贵,我心里十分尊敬您,可我也不愿被人污蔑了名声,娘娘该不会不允许我为自己辩驳吧?” 斥责已经要脱口而出的贤妃闭上了嘴,这里哪儿还有她说话的地方?可恨这丫头牙尖嘴利,张口就把自己的路给堵了。 “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平亲王妃亲口所言,人都已经送走了。” 平亲王妃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躁,贤妃什么都好,就是脑子着实僵了点,平常自己忽悠的时候还挺庆幸,可自己说的话她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呢? 第118章 地位 果不其然,乔氏冷着脸看向平亲王妃,“当真是王妃说的?你们平亲王府养什么人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听闻是平亲王爷做主送的人,怎么到你口中就变成是我女儿撺掇的?她撺掇得谁?平亲王吗?” “哎呀,是误会,瞧我嘴笨的,都说不清楚了。” 平亲王妃笑着装模作样地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也是我脸皮薄,这事儿啊,说起来也是逸儿,见过卿卿丫头之后就魂不守舍的,这才觉得轻云在家中不方便,生怕卿卿误会……是我不好,没跟娘娘说明白。” 她强笑着圆场,贤妃皱眉看了她一眼,她之前信誓旦旦说的就是白卿卿撺掇了符逸,怎么又是个误会?那自己说出口的算什么? 平亲王妃心里也乱,想着日后可能得出点血才能挽回贤妃对她的信任了,都怪白家不识抬举! 乔氏又不乐意了,“王妃慎言,卿卿与令公子只见过寥寥几面,话都没说几句,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这是明晃晃地要与平亲王府划清界限,贤妃两厢一比较,还是英国公府更下她的面子,她更容忍不了。 “英国公夫人此言差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又如何知晓往后这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兴许缘分已经在冥冥之中早定下了。” 贤妃又恢复了气定神闲,想到皇上已经答应了赐婚,英国公夫人就是再不愿也无法违背,她心里就有一种可以掌控他人命运的舒坦。 这就是地位! “怀福长公主到。” 外头的动静打破了里面的僵局,平亲王妃见到了怀福也站起身行礼,连贤妃这回都没有继续坐着,可见怀福在宫中的地位。 怀福坐下后,笑眯眯地看向白卿卿,把她招到跟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叫我也听一听?” 贤妃也笑起来,“正说着白家姑娘的亲事,瞧着她出落的跟一朵花儿似的让人看了喜欢,不想她错过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贤妃觉得女子最美好的年华这般容易错过?那你瞧瞧我呢?我可已经错过了?” 贤妃表情僵硬,嘴开开合合愣是一个字没能说出来,这她哪儿敢随便说!事关怀福的一切,但凡有人说错了,在皇上那儿就算到头了。 第76章 “呵呵呵呵长公主说笑了。” 怀福无辜地看她,“我没有说笑啊,只是听贤妃娘娘说得这般信誓旦旦,觉得好奇罢了,娘娘是觉得本宫不配听吗?那就罢了。” “殿下!我断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只是说起平亲王妃的嫡子,相貌堂堂年轻有为,又刚好白家丫头容色动人,觉得他们正相配。” 怀福这才恍然一般,“这样啊,贤妃娘娘既然觉得符家那孩子如此如此的好,不如让你膝下的念柔公主嫁过去?我也可以帮你去跟皇帝哥哥说一声。” “这万万不可!念柔年纪还小,我、我想多留她几年……” “如此,念柔最好的年岁不是会错过吗?念柔若错过可比卿卿错过更严重,娘娘以为呢?” 第119章 恩典 到这儿谁还看不出怀福长公主是来给白卿卿撑腰的?贤妃一边陪着笑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将今日的事都记在了白卿卿头上,若不是她,怀福怎么会无缘无故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 见贤妃脸色铁青闭口不言,怀福才罢休,拉着白卿卿软语温言地说话,贤妃在一旁看着,心里恨恨地想,明日,明日她就要把赐婚的圣旨送到白家,多一日她都等不了! “你先前送的香我很喜欢,宫里的香都用腻了,终于可以换换新鲜的,还如此合我的心意,本宫决定赏你。” 怀福毫不掩饰对白卿卿的喜欢,然后问她,“你猜本宫要赏你什么?” “卿卿不知。” “说起来,本宫与贤妃娘娘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你年岁既然到了,自然是要相看人家,可本宫既然喜欢你,就想你能选个自己喜欢的,因此本宫同皇帝哥哥求了个恩赐,准许你自己的亲事自己做主,若非你愿意,任何人不得干涉你的亲事。” 白卿卿听到这话当场震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怀福,怀福笑着回看她,“还愣着做什么,谢恩啊。” 白卿卿噗通一声跪下,脑子都还是懵的,真的吗?长公主真的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并且是釜底抽薪一般彻底解决了她的困扰,这是真的吗? “这不可能!” 贤妃失态地站起身来,“皇上明明答应我……” “嘘”,怀福朝着贤妃竖起一根手指,浅浅地弯了弯眼睛:“正谢恩呢,娘娘莫要惊扰。” 白卿卿真心实意地磕头谢恩,起身后犹自不敢相信,她余光瞥见了贤妃的脸,表情可真精彩。 怀福这才泰然自若地看向贤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大的反应?莫不是也替卿卿感到高兴?” “皇上,皇上怎么会给这样的恩赐?” “那自然是本宫去求来的,娘娘若不信,大可以亲自去问,这会儿皇帝哥哥应该还在乾坤殿。” 贤妃面如菜色,既然怀福敢当众这么说,十之八九是真的。 虽然自己已经得了皇上的应允,可如果是怀福去求……那么自己的请旨定然会往后挪! 她余光不禁去看白卿卿,后槽牙磨出咯吱的声响,这丫头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怀福这样帮她! 怀福说皇上的恩典不日就会送去英国公府,让白卿卿陪她说了会儿话,便有些累了要回去。 白卿卿送她出去,四下里没人的时候,又想再一次感激怀福。 只是她还没跪下去,就被怀福亲手托住,“不过是一道恩典,世人都说皇上对我万般纵容,哪儿能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呢?不算什么大事。” 白卿卿却知道并非如此简单,“殿下恩情,卿卿铭记在心。” 怀福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支莲花嵌珠的簪子,小心地给白卿卿簪上,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容里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情绪。 “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的东西,能亲眼见到旁人拥有,也是好的。” …… 第120章 我同意了 白卿卿回到了乔氏身边,贤妃和平亲王妃已经不在了。 乔氏顾不得还有其他人看着,神色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可问清楚了?长公主说的是真的?菩萨在上,方才娘险些就要忍不住了,她们当我英国公府是什么好欺负的吗?你别怕,便是没有恩典,也没谁能把你怎么样!” 乔氏如今看着是性子温和,在外与谁都能相处得来,然而许多年前她可不是这么个脾性。 自己女儿的亲事还能被不相干的指手画脚?真当她们英国公府都是吃素的! “没事了娘,恩典的事是真的,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您说,今日我半道上离开,是因为宁大人告诉我,平亲王妃求了贤妃,请皇上为我和符逸赐婚,圣旨都已经拟好了,只等夏历节一过就赐下,我这才赶去求了长公主殿下。” “她凭什么!” 乔氏气急败坏,声音之大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看过来,可她顾不得那么多,胸口起伏剧烈。 赐婚的圣旨! 圣旨一下,再要收回成命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到时候哪怕白家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妥协,平亲王与白景怀又有同袍的交情,好话一说,姿态一摆,白家总不至于撕破脸,这事儿半推半就地也就成了。 平亲王妃这一步实在又准又狠。 乔氏心里的怒气升腾到顶点,说话都是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你爹与平亲王有交情是不错,可咱们也不能被欺负到头上!你爹这回若是不为你做主,他就去跟平亲王过去吧。” 第77章 白卿卿:“……”不至于不至于,爹这还不知道呢。 这糟心事儿让白家人在宫宴上没有丝毫兴致可言,乔氏冷然的表情也让人不敢上前搭话,竟成了这些年来最轻松的一次。 回去的路上白瑶瑶也知道了此事,当时就在马车里气得蹦了起来,“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她儿子是娶不到老婆了是吗?变着法儿算计阿姐你,她是寻思着咱们白家没有脾气是吗?” “小祖宗你小声点儿,左右已经没事了,这次是长公主帮了我……还有宁大人,若不是他告知,我恐怕就只能等到一纸赐婚了。” 白瑶瑶心里宁宴的形象此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目光灼灼地拉着白卿卿的手,“阿姐说得对,宁大人果然是个好人,这门……这事儿我同意了。” “?什么事儿?你同意什么?” “就你跟宁大人做朋友这事儿啊,你放心,从此刻起我就是站在阿姐这边的。” 白瑶瑶意志坚定,谁对她阿姐好,她就站谁。 “不过我没想到宁大人居然这么热心哎,一大清早的,街上那么些马车,他都能准准地摸过来,就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白瑶瑶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阿姐的亲事被算计,跟宁大人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有问题! 第121章 不往来 “瑶瑶?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忽然想到一个笑话。” 白瑶瑶迅速换一个话题,“这次宁大人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阿姐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白卿卿闻言脸苦了下来,啊……要怎么谢呢,上一件事儿还没谢过呢,怎么又欠了他人情,这还能不能还完了? …… 英国公府,白景怀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乔氏真正动怒的样子,外人都说她好脾气好性子,只是一旦牵扯到子女,乔氏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当然,白景怀在知道事情之后也气得不行,当即就要去平亲王府质问,被乔氏拦住,“还有什么好问的?怎么,问一声人家给你一句误会就算了?我告诉你白景怀,这事儿我跟平亲王府是没完了!是他们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算计我女儿的时候可没人顾念旧情!” 乔氏把话放在这儿,从今往后,他们英国公府与平亲王府各走各的道儿,道不同不相为谋,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存在的,谁敢打她闺女的主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白景怀心里有些遗憾,符杨宏与他真真是许多年的交情了,平日里闲来无事也会聚一聚,回忆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可是这事儿他们平亲王府做得太不地道,结亲是好事儿,结不成也只是无缘,做什么非要强扭成仇呢? “罢了,往后我与他不来往就是,他那个王妃心高气傲,从前符杨宏娶亲的时候我就劝过,切莫要为了权势娶妻,这些年也难为你与她相处。” 不过白景怀还是让人给平亲王送了一封信去,将事情说明白,也算是有个交代。 符杨宏看到书信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目眦欲裂地去找王妃算账。 王妃这会儿正在骂白家不识好歹,还害她得罪了贤妃,“……什么东西,给他们脸面了,能把人送到符家是他们的福气,气死我了!怀福长公主也是多事,被那个小贱人哄一哄就上当,愚不可及!” “我看你才是愚不可及!” 符杨宏在外面听了一耳朵一头恼火,一脚踹开门,眼睛能喷火一样,“你犯什么癔症去求贤妃?你跟白家人通过气了吗?他们答应了吗?自作主张的愚妇,非要得罪所有人才罢休是不是!” 王妃被骂傻了,半天才回过神叫道,“我还不是为了逸儿,白家是你看上的我又没看上,那还不是因为你想跟白家结亲我才会这么做?” “有你这样结亲的吗?旁人家做母亲的都是怎么做的你没长眼睛?哪家想结亲还端这个架子好像施舍一样强买强卖,你个蠢货!把人彻底得罪了,往后连个往来都没了。” “那正好!” 王妃本来就恼了英国公一家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不来往正好,我还懒得应付呢,天底下只有他们白家一家有女儿不成?我可以好好给逸儿挑一门……” “啪”的一声脆响,王妃的话戛然而止,身子因为这一耳光的力道撞在了椅背上,又滑落下去。 第122章 求助 旁边常嬷嬷都看傻了,好一会儿才扑到王妃身旁,刚要指责王爷怎能对王妃动手,一抬头,常嬷嬷顿时愣住,满腹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伺候王妃这么久,她从没在王爷脸上见到如此可怕的脸色,眼睛里甚至隐隐闪动着杀意,骇人无比。 符杨宏是铁青着脸离开的,走的时候让院子外的人看好了王妃,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许她出门。 王妃被这一耳光彻底打蒙,成亲这些年,再怎么闹符杨宏都没有对她动过手,顶多是斥责或是冷着。 脸上火辣辣的痛意让王妃如同失了魂魄一样,等回神后,她疯了似的要往外冲,要去找符杨宏问个明白! 可惜她已经出不去。 王妃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白家吗?不就是一个英国公府?符杨宏为何会如此地在意,难道白家比她的娘家还要重要不成? 第78章 …… 皇上的恩典送到了英国公府,白卿卿亲眼瞧见了圣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至少不必再多花心思忌惮平亲王妃,她也不必担心自己所嫁非人,就是一辈子不嫁也没人说什么,自己没找着满意的不行吗? 白卿卿解决了一件大事,接着就是该怎么感激宁宴。 这感觉比提防平亲王妃还要难。 白卿卿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她小脑瓜子灵机一动,可以问一问对宁宴有所了解的人嘛,再投其所好总是没错的。 于是她再次来到了燕来楼,见到了绮月。 “你问我大人喜欢些什么?” 一向聪慧伶俐,似乎什么都难不倒她的绮月目光呆滞了一瞬,“这……我还真说不好。” “可是宁大人说与你无话不谈,总是会有一些了解的吧?我也是没了辙才会来找你,他帮了我大忙我却不知该如何感谢,总觉得宁大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 绮月附和,“我确实也没见大人有对哪样事或哪个物件感兴趣过……不过我觉得只要是你用心准备的,大人一定会喜欢。” “那可不一定,我之前给他送过香,他都嫌弃死了。” 绮月:“……” 大人怎么回事?对着卿卿这样的可人儿也能嫌弃得起来?怪不得外人都传言他是天煞孤星,那都是自己煞出来的。 绮月有心帮白卿卿排忧解难,奈何这个忧难太难,两人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什么好法子。 眼瞅着白卿卿越发低落,绮月想起来一件事想逗她开心,“说起来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个礼,你等着我去拿。” 她起身出门,不过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捧了个托盘,上面整齐地堆叠着一套红色的行头。 白卿卿看了一眼就坐直了身子,从托盘边沿垂下来的流苏瞧着就眼熟,这不是绮月起舞的时候会穿的吉月族特有的服饰吗? 绮月笑着放下,“给你做的,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是吉月族传统的装束,每一个吉月族的姑娘都会盼着何时能穿上身,那会是她们一辈子最美的时刻。” 第123章 通情达理 绮月一边说一边将衣衫展开,精致的镂空缂丝,边上垂下晶莹的流苏,繁复的样式光是看上去就十分复杂。 她告诉白卿卿该如何穿着,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这身装束不要在外人面前穿,尤其是男子。” 白卿卿好不容易才从漂亮衣服上收回目光,“为什么?” “因为……” “绮月姑娘,大人来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绮月愕然扭头,大人怎么会这个时辰过来?她移步过去打开门,外头果然站着宁宴。 宁宴越过她头顶往里面看,瞧见白卿卿一脸惊艳好奇地在看手里的东西,眼睛亮晶晶的。 大步走进屋子里,“在看什么有趣的?” 白卿卿听见动静抬头,惊呼一声赶忙用红绸子把衣衫盖住,神色不大自然地挪过去挡着,“没什么,绮月送我的东西。” 她都没听见宁宴来了,冷不丁吓了一跳,脸颊微微泛红,却执意背对着桌子,不想让他发现那套衣服。 宁宴也没再问,老神在在地找了个地儿坐下,“我听闻,怀福长公主替你求了个恩典?” 说到这事儿白卿卿表情认真了起来,“是,这次的事还要多谢你,否则我也不会还有时间去求长公主,稀里糊涂就被赐婚了。” 宁宴装模作样地吸了口气,“那你可想好要怎么感谢我?” 余光瞄到白卿卿的手下意识地又要往腰上摸,宁宴低头,漫不经心道,“别又是要拿牌子抵消,一码归一码,世上哪儿有能刚刚好能抵消的事。” 白卿卿默默地缩回手,真是难伺候。 “我……还没想好……” 她有些羞愧,“我想不出该如何才能报答你这一次的相助。” 旁边绮月见不得她为难,出言解释,“卿卿今日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事儿,想问我大人的喜好。” 宁宴挑起一边眉头,饶有兴致地看向白卿卿越发粉红的脸,“既是要感谢我,为何不直接来问我就好,反倒去问旁人?” 正尴尬的白卿卿忽然福至心灵,觉得他这回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于是她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期待,“那宁大人想要我如何感谢?” 对嘛!她可以把问题扔过去给宁宴啊!到时候他说的若是自己能做得到,那她义不容辞,再说一般这样的话他也不大好提太过分的要求对不对? 白卿卿觉得今日的宁宴实在太通情达理了。 宁宴本是想逗一逗她,谁知被她水亮亮的目光闪花了眼,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说什么信什么,她大哥没有告诉她,自己这样的人很危险吗? 宁宴目光在白卿卿身后露出来的桌子上转了一圈,“其实吧,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偶然知晓做个顺水人情,也不必太过在意,只是既然你要感谢我,不如,实现我一个小心愿?” “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宁宴眯着眼睛笑得跟一只狐狸似的,“那自然是你能办得到的,我从不强人所难。” 第124章 我说算就算 白卿卿还没什么感觉,绮月心里却生出一丝丝不好的预感,接着她就听到,宁宴慢条斯理道,“我还挺想看你穿上那套衣服,如何,这并不难吧?” 第79章 绮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开口,“大人,那个是……” 一道凌厉的眼风扫过来,绮月下意识地闭上嘴,她低下头心里骇然,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这样为难卿卿? 白卿卿听完后怔了一下,然后摇头,“这不行,这哪里能算得上什么感谢?再说……再说……” 她也不好意思! 宁宴声音低沉,颇有种诱惑人心的意味,“既是感谢人,那定是要投其所好是不是?我觉得算那就算,这不是很合情合理?” “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好奇罢了,你头一回见绮月跳舞不是也夸了她衣服好看?那会儿我就想着,穿在你身上会是什么样。” 白卿卿莫名有点脸热,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会儿她与宁宴还不熟,为了这句话还气了好一阵,如今想想,这人怕就是骨子里不着调,也并不是故意调戏自己。 自我纠结了一阵子,白卿卿抬头怯怯地问,“真的,这样就行吗?” 宁宴笑着点点头,反而让白卿卿心有愧疚,那也太容易了,本还以为他会出什么难题刁难自己一下。 白卿卿咬了咬嘴唇,抱起衣服去了里间,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她轻轻的声音,“能让绮月进来帮我一下吗?我不太会穿……” 绮月刚要动,就见宁宴的目光扫过来,里面是浅浅的警告,警告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绮月心里一凛,快步地进去。 一盏茶后,绮月先走了出来,站到旁边将垂下的帘子慢慢撩开。 白卿卿有些不安地拽了拽衣摆,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她没穿过这种式样的裙衫,将她的腰肢完全勾勒出来,下面裙摆散开,坠着细碎晶莹的宝石,腰间一条细细的饰物上垂着流苏,随着她走动一晃一晃,夺人眼球。 白卿卿有些不自在,往外走了几步才怯怯地抬头看向宁宴,会不会很奇怪? 宁宴能走到今日的高度,是他用自己的命拼来的,对他而言,只有有用的东西,没有华而不实的存在,他对一切美丽的事物都不感兴趣,因为没有用处。 唯一在他心里留下过痕迹的,是有一次他追杀人出城,中了埋伏九死一生完成任务后,坐在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头给自己包扎。 那时正值金乌西坠,他坐在山头上,看着遥远的天边被染成大片大片的血红色,那抹血色一样的夕阳头一次让他觉得真美。 他以为自己早忘记了当时的感受,可此刻,他又清晰的记起。 那抹绝色像是降临到了白卿卿的身上,美得纯粹无害,让人想要刻在心上一样。 白卿卿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低头喃喃自语,“怪不自在的……” “这样啊,绮月,你先出去,别让她不自在。” 绮月:“……” 第125章 不讲 白卿卿愕然地看着绮月离开,才反应过来着急地往前几步,“不是因为绮月不自在。” “那是为什么?” 回过神,宁宴不知何时靠她那么近,白卿卿下意识想拉开一些距离,腰间的流苏撞在一块儿叮铃作响。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她脚底绊了一下,身形微晃,然而还没等她往下摔,腰肢就被宁宴的手臂搂住,撞进他怀里。 “这么不适应?站都站不稳?” 白卿卿红着脸一边推开一边解释,“就是绊了一下……” 她身体忽然停住,眨巴眨巴几下眼睛,完犊子,这流苏咋和宁宴腰间佩的丝绦缠上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解开。” 真是要了命了,放了两个冰盆的屋子里,白卿卿居然都开始出汗,不是,怎么就这么容易缠呢? 宁宴一低头就能看到白卿卿红得快滴血的耳朵,艳粉得透明了,坑着脑袋埋在自己腰间努力解开。 他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几番,然后开口,“我站累了。” “啊?” “我想坐下慢慢解。” 白卿卿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这还没解开,你怎么坐?” 缠得还挺紧,也不知道是怎么绞上去的,两人之间空隙都不剩多少,动都不好动,他还想坐下?他怎么不上天呢? 宁宴也不多言,手臂一伸,单手轻而易举地将白卿卿抱起,几步走到椅子旁就要坐。 “你别!会扯断的!” 白卿卿惊呼起来,腰间的手臂居然还在,下一瞬她就被按在宁宴的腿上坐下,流苏和丝绦安然无恙。 “解吧。” 白卿卿:“……” 这会儿她不止是耳朵要滴血了,整个人都快跟煮熟了虾子一般,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好似自己依偎在他怀里,这怎么解? 等白卿卿再看清楚流苏的情况,好家伙,怒气瞬间取代了尴尬,气哼哼地在宁宴肩头猛捶几下,“让你别动别动,你看!缠得更多了!” 白卿卿急得都出了颤音,这得解到什么时候!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宁宴深吸了一口气,大掌一把抓住她的小拳头,“不要撒娇。” 白卿卿:“?我没有,我是在说你!” “哦,那不准说。” “你还讲不讲道理!” 宁宴猛地将她拉近,两人之间只剩一个拳头的距离,语气恶狠狠道,“不讲,你要是不想后悔就闭上嘴,赶紧解开。” 第80章 白卿卿看到他眼睛里泛出淡淡的红色,心头顿觉危险,当即不敢再说什么,低头努力。 宁宴松开手,往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眼睛闭着,只一侧的手虚虚地抬起护着她不掉下去。 白卿卿手很巧,不一会儿已经解开大半,然而有一根缠得太过乱七八糟,根本找不到地方下手,她心一横,“要不扯断吧?” 宁宴胸腔闷闷地震动,“吉月族的衣服不能被毁坏,绮月给你做这一套,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白卿卿二话不说摸上宁宴的丝绦,“那扯你的,扯坏了我赔你一根。” 第126章 她明白了 宁宴气笑出声,胸腔震颤半天不停,低下头眯起眼睛凶巴巴地瞪她,然而手上却没犹豫,拉住丝绦干脆地一下扯开。 白卿卿赶紧从他腿上站起来,有些无措地不敢看他,“我会赔给你的。” “嗯,我等着。” 她扭头回了里间,没多一会儿怯生生的声音又传出来,“能帮我叫一下绮月吗?我不会……” 宁宴“啧”了一声,起身出去开门,绮月就站在门口,隐约刚站稳身形的样子,不过她脸上一点儿不慌,特别稳重,“卿卿是叫我进去吗?那我去了,大人要走了吗?您慢走。” 她闪身进屋把门关好,无声地拍拍心口舒了口气,没偷听,关心喜欢的朋友怎么能叫偷听呢? 绮月在外面可担心了,生怕里面出了不该有的动静,还好还好。 不过她帮白卿卿更衣的时候,在流苏上看到了那根扯断的丝绦,“?这是……大人的?” 白卿卿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瓣,蚊子哼一样:“缠住了没办法,我还要赔他一根。” 绮月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很快恢复,笑眯眯地安慰她,“无妨,大人素来不在意这些,你给他做一个就是了。” 那套衣衫,白卿卿最后是裹了又裹包得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才让紫黛拿上,绮月去了顶层,果不其然见到宁宴在那里。 不似寻常一样疯狂阅览卷轴,也没有陷入沉思,而是罕见地什么都没做,只靠在窗台上像是在发呆。 绮月送了茶水进去,刚在桌上放下,听见宁宴问,“她走了?” “是。” “可把衣服也一并带走?” “带走了。” 绮月放好了茶垂手站在一旁,还是问出了口,“大人明知吉月族的霞装只能穿给夫君看,为何还要借着由头让卿卿穿?” 宁宴手指在鼻梁上轻轻地捏了捏:“是这样吗?我不记得了。” “那大人倒是还记得霞装被夫君之外其他人弄坏,女子会遭遇不幸这样的事,宁愿把那条丝绦给扯断。” 宁宴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今日话太多了。” 呵,绮月心里嗤笑,笑完了又震惊。 原本她以为宁宴让白卿卿穿霞装是在刁难她,故意难为她,是她天真了。 只是她明白了,也不知道大人自己明不明白? …… 白卿卿离开燕来楼后先去了卿馨馆,到门口掌事出来告知,符逸在里面等他,已经来了好几日了。 白卿卿摘下头上的帷帽进去,果然看到符逸的身影,瞧见了自己他疾步想走过来,却走了几步又停下,远远站着。 “去楼上说话。” 白卿卿率先上了楼,她早猜到符逸会来找她,平亲王妃和贤妃在夏历节上的举动多少人看着呢,符逸怎会不知? “怎么来这里等我?让人送个消息不就是了。” 符逸脸色晦暗,“英国公府不肯通传。” 也是,娘定是气坏了,连爹都让他与平亲王划清界限。 “说吧,找我做什么?” 第127章 若没有了呢? 符逸落在膝上的手攥成拳,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我母亲会做那样的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如果知道一定会劝阻她。” “嗯,我相信你确实不知晓,如若不然我上辈子就是真的瞎了眼。” 白卿卿没怀疑过符逸,他虽然愚孝凉薄,可本质还算是个正直的人。 “母亲她如今被父亲禁足在院中,我不是为她开解,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白卿卿喝了口茶润喉,“若此事你并不知晓,就不该你来说抱歉。” “不,应该的,母亲也是为了我的亲事,她……想给我找一门助力,因此选中了你,她太想压过周姨娘,太想我得到世子之位才会出此下策,说到底我也脱不开关系。” 刚得知事情时,符逸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腔的怒火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倾泻,可那到底是他的母亲,做的事情再荒唐,也是为了他,他甚至没办法狠下心责怪。 白卿卿一条手臂支着脑袋,十分眼熟符逸脸上挣扎的表情,明明知道王妃做得不对,却被孝道绑着,一次次选择原谅,王妃怕也是知道他这种性子,才会越发无所顾忌。 “你说的对,王妃是为了你,可也不全是为了你。” 符逸怔了一下,不明白白卿卿话里的意思。 白卿卿柔嫩的嘴角微微勾起,符逸就是王妃全部的依仗,她在王府作威作福,全因为她有一个好儿子,一个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彻底厌弃她的好儿子。 那,若是她没有了呢? “上辈子我就觉得奇怪,按理说我见过的勋贵世家也不少,就没有哪家的母亲会如此不在意自己孩子的想法,仿佛你的意愿从来不重要,你只需要做个平亲王世子就够了。” 第81章 白卿卿指尖在桌面无意识地轻巧点动,“所以王妃做这些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她自己,这般结成亲事,你会得到一个什么样家她怎会不知?只不过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平亲王世子。” “母亲她……确实用错了法子,只是……” “父母爱子女,确实各人有各人的法子,真说起来,王妃对陆姑娘的疼爱,似乎更让人动容,我还没死就为她筹谋铺路,她可曾也这样为你着想过?” 符逸脸色忽然变了,静默了半晌没说话,眸中隐隐暗沉下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卿卿又笑起来,“你们家的事,我如何会知晓?不过是瞧着觉得奇怪随口一说罢了。” 埋下怀疑的种子永远比直接告知要更有效用,只有自己亲自发现了,才会省略怀疑那一步,符逸不是蠢材,相反他十分聪明,只要他去查了,就一定能查到些什么。 白卿卿点到为止,没让他继续多想,问起了别的事。 “你之前说,那首童谣出现之后,西南一案就交到了刑部手里,他们翻查当年的卷宗又派人去西南查问后发现疑点,随后对白家彻查定罪是不是?” 第128章 失望 符逸回过神点点头,“皇上已经命刑部彻查。”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西南那里发现的疑点是什么?” “我记得父亲曾与我说过一两句,提到密报,舆图等字眼,只更详尽的却未曾告知与我。” 白卿卿眉间浮现出折痕,她也旁敲侧击问过爹爹当年的事,爹爹起初不肯细说,后来才告诉她,当年他根本不相信那位友人会叛变,可证据确凿,外敌将领也从侧面证实他确实从叛徒那儿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导致玄朝大军险些溃败。 但凡有一丝疑点白景怀都会为他力争到底,遗憾的是凿凿有据没有半点可以辩解的余地,只有他本人拒绝认罪。 “可是当年定罪的时候,所有的证据不都该已经查清楚了吗?如何还能有遗漏的?” 这一点符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留意刑部的动向,他们若派人去西南,我的人应当能跟着,一有什么消息能早些知道。” “如此,就劳你费心了。” “你无需对我道谢,永远都不需要。” 白卿卿抬眼看他,见到他眼里化不开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你应当知道,如今我已经对你……” “我明白。” 符逸打断了她的话,嘴边控制不住地溢出苦笑,“我还没那么狂妄自信,那么轻易把自己做下的蠢事能当做不存在,我也没有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失望。” 他自知对白卿卿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尤其是在她对自己无条件地爱慕信任的时候,符逸都不敢轻易回想,他上辈子的懦弱和自卑,到底让白卿卿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白卿卿闻言,嘴唇轻轻颤了颤,半晌,缓缓开口,“谢谢,至少你让我觉得我没有彻底看错了人。” 符逸离开了卿馨馆,白卿卿神色疲惫地趴在桌上,闭上眼,脑子里便会浮现出符逸说不想让她失望的样子。 那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那会儿但凡他肯愿意为自己努力哪怕一点点,白卿卿无论什么样的难处都甘之如饴,可是他没有。 “我早已经失望透了……” 已经,迟了啊。 …… 符逸回到平亲王府,刚进门,便遇到了一早等着他的常嬷嬷。 这位母亲身边的老嬷嬷神色焦急,见到他,宛若见到了救星,带着哭腔扑过来,“符逸少爷,你赶紧去看看王妃,想想法子吧,王妃那么做也是为了您呀。” 同样的戏码,符逸已经见过了许多次。 平亲王将王妃禁足之后,起先王妃只以为还是同从前一样,过了那阵气性就好了,毕竟她是平亲王妃,平日里也需要应酬,怎么可能真的将她禁足?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回不一样。 她脸上那一耳光消肿了之后,平亲王依旧没有松口让她出院子,院门口让人守着,一步都不许她离开。 需要她应酬的事情一律以王妃病了为由推掉,就连宫里贤妃娘娘的传召也是如此。 第129章 病糊涂了 王妃知道后终于生出了惧意,这是要做什么?她是平亲王妃!符杨宏怎么能这么对她? 可任凭她如何闹腾,平亲王也只当瞧不见,府里的一应事宜都交给周思纯,周思纯也乖觉,并未沾沾自喜报复王妃从前对她的苛待,反而在王妃的用度上不减反增。 尽管王妃被禁足,吃穿用度却一点儿不少,做得体体面面,连平亲王都夸她识大体。 这些事传到王妃耳朵里,听得她恨不得耳朵流血,她怎么能给周思纯那个贱人机会? 奈何符杨宏根本不想理她,王妃能求助的只有符逸,那毕竟是符杨宏的嫡子,且近来倚重得很,只要符逸肯帮她求情,这事儿就能过去。 只王妃让常嬷嬷去找了符逸许多次,符逸都含糊其辞地一带而过,并不肯去替王妃求情,王妃没少在背后骂他薄情寡义,跟他爹一模一样。 不过骂归骂,到头来还是得指望符逸,这是王妃在王府唯一且不可替代的依仗。 “王妃头风又犯了,在床上躺了好几日,饭食汤药都不进,人都瘦了一整圈,少爷,母子连心啊,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您就忍心见她被这么磋磨下去?” 第82章 常嬷嬷老泪纵横,苦口婆心,见符逸没有向往常一样冷着脸离开,哭诉得越发悲戚,“王妃就是在病中都日日惦念着你,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对你总是一片慈心的。” “我去看看她。” 符逸没多说话,抬脚往王妃的院子走去,常嬷嬷喜形于色地跟在后面,太好了,只要少爷肯求情,王爷的怒气定然很快就能消掉。 然而进了院子刚走到屋外,两人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叫骂声,符逸的名字在其中格外清晰。 常嬷嬷老脸一红,一边解释一边快步进屋,“王妃是病糊涂了,成日被关在屋里,难免有些怨气。” 她进去后迅速安抚了王妃,等符逸走进去,王妃已经是一副虚弱的模样,病歪歪地半靠在床上,仿佛多说两句话就能断气似的。 “逸儿,你来了……” 王妃看见他朝他伸出手,眼里已经含上了隐忍的泪水,脆弱又无助。 若非符逸方才在门口听见过叫骂声,他或许就信了。 “常嬷嬷说您病了,可请了大夫?” “我这身子,还请大夫做什么?” 王妃拭了拭眼角,“如今你父亲恼了我,又将府中事务让周思纯打理,我在旁人眼里早成了个笑话,还不若早些病死了干净。” 她眼中的泪滑落下来,“母亲只是放不下你,若我不在了,还不知那房会如何对付你,我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心如刀割,不敢轻易去死。” 符逸闻言,只让身边的小厮去请个大夫来,然而小厮出去门口问了才知晓,今儿周姨娘已经送了两个大夫过来,却都被王妃赶走了。 符逸:“……” 王妃恨恨道,“她能安什么好心?她请来的大夫我哪里敢瞧?兴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30章 重要 王妃能感觉得到符逸与她之间确实多了些隔阂,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继续被关在这里。 见符逸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惨状有什么举动,王妃只得更直接一些。 “逸儿,你父亲恼我可以,可你不行,我为何要去求贤妃娘娘,还不是为了你?我看得出你喜欢白卿卿,可白家并没有要与我们结亲的打算,我是不想让你失望才出此下策。” “你是知道母亲心里的儿媳妇并非白卿卿,若不是为了你,我为什么要做这些?” “你父亲怪我鲁莽,坏了他和白家的交情,你怎么能也不为我说话?” 符逸此刻的脑子里闪过的,是白卿卿在卿馨馆说的话,母亲这番说辞,他听得耳朵里都能起茧子。 都是为了他好,都是为了他着想,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她做的都是对的,自己不能生气,不然就是不孝。 符逸忽然莫名地弯了一下嘴角,快得如同是王妃的错觉。 她见符逸的态度果然软化下来,心中暗喜,不管如何,他还是会向着自己,毕竟自己是他的母亲! “我如何不想为母亲向父亲求情?只父亲当真动了怒,母亲此举实在荒唐,又是在夏历节上,整个宣城都知晓了,父亲在外也是要脸面的。” 符逸口气温和,一如从前一样,“倒也不止是白家的事,母亲让贤妃娘娘以为父亲是受人撺掇才将陆表妹送走,这事儿都成了个笑话,笑咱家为了一个寄养的女子大张旗鼓地做文章。” “那、那是我没说清楚,我也没想到会让贤妃娘娘误会,等你父亲不生我的气,我亲自去宫里跟娘娘请罪。” “不单单是贤妃娘娘那里,母亲想让父亲消气,不如做出些实际的举动让父亲看到你知道错了。” “你的意思……” “我想着既然父亲迁怒于陆表妹,不如就趁此机会替她寻个人家嫁了,正好平息宣城的流言蜚语。” “这不行!” 王妃想都没想一口否决,“此事不关她的事,她离开我身边已是十分难过,怎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嫁掉?这不行!” 符逸耐心道,“怎会是随随便便?我也会替她好好相看,定会寻一个妥帖的人,再给她备一些嫁妆,风风光光地出嫁不是很好?” “不行!轻云的亲事怎能如此仓促?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嫁的人往后会变成什么样?这绝对不行!” 王妃口气不容置疑,符逸静静地看着她,“母亲曾多次教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心中所想,势必要割舍掉些什么,如今周姨娘在府里执掌大权,在母亲看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王妃急了,“这是两回事!怎能混为一谈?” “我已说了,只要母亲同意了,我就能在父亲面前以此为您说话,母亲不是口口声声为了我吗?如今周姨娘那房势盛,母亲就算是为了我,也不答应?陆轻云在母亲心里比我还重要?” 第131章 无辜 符逸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冷静清醒地给王妃分析利弊,然而他的目光却时时注意着王妃,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王妃尖利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心里直打鼓,口气立刻软下来,神色哀求地看着符逸:“怎么会,你是我的儿子,当然是你更重要,只是轻云身为女子在世间本就不易,又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难免会舍不得……” “那母亲还是好好再想想吧,我听父亲的意思,是打算重新将一些事交给大哥去做,看着好像已经原谅了他,周姨娘做事也周全得体,父亲这阵子心情都好了不少,母亲向来是比我更高瞻远瞩,想来定明白其中利弊才是。” 第83章 王妃脸色苍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符逸所言让她抓心挠肺地不甘心,恨不得立时去撕了周思纯虚伪的画皮,可动轻云的亲事她又做不到…… “逸儿,你再想想法子,你再……” “母亲好好休养身子,我该去书房了。” 符逸避开王妃伸过来要抓他的手,慢慢退出屋子。 原来,区别真的如此明显,明显到那样突兀,为何他上辈子却全然没有在意过?他早该察觉的才是。 出了院子,符逸犹豫片刻脚尖一转,“去随云阁。” 屋里,王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变着,咬牙切齿:“不行,不能再让周思纯猖狂下去,她休想让符骁翻身!” “可是轻云……我不能让轻云离开我身边,无论如何我也要顾着她的。” “符杨宏你王八蛋!你宠妾灭妻!你不得好死!” 常嬷嬷在旁边无力地劝着,王妃的眼神瞧着都不清明了,里头闪烁着焦躁的疯狂,显然快要把自己逼入绝境。 “我该怎么办,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常嬷嬷给软倒在自己怀里的王妃擦拭眼角渗出的泪,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初这一步我就劝你不要走,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可你就是不听,如今又能怎么办呢……” 王妃在她怀里,后槽牙磨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不后悔,再给我一百次选择,我依然会那么做,我不会让任何人踩在我头上,绝不可能!只是,只是轻云是无辜的……” 常嬷嬷闭口不言,王妃自有她的苦楚,可尽管自己从来都是站在王妃这边为她着想,也忍不住去想,陆轻云无辜,那么符逸呢? 都是孽缘啊…… …… 英国公府这几日气氛略有些微妙。 白景怀在许久前就应下过符杨宏的一个邀约,此事乔氏也知晓,如今日子就快到了,白景怀却迟迟不敢提。 乔氏也知道他这人重情重义,多年的交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割舍掉,因此时不时给他上眼药。 “平亲王府又送了东西来,说是赔罪,你去问问赔的什么罪?何罪之有?说不清楚我可不敢收。” 这种破事儿乔氏扔给白景怀好几次,让他记得牢一些,是平亲王府对不起他们。 第132章 抗住 平亲王前前后后也不知送了多少东西来,乔氏皮笑肉不笑地要么婉拒,要么备了同等的送回去,态度一改从前的迁就热络,客客气气却界限分明。 她不止一次在白景怀面前说,如今他们卿卿还能无忧无虑地笑出来,是卿卿自己有本事,是她运气好,怀福长公主肯帮忙,而不是平亲王妃什么都没做,她压根就拿卿卿当一个物品在拿捏,不是没成功就能算了的。 白景怀怎会不知,不过平日在朝堂上还是要与符杨宏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也很为难。 符杨宏屡次当面来跟他赔罪,说是要让他那个王妃好好反省反省,说他知道之后也气得不行,若是白家不肯原谅,他都有休掉王妃的念头。 他与白景怀多年交情不能断送在一个无知妇人手中。 白景怀无奈叹气,“你是知道我家里的,两个女儿就是我们的眼珠子,我夫人险些气出病来,我也知晓此事与你无关,只是……还是先过了这一阵再说吧。” 符杨宏微微皱眉,“我一直就跟你说,你也太纵容你府里的人,她们固然要紧不错,可是你才是一家之主,威严要立起来才行,你总是不听,难道你真要因为她们断了与我多年的交情不成?” “此言差矣,思雯既然嫁给了我,我就不能委屈了她,她娘家人也不在近处,我若不对她好不听她的,岂不是辜负了她?” 白景怀在这事儿上与符杨宏始终说不到一块儿去,也就不经常提及。 “你家里的事我管不着,但我不能让思雯失望,此事确实是你夫人做得不地道,思雯生气也是正常,或许时间长了,慢慢也就气消了,也不着急在这一回两回是不是?” 白景怀在宣城有个老好人的名声,他从不与人为敌,虽披挂上阵战功赫赫,为人处世却软和温润,有口皆碑。 在白卿卿这件事儿上,无论符杨宏如何说,正着反着,软着硬着,他愣是抗住了,那邀约暂且作罢。 他不想让女儿失望,平亲王妃那样算计卿卿,她的父亲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与平亲王毫无间隙,但凡是个父亲都做不出这种事。 符杨宏几次三番劝他都未果,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回头越发恨王妃愚蠢,半点不念夫妻之情,就真的一直将她禁足在院中。 白卿卿在得了恩典,并且成功地还了宁宴的人情后,日子仿佛骤然轻松了起来。 她一边留意着符逸那里的动静,一边时不时地跟随云阁买消息,时刻关注着西南的情况,闲暇时也继续制香。 随云阁那里给了她两份单子,需要两种效果不同的香,白卿卿尝试着做了送去之后,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满意,随后便收到了随云阁送来的报酬。 巨多。 绮月说对方很满意,也再次让她放心,定是不会用在恶处。 白卿卿安下心来,小金库再次充实,她便拉着瑶瑶去街上闲逛,瞧见什么好的都给瑶瑶买,丝毫不手软。 第133章 一见难忘 第84章 白瑶瑶从兴致勃勃逛到心虚,“阿姐,买得也太多了,我哪里用得了这么些东西?” “多吗?还好吧。” 白卿卿觉得一点儿不多呢,她凭本事赚的银子用起来就是舒坦。 “多!你看他们都要拿不下了。” 白卿卿这才罢休,依着瑶瑶的意思找了个街边的茶楼进去歇脚,茶楼坐落在街角,二楼凭栏可将街景尽收眼底,棚子遮住了日头,还有小风一吹,别提多惬意了。 白卿卿舒坦地靠坐着,要了壶茶跟瑶瑶慢慢地喝。 “阿姐,我看到那儿有杂耍的,我想去看看!” 白瑶瑶精力充沛,坐一会儿就闲不住,卿卿只得叮嘱她当心,又让随行的下人跟紧一些,“人多别走散了,也别晒着。” 白瑶瑶满口应下,带着下人一溜烟下了楼,白卿卿看得钦佩不已,羡慕妹妹永远这样活泼烂漫,她不行,她多走几步都累得慌。 不过赏景也是一件美事,白卿卿自斟自饮也悠然自得。 “白姑娘?” 听见有人唤她,白卿卿回头看过去,神色微微讶异,“裴公子?” 裴凌舒弯着眼睛浅笑,“没想到姑娘还记得在下,荣幸之至。” “裴公子惊才风逸,自是一见难忘,只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白卿卿说的实话,裴凌舒真真算是她两辈子加一块遇到的男子中,十分出众的,若非她前世被伤透了心,早断绝了儿女之情,她怕是都要对裴凌舒生出倾慕之意来。 裴凌舒不管是笑容还是举止言行都很令人舒服,如沐春风,相见即是缘,白卿卿邀了他一块儿坐一坐。 “裴公子不是宣城人士,是来此地探亲的?” “也算是,我在宣城有些故友,许久未见,来探望探望。” “那公子可见着了?” 裴凌舒唇边笑容轻浅,“有见着的也有见不着了的,世间常事。” 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而一旁有两个孩童在玩耍,口中不自觉地唱起了那首童谣,刚唱到一半,旁边一位妇人赶忙来制止,“说了往后不准再念叨这些,又忘了是不是?” 两个孩子齐刷刷地捂住嘴,似又觉得对方的动作可笑,放开手嘻嘻哈哈笑出来,浑然没放在心上。 裴凌舒余光瞧见白卿卿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两个孩子,等妇人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才轻声道,“前阵子大街小巷都是这首童谣,听闻锦衣卫衙门都惊动了,闹得沸沸扬扬。” 白卿卿回神,神色黯然,“也不知这童谣究竟从何而来,想要告诉世人什么,真有冤屈为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人知晓,当中怕是会有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难处。” “你……是这样认为的?” “我听闻锦衣卫大人到如今也未曾查到童谣从何而来,能逃得过锦衣卫的鹰眼做下此事,定是个奇才,做什么怕都能一鸣惊人,童谣只能让人注意到西南叛乱一事,没有更多的指向,要么就是此人想哗众取宠,要么,就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第134章 称呼 白卿卿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只是我浅薄的揣度罢了,裴公子只当听了个笑话,我只是觉得倘若当中真的有冤屈存在,不拘以何种方式让人知晓都情有可原。” “白姑娘所言十分在理,在下并不觉得浅薄,童谣一事我也听了不少人对此的想法,他们只当做一个乐子,多年前的事情被翻出来,无聊又不新奇,难得能听到姑娘这样的想法,令人动容。” 白卿卿越发不好意思,“你别这么夸我,我也就随口一说,我可浅薄了,真的。” 裴凌舒掩着嘴轻笑出声,只觉得她有趣得紧,跟幼时一模一样。 “阿姐。” 白瑶瑶回来了,出去看了一趟杂耍,热得面颊通红,疾步冲过来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气儿还没喘匀,就兴致勃勃地要跟姐姐分享快乐。 “杂耍可有趣了,还有人吞火!明晃晃的火就往嘴里塞,我的天!也亏得嘴够大不然……” 白瑶瑶到此刻才发现裴凌舒的存在,嘚吧嘚吧说个不停的小嘴骤然圈成了一个圆,大大的眼睛睁得圆溜溜,一下子成了个哑巴。 白卿卿给她介绍,“这位是裴公子,曾与我在诗会上有一面之缘,这是舍妹。” 裴凌舒起身温文尔雅地行礼,白瑶瑶眼睛更大了,蹭蹭蹭往后连退几步,试图把自己藏到阿姐背后去。 “瑶瑶?” 白卿卿疑惑她的举动,妹妹向来大方得体,尤其对长得好看的男子,极少失态,难道是因为裴凌舒长得太过好看,瑶瑶害羞了? 白瑶瑶震惊的劲儿过去了,手指悄悄地戳了戳姐姐的腰,头躲在她肩膀后面轻声问,“阿姐阿姐,你怎么认识放鹤公子?诗会上你见过?可他没出现啊你怎么见着的?” “嗯?放鹤公子?” 白卿卿眼里俱是不解,裴凌舒听见了她的声音,笑容变得无奈起来,“姑娘千万别叫那个称呼,那是我的一些不着调的友人打趣儿唤的,也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你就直接唤我名字,或是裴大哥也成。” 裴凌舒这话算是认领了“放鹤公子”的身份,白卿卿的眼睛也跟着变得圆溜溜了起来,“你真的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放鹤公子?那倒也是挺名副其实,我之前就觉得,裴大哥比起众人推崇的放鹤公子也丝毫不差,原来竟是本尊。” 第85章 “你若再这么恭维下去,我怕是就坐不住了。” 白卿卿淘气地咯咯咯地笑,白瑶瑶从她身后出来,在两人之间左看看右看看,“阿姐,你当真认识放鹤公子?天呐天呐,元音她们成日找我出去玩儿,就想试试能否与放鹤公子偶遇,我还以为他早不在宣城了呢。” 裴凌舒看向白瑶瑶,“你阿姐唤我裴大哥,你可也愿意如此?实在是那个称呼……听着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怎么会呢!我们都觉得一听就仙气飘飘,与裴大哥谪仙一般的气质极为相配呢!” 第135章 满意 白瑶瑶恢复得极快,一口一个“裴大哥”,眼睛亮晶晶地说话,如同小鸟一样轻快又明丽。 并且她很知道与人相处的度,既表达了自己的喜悦和热情,又不会让裴凌舒觉得尴尬,全然就是个讨喜的邻家妹妹。 裴凌舒坐了一会儿有事要先走,白瑶瑶很是不舍,裴凌舒见状,说他暂住在城东的一个庄子里,欢迎瑶瑶与她的友人去做客。 白瑶瑶开心得不行,裴凌舒走之前,朝着白卿卿笑着做了个手势,那一瞬间,白卿卿心底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他刚刚的动作自己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哪里呢? “啊啊啊啊啊我可以去裴大哥那儿做客!我要告诉元音她们,她们一定也乐疯了!阿姐阿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白瑶瑶快乐地在茶楼里转圈圈,白卿卿将她拉坐下,“就这么高兴?瑶瑶,你是不是对裴公子……” 白瑶瑶迅速明白了阿姐的担忧,正色道:“阿姐想什么呢,我对裴大哥,那就是对兄长的仰慕,谁不喜欢长得又玉树临风,又温柔又博学的兄长?我保证我没有半点别的心思,纯是想炫耀一下嘻嘻嘻嘻。” 那白卿卿就放心了,也是,家里就上辈子的自己不长脑子,瑶瑶可比她聪明伶俐多了。 …… 白瑶瑶把去做客的事迅速提上日程,央着白卿卿也一块儿去,白卿卿婉拒了,她没想到平亲王居然去找了自己。 白卿卿在卿馨馆的时候,外头说有人要见她,她起先还以为是莫可欣或骆兰琪,结果出去一看,竟是符杨宏。 对于这位长辈,白卿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因着爹爹与符杨宏的交情,白卿卿偶尔会见到这位符伯伯,那会儿只觉得他宽厚慈祥,每回见到自己都赞不绝口,恨不得自己是他的女儿似的。 白卿卿自然而然地对符杨宏印象很好。 可后来,自己心系符逸,非君不嫁,她以为符家是认可自己的,谁料慈祥的伯伯满是为难。 等自己嫁入了符家,符杨宏成了她的公公,明明关系看着更亲近,实则却越发疏远,不过符逸说白家出事之后,他父亲屡次上奏恳请彻查,白卿卿心里是很感激他的。 白卿卿没将符杨宏请进来,而是与他去了隔壁的茶楼说话。 “符伯伯喝茶,这家的君山银针很是不错,虽比不上王府,却也尚能入口,您尝尝?” 白卿卿礼数周全,也不问他为何而来,只等他自己开口。 符杨宏拿了茶杯在手里却没有喝,轻叹了一声,“难为你还认我这个伯伯,我也是羞愧得很,好孩子,让你为难了吧?” 白卿卿笑容得体得很,“伯伯言重了,此事也非您所愿。”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识大体,懂事,伯伯实话跟你说,我心里也恨不得你是我的儿媳妇,只我也知晓缘分不可强求,但伯伯对你是一千一万个喜欢和满意,你知道的吧?” 白卿卿但笑不语,看着似是不好意思,实则她并不知道,一千一万个满意?不见得吧。 第136章 和气 符杨宏虽然坐在街边的茶楼里,周身的气场却依旧,坐得身形板直,尽管是他来找的白卿卿,看着却好像是个审时度势,等着白卿卿主动原谅的架势。 要换做从前,没准儿白卿卿真就这么做了,长辈都屈尊纡贵地来见她,她哪里还好意思揪着不放? 但是嘿,她现在特别好意思。 因此任凭符杨宏盯着她看,白卿卿也镇定自若,只当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符杨宏只得抿了抿嘴唇,“伯伯知道你一向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你父亲也常跟我夸你明事理,心地尤为善良,你也知晓我与你爹是多年至交好友,为了这件事儿他都要与我划清界限,实在是……哎……” 白卿卿垂着头,“爹爹一向疼我,伯伯放心,我往后定会孝顺我爹爹的。” 符杨宏:“?” 他都震惊了,这丫头的想法怎么回事?自己说半天她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那是当然,伯伯当然是信你的,只是卿卿,这事儿其实也没怎么样,且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们太喜欢你才会如此,何必要弄得两家这么僵硬?你是个聪明孩子,怎么忍心让你父亲在当中为难?” 符杨宏眉间可见淡淡的不认同,带着一层薄薄的威严,很能震慑人心。 白卿卿却是不解,“伯伯,您这是想让我劝一劝?” “正该如此,你身为人女,为父母排忧解难乃是应尽的职责是不是?一团和气才能和和美美。” “可是我家中和气得很呀。” 白卿卿疑惑得可真情实感了,眼里的迷惑无辜至极,仿若听不明白符杨宏的言下之意。 第86章 符杨宏的眉头皱得更真实了,“你真的要如此冥顽不灵?我原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才会来这儿……” “伯伯的善解人意,可是指吃了亏还不能追究的意思?只是我爹爹自小就跟我说过,人应当善良,但是不能一味地妥协,那不叫善良,叫懦弱。” 这是上辈子的白卿卿忘记的教诲,然后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她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爹爹说的是对的,她以为自己一次次的退让和不计较是善良,但并不是。 “伯伯今日能来见我,我很感激,我对伯伯自始至终也十分尊敬,可是伯伯并不知晓,这并非是平亲王妃第一次算计我,您可以回去问一问符逸,她对我做过什么。” 符杨宏诧异,还有别的?没人告诉他啊? 但这一趟让他知晓,从白卿卿这里下手也是行不通的,看样子,符家和白家的关系暂时是回不去了。 …… 也不知符杨宏回去后有没有问符逸,不过他之后再没有出现在白家人面前。 白卿卿想着刑部要派人去西南调查,必然需要不少时间,因此除了密切关注着之外,她还能分神做些小手工,比如编丝绦。 那截子断了的丝绦就摆在她的妆奁匣子里,每日梳妆打扮的时候都能看到,然后控制不住地回想那日的情形。 第137章 安心 编丝绦对白卿卿来说并不难,尤其宁宴的这条她仔细看过,没什么特别的,就寻常的编法。 但难就难在每回白卿卿瞧见它,那日的尴尬就会袭上心头,让她脚趾蜷缩,然后自欺欺人一样假装没看见。 算一算也过去了不少日子,白卿卿挣扎了一下,觉得还是赶紧把这事儿了结了,免得拖着拖着就忘记,下回遇到宁宴成了他刁难自己的借口。 说做就做,白卿卿手巧,按着断掉的丝线颜色比对着选了一模一样的,花了一个下午编出来,两条放一块儿看,除了是条新的以外简直一模一样。 “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吧?” 白卿卿觉得完美,用小布袋装好了找人送去锦衣卫衙门,心里松了口气,活似完成了一桩大事。 谁料东西怎么送出去的又怎么被退了回来,白卿卿不敢置信,“他不收?莫非他觉得我做得不好?不能啊,我瞧着一模一样。” “不是的姑娘,那位大人说,这东西是因为姑娘才断的,应当姑娘亲自赔给他,他还说他明日会在燕来楼等您。” 白卿卿:“……” 行吧,说得也在理,要是他愿意稀里糊涂收下就更好了,啧,可惜。 …… 虽然白卿卿已经将牌子还了回去,然而燕来楼的人已经认识她,见了她熟门熟路地将人往楼上引,总觉得还了个寂寞。 “姑娘且在此处稍作休息。” 小二退出去,不一会儿又送了点心茶水过来,就不再打扰。 这阵子白卿卿一直也没闲着,这会儿舒坦地待着,耳边能听见隐隐的乐声,她又发现屋子里燃的竟然是卿馨馆里卖的香,自己做的方子,熟悉到安心的味道。 白卿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好像终于能好好地休息一会儿,脑子里什么都不用去想,放下所有的包袱放空了就行。 她的头慢慢地枕在臂弯,这地方真不错。 宁宴来的时候有些匆忙,鞋子上还沾了些泥土,燕来楼的人说白卿卿一早就过来了,他步子迈得更大了。 一定等急了吧?约莫是要生气了,性子本就娇气,还爱撒娇,还爱哭……不会气哭了吧? 宁宴快步走到厢房外,脚步忽然一顿,耳朵动了动,脚步随即放轻。 里头呼吸声十分轻浅,他轻轻推开门,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绕过屏风,果不其然看到白卿卿趴在桌上睡着了。 宁宴缓缓勾起嘴角,真的是……全无防备,她是对自己一点儿都不担心? 粗糙的指节轻轻勾起她脸庞的一小撮头发,顺滑带着香气的发丝缓缓滑下去,宁宴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自己要想做点什么,还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头发丝落下时蹭到了白卿卿的脸,她眉头轻轻动了一下,脸颊在手臂上无意识蹭了蹭,宁宴抿了抿嘴收手坐到旁边,皱着眉瞪着白卿卿无辜的睡颜。 睡着了还这么娇气! 第138章 麻了 白卿卿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什么梦都没做,黑甜黑甜的,以至于睁开眼睛一时都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 “嘶……” 她动了一下手,眉头瞬间皱成一个“川”,胳膊似乎都不是她的,麻了。 “趴着都能睡这么久,有什么事要忙得困成这样?” 听见宁宴的声音,白卿卿赶忙转过去,圆圆的眼角下垂着,委屈巴巴的模样,“我手麻了,不能动了,怎么办……” 白卿卿没试过胳膊麻成这样过,一整条手臂一点儿知觉都没有,木然的感觉让她惊慌失措,声音都要带上哭腔,本能地跟宁宴求助。 宁宴:“……” 他深深吸气,过去轻轻托住白卿卿的手臂,还没碰就听她可怜兮兮的声音,“你轻点。” 白卿卿紧张的另一只手无处安放,悄悄地以为宁宴没发现拽住他一点点袖子边边,“我的手会不会以后都不能动了……” 第87章 宁宴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压久了而已,这事儿我熟,我帮你。” 其实放着不管过一阵子就能慢慢缓过来,但谁让她这么害怕呢?那自己可不就得帮帮她。 宁宴又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助人为乐的品性,大掌握住白卿卿细细的胳膊,开始揉捏按摩。 他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回忆着温江从前跟他说过的穴位给她按着,白卿卿的表情从担忧茫然,逐渐变成了惊惧。 “疼!” 木然无知觉的胳膊渐渐有了感觉,可这感觉相当不妙,像是被千根针扎一样的刺痛,难受得她抓着宁宴袖子的手都攥了起来。 宁宴没放松力道,“疼就对了,揉开了就好,等这阵子过去就没事了。” 然而白卿卿有点忍不了,胳膊刺痛难耐,恨不得原地跺脚,拼命想将手臂从宁宴手里抽回来,“你别,你放手,我疼!” 她怕疼得不行,用力去扯宁宴的袖子,宁宴却不为所动,那点儿力气放在他身上都不够看的。 白卿卿越发受不住,发狠地咬着嘴唇,疼得眼眶都红了,见硬的不成迅速转变策略,眼里浮现出软软的哀求,还没说话,宁宴就腾出一只手将她的眼睛遮住。 白卿卿:“?” 眼睛被遮住,耳朵似乎就变得灵敏了几分,白卿卿听着宁宴的声音好像变低哑了一些,似乎还有磨牙动静:“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谁都不行。” 他另一只手又将穴位揉了一遍才松开,白卿卿手臂的刺痛已经开始慢慢消减。 宁宴盯着白卿卿,看她劫后余生一样捧着自己的手臂坐到旁边,疼得眼泪汪汪的模样,忍不住想起刚刚她的模样。 她真是半点自觉都没有,露出的表情让人看了就想欺负,想看她哭出来…… 宁宴又开始深深吸气,心里默念自己是个正义的,助人为乐的人,这丫头胆子小,吓着了,她能缩起来躲着自己。 白卿卿只顾得上心疼自己脆弱的小胳膊,虽然还有些刺痛的余韵,好歹是有知觉了。 她一边擦着疼出来的眼泪一边余光偷偷去瞪宁宴,下手也太狠了! 第139章 好人 宁宴自觉一点儿劲都没用,就白卿卿那一碰就红的体质,金贵金贵的,他哪儿敢使劲? “行了,别瞪了,不按摩疼得时间更长,长痛不如短痛。” 白卿卿心里也明白,但就是气鼓鼓的,软糯糯的脸颊都鼓圆了,看得宁宴手痒,下意识地去戳戳,挺软。 白卿卿被他幼稚的举动无语到,捂着脸躲开,“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我还不够正经?这种地方,孤男寡女,你就一点不担心我做出更不正经的举动?” 宁宴懒洋洋的声音说得白卿卿忽然一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啊! 她怎么就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跟宁宴见面?大哥和爹爹口中的宁宴危险得不得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活脱脱一个任意妄为的狂徒。 自己也遭遇过被平亲王妃算计清誉的事,她怎么还敢这样毫无防备? 但她似乎从未顾虑过,就好像笃定,宁宴不会对她做什么一样。 白卿卿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有着自己都不理解的光,“可是我觉得你不会,你虽然瞧着不正经,但其实是个好人。” 宁宴:“……” 他弯起唇角,头往白卿卿的方向凑近,压低声音重复,“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白卿卿表情认真地点头,眼底的信任让宁宴啼笑皆非,原来他是个好人啊。 “就是,有时候不太好,又凶,还不讲道理。” 白卿卿声音轻轻地补充,眼神飘忽,“嘴巴还坏。” 宁宴眉头轻挑,“还有么?” 白卿卿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还像一只狐狸。” 宁宴:“……” “但是,人很好,我知道的。” 前前后后帮了她好几次,白卿卿都记在心里,她抬起头,漂亮的小脸上是一本正经的认真:“我特别感谢你,能认识你我觉得很幸运。” 她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重活一世,白卿卿很努力地想要改变前世的遗憾,哪怕万分艰难,宁宴的出现,让艰难变得简单了许多。 她纯粹直白的目光落在宁宴的眼里,让他唇边的笑意更甚,心里某个地方舒坦了不少,这么说比起宁昭,还是自己更有用吧? 白卿卿不知道为何,觉得眼前的宁宴就好像一只被抹顺了毛的大猫,浑身的气质都柔软无害了起来。 “对了,我今儿来是给你送这个的。” 她拿出自己做的丝绦递过去,然而宁宴没接,而是站在原地将两只手平举起来,“我可是为了保住你的衣服拽断的,你帮我佩上吧。” 行吧。 白卿卿觉得他说得在理,走过去小心地将丝绦系在他腰间。 从宁宴身上传过来浅浅的冷香,那是她送的香料,好像宁宴挺喜欢,一直在用。 自己做的东西被人喜欢,白卿卿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于是顺口问了一句,“香还有吗?若是用完了我再给你做?” 宁宴垂眸,白卿卿因着要给他系丝绦站得离他很近,近到自己一收手,就能将她箍在怀里。 第140章 比不了 第88章 “这个香,是只有我有,还是旁人也有?我不喜欢跟别人用一样的东西。” 白卿卿急忙解释,“我没给过其他人。” “那就是只给我一人做的?” 明明很正常的话,从宁宴口中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点奇怪的意思,白卿卿不自在地点头算是默认。 宁宴翘了翘嘴角,“那还差不多,这味道还不错。” 那就是喜欢了,白卿卿在心里记下,随后回过神赶紧往后退开,今儿来见宁宴的任务完成了。 她正想着该如何得体而不失风度地告辞,宁宴却先一步要走,“你难得来一趟多玩会儿。” 他脸上有着少见的匆忙,看样子确实是赶时间。 这白卿卿就不能理解了,来去匆匆的就为了让自己亲自赔给他?这么计较的吗? “绮月在楼里,你也可以去找她说说话。” “真的吗?” 宁宴看着白卿卿瞬间闪闪发亮的眼睛,眸子慢慢眯起,“这么高兴?见她比见我还高兴?” 白卿卿聪明地没应声,然而她藏不住事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了,宁宴从她脸上读出一句话,“你怎么能跟绮月相提并论?” 忽然间宁宴就有点不得劲,磨了磨后槽牙,在她脸上掐了一下,“小没良心。” 白卿卿捂着脸就往外跑,她怎么没良心了?绮月又好看又温柔,他怎么能比嘛! …… 去绮月那里的路上,白卿卿听到一阵喧闹,不由驻足。 前面有一人被拦下了,看背影是个男子,正急切地说着什么,拦着他的人却不为所动。 白卿卿走近的时候,那人刚巧挥手,险些碰到她,吓得她赶紧避开。 等那人回头,白卿卿看清楚之后才愕然发现,这不是符骁吗?符逸庶出的兄长,他怎么在这里? 符骁看了她一眼没放在心上,又去同拦住他的人说话,“我只是想见一见绮月,就跟她说两句话,我不信她不肯见我,你们再帮我传一次。” 白卿卿眼睛慢慢睁大,小脑瓜快速动着,眼神越发惊愕,脱口而出,“他们说的那个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烟花女子,该不会就是绮月?” 符骁本没有在意她,听见她的话愤而转身,怒目而视,“绮月并非烟花女子!你都不了解她凭什么这么说!” 白卿卿被他满腔的怒气吓到,正巧绮月身边的蝶儿姑娘从楼上下来,符骁余光瞧见再顾不上白卿卿,朝着她冲过去,“蝶儿,是不是绮月肯见我了?” 蝶儿绕过他,来到白卿卿面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姑娘赶紧上去吧,绮月姐姐等你半天了。” 符骁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卿卿被放行,与蝶儿有说有笑,茫然地怔在原地,绮月为何肯见她?她认识绮月? 绮月这里白卿卿也常来,知道她来了燕来楼,绮月就一直等着,连白卿卿爱喝的茶爱吃的点心都备好了。 “你可来了,大人是不是走了?他近来忙得很,我就想着应当无法久留,一早便等着你过来说话。” 第141章 捏得好 绮月笑吟吟地拉着白卿卿坐下,给她倒了茶水。 白卿卿好奇地问,“他这么忙吗?” “最近是有些,不过来见你的功夫还是能挤出来的,大人若是不愿意,任凭哪家达官贵人想见他都见不着。” 白卿卿似懂非懂地点头,绮月见她没听出什么来,不由地心里叹息,大人,我就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还没说几句话,蝶儿敲响了门,捧了一只高脚盘子进来,放到白卿卿的面前,又静静地退了出去。 白卿卿看了一眼愣住,那盘子里装的是坚果,还是都捏开了的坚果,十分眼熟。 她疑惑地抬头,“宁大人真的很忙吗?他还有闲工夫捏果子。” 绮月被她也说愣了,“这是大人捏的?” “嗯,一看就是,他捏果子可有一套了,外壳碎了里面的果仁都是好好的,特别好剥,比用小锤子敲好多了。” 白卿卿从里面拿了一个剥给她看,轻轻将碎壳剥掉,露出一个完整的果仁,丢入口中吃得特别开心。 绮月:“……” 跟着白卿卿果然能长见识,大人还有这本事呢,头一回知道。 “大人是真的很忙,兴许是知道你爱吃,特意耽搁了一会儿捏了这么一盘,我跟着大人这么久,还从没见他会做这样的事。” 白卿卿吃得脸颊鼓鼓的,“是吗?我也觉得,他真是个好人。” 绮月:“……”有点同情大人了怎么回事? 白卿卿一边吃一边提起楼下看到符骁的事,绮月语气并不在意,“他来燕来楼也不是一两次,多碰几次壁总会放弃的。” 她像是说故事一样说了她和符骁的事,简单得很,不外乎是一面之缘,一见钟情之类。 “不过是他比旁的男子更执着,等一腔热血退却,就会冷静下来。” 白卿卿见她神色如常,想了想轻声问,“绮月姐姐不喜欢他吗?” 绮月笑了起来,“我这样身份的女子,早就不会奢求什么喜欢不喜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男子多薄情,我见过太多沉溺进去的小姑娘,见着一点深情就能陷入其中,却没有一个结果是好的。” 白卿卿默然,她也听说过不少这种事,一时兴起两情相悦,以为寻到了终身所托,殊不知只是旁人一晌贪欢,兴致过了便抛之脑后,有些连妾室都不是,做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慢慢被遗忘。 第89章 不过白卿卿记忆中,符骁这事儿在符家持续了很久,久到符逸成了平亲王世子,他依然没有松口娶妻。 只是后来到底如何,白卿卿也记不大清楚,只知道符骁似乎是被逐出的家门,平亲王妃高兴了好一阵子。 “那绮月姐姐这阵子不跳舞可也是他的缘故?” 绮月无所谓地拨了拨头发,“算是吧,宣城不少人知道是我,特意来燕来楼看热闹,我嫌麻烦,正好休息一阵。” 见白卿卿脸上露出愤慨之色,绮月娇笑着在她脸上摸了摸,“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跳舞只是我的喜好,吉月族的女子天生擅舞,我并不靠这个谋生。” 第142章 以为 白卿卿知道绮月并不是在安慰她,但她依然觉得生气。 因此离开燕来楼的时候,她见符骁还没有离开,于是沉思片刻,让紫黛去将他请来。 “符公子可有时间,借一步说话?” 符骁这会儿已经知晓白卿卿的身份,便是近日让父亲对嫡母大为火光的罪魁祸首,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绮月很喜欢她,兴许可以成为自己和绮月的一个转机。 白卿卿没有留在燕来楼,而是去了外面找了个说话的地儿。 一路上直到坐下来,白卿卿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符骁。 上辈子与他接触极少,这会儿仔细瞧过,也难怪平亲王妃会如此忌惮。 与符逸的儒雅相比是另一种气质,五官正气,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且这会儿收敛了焦躁的情绪,整个人有一种天生的稳重可靠。 白卿卿找了他来也没急着说话,要了壶茶也不喝,就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茶碗盖子拨着玩儿。 符骁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白姑娘,你与绮月相识,可能帮我劝劝她?我是真心心悦于她,她为何不肯见我?” 白卿卿将盖子盖回去,“当啷”一声,缓缓抬眸,“绮月姐姐为何不见你,符公子不知道?” “我……我真不知晓,我对她的心意从未改变,不惜一切只想与她在一起,可是绮月突然间就不见我了。” 符骁懊恼地猛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白卿卿余光瞥见他手指薅下来好几根,可见力气是真的大。 “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不成?你口口声声对她真情一片,可知给她带来的尽是麻烦?绮月姐姐连喜欢的跳舞都要放弃,只因为你的痴心,引来人看热闹,对她出言不逊,你委屈在哪儿了?” “那是他们不了解绮月,是他们误会了,我对绮月的心意不是随随便便的,我想娶她为妻,给她名分,我连平亲王世子都可以不争。” 白卿卿软绵绵地拍手,“那你可真伟大,怪不得旁人都说平亲王大公子是个难得的情种,都夸你有情有义,然后转过头辱骂绮月姐姐是个狐狸精,勾得你沉溺儿女情长,不思进取。” 她轻笑了一声,“听听,好名声可都在你身上,绮月姐姐是不是活该被人骂?” 符骁的脸色惨白,嘴唇蠕动喃喃自语,“我、我没想过是这样的,我以为……” “你以为?我听闻平亲王长子很得平亲王的喜欢,想来也不是个平庸之辈,你那么聪明,还要以为?你所谓的深情给绮月姐姐带来了什么?就因为你倾慕她,她就该承受这些吗?她不想见你错了吗?” 白卿卿瞪他,“若是真心喜欢,哪里舍得对方因为自己受到半点委屈,哪里能容许他人侮辱诋毁,你也不过就只动动嘴,为她说说话,可有半分用处?辱骂绮月姐姐的声音可有减少?” 符骁双眼失神,竟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攥拳,用力到颤抖,那他该怎么做?他该如何才能护住绮月? 第143章 真心 白卿卿全凭一腔怒气泄愤,她说的时候就预想到自己的话极不中听,尤其对男子而言,既不贤良也不淑德,或许说完对方就会恼羞成怒。 但她还是说了,只不过符骁听完后却没有她想象中震怒,反而失魂落魄,慢慢涌出绝望的神色来。 白卿卿心里稍稍满意了一点点,这么看来,符骁对绮月的感情倒还算真诚。 “绮月姐姐说,她早就不奢求什么真情,天下男子多薄情,今日刻骨的爱恋,过几年,或许都要不了几年就会慢慢淡薄,到那时你会后悔,耽搁了大好前程,错失了康庄大道……” “我不会!” 符骁双目充血,“我绝不会如此!我跟我父亲不一样,我不会让我喜欢的人为了我受委屈!” 白卿卿记得,他的生母周氏上辈子的下场似乎很不好,王妃母凭子贵,仗着符逸终于可以肆意欺辱周氏,她也忍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不用再忍,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周氏说起来是平亲王心爱的女子,可她被王妃折辱的时候,白卿卿也从未见平亲王出现过。 这就是所谓的心爱,何其轻贱。 白卿卿对符家一家子都没有好印象,闻言撇了撇嘴不屑道,“可你已经让绮月姐姐受委屈了不是吗?我若是你,既知道自己的仰慕会为我心爱之人带来不幸,我宁愿隐忍不说,直到我有足够的本事,能让所有人闭嘴,到那时你的真心才是有价值的。” 不是喜欢吗?那就逼自己往上爬,爬到没人敢再多说什么,不会给对方带来伤害,才配叫真心! 符骁怔怔地盯着桌面,紧握成拳的手也慢慢松开,眼中看不到焦点不知在想什么。 第90章 白卿卿觉得没意思,她反正就是想让符骁别再来给绮月添麻烦,但凡他有点良心,就不该再来找绮月。 站起身刚想走,白卿卿看到符骁猛地抬头,“你说得有理。” 他起身退后几步,朝白卿卿一揖到底,“符骁,受教了,多谢姑娘!” 白卿卿:“……” 符骁与来的时候判若两人,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离开。 白卿卿在他身后歪了歪脑袋,他真听进去了?罢了,只要绮月姐姐不为难,什么都好说。 …… 平亲王府,符骁跪在符杨宏面前,前段时间的冥顽不灵荡然无存。 “是我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如今我已醒悟,父亲对我多年栽培,我如何能轻易糟蹋,往后定会诚心改过,光耀门楣。” 符杨宏将他拉起来,符骁虽不是嫡子,却是他第一个孩子,还是他与纯儿的孩子,他是寄予期望的。 “好,好好,你能悔悟为父也就安心了,为父教养了你多年,怎能为了个烟花女子而断送前程?” 符杨宏心情大好地拍了拍符骁的肩膀,符骁的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捏紧,什么话都没说。 连他一向尊敬的父亲都如此看不起绮月,旁人会怎么议论她?白家姑娘说的不错,自己根本不配跟绮月谈真心! 只有站在高处,高到令人望而生畏,高到哪怕觉得不妥也不敢出声,等那一日,他才有资格去见绮月! …… 第144章 心软 符骁的突然转变,在平亲王府当中反应最强烈的既不是平亲王也不是周姨娘,而是还被关在院子里的王妃。 她人被关着,消息却能打听得到。 之前符逸跟她说符杨宏要原谅符骁的时候,王妃虽然焦急,心里却依然有着隐隐的侥幸,只要符骁一日还记挂着那个烟花女子,符杨宏就不会彻底原谅他。 可谁想这还没过几日,符骁竟真的放下了,也不闹着要娶那个舞女,做起事儿来比从前还拼命,王妃彻底坐不住,人都老了几岁一样。 “真是跟什么老子生什么儿子,跟他爹一样薄情!符逸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他怎么能真的让符骁这么得意!” “符逸少爷也不曾懈怠,只如今掌事的是周氏,跟王爷随便吹吹枕边风,王爷对符骁可不就重视了?” 王妃铁青着脸,“把符逸叫来,就说,就说我答应了!不过轻云的人家我要亲自给她选!” 嫁过了人,陆轻云就不可能再做符家的正妻,但贵妾总还是成的,再有自己帮衬,也没人敢欺负她! 王妃万分不甘心,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平亲王府落到周氏手里,只能,只能先委屈轻云一阵子了。 谁知符逸并没有来见她,王妃急了,“可跟他说清楚了?他人呢!我要见他!” “回王妃,少爷他说……他没空过来,他还说,还说……” “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既然您舍不得轻云姑娘,他也不愿您伤心。” 王妃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里闪过一丝喜意,“当真?太好了,我就知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 没想到符逸先松了口,如此甚好!等她夺回大权,就尽早想法子让符逸把轻云娶了,以绝后患。 “他可说我何时能出去?” “这个……少爷没说,只让您好好养身子。” 王妃脸上露出久违舒心的笑意,逸儿这是也因为符骁振作有了紧迫感,知道往日自己为了他筹谋的辛苦,常嬷嬷就是想得太多,瞧瞧,她和逸儿这不就又回到从前了嘛。 …… 王妃以为正在替自己求情的符逸,却在卿馨馆门口徘徊了两日,还是铺子里的人瞧见了他,去白卿卿面前顺嘴提了一下。 白卿卿放下手里的东西,“符逸?来找我的?”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瞧着他脸色很难看,跟丢了魂儿似的。” 白卿卿略一沉思,洗干净手亲自走了出去,在街角果然瞧见了符逸的身形。 下人说得还是含蓄了,哪里是丢了魂儿,是整个人都要没了。 曾经玉树临风,让人一见倾心的翩翩公子,此刻不修边幅,神情颓丧,但凡穿戴再邋遢些,与讨饭的乞儿不相上下,谁能看得出他是平亲王引以为傲的嫡子? 白卿卿慢慢地走过去,在他身前停下,符逸垂着的脑袋木然地一点一点抬起,直到看见白卿卿的脸,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逐渐泛出猩红,仿佛看见世上最后一抹光,喃喃地唤了一声,“卿卿……” 第145章 重要 卿馨馆的雅间里,淡淡的香气清幽,符逸浑身一丝鲜活气儿都没有,满头满脸的灰败,是白卿卿两辈子头一回见的模样。 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什么也没问,只给他递了杯茶过去。 炎炎夏日,符逸的手脚冰凉,温热的茶水都没法儿让他暖起来。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眼里的血丝看得都吓人,似是好几日都没能合眼。 “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尽管我也觉得,她对我时而殷勤时而淡漠,我只以为她性情如此……” 符逸空洞的眼神里浮出自嘲的光来,“她对我的严厉,我以为是望我成才,她与我甚少交心,我以为是我不够贴心,我虽从未说出口,却也是羡慕她与陆轻云的相处,原来她也能那样和蔼亲切……” 第91章 他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是荒唐的,自己的身世竟然真的有问题! 他叫了两辈子的母亲竟不是他的生母,那他是谁?他为了尽孝又都做了什么? “先喝口水。” 符逸抬眼,怔怔地看着白卿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怀疑,如今听你证实才没有觉得特别惊讶,平亲王妃对你确实很奇怪,旁观者清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白卿卿才不会承认呢,只说她并不确定,“好在你如今发觉了,也不迟不是吗?” 白卿卿拿着自己的手串一颗颗拨着玩,“我一直在想,为何我会重新活过来,是不是老天垂怜,给我一个弥补上辈子遗憾的机会,让我能改变家里人的命运,可是你也出现了。” “你说你觉得对不起我,想要弥补我,但若是有更重要的原因呢?” 符逸低低地重复她的话:“更……重要的……” “我那时没少埋怨你,可我有时也会心疼你,符逸,之前那世你可曾为了自己活过?你是平亲王妃的儿子,是平亲王的嫡子,是平亲王世子,你有没有身为符逸为自己活过一日?” “你就不想知道你真正的爹娘是谁,他们是何模样,你就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不是为了旁人,只是为了自己?” 白卿卿白嫩的指尖从青白玉色的珠子上一颗一颗拂过,她说的是真心话,却也带着私心。 她不要做好人,不要以德报怨,平亲王妃是怎么算计她的,她都记着呢。 符逸忽然间眼瞳收缩,脸色一下子变得可怕起来,他声音里打着颤,“母……她的性子,向来是不喜留有后患,我的身生父母恐怕……” 白卿卿:“……” 这她真没想到,“你先别着急,也不一定,万一她另有打算……” “不会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她一直希望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符逸神色变换个不停,初见时仿若天塌了似的茫然,此刻已经被怒意取代,“你说的对,我是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怎能如此轻易地玩弄他人的命运,上辈子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这不公平? 第146章 造孽 符逸也奇怪过自己不论与王妃还是平亲王的性子都不相像,他们的某些做法自己无法苟同,却因着是自己的父母,只能装作看不见。 王妃不止一次埋怨过他太过温吞,做事不够杀伐果断,为此符逸没少被她责怪,甚至曾自我怀疑,觉得是不是他真的如王妃所说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 怪不得,她能轻易地把自己的亲事当做筹码,怪不得,她那么不喜欢白卿卿,处处挑剔,也不许自己喜欢她,那是在为她女儿盘算。 符逸心里涌出戾气,她可以为了她的地位,拿自己来巩固,她可以为了她的女儿,恶毒地逼死白卿卿,凭什么她还能没有报应! 若是如此,那自己,就是她的报应! 符逸的神色看的白卿卿有些心惊,“你先冷静一些,不要冲动,我知道你难受,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愤怒不择手段,那样的话,你就真的成为平亲王妃希望你成为的人了。” 符逸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脑海中数种可怕的想法被白卿卿的声音驱散。 他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神魂归位了一般。 他庆幸,自己今日来见了白卿卿,否则,他还不知会在迷茫中徘徊多久,又或是被怒火击溃了理智,变成自己最不喜欢的模样。 符逸心中酸楚,这是他上辈子就喜欢上的女子,自己却没能保护好她。 “卿卿,我对不住你……” 白卿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笑了笑,“这话你说过了。” “不,不一样,我真的,很抱歉。” 他到这会儿才真正明白自己辜负了一个怎样的女子,他有多罪无可赦。 符逸在卿馨馆待了许久,心中千头万绪逐渐平静,这里有卿卿亲自调制的香,像是有神奇的力量可以抚平人心。 “我往后,还能来见你吗?” 符逸的眼睛里藏着隐隐的怯懦和期待,白卿卿是这世上对他来说最特别的人,他知道自己伤她太深,可哪怕只是能偶尔见一见她,只是能见到,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卑微的符逸白卿卿从前也没见过,符逸在她印象里始终高贵儒雅,清冷如水,她闭了闭眼睛,平亲王妃可真是造孽。 “若你有什么想与我说的,都可以来卿馨馆。” 符逸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脸上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白卿卿送他出门,长叹一口气。 知道符逸身世的时候,她只是对平亲王妃的手段不齿,可细想后此事最无辜的,怕就是符逸了,将心比心若自己身在符逸的处境,恐怕天都要崩了。 摇摇头,白卿卿回去雅间,刚进门就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看里面,又探出脑袋去看看外面,傻了眼,“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这卿馨馆还有我不知道的暗门吗?” 宁宴坐在方才白卿卿坐的位置,一张迷惑众生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白卿卿也习惯了,进了屋走到他对面刚想坐下,被宁宴陡然抬起的眼睛里凌厉的眼风骇住,无措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不能坐吗?” 宁宴从旁边踢了另一把椅子过去,“人走了还舍不得,还要坐他坐过的椅子?” 第92章 第147章 领教 白卿卿:“?” 一头雾水地坐下,她才反应过来宁宴话里的意思,“你见到符逸了?不对啊,他才走你怎么见到的?你怎么知道他坐的哪张椅子?” 邪了门了,白卿卿看他的眼神越发疑惑,忍不住四处在屋子里张望,他方才躲这儿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符家对你坏事做尽,你对这个符逸倒是另眼相待?” 白卿卿声音软软地辩驳,“不是的,我与符逸有些渊源,且他本性不坏……” 宁宴不知为何眼神越发不善,“你与他认识多久就知道他本性如何?怎么,你喜欢他这个长相的?是不是觉得还不如让符家算计成功嫁给他算了?” 白卿卿愕然了一瞬,随即表情也变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从没这样想过。” “是没想过还是没好意思说?不是都让他想来就来吗?来得多了机会就多了不是吗?” 白卿卿脸颊顿时气红了,她真的太讨厌这么说话的宁宴,胸口起起伏伏,抬手指向门口,娇叱道:“你出去!” “呵”,宁宴勾起嘴角,笑意却没抵达眼底,“让我出去,却让他随时能来?” 下一瞬,白卿卿的下巴被捏住,力道比起平时大了许多,可这次白卿卿没喊疼,一双眼睛倔强地瞪着宁宴,哪怕疼到她眼眶泛出红色,她眼里也都是气愤。 宁宴牙齿磨出声响,猛地松开手,白卿卿下巴上鲜红的印记格外刺眼。 真是个没良心的! 他“咣”的一声踢了一脚桌子,桌上一只茶杯翻倒,咕噜咕噜滚到桌边落下,“啪”的碎裂一地。 宁宴的脚步消失,白卿卿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眼泪滑落下来,疼的,也是气的。 好端端的不知道他发什么脾气,心情不好跑到这里来拿她出气?还偷听她跟符逸说话。 白卿卿把眼泪擦干净,恨恨地想,怪不得旁人都说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果不其然,今日算是领教了。 …… 锦衣卫衙门口,宁昭远远看到宁宴的身影,刚扬起笑容想上前招呼,走出去几步看清楚宁宴的表情后,脚底丝毫没有停滞地迅速转向,逃命似的跑远。 衙门里的弟兄们自求多福吧,他小叔看着心情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通常这种时候,他周围的人就会遭殃。 宁昭决定这几日都不回衙门,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回去! 这个决定被证实是明智的,温江就恨自己没机会远离,收治了几个偷奸耍滑被问责险些送了命的伤患,忙成狗温江试探地想劝两句。 “大人,确实他们活该,但也……罪不至此,你看这几日衙门的气氛,跟阎王殿也没什么差别了。” 宁宴冷冷地看他,温江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道,“那什么,我真快救不过来了,您心情不好就想法子心情好起来呀,您这么大本事,只要不是女人的事儿那都很容易啊。” 宁宴的眼里快出现刀子了,温江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不是,我嘴是开了光吗?难道真的是女人的事儿?” 他要是不小心幸灾乐祸出来会不会被杀? 第148章 也就那样 温江跟着宁宴也有不少年头,对这一位,他心里永远都只有佩服,是个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要不,也走不到今日,宣城人人敬畏的地步。 人天生崇拜强者,在温江眼里,宁宴无一不强,除了某个方面,不过这也源于他生长的家庭,怪不得他。 但温江这一点上就不一样了,他特别受女子的青睐。 无论何时何地,温江都很招女子喜欢,因此衙门里的人都对他又爱又恨。 “大人,您若是遇上什么事儿,不妨跟我说说?别的我不敢说,男女之间就没有我摆不平的。” 温江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更真诚无害一些,他都觉得自己脑袋上散发着圣光。 宁宴冷着脸沉默,温江再接再厉,“其实男女之间啊,很多都是误会,只要好好说明白了,哪儿来那么多不愉快?” “什么误会?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能是误会?” 哦豁!温江忍得脸颊都抽抽了两下,心里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苍天在上!宁宴还真是因为女人的事儿?啊,自己为什么这么兴奋啊! 努力让嘴角不泄露情绪,温江声音都不自然地低沉了一些,“当然会有,只不过……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事,也不好分辩什么……” 宁宴眯着眼睛审视他半晌,实在也是心里憋得不痛快,又找不到其他人商量,于是硬邦邦地把事情给说了。 温江听得心里翻江倒海,他是不是在骗自己?就这凶神恶煞的,还有小姑娘不怕他还主动接近他?就他这动不动翻脸的狗脾气还能得到小姑娘的倾慕? 他怕不是在梦里吧? 温江语气带着不确定和小心翼翼:“你是说,那位姑娘明明倾心于你,却还接近旁的男子?我先问一下,这位姑娘她……就是……她的想法可与寻常人无异?” 宁宴眼睛又眯了起来:“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姑娘眼光极好,你看这么些年,虽说也有不少女子初见你时生出仰慕,可时间长了,都瞧不见了,这位姑娘是不是有独到的眼光?” 第93章 该不会,是个瞎的吧? 宁宴下巴微抬,脸上总算有了表情,嘴角快速地勾了一下,“也就那样,却也是个傻的,旁人说两句话就能唬过去的样子。” 说着他又烦躁起来,“明明被算计了还说什么本性不坏,本性坏的能写脸上给她看?” 温江舔了舔嘴唇,试探地问,“你那块玉牌……” “在她那儿,宝贝一样地收着,她不擅长掩饰心意,生怕我要回来。” 温江:“……” 听他这么说,还真是个胆儿大的女子,能牵动宁宴的情绪,究竟是何等人物? “大人,我觉得既然这位姑娘心悦与你,还对你送的玉牌如此珍惜,她跟旁人的关系兴许就是你误会了,兴许她只是心软好说话,这与她收您玉牌是两种意思。” 温江多嘴问了一句,“您把牌子给她的时候,她可说了什么没有?” “当然有,她说这份人情她不会轻易讨要的。” 宁宴莫名骄傲。 温江:“?” 第149章 怎么可能 温江迷惑,他们说的难道不是男女之情?人情又是怎么回事? 等他再迂回又迂回地套出玉牌相赠的前因后果,温江十分后悔今日充当解语花的冲动。 他就说!就宁宴这狗脾气哪里会有正常的女子还追着要倾慕他? 但面对宁宴言之凿凿坚定不移的表情,温江生无可恋,“是这样的,大人,您喜欢这位姑娘吗?” 宁宴脸绷紧了,斜着眼睛看他,“怎么可能,我也就是觉得她太娇气了,要是知道我不喜欢她说不定她会哭出来,我最不喜欢看人哭。” ……呵,他弄哭的人还少了? 温江只好又更委婉一些,“既然如此,大人就更不能跟她生气,听起来这位姑娘性子温和绵软,是个善良的姑娘,温柔的女子就该温柔相待,便是你不认同,也切莫动怒发火。” 宁宴目光僵硬了一瞬,温江叹气,看来已经是做过了。 “大人!你当人家姑娘是你的下属?心里不痛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只会让人忌惮害怕你,你忘了从前多少姑娘被你吓哭后再不敢靠近你?你莫不是想这位姑娘也如此?” 宁宴眼前浮现出白卿卿气红了眼眶,咬着牙不肯示弱的模样,他张了张口:“我也……不是故意的,可她就不该……” “女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就算她心悦与你,难道就不能同旁人说话了?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女孩子即便是喜欢上了旁人,那也是因为那人更打动她的心。” 宁宴充满冷意的目光又出现了,温江顶住压力,此刻不让宁宴清醒,那就没有以后了。 “你想嘛,一个动不动就惹她生气的人,和一个处处为她考虑的人,她会选谁?谁还过得太顺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说的那个男子长相难道无比丑陋?家世难道甚是窘迫?品性难道极为恶劣?” 宁宴磨着牙,一个都反驳不了,就很气。 “所以嘛,大人自个儿怄气是没用的,你心里不高兴,可好好与她说了缘由?还是不管不顾先撒一通火?那只能让人越来越害怕你,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温江今日过足了瘾,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还能为宁宴的师呢! 不过他也真心希望宁宴这个石头脑袋能听进去,那位仙女赶紧收了他吧! …… 白卿卿下巴的红印许久都没有消掉,她只能用粉去遮一遮,免得让人瞧出来。 那日的宁宴实在太让人害怕,莫名其妙的火气让白卿卿心有余悸,连着好几日都蔫蔫的不想动弹,连卿馨馆都没去。 白瑶瑶来找她一块儿去城东裴凌舒的庄子,白卿卿都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懒得动。” 白瑶瑶关切地在她额上探了探,“阿姐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白卿卿摇头,白瑶瑶歪了歪脑袋,“那莫非,是与宁大人闹矛盾了?” 白卿卿身子一僵,随即掩饰地笑起来,“没有,你怎么这么问?我与宁大人能有什么矛盾?别瞎猜,你们玩得开心些。” 白瑶瑶:……嗯,那就是了。 第150章 不见踪影 她瞬间将庄子抛之脑后,挨着姐姐坐下,神秘兮兮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凶你了?我找爹爹和大哥去!” “瑶瑶!你别闹,真没什么。” 白卿卿赶紧一把拽住她,急急地解释,“你别跟爹爹说,他许是心情不好,我避着些就是。” “真凶你了?” 白瑶瑶怒了,“心情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他是个多厉害的人物,竟然也这般没有风度,算了算了,阿姐你就别想他了,我觉得裴大哥挺好,你要不……”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别耽搁了。” 白卿卿无奈地推着白瑶瑶离开,这丫头说话一向不着调。 可自己一个人安静下来,白卿卿又忍不住会去想宁宴,是不是自己跟符逸见面,他觉得自己太蠢了,被人算计都不长记性? 可是不是那样的啊,她心里都记得的,她没那么笨的。 白卿卿鼓着脸生气,脾气太坏了,瑶瑶说得对,不要再想他的事了! 白卿卿在家里闷着,白锐想逗她开心,自请去街上给她好吃的,“新开的铺子,要排队才能买着,阿姐你就在家等着,有事小弟服其劳,我亲自去给你买去。” 第94章 白卿卿被他逗得笑出声,“好,阿姐等着。” 可谁也没想到,白锐这趟出了家门之后,好几个时辰都没有见他回来。 眼瞅着日头西落,天都黑了,出去找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铺子那儿没瞧见二少爷,问了铺子里的人,说是两个时辰前买了东西就走了。” 白景怀皱着眉安抚乔氏,“兴许是跟他哪个狐朋狗友混在一块儿,忘了使人回来说一声。” “不会的,锐儿有分寸,从前去哪儿都会回来报个信,怕我们担心,他再顽劣也不会忘了这件事。” 白卿卿也满脸焦急,一边让人再出去沿街找找,一边问清楚平日里与白锐交好的人家,让人上门去问问。 然而等到天都黑透了,白锐依旧不见踪影。 “要不,报官吧,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乔氏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白卿卿扶着她,也赞同报官。 只是白家刚准备使人去报官,忽然门上的下人急色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捧了个十分不起眼的小盒子,“老爷,刚才有个小乞儿送来的,说跟二少爷有关。” 白景怀忙一把拽在手里,将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一只香囊,和一张纸。 纸上的笔迹十分古怪,写得歪歪扭扭,意思却让人心惊。 纸上说,白锐在他们手里,若想让他活,只能白景怀一人,前往城郊槐花林。 “这个香囊是阿锐的。” 白卿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自己亲手给他做的香囊,今日他来逗自己开心的时候,还挂在他的腰上! 乔氏紧张得晕了过去,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人抬进屋,白卿卿手脚冰凉,用力攥着香囊,“爹爹,朗朗乾坤,皇城脚下,怎么能无声无息地将人掳了去?这一定有问题!” 第151章 无所畏惧 白卿卿脑子嗡嗡作响,手里的香囊散发出幽幽香气,是白锐喜欢的沉水香,与他的性子一点儿都不相符。 白锐曾笑嘻嘻地说,就是因为他易冲动,有时候想法来了都不过脑子,阿姐给他做的香囊才特别重要,让他能时时提醒自己冷静一些。 而此刻,白卿卿自己都无法冷静下来,旁边白岩和白景怀也面容焦急地商量,“还是得报官,兹事体大,这分明就是冲着咱家来的。” 白景怀肃穆着脸,缓缓摇头,“上面说,若是报官,下次见到的,就是锐儿的尸首。” 他手背上绷着一根根青筋,白岩说的不错,这就是冲着白家来的,东西直接送到他们手里,白家附近还不知有什么人盯着,一旦去报官,后脚立即会有人去通报,锐儿便性命堪忧。 皇城脚下,戒备森严,能悄无声息地将白锐绑了去不惊动任何人,必然是筹谋了许久,处心积虑地策划,且只有这一次机会,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断不会轻易放过。 白景怀心里清清楚楚,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一趟,自己怕是必须得去。 “岩儿,家里就交给你,我……” 白景怀话还没说完,袖子猛地被人拽住,低头看去,看到女儿惊慌失措的小脸。 他立刻心疼地软了声音,“卿卿不怕,爹爹去把锐儿接回来,你别看爹爹一把岁数了,我可厉害着呢。” 白卿卿泪眼朦胧地摇头,眼睛深处有着满满的恐惧,爹爹不能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前世也没有出现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景怀将说不出话的白卿卿搂在怀里,“我们卿卿最勇敢了,白家的人无所畏惧,等我知道是谁做的,爹爹一定不放过他,你在家中陪着你娘,爹去去就回。” 哪怕平日里对白锐动辄打骂,白景怀也不愿意多耽搁一刻,生怕他多受苦。 “不是要见我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宣城放肆!” 白景怀当年征战沙场的气势又回来了,进屋换了披挂拿上长刀,跨了马就出了府,往城郊槐树林方向去了。 白卿卿手脚发软,忽然只身也冲出了府,她做不到在家里束手无策只能等着事态发展,她想做些什么,她不要再看到前世白家的惨状重现! 出了府,白卿卿有一瞬间的茫然,谁可以帮得上她?长公主?符逸?宁宴? 她心里迅速有了判断,大哥说得对,还是得报官!只爹爹一人怎能与躲在暗处的贼子抗衡? 白卿卿疯了似的提着裙子往官府方向跑,脑子里一片空白,恨自己如此没用,说什么要保护白家,事到临头却帮不上忙!她怎么不死了算了! 懊悔自责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身后,白卿卿下唇咬出血来,若是爹爹和白锐真出了事……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雨不大,却容易迷蒙人的眼睛,不远处隐隐绰绰能看到有人的身影,在昏暗中看不真切,怪吓人的。 第152章 会没事吗 然而白卿卿已经感受不到其他的恐惧,石板道上落了雨变得湿滑,她没注意绊到了裙摆摔倒,掌心被地上的碎石割出一道道血口,膝盖钻心的痛。 她奋力想爬起身来,手臂却被一道力量拽住,直接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细雨在白卿卿脸上凝出雨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睫毛上都挂着细小的雨滴,睁大了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 第95章 白卿卿什么都顾不得,一把抓住宁宴的袖子,声音里带着焦急的哭腔,“求求你去救我爹爹和弟弟,宁大人,我求求你……” 什么尊严都不重要,她只要爹爹和白锐平安无事! 宁宴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手,自己的袖子上都染了薄薄的血,他摘下头上的斗笠给白卿卿扣上,吹了声口哨,一匹骏马踏雨而来。 “去找宁昭。” 宁宴抬手,手指将白卿卿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拭去,随后翻身上马,消失在雨幕中。 白卿卿这才忽然醒神,她还没告诉他地方在哪儿,他……知道吗? 可这会儿白卿卿也不敢多耽搁,转头去了锦衣卫衙门见到了宁昭,知道是宁宴让自己来找他之后,宁昭迅速纠集了人手,匆匆进入雨幕中。 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白卿卿浑身脱了力似的滑坐在地上,等白岩找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赶紧用衣衫裹住,横抱着带回家。 “哥,爹爹和阿锐会没事的,对不对?” 白岩心疼地看着怀里脆弱无助的妹妹,喉头哽了哽,“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他身为白家长子,这种时候还要妹妹操心,当初卿卿找他说起那个梦境,他还觉得荒唐可笑,如今可笑的却是自己。 他若再有些本事,就不会有人敢盯上白家,他应当再有些本事! 白岩收紧了手臂,“大哥发誓,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大哥答应你……” …… 城郊的槐树林是宣城踏青游玩的好去处,四五月槐花盛开的时候,一串串蝶形花冠缀在枝头,洁白如玉,香气素雅,沁人心脾。 过了花期之后,绿树成荫,也是个纳凉胜地,只有些宣城的老人说,槐,从木从鬼,阴气重,便是去玩耍,也要在日头落下之前离开。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此一到傍晚,槐树林便空空荡荡,寻常人不会轻易往这边来。 白景怀在槐树林边下了马,手里提着长刀,神情戒备地往里走。 耳边只有虫鸟不间断地鸣叫声,他在一处站定,高声呼出白锐的名字,却只惊起几只鸟雀。 黑压压的林子里,风一吹过,悉悉率率的动静好像埋伏了无数的人,白景怀攥紧了刀把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喊,“我已经来了!出来啊!” 忽然,他听到一阵“呜呜”的声响,警觉地闪身,一道锐利的亮光从他身边擦过,钉在地上。 白景怀向后退了两步,看见白锐被人封着嘴绑着,躺在地上不断挣扎,声音急促焦灼,似是想让他赶紧离开这里。 第153章 不肖子 在白锐身后走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一身的黑色仿佛要溶在夜色里。 他一脚踩在白锐的腿上,说话的声音十分古怪,一听就是刻意在伪装,“英国公果然好胆量,只身前来佩服佩服。” 他“桀桀桀”地笑着,指着地上刚刚射过去的短刀,“用左手,在自己腿上扎一刀,我就放了他,如何?” 白锐在地上疯狂扭动,被一脚踢在腹部,疼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白景怀直接就要冲上去,那人吓了一跳,手里的刀横在白锐颈间才逼退他。 “呼,赶紧的!不想他死就赶紧照做!” 白景怀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白锐,双眼血红,慢慢地,从地上将那把短刀拿在手里。 一看之下,这刀上竟然已经沾了血,他猛地抬眼,“你对锐儿做了什么?” “桀桀桀,我倒是也想,只是可惜了,上面的血不是他的,不过你要再不动手,那可就不一定了。” “快点!不然我割开他的脖子!” 一声声急切的催促,白锐努力睁开被汗水刺痛的眼睛,看着他的父亲左手拿着那把短刀,朝着自己的腿高高地举起来。 白锐的手指抠进泥土中,指甲硬生生地裂开,他猛地想往脖子旁的刀刃上撞,却被那人识破,用刀柄砸了一下脑袋。 白锐脑袋昏昏沉沉,他想着自己为何总是闯祸,是因为知道有父亲和大哥在,那些不算什么,他可以永远是白家吊儿郎当的二少爷,什么都不必扛在肩上。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宁愿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白家二少爷死掉,也不想拖累父亲。 看着刀刃往下扎的那一瞬间,白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要冲过去,钳制他的人险些就没拉住,正想再给他一记把人弄个半死算了,耳边忽听“当啷”一声,白景怀手里的短刀飞了出去。 那人大惊,一瞬间汗毛孔都竖了起来,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 一道身影如风般袭来,那人当机立断松开手,手腕避之不及挨了一刀,他却顾不得伤,全力往林子深处逃。 宁宴没穷追不舍,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埋伏,他转回头,看着地上的白锐毛毛虫一样一拱一拱地爬行,手起刀落将他身上的绳子割开。 白锐连滚带爬地冲到白景怀身边,“爹,爹你没事吧?让你扎你真扎啊?我就是个不孝子你做什么……” 白锐的头被白景怀的手揉了揉,他背过头去,用力擦红了眼睛,紧绷的身子不明显地颤动着。 宁宴将刀收回鞘中,“绑你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白锐稳住情绪摇摇头,“不知道,我想试探地问出来,但他嘴牢得很,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对了!爹,他们在后面杀了个人,用的就是那把短刀。” 第96章 宁宴眼神眯了眯,“在哪儿?” “就后面不远,我带你去。” 三人很快去了白锐说的地方,果然地上有一人仰面倒着,胸口一个大窟窿,没气已经多时了。 第154章 准许 白景怀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大惊失色,“黄勋?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是他?” 宁宴眉头动了动,看了他一眼,“国公大人认识?” “他是我当年的副将,与我并肩征战多年,早些年回了故里,已是好久没听到过消息,他怎么会……” 白景怀满是不敢置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宁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面色一肃,转身看向后方,那里亮起了星星点点不少火把,以极快地速度将他们包围住。 从火把后面走出来一个人,瞧见了宁宴愣住,“大人为何在此处?” 宁宴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我在何处,可还需要你准许?”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我等接到报官说这里出了人命官司,赶紧过来看一看,没想到大人也在。” 他目光扫到地上的尸首,又转到白家父子身上,一挥手,“先把人抓起来,地上的尸首也好好查验查验。” 他身后的人刚有动作,宁宴手里拿的短刀箭一样地飞出去,准准地扎在那些人面前的地上,刀刃尽数没入地里。 这下没人敢动了,宁宴凶名在外,又深受皇恩,惹了他必定没有好果子吃,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为首的那位脸上堆出谄媚的笑容,“大人,我等也只是例行公事,还望大人不要为难。” 宁宴此刻表情倒是不凶,甚至还能看到笑意,可他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瘆人,手看似随意地玩着腰间刀柄上的流苏,懒洋洋道,“这事儿我锦衣卫管了,在我面前死了人,难道要我当看不见?” “这种琐事怎好劳烦大人?大人是为皇上效力的,做的都是大事,这些就交给小的们来处理就好。” “你是觉得,锦衣卫衙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看着似乎有些着急,“这不是锦衣卫的大人们都不在这儿嘛,大人若想查案,不如我们帮大人把尸首和人送去衙门,这天儿燥热的,还下着雨,尸首放着总是不好。” 说着他就又要人上前去搬尸首,然而“当啷”一声,宁宴腰间的刀出鞘了,寒芒在夜色里被火把映出森森寒意。 他随意挽了个刀花,下巴抬了抬,“人?那不是来了吗?” 下一刻,宁昭带着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到这时官府的人才发现他们,心头惊出冷汗,这么些人,居然到跟前儿了才发现? 宁昭走到宁宴面前,“大人。” “找人把尸首抬回去,不要让任何无关的人接近,否则唯你是问。” 宁昭心里一紧,对地上的尸首重视起来,没随便让人靠近,只挑了信得过的去办。 至于白景怀和白锐,宁宴特意“问了”了官府的人,“我亲自看着他们,你们可放心?” “小的不敢。” 白景怀这会儿也已经品出了什么,回去的路上,他实话告诉宁宴,“我们并没有报官,那些人如何知道这里有命案?黄勋的死莫非是有人设下的陷阱?” 第155章 害怕 宁宴不在意地耸耸肩,“那必然是有的,不过大费周章不惜在天子脚下掳人,不会是只栽赃一条人命那么简单。”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护送他们赶紧回府,“回去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好让他们放心。” 白景怀对今日之事,由衷地感激宁宴,郑重地向他行礼道谢,“若非大人及时赶到,我这条老腿怕是保不住了,小儿的安危也未可知,老夫恐怕还要被冠上行凶的罪名,此恩此情,老夫铭感五内。” 宁宴不置可否,“顺手罢了,对了,这个给你。” 白景怀手里被塞了个圆溜溜的瓷瓶子,一脸莫名,“这是……” 他看了一下认出这是伤药,还是极好的伤药,白景怀就更莫名了,“老夫和小儿并未受伤,这么好的药……” “您收下便是,总是有用的,另就是今儿都淋了雨,回去后让人煮点驱寒的汤,家里所有人都喝一点,嗯,无病强身。” 白景怀:“?” 宁宴真的亲自将两人送到英国公府门口,还没到跟前儿,他就看到门口有人影。 远远的,夜色朦胧,宁宴却居然一眼就辨认出了那抹纤细的身影,看着她扶着门框慢慢地站起身,看着她朝他们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宁宴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白卿卿已经冲到了白景怀的怀里。 白景怀听着女儿担心害怕的压抑哭声,心疼得都要裂开,忍着眼角的酸楚安慰她,“没事儿没事儿,爹爹这不是没事儿吗,怎么在这里等着,衣衫都淋湿了……” 然而白卿卿不像从前那样好哄,她像是年幼的小孩子一样,什么规矩礼仪都抛之脑后,在爹爹怀里放声痛哭出来。 哭声中满溢着她的担惊受怕,仿佛走丢的孩童,历经艰险终于找到了家人一样。 白锐急得在旁边团团转,“阿姐你别哭,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我下次保准不会了,真的,我都改。” 宁宴站在两三步之外,手握成拳垂在身侧,眼里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97章 白家人进门之后,白卿卿又跑出来,深深地,深深地朝他弯下腰,那一瞬,宁宴脸上的肌肉紧绷住,似是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目送她先回去跟家里人团圆。 在英国公府外站了许久,宁宴的身形才有了动作,却没有回锦衣卫衙门,而是去了城东的一个庄子上。 飘着细雨的深夜,庄子里一处的灯却是亮着的,窗前矮桌上温着一壶酒,两只酒杯,屋里飘着淡淡的香气,被湿润的水汽浸润后,越发独特缱绻。 宁宴自动自发地在桌前坐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沾了酒液的薄唇却丝毫不见柔软。 裴凌舒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靠在椅背上,语气不咸不淡,“怎么,后悔了?” 宁宴眼神如刀射过来,裴凌舒却是一点都不怕,还能嗤笑出声,“我早告诫过你,是你执意不听,我都不着急,你就非要利用这次的机会?” 第156章 后悔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宁宴冷冰冰地开口,“不过是将计就计,白家已经是被盯上,这次失败还有下次,再说他们也安然无恙不是吗?” 裴凌舒扇子一收,轻轻在桌边敲了敲,“你明知道有人会对白锐动手,却听之任之想要抓到后面的人,是,你说的是不错,很合情合理,人也没事儿,那你跑来我这儿喝闷酒做什么?臭着一张脸给谁看?” 宁宴朝他翻了个白眼,提起酒壶给自己倒酒。 他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问题,明里暗里盯了那么久,终于有人耐不住要有动作,不动声色顺藤摸瓜是最好的选择,他一早便这么决定了。 只是他错估了白家人对白卿卿的重要性,看她哭得声嘶力竭,害怕到仿佛天塌了似的,宁宴就忍不住心烦气躁。 温酒入喉带不走半点忧愁,宁宴心里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一些后悔,只有一点…… …… 白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特别是白卿卿,变成了小孩子一样跟在白景怀前前后后,生怕他忽然不见了一样。 白景怀看着心里难受得不行,都是他这个父亲没做好,让女儿这样担心。 他将在槐树林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心有余悸,“宁大人这个人情,我们白家欠大了,幸而有他,否则不仅性命堪忧,那种情况下被官府的人带回去,百口莫辩。” 白岩也听得后背一层汗,“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栽赃嫁祸给父亲?这听起来并不合乎常理,也不值得铤而走险在宣城绑了阿锐威胁您。” “是,我也这样认为,当时官府的人即便见到有宁大人在,也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把黄勋的尸首带回去,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阴谋,不过好在,宁大人的下属及时赶到,尸首被带回了锦衣卫衙门,也不知会从中发现什么。” 白景怀面色严肃,从那首童谣开始,他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黄勋突然地出现,更是让他警钟长鸣,好像白家被迫被拉入什么旋涡里一样。 “岩儿,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白锐猛地抬起手,“还有我,此事不管如何因我而起,我也想……做些什么。” 白锐说了他被掳走的缘由,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无意间见到有恶霸欺压女子,他看不过眼想帮忙,可后来被绑之后白锐一遍遍反思,才发现当时其实是有破绽的,那女子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那条小巷也奇异地没有闲杂人等出现,好像就等着他被求救,热血上头英雄救美一样。 “我知道错了。” 白锐很自觉地主动去把家法请来,这一次他心甘情愿受罚,不挨家法他心里都过不去。 可是白景怀,白家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怪他,白卿卿默默地将白锐从地上拉起来,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将香囊重新给他系回到腰上。 白锐低头,看到白卿卿的手背上落了两颗眼泪,心一下子揪起来,“阿姐你别哭,都是我不好……” 第157章 药和汤 白卿卿不住地摇头,抬起头眼睛通红,“不是你的错,你很好,是那些想害白家的人手段卑劣。” 她将白锐的香囊摆正,怔怔地看着苍蓝色的香囊,若是阿锐当时有能自保的东西,是不是就不会落入坏人手里?她仅有的,勉强算是引以为傲的一些小能耐,是不是也能用来保护身边的人? “阿姐你手怎么了?” 白锐一把捉住白卿卿的手,眼瞳猛地收缩,阿姐细嫩的手心擦破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看着触目惊心。 白卿卿手往回缩,“没什么,蹭破些皮,养几日就好……阿锐你做什么!” 她看到白锐发狠地朝他自己抽了一耳光,焦急地去拉,“你别这样,我真没事。” 白锐这一刻心里的懊悔能将他整个人淹没,他怎么这么不是东西! 阿姐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因为自己受了伤却一声不吭,他恨不得抽死自己。 白卿卿被他吓到,着急忙慌地要抓他的手,白锐僵着不敢动,生怕再把她的手扯疼了,“赶紧找大夫来看看。” 乔氏闻言过来看了也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女孩子手上不好留疤的,娘那里有药……” “不用,我这儿就有。” 白景怀掏出那个圆圆的小瓷瓶子,眼神略有些不确定,还真派上用场了?宁宴给他的这个药,怎么好像就是给卿卿准备的? 第98章 乔氏可顾不得这药从何而来,急急地抢过去,拉着白卿卿的手小心地给她抹上,心疼坏了,“你怎的这样不爱护自己,知道你担心,可你伤了不说,我们又何尝不担心?” 白卿卿就笑着安慰,“不疼的,阿锐不说我都忘了,蹭破点皮而已,便是不用药很快也能好。” 她虽然嘴里说不疼,也只是之前太过紧张感觉麻木了,这会儿见到爹爹和白锐安然无恙,掌心早火辣辣的刺痛,然而这药抹上去之后,一阵清凉温润,竟真的消除了疼痛感,神奇得很。 白景怀问起宁宴是如何会去槐树林,白卿卿将事情说了,是她偶然撞见了宁宴便恳求他帮忙,没想到他竟真的愿意,白卿卿已是在心里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感谢宁宴,他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大恩人! 白景怀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偶然?顺手?他想起朝中众人对宁宴的评价,提起他无不噤若寒蝉,生怕无意间说的哪个字落到宁宴耳中而引来灾祸。 此人做事全无顾忌,除了圣命,他百无禁忌,从不在乎后果,也因而让人忌惮,这样的人,任凭如何阿谀奉承都是无用的,怎么会因着卿卿的恳求就轻易出手相助? “谢自然是要谢的,我白家从不会平白承人恩情,今日也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 白景怀说着顿了一下,又赶忙嘱咐乔氏,“你让人多煮些驱寒的汤,每人都喝一些,尤其是卿卿,一定要喝,千万不能着了风寒。” 白卿卿乖乖地应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院子。 第158章 漂亮 白景怀在她离开后心事重重,拉着乔氏的手,“思雯,你说咱女儿养得这么好,若是被不合适的人相中了该咋办呀?” 乔氏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卿卿不是得了恩典,亲事可自己做主?她若是不愿谁也逼迫不得。” “那、那她若是因为恩情愿意呢?” 乔氏也犯了难,“不能吧?咱卿卿虽然在宣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可那位大人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兴许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日行一善?” 白景怀默然,他瞅着那就不是个会日行一善的主,罢了罢了,且再看看吧。 …… 被抬回锦衣卫衙门的尸首,当晚宁宴就让人给验了,胸口的窟窿就是死因,凶器便是那把带血的短刀。 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从黄勋的尸首上,搜出一封密信,直指白景怀才是当年西南叛乱的真凶,并在事情快要暴露之前,将祸水东引,栽赃嫁祸给旁人,信中还附着一张发黄的纸,被人撕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清晰地写了好些严禁泄露的机密,说是白景怀的字迹。 宁昭发现的时候头都大了,一刻不敢耽搁地呈给宁宴,“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您定夺。” 宁宴仔仔细细地看完,嘴角勾出意味不明的笑。 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若他不出现,就凭他手里的这些,足以给白家先安上个罪名,死掉的黄勋便是白景怀要杀人灭口的证据。 “知道这些东西存在的都有谁?” “大人放心,从头到尾只两人接触过,都是可信的。” “告诉他们就当这些没有出现过。” “明白。” 宁昭应下,过了会儿才好奇地问,“小叔,这是有人要搞英国公府?可他们似乎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宁宴将东西收进怀里,瞥了他一眼,“有时候人太好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会被欺负的。” 宁昭脸色一变,“小叔,我不是故意……” 宁宴打断他,“明日一早我会进宫,若有人来问这桩命案,你知道该怎么处理,不过我想,大约不会有人来。” 他嘴角的笑痕看得宁昭心惊,不敢多问什么,低头应下。 从黄勋尸首上找到的东西,隔日便出现在皇上的案前。 年轻的天子看过后一句话没说,宁宴也不多言,静静地站在下面。 许久后,皇上才抬起头,脸上却是身为天子不该有的自嘲,“这样拙劣的栽赃都敢堂而皇之地在朕眼皮子底下玩弄,你说,他们眼里的朕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孩童?” “英国公府不曾报官,官府的人却只稍稍落后于臣一步赶到,想来是事先便安排好的,此次未成,恐怕他们也担心打草惊蛇,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作。” “你的意思,是让朕不要浪费了这次极好的机会?” “臣只听命于皇上,皇上的圣意便是臣的意思。” “你可拉倒吧,这些东西本该由刑部送来朕这儿,却落到了你手里,怎么,那个白家姑娘就那么漂亮,连你都给迷住了?” 宁宴竟然直直地点了下头,语气坦率,“确实很漂亮。” 皇上:“……” 他忽然笑起来,“罢了,难得能见你对一个女子感兴趣,这样也好,英国公忠厚纯良,朕也不忍心,这些就先做存疑来办。” 第159章 枷锁 宁宴面色如常地退出去,顺着雕栏画栋的廊下平静地往前走,只每走几步,光洁如玉的地面上便落下一滴红色。 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宁宴从来不觉得,他无所谓生死,于是便是在面对天子的时候都是从容的,可方才,从皇上口中提到了白卿卿,那一瞬间宁宴有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第99章 那一刻他才清晰地认识到,面前的人可以轻易决定人的生死,他不在乎,可是白卿卿不行。 宁宴站在高高的阶梯前,仰头眯着眼睛看着碧蓝的晴空,总觉得心里多了些什么,像是枷锁一样,令人心惊…… …… 白家经此一事后,尚未缓过神来便又起风波。 白景怀满脸肃穆,“锦衣卫从黄勋的身上发现了密信,皇上命我待在家里不必上朝,一应差事也暂时搁置,可是岩儿的却照旧……” 他有点弄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这是并不是真的怀疑白家,但也不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意思?” 白岩和白锐亦觉得如此,白岩今日回府后心情颇为沉重,“此事皇上已让刑部彻查,但言下之意有认为白家是被冤枉的,刑部的秦大人特意来找我,说这事儿皇上特意嘱咐了,让我不必担忧,只是我觉得,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如今白家只白景怀被停了差事,恐怕与宁宴大人有关,若当时不是宁宴出现,白家必然不止如此,兴许直接下狱也未可知。 可单凭黄勋身上的密信也不好给白景怀定罪,既然有人要陷害白家,后面定然还有准备。 白锐一改从前的吊儿郎当,咬了咬牙齿,“爹,当年西南叛乱到底涉及到哪些人?为何忽然要陷害咱们家?是不是因为其实主谋另有其人,且瞒不住了,所以才急着要把白家当替死鬼?” 白景怀眸色黑沉,当年……都是他同袍至交,他从没怀疑过任何人,那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灾难。 他闭了闭眼,可他如今也有必须要保护的家人,“当初涉及的人并不少,除却如今在宣城的,西南那里也有一些……” …… 白家的事在宣城掀起轩然大波,哪怕不是定罪,也足够令人胆颤心惊,觉得指不定哪日英国公府就要在宣城消失了。 从前时常有人登门的英国公府变得门可罗雀,外面提及白家,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 平亲王府里,符杨宏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唉声叹气,“怎么会这样!这太让人不敢相信了。” 符逸知道他与白景怀多年的交情,前世白家被定罪下狱后,符杨宏都坚持一封封帖子上奏,直到皇上烦不胜烦,勒令他不准再提,朝中多少人都劝他,符杨宏逢人就说他相信白景怀的为人,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父亲,此事……” “景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哪怕与我商议商议也是好的,怎么能杀人灭口呢?太冲动了!” 符逸咽下了口中的话,心里缓缓生出疑惑,他这话的意思是,觉得这些事儿就是英国公做的? 第160章 不一样了 换做从前的符逸,他对符杨宏始终是敬畏的,心中有疑虑的时候也会坦诚相问,可如今的符逸已经不那么想了,尤其他发现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都未必是真的之后。 于是他试探道:“英国公兴许,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不过皇上并未因此给他定罪,想来也是顾念着他过往的功劳。” 符杨宏赞许地看了符逸一眼,“你想得不错,皇上是天子,天子仁心,只不过玄朝律法也不好为了一人破例,皇上此举,怕是会引来非议。” 符骁则微微皱了皱眉,“父亲与英国公府素来交好,若您替他说情,皇上未必会重责。” 符逸立刻道,“交情是一回事,比起交情,玄朝的安危更甚,父亲怎会因此而徇私?” 符逸的余光在观察着符杨宏的表情,见他看自己的目光越发欣慰,心中的疑虑逐渐放大。 为什么跟上一世又不一样了?那会儿白家已经全无翻案的可能父亲尚且能坚持不懈,如今只英国公撤了差事,白家其他人未曾波及,想要帮扶可谓轻而易举,父亲却反而要皇上严惩? 符逸心里百转千回,他觉得上辈子的自己一定还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你母亲的……” 符杨宏刚一开口,符骁便知趣地先退出了书房,等他离开后他才接着说,“你母亲这阵子也消停了不少,娘家也送了书信过来,我想她也应当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是家中总算太平了一段时日……” 符逸立刻会意,表情真诚道,“说起这些我也有一事相求父亲,母亲近年来身子每况愈下,动不动便头疼脑热,我想着许是府中琐事杂乱,令她累着了,我瞧着周姨娘这段时日进退得当,事情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不如继续让她替母亲分担一些?” 符杨宏久违地感受到了舒心,平亲王府这段时间就跟走了霉运似的,事事让他不顺心,好在,眼看着总算就要过去了。 尤其是符逸,越来越合他心意,符杨宏眼角不由的惬意起来,“你果然是个孝顺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也好让你母亲好好养养身子。” 他原先就是这么个打算,只是怕符逸不答应,毕竟王妃是他的生母,谁知符逸竟主动提出,这让符杨宏很是宽心。 “你能这样想很好,我这儿还有两件事也一并交给你去做”,符杨宏难得慈祥地摸了摸符逸的肩膀,“你是我的嫡子,往后整个王府都要交到你手里,我就等着享福呢。” 符逸垂眸不言,内敛又稳重。 …… 平亲王妃终于可以从院子里出来,她几乎要憋疯了,符逸之后当真就再没来过,任凭常嬷嬷再怎么去围堵他都不肯见王妃。 第100章 一阵子的禁足,王妃身上的高贵气质都好像被磨得不剩多少,她憋着一口气,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全部找补回来,然后发现,王府的庶务依旧由周思纯打理。 “她怎么敢?” 第161章 打算 王妃使人去将周思纯叫过来,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那个贱人也配?让她把钥匙交出来!” 周思纯听话地很快过来,身边就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单纯的似乎还不明白王妃为何将她找来。 王妃一见了她气就腾的冲上头顶,看着周思纯丰腴却清纯的模样,恨不得手撕了她,想也不想地让她跪在外面日头下,还要以以下犯上的名义请家法教训她,常嬷嬷怎么劝都不管用。 结果是家法还没落到周思纯身上,她身边另一个小丫头就慌忙把王爷给请来了。 周思纯委屈得梨花带泪,只说是自己不配,王妃生气也是应当的,甚至当即就将钥匙拿了出来要还回去。 她越是隐忍懂事,符杨宏的怒气就越甚,“这个家,还是我做主!是我让纯儿当的家,你刚出来就要搅得不得安宁是不是?” 王妃气到几乎吐血,抖着手指着符杨宏,“你宠妾灭妻,有违纲常!竟然让一个贱人爬到我头上?” “你听听你说的话,哪儿还是个王妃能说出口的?这些年你在府里欺负纯儿,成日在外耀武扬威,若非你为我生了逸儿,我早就不认你了!” 符杨宏冷情的话让王妃恨得目眦欲裂,愤怒地吼出声,“我才是你三书六聘娶进门的王妃!我为符家生了嫡子,你若是敢作践我,我就要让天下人看一看你符杨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无耻之徒!” 符杨宏不欲跟她多言,心中庆幸符逸是个聪慧的,他让周思纯往后都不必来见王妃,当然家中的事务仍然由周思纯来操持。 王妃解除了禁足,却比没解之前更加绝望。 她瘫倒在椅子上,半晌才想起她还是有依仗的,她还有符逸! 对,如今这些屈辱都不算什么,只要符逸成了世子,只要符家落在他手里,这口怨气她迟早要狠狠地出一出! “去请符逸过来,让他一回府就来见我!” …… 此刻符逸正在见白卿卿,从他口中,白卿卿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白家的境况。 “我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些事情与上辈子变得不一样了?” 白卿卿心里有着难以纾解的焦灼,“是不是你我的出现无形中改变了什么,才会让对白家的陷害提前了?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跟我知道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原本觉得还有时间,还来得及,可是一切都变了,而不知道什么人对白家的恶意却没变。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符逸安慰她,“你该往好处想,前世童谣过后,白家是被直接定了罪,而如今却还有余地。” 他说着自己都苦笑起来,“其实别说是你,连我都开始觉得荒谬,上辈子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蠢货似的被人骗得团团转,还自诩清高聪明。” 与白卿卿不同的是,他是到死了都一点儿端倪没发现,还不如白卿卿呢。 白卿卿轻声问他,“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打算?” 第162章 可怕的喜好 “我不想再做平亲王世子。” 只有这一点是符逸能肯定的,“其实我还没想好,我根本不想要世子的地位,她越是费尽心思我就越不会让她得逞,还有我的身世,我已经在暗中查了,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一定要弄个明白。” 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也许是因为重新见到了白卿卿,符逸感觉前所未有的无畏,他一直记得白卿卿跟他说的话,这一次,他想活成他想要的模样。 “你也别太担心,我说过白家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决不食言,有些事我觉得不太对劲,但也说不上来,你且等等我,我会尽快弄清楚。” …… 白家对宁宴万分感激,全家上下都想要好好地感谢他,于是想将人请来家中,白景怀亲自写的帖子。 帖子送出去后他才觉得不妥,抓着大儿子发愁,“哎呀,我这会儿还被人怀疑着呢,不好邀请人的吧?别人还以为我想巴结指挥使大人呢,这咋办?” 白岩满脸镇定,“无妨,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宁大人就没应过宣城哪家邀约,未必会来,我想着既然要感谢,是不是应当投其所好?” “那你说说他好什么?” 白岩吭哧半天也说不上来,跟他老子同款发愁,“人家是锦衣卫指挥使,名声地位比咱家都高,肯定也不会缺什么,要不,我去打听打听他有什么嗜好?” 白景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事儿还用你打听?他回宣城的头一日就多的是人打听过了,愣是没打听出什么来,这人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那……可要问一问卿卿?虽然稍显不妥,可卿卿与宁大人似乎有些交情。” 父子俩一合计,觉得可行,便将白卿卿找了来。 白卿卿听完后怔忪了半晌,忽然笑起来,这场面她竟有些熟悉,当初自己也是想打听宁宴喜欢什么去找了绮月,未曾想有一日还有人来向自己打听同样的事。 白岩瞧见妹妹失笑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宁大人的喜好……很可笑吗?” 第101章 白卿卿:“……不是,忽然想起了有趣的事,他有什么喜好啊……” 白卿卿紧皱眉头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他喜欢捉弄人算不算?” 白岩:“……” 白景怀:“……” 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觉得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违和! 白景怀按了按鼻梁,“不是这样的喜好,我们想感激他的相助,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入手……” 白卿卿的头跟着点,小鸡啄米似的,“对的对的,我之前也是这样的感觉,也想找人打听来着,但是后来他说感激要投其所好,直接问他就成。” 白岩傻了眼,“你与他常见面吗?何时要感激他?” “就上回平亲王妃与贤妃的事儿呀,是宁宴大人来告诉我我才知晓,也是他送我去长公主那里。” “那、那后来你是如何感激的?” 白卿卿停住了口,想起那日的事莫名有些难以启齿,这要怎么跟大哥和爹爹说? 第163章 正派 看到女儿脸上浮起可疑的红云和纠结的表情,白景怀心里顿时一慌,急急追问道,“难不成,难不成宁大人借机难为你了?还是提的要求超出常理?卿卿,这一码事归一码事,感激报恩是没错,可也不能全无底线,若是他……” “没有,宁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白卿卿赶紧解释道,“他没有难为我,虽然宁大人有时候嘴巴挺坏,脾气也不好,但其实他人还是很好的,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当是我感激过了,真的,他没有刁难我。” 也就是……换了身衣衫,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跟欠他的人情比起来,算什么? 就是吧……她有点不好意思说,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像是怕大哥和爹爹不相信,白卿卿又补充道,“真的,他就是看上去不大正经,可能也是因为生了一张不怀好意的脸,但他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品性也算正义,是个正派的人呢。” 白岩心梗了一下,心想若不是他亲眼见到宁宴一脚将一个朝廷命官踢飞出去的凶残场面,他可能就信了。 就连素来觉得女儿说什么都对的白景怀也沉默了,屋子里气氛一时间安静得尴尬。 “这样啊……” 白景怀语气前所未有的犹豫,“那,就按着你说的,我差人去问一问他的想法?会不会太唐突了?” 给白卿卿这么一说他都给整不会了,这么大一个恩情,该怎么感谢越来越迷糊,白景怀脑子乱糟糟的,宁宴在卿卿口中真这么好相处? 等白景怀得知宁宴答应了会来府上赴宴之后,又捉住了大儿子,神情颇为紧张,“你不是说他不会应下吗?这该如何是好?确是我思虑不周,他与白家走得近会不会也被波及?会不会给他引来皇上的猜忌?咱不能恩将仇报啊。” 白岩也奇怪得很,但他稍微能镇定一些,“宁大人身处高位,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怕是比我们知道得要清楚,既然他能应下,说明应当无事,我们好好款待就是,只这份恩情要如何回报……” 他也还在发愁呢,甚至一度脑子有些抽抽,卿卿说他爱捉弄人,要不……恳请他捉弄一下? 这种念头也只是昙花一现,白岩就恢复了正常,所以他才头疼与这样的人有往来,根本弄不清他的心思,卿卿明明也见过他凶残的一面,是怎么还能觉得他为人正派的? …… 白家为了宴请宁宴做足了准备,尤其是乔氏,特别上心,哪怕她心里对宁宴还是很忌惮,却卯足了劲要尽善尽美,人家可是救了她的夫君和儿子。 这也是宁宴第一回 以客人的身份登门,白景怀和白岩亲自接待,都想着定要表达出最真挚的诚意。 然后宁宴来了,毫不避讳地穿一身锦衣卫的官服,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微微眯起的凤眼,无形中给人以压力。 白景怀忍不住腹诽,究竟卿卿是怎么把“正义”“热诚”这样的词扣在他身上的?他对女儿的教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164章 该不会 将人请进门,奉为上宾,白景怀郑重其事地向他表示感激,“多谢大人出手相助,若非大人您,我等恐怕都无法安坐家中。” 宁宴一向对这些事儿没什么耐心,也就因为是白家人,他表情没显出不耐来,但他的目光明显心不在焉,转了一圈之后没瞧见白卿卿又默默地收回来,淡淡道,“受人所托而已。” 他从容地坐下,“当日偶遇白姑娘请我帮忙,我与她相识一场,能帮自然是要帮的。” “啊……宁大人果然是……古道心肠。” 白景怀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宁宴主动提起白卿卿,按着礼数应当让卿卿来见一面才是。 可他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宁宴进府后总共就说了三句话,两句都跟卿卿有关,一旁白岩也目光闪烁地看他,趁着让人去叫白卿卿过来的当口,悄悄地凑到白景怀耳边,声音气若游丝,“父亲,他该不会瞧上卿卿了吧?” 白景怀默然了一下随即摇头,不至于,他闺女他自己知道,宁宴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喜欢娇气的小姑娘才是。 过不了一会儿白卿卿过来了,看到宁宴眼睛亮了一下,行礼之后就在他身侧坐下,歪着脑袋目光热切地将桌上的点心往他面前摆,“这个不甜,是我家灶上厨娘拿手的点心,虽然不如燕来楼精致,可味道是极好的,你尝尝。” 第102章 白景怀大惊,卿卿跟宁宴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太过随意了? 然而宁宴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慢吞吞地从她拉过来的碟子里捏了一块点心丢入口中,拿了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指尖。 白卿卿期待地看着他,“如何?” “……尚可。” “行吧,尚可也已经不错了。” 她自顾自地笑起来,像是自己得了满意的评价似的,拿了茶杯想喝茶。 谁料刚伸手,宁宴忽然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掰开,眉头微蹙,“伤还没好?为什么不好好擦药?” 白卿卿掌心好几道纵横的划痕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她也就任由宁宴抓着,嘴里却认真地辩解,“擦了的,每日都有上药,这才几日哪儿能好得那么快?不信你问紫黛。” 立在后面的紫黛浑身一震,抬头就发现宁宴还真的回头看自己,吓得疯狂点头,等人头又转回去紫黛才悄咪咪地拍了拍心口,好可怕。 白卿卿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松开,我喝水。” 她拍几下,白岩的心就跟着跳几下,宁宴松开手,习惯性地在她手腕上揉了两下,“我没使劲,别一会儿红了又怪我。” 白岩:……又?为什么是又? 他心里涌出一堆堆的疑惑,都要从脑门冒出来了,妹妹却无所觉地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对身边坐着个锦衣卫指挥使全不在意的模样。 白岩身子歪了歪,靠近白景怀声音微不可查,“父亲,他该不会……” 白景怀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不可能,别瞎说。 第165章 不迟 宁宴在白家能待的时间也并不长,他事情多,白景怀和白岩都知晓,因此早做好了宁宴只是来露个面的打算,谁知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就坐在桌边,老神在在的模样,拿了一碟子坚果捏着玩。 白景怀这辈子没怎么欠过谁人情,更别说这么大的人情,他有心想偿还,奈何经验不足,几次想提却又转到了别的话题。 白卿卿一边瞄着宁宴手里的坚果一边语气自然地问,“爹爹的意思,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想要怎么回报?我们是真心感激你的,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竭尽所能。” 白景怀:“!” 是这么玩的吗?卿卿丫头会不会说得太直白了一些? 白岩也捏了一把汗,想找补一下,“卿卿的意思是……” 宁宴手指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动静,头都没抬,“没那个必要,你们与其在这事儿上浪费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洗清自己。”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要严查此事的人不在少数,黄勋的家人也找到了,说是他近年来越发心事重重,并未跟家里人说独自一人来了宣城,谁想命陨于此,也要讨个公道。” “此案与先前童谣一事隐约对得上,在朝中议论纷纷,刑部已经调了人去西南探查,若再出现对白家不利的说辞,如今的平静也只是暂时的。” 白景怀面色凝重起来,“我自问无愧于任何人,当初西南叛乱兴起之时我正率军追击无穹族,怎会与之有牵连?” “你与当初被定罪的凌彬羽乃至交好友,天下皆知,直到他问斩那日你都锲而不舍地想替他翻案,有人说你如此笃定他无罪,是因为知道叛乱的另有其人。” “无稽之谈!” 白景怀目光磊落,“彬羽根本不是会反的人!当时他的夫人身怀六甲,他怎么可能会铤而走险?我后来才查到当年被作为证据的密信并不足以定罪,若非无穹族攻破我朝两座城池,叫嚣着有人助他,先皇未必会一怒之下定罪,兴许我就能查出更多的东西来。” “如今,也不迟。” 宁宴将一碟子坚果都捏开,顺手搁到白卿卿面前,凤眼抬起,“白家得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是指望着能调动官差的幕后之人放过你们,黄勋只是个开始,后面还会出现什么,谁也不知道。” 宁宴说的这些本该让白景怀心惊肉跳,可他此刻的心情愣是微妙的跳不起来,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看向旁边吃坚果吃得不亦乐乎的女儿。 那坚果,宁宴是给卿卿捏的?别说,捏得还挺好,力道精准,就好像很有经验一样,壳碎了果肉却是完整的,轻轻一剥一整个,一点儿不费力,吃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白景怀眼瞅着白岩又要凑过来,在他开口前又一脚踩过去,闭嘴,不可能! 宁宴等白卿卿吃上了,他该说的也都说了,便要起身离开。 白景怀也知道不能留他,想亲自去送,却见宁宴戳了一下白卿卿鼓着的脸颊,“待会儿再吃。” 白卿卿抬起头眨了眨眼,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才起身,自然地往外相送。 第166章 至于的 白景怀看着两人走远面色变换个不停,感觉宁宴今儿来了又好像没来,扭头不解地瞪大儿子:“你是提过卿卿与宁大人相识,但你没说他们这么熟啊?” “我也……没想到。” 白岩与他爹同样纳闷的表情,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告诫卿卿让她离宁宴远一点的时候,她答应得特乖巧爽快,他就以为他们只是认识而已…… 白景怀只得叹气:“等之后再问问卿卿,今日宁宴所言颇有深意,白家想要洗清名声,恐怕就得把当年我未曾查出来的真相,让它水落石出,没那么容易啊……” 第103章 …… 白卿卿说是送客,可宁宴的步子太大,她反而一直缀在后面跟着,一点儿主人家的气势都没有。 宁宴察觉后没说什么,只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总算能看到她走到自己旁边。 白卿卿偷偷地松了口气,余光愤愤地瞪了一眼宁宴的长腿,长得高了不起吗? 宁宴瞥见她的小动作弯了弯嘴角,长腿一迈,跟她换了个边,高大的身形将日头给她遮住。 “手上的伤继续擦药,用完了我那儿还有,温江说好之前不要沾水,否则留了疤有得你哭的。” 宁宴语调一点儿不温柔,白卿卿“哦”了一声,翻开掌心去看那几道伤。 那药很管用,擦了这几日结的痂都掉了,新长出来的肉与旁边颜色深浅不一,这会儿看着比起上辈子的痕迹还要明显。 但她知道是能好的,上辈子自己伤了手,王妃还让自己伺候她净脸,那会儿可没人会心疼她碰水。 “谢谢你的药,爹爹说比家里的伤药都要好。” “还行吧。” 宁宴混不在意,全然不记得那药是御赐的,皇帝抠抠搜搜地都给他留着,连后宫妃子都没舍得送,总共也就那么几小瓶。 “方才虽然爹爹和大哥说过了,但我还是想亲口感谢你。” 白卿卿拽了拽他的袖子,脸上满是认真,“我知道我能耐有限,你兴许瞧不上,可我会将你当做我这辈子的恩人。” 宁宴看着她轻笑了一下,“也不至于……” “至于的!” 白卿卿恨自己嘴笨,迫切地想让宁宴知道他的相助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 “我那会儿甚至生出若爹爹他们出事,我也不活了的念头,宁大人,或许你无法明白我的感受,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便是我的家人能平安无事,我怎么样都可以。” 她的声音依旧娇娇弱弱,可宁宴听着却心惊,能看得出,白卿卿有多认真,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哪里来这么深沉的情绪? “你出现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神明显灵了,真的!我从没觉得那么幸运过,我知道可能不相信,我觉得我上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这辈子能遇到你了。” 宁宴被她直白的话说得有些不自在,偏偏她还真诚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自己看她的诚意。 宁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小姑娘这样大胆?且就只在这方面大胆,真的是…… 第167章 要我满意 可很快,也不知为什么,宁宴耳朵尖尖上的粉色又慢慢地消失了,他表情变得邪魅起来,凤眼微眯,嘴角上扬,看起来特别不怀好意。 “真这么感谢我?那我若是提出过分的要求,譬如,春风一度……” 这种话说出口,十成十会让人生厌,再配着宁宴嘲弄的表情,他想,该不会又要气哭了吧? 白卿卿的脸色确实也变了,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各种颜色都闪过一遍,最终鼓起勇气,“若是你……” “我说笑的。” 宁宴直接打断她的话,表情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白卿卿松了口气,果然,他就是在逗自己,明明挺好的一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至于你的谢意……我问你,你如何称呼宁昭那小子?” 白卿卿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宁大人呀。” “那我呢。” “宁……大人?” 宁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我这人一向不喜欢与他人一样。” “那,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自己想,想个我满意的,这事儿就算过了。” 白卿卿愕然,“这怎么成?” 宁宴朝她俯身过去,盯着她圆溜溜的眼睛,“我说成就成,记住了没?要我满意的。” 他说完也不管白卿卿什么表情,背对着她摇了摇手,身形远去。 白卿卿在他身后皱起了秀气的眉毛,还要他满意呀,那是有点难,可……怎么称呼他才满意? 模样潇洒离开的宁宴,背对着白卿卿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尽数落下,走出去两条街都能吓哭偶然与他对视的孩童。 当晚城东的庄子里,以温文尔雅著称的放鹤公子又忍不住怒吼了。 “你能不能不要来祸祸我的酒!我统共就带来这么几坛子!你府里那么多御赐佳酿摆着等过年吗?” 宁宴一口将杯中的美酒饮尽,咂吧咂吧嘴,“也没什么特别的,瞧你心疼的劲儿。” “没什么特别的你还能给翻出来?宁宴,你这自己不痛快就非要把旁人拉下水的毛病何时能改一改。” 裴凌舒把他宝贝佳酿收好,给宁宴换了一坛子普通的酒,这才又恢复成温润如玉的模样。 “又怎么了这是?从前可没见你那么喜欢借酒消愁,你不是素来无忧无愁吗?” 裴凌舒心里猜到可能与白家有关,但他就故意问,活该。 宁宴抬头凌厉的眼风扫过来瞪他,裴凌舒无所畏惧,“怎么,还说不得了?你今儿不是去了白家赴宴吗?赴得不愉快还是不尽兴,要来这里接着喝?” 宁宴心里本就不痛快,被他这么挤兑,越发烦躁,“砰”的一声把手里的酒杯砸了出去,手抓了抓头发。 “她说她感激我,就算我要与她春风一度她都愿意,她一个姑娘家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104章 “你不就是因为她知道才这么不痛快吗?她会这么说,不是因为她轻贱自己,是因为她对你的感激超出了对自己的爱护,不是吗?” 第168章 有趣 宁宴闭口不答,裴凌舒的嘴却没有停下,“被人毫无保留地感激不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怎么反而还不高兴了?因为你怕让她知道,这次的事你本可以事先阻止……” “我为什么要怕!” 宁宴目光凶狠,“此事也不是我策划的,要害白家的也不是我,且我也阻止了那些人的阴谋我为什么要怕?” 裴凌舒就静静地看着他,忽而嗤笑一声,“那你急什么?” 宁宴:“……你是不是想打架?” 裴凌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来这招,多少年了就只会这招。 “从今日你走进白家大门开始,便是将自己跟白家绑在了一块儿,别告诉我你不明白,你在朝中的地位早不知招了多少妒忌,多得是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巴不得你出错儿给他们让位,你倒好,自己上赶着去,这话我先前跟你说过没有?” “那你又听了没有?这么麻烦的事情你从前碰也不会碰,现在又是为什么?要把白家当替死鬼的人恐怕也已将你的名字也惦记上了,你图什么?” 裴凌舒眼神严肃起来,“皇上怕是都会因此对你生出疑虑来,这么得不偿失的事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会做?” 宁宴薄唇紧抿,半晌,他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只是,懒得安慰人,她哭起来太麻烦,要哄很久。” 裴凌舒:……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 显然宁宴自觉他是知道的,并且说出口才深以为然,“对,你是不知道她可能哭了,眼泪一串串的,都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眼泪,再说她都恨不得以身相许了,我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嘛,不是你总是让我做人不要太冷傲?” 宁宴越说越有底气,腰背都不由自主地直了起来,看得裴凌舒白眼都要翻上天,他还知道自己性子冷傲? “我不也是不得已的吗,小丫头太娇气。” 宁宴满脸无奈,裴凌舒抿了抿嘴,“她以前不就娇娇弱弱的性子,你不早就知道?” 宁宴眼神一凝,“什么以前?我知道什么?” 裴凌舒反而愣住,“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 “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宁宴不耐烦而皱起的眉,裴凌舒嘴角一点一点扯起诡异的笑容来,乐得他没忍住自斟自饮了一杯,“嘻嘻嘻原来不知道啊……” 那就……太有趣了! “裴凌舒!” “没事没事,喝酒。” 裴凌舒将这事儿岔过去,只偶尔扫向宁宴的余光里充满了兴味,本以为他是认出来了才会对白卿卿那么特别,没想到竟然不是! “我觉得吧,这世间的缘分,还是可以信一信的。” 宁宴翻了个白眼,无聊。 …… 白景怀找了个机会与女儿说说心里话,顺道问起了宁宴的事,“卿卿啊,你跟宁大人之前有过什么样的交情?爹爹也不是想干涉你,就是觉得吧,你们身份悬殊,爹就是好奇。” 白卿卿觉得她与宁宴的相识源于一场误会,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便细细地都与爹说了一遍。 第169章 肺腑之言 “也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就以为他是我要找的人,不过他好像起初也没发现我认错了,后来母亲生辰宴上才发觉。” 白卿卿脸上浮出羞涩,觉得自己是有些太笨了。 白景怀听完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纳闷,这么乍一听起来,好像确实没毛病,可细细一想,卿卿认错了人去打招呼,宁宴回应了就已经很奇怪了啊。 白景怀这种不喜打听八卦传闻的人都知道,宣城盯着宁宴的人家不在少数,特别是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哪怕知道宁宴的脾性也经不住权势的诱惑想要借着亲事攀附。 只是他听到的都是说哪家哪家闺女又闹了笑话,在宁宴那儿栽了跟头,还有尝试失败的人偷偷背地里猜测宁宴是不是不喜欢女子喜欢男子云云,据说试着接近宁宴的女子各个都美貌过人,也没得他另眼相待,怎么卿卿就这样顺利? “卿卿啊,那你觉得,宁大人是个怎样的人?你对他……” 白卿卿陡然正色,“宁大人对我而言就好比再生父母,我对他的感激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啊?” 白景怀一下子听懵了,差点儿忘了自己问的是什么,“闺女,这说法是不是不太好?宁大人听了会高兴吗?” “为什么不高兴?” 白卿卿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啊。” 白景怀:“……” 他的直觉告诉他宁宴怕是不会想听到这种肺腑之言,特别是亲眼见过宁宴给自家丫头剥坚果,那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武力高强权势滔天,给她剥坚果! 但瞧着白卿卿眼里全然没有小女儿家的爱恋,白景怀又松了口气,且不论宁宴是什么个想法,至少卿卿没有别的意思,那就好,他……也真的不大放心宁宴。 “崽啊,爹爹知道你感激他,爹爹也同样感激他,这份恩情咱们白家必须铭记于心,不过家里有爹爹有你大哥,还用不着你来感激,爹爹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就好。” 第105章 白景怀慈爱地摸了摸白卿卿的额角,弯着眼睛笑起来,“爹爹不想限制你与他人结交,只盼着你都好好的,为了你们,爹爹也会竭尽所能将想要害咱们的人揪出来。” 白卿卿的余光无意中瞥到白景怀的鬓角,吃惊地发现那里多了几根银丝。 她心中巨震,爹爹在她心里从来都是玉树临风,天塌下来都顶得住的模样,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角多了细纹,头上生了华发。 白卿卿竭力抑制不让鼻子发酸,也挤出笑容来,“爹爹一定可以!爹爹就是最厉害的!” …… 白锐的事情之后,白家人再出门,身边都会有许多人跟着。 不过宣城巡逻的官差似乎也多了起来,反而没什么危险。 白卿卿还是如常地偶尔会去卿馨馆看一看,有时能收到符逸给她留的话,有时也能见到想见她的人。 裴凌舒的到访白卿卿很是惊喜,“裴大哥今儿怎么有空来卿馨馆?我听闻你偶尔也会照顾铺子里的生意,还想着何时能当面谢你一谢呢。” 第170章 故友 白卿卿将人请进来好生招待,上的茶都是最好的。 裴凌舒手里拿着扇子,一身月青色衣衫,衬得他高洁优雅,清风明月一般,白卿卿总觉得旁人拿扇子总有种附庸风雅的做派,但他不一样,他本身就是风雅。 “今日正巧路过,便想进来看一看,上回在你这里买的香用得很好,尤其是掌柜力荐的安眠香,用了一夜好眠,因此想再买些,顺便瞧瞧还有旁的什么没有。” 裴凌舒夸了香白卿卿就当他夸自己了,顿时心情极好,热情地给他介绍起铺子里的香品来。 “这款香在读书作画时用最好,能专注凝神,我大哥用了后十分喜欢。” “这一盒适宜晨起后提神,能通灵窍,明心智……” 裴凌舒一一看过去,忽然不经意地问,“宁宴身上的香我闻得也觉得甚好,可也是出自白姑娘之手?” 白卿卿一愣,“裴大哥认识宁大人?” 裴凌舒手中的扇子摇了摇,“先前不是同你说过,我来宣城是来见故友的吗?宁宴便是其中一人。” “竟这么巧……” 白卿卿喃喃自语,“裴大哥怎么会跟宁大人是朋友呢?” 她忽然反应过来,脸颊微红,“我的意思是,裴大哥性子温润,宁大人他……嗯,他有些喜欢刁难人,当然我知道他是好人,就是觉得……” 裴凌舒“噗嗤”一下笑出声,“我懂我懂,他那个狗脾气还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简直神奇,对不对?” 白卿卿脸更红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宁大人也没有那么不好……” “有的,你是不知道他小时候,比起现在来一模一样,一样地惹人厌,偏偏一张脸长得好,惯会招惹小姑娘,被他气哭的人能围着城墙绕两圈。” “真的吗?” 白卿卿嘴巴微张,怎么说呢,她好像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 裴凌舒眼神轻轻闪了闪,随后点头,“是啊,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跟他就是在宣城这里遇到个小姑娘,粉雕玉琢的,长得特别可爱,她的纸鸢飞到了树上,约莫是她太招人喜欢了,好多小男孩都争着要帮她爬树去拿,争得都打了起来。” “我们就只是路过顺便看个热闹,结果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拽住了宁宴的衣角,让他帮忙拿纸鸢你说奇不奇怪?” “我那会儿都怕他拒绝得不客气把人弄哭了,结果他还真爬树上去了。” 裴凌舒像是说多了口渴,停住话头倒了杯茶水慢慢喝起来,白卿卿等得有些着急,追问道,“那然后呢?纸鸢可拿下来了?” “拿是拿下来了,只不过,宁宴那会儿笨手笨脚的,那纸鸢破了个大口子,小姑娘当时就哭了,哭得可伤心,我们没办法,于是当场又让人找了东西来给她重新做了才哄好。” 白卿卿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眼里浮现出不可思议来,真的会,这么巧的吗?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那你们做的纸鸢,是什么花样的?” 第171章 小哥哥 裴凌舒抬头眯着眼睛作势想了想,“我做的是个燕子模样的,小姑娘破了的也是燕子,宁宴却做了个不沾边的狼头风筝,谁家狼能飞上天吗?简直不知所谓。” 白卿卿轻轻倒抽了一口气,眼里闪着不敢相信的光:“所以你是书哥哥吗?我还记得你做的燕子风筝可漂亮了,上面还画了一朵报春花是不是?” 裴凌舒状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难道你就是香香妹妹?” 白卿卿脸一下子通红,“你怎么还记得这个称呼。” 小时候不觉得,只知道是在叫她,如今听见有人喊自己“香香妹妹”,白卿卿脚趾都蜷了起来。 裴凌舒笑得怀念,“怎么会忘呢?说起来这名字还是宁宴随口给你起的,说你身上总是香香的,干脆就叫你香香妹妹。” 白卿卿仍然有种觉得神奇的激动,太不可思议了,他们竟小的时候就见过面! “宁大人就是那会儿的言言哥哥吗?” 白卿卿那时候年纪小,只听其他人叫他的名字里有个“宴”,也不知道是哪个“宴”,就决定叫他言言哥哥。 裴凌舒笑着点头,“难为你还记得,不过也是,那时候你可喜欢跟在宁宴身后,也是奇怪,宁宴素来没什么耐心,却偏偏臭着一张脸任由你跟着,不小心把你弄哭也慌手慌脚地想办法哄,我瞧着都有趣。” 第106章 尘封在记忆里的沙粒被潮水翻了上来,那会儿白卿卿也只有几岁吧,小孩子有小孩子自己的圈子,都是圆滚滚白嫩嫩的一团,有点矛盾转头就忘了,半点事也不记。 偏偏白卿卿还记得,她的纸鸢飞上了树,她就想找大人来帮忙,那群与她一般高的小娃娃却一个个都要逞能爬树,不让还不行,争得都要打起来,把她都吓着了。 然后她便瞧见一个小哥哥,身手矫健地从旁边摞着的木堆上跳下来,白卿卿就单纯地觉得他好厉害,他一定能安全地把自己的纸鸢给救下来。 虽然这个小哥哥不爱笑,但他长得好看呀,而且好像大家都害怕他,有他在,就没人敢大声吵架了,幼小的白卿卿如获至宝,就爱跟着他转。 后来发现,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小哥哥,其实人还是挺好的,跟他说话虽然看起来会不耐烦,但他也不会不理人。 白卿卿清楚地记得那时是春日,刚过惊蛰不久,偶尔能瞧见一些小虫子,白卿卿可害怕那些了,偏偏就是有人会用小虫子吓她。 其实如今回想起来,那或许是小孩子想要吸引旁人注意的手段,可那会儿的白卿卿哪儿知道?总是被吓哭,一度都不愿意出门玩。 那个凶巴巴的小哥哥却不会,有一次从树上落下来一个小虫子,落到了白卿卿的头发上,她吓得原地跳脚,慌不择路地拽着他的衣服直往他怀里躲,小哥哥冷着脸抬手就把虫子给摘掉了,一点儿都不墨迹!可厉害了! “那个小哥哥,是宁大人……” 第172章 小机灵鬼 真的是宁宴吗? 白卿卿有些恍惚,毕竟那个冷脸漂亮凶巴巴的小哥哥可是她幼时珍藏的记忆,是偶尔还会想起来的宝藏小哥哥! 再想想如今的宁大人……嗯,冷脸漂亮凶巴巴好像也都符合。 白卿卿前所未有地相信这世上当真有缘分这一说,心里忍不住激动,“原来我与裴大哥和宁大人还有这一段缘,太有趣了。” 裴凌舒也笑着看她,其实从在诗会上见到她的第一眼,自己就已经认出来了,白卿卿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依旧娇柔漂亮,“我也没想到呢。” 有这一层关系在,白卿卿对裴凌舒越发觉得亲近,说话也随意亲切起来,思及他之前提到宁宴用的香,白卿卿微微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裴大哥是喜欢那个味道吗?只是,那个是专门给他做的,他这人又不喜欢与人用同样的东西……” 裴凌舒笑着摇头,“我也只是想起来了闻一闻,那味道冷冽冰澈,与他甚是相配,却不是我喜欢的,我就是觉得惊讶,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他用过香,这回再见竟是破了例,我便猜想是不是你赠与他的。” “宁大人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只是想回报一些,不曾想竟能合他心意,也是凑巧了。” 白卿卿说着,眼里浮出些许的苦恼来,“裴大哥既然与宁大人是旧友,可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说看。” 白卿卿这些日子总是在发愁对宁宴的称呼,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什么能令他满意的,她斟酌着将事情与裴凌舒说了,忽闪着真挚的大眼睛,“裴大哥可能给我一些建议?” 裴凌舒:“……” 他心里的笑就快要憋不住了,说宁宴聪明吧,他能亲手给自己挖坑,说他蠢吧,嘿,他又能想法子让自己变得特别。 白卿卿心里不安,“这怎么能抵掉他的恩情呢?宁大人是不是在同我说笑?只是说来逗我的?” 裴凌舒清了清嗓子:“那倒不会,宁宴我太知道了,他行事就是这般没章法,但只要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不算数的,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必定是认同的,你不必觉得不安心。” “可是……” “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给他换个什么称呼,宁宴这个人脾气差就算了,人还挑剔得很,能让他满意可不容易。” 白卿卿瞬间就被带跑了思绪,越发忧愁了:“真的吗?可我实在想不到该如何称呼,不然……我以后只喊他宁大人,宁昭大人那里我改成‘小宁大人’如何?” 裴凌舒愣了愣,忍不住想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不过这显然不是宁宴想要的。 为了不让自己仅剩的佳酿再被糟蹋,裴凌舒决定帮他一把。 “其实,你小时候怎么喊他,如今也可以怎么喊,那会儿他不是都没有反对吗?” 白卿卿一怔,脸上泛起浅浅的红色,“那怎么行,我那会儿并不知晓他的姓名,都是乱喊的……” 第173章 我能喜欢吗 怎么能跟小时候一样呢?小时候不懂事,见比自己大的就喊哥哥,如今再让她喊宁宴“言言哥哥”……白卿卿额头都要冒汗了,下意识地摇头,“不成的,宁大人那样厉害的一个人,我哪里能这么喊他。” “怎么不成?” 裴凌舒晓之以理,“你们是寻常的交情吗?那是从小就定下的缘分,他会帮你,就是对你的爱护,称为哥哥也并无不妥,你不是也唤我‘裴大哥’吗。” 他顿了一下,又开始动之以情,“再说宁宴,他本就没有妹妹,只有幼时的你这样叫过,这难道不是冥冥中注定的?” 白卿卿给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眉间俱是茫然,“是……吗?” “你听我的不会错,他若这样都不满意,我就骂他。” 第107章 裴凌舒干脆地帮白卿卿做了决定,“哥哥妹妹”什么的,最是能拉近距离不是吗?宁宴那小子,吃的苦太多了,若是可以,裴凌舒希望他往后的岁月里,能尝到不一样的味道,白卿卿就是那一抹甜。 …… 白卿卿给裴凌舒挑了好几种香,在他准备告辞的时候,从铺子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个人,直奔白卿卿,“你怎么回事儿?我给你下的帖子你怎么都没回?” 白卿卿定睛一看是莫可欣,顿时无奈起来,“我回了呀。” “那你为何不愿意来找我?” “我的大小姐你难道不知道白家如今的处境?旁人避着都来不及,就你一张张帖子地邀我,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莫可欣扬着下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又没有定论,做什么要避着?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白卿卿脸上虽然无奈,心里却是隐隐感动,她跟莫可欣的友情来得莫名其妙,但居然比她想象中更轻松舒服,莫可欣是在白家出事后还愿意跟她来往的友人之一,单这一点就足够让白卿卿感动。 她挨过去挽住莫可欣的手臂,“我怎么会?我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你还愿意来找我玩我可高兴了,真的。” 莫可欣这才露出笑容,别看她性子直,但特别好哄,“咦?这位是?” 她后知后觉看到被自己挤到一边的裴凌舒,眼睛一亮,这人长得很好看啊! 白卿卿稍微介绍了一下,裴凌舒先行一步,莫可欣的目光一直追出去好远,回头问白卿卿,“你喜欢他吗?” 白卿卿被她吓了一跳,“乱说什么呢,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兄长。” “那太好了,那我是不是能喜欢一下?” 莫可欣就这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饶是如此白卿卿也觉得突然了一点,“裴大哥跟旁人不同,喜欢他的人挺多的。” “那没事儿,喜欢的人多才说明他出众啊,那不就是我眼光好。” 白卿卿:“……”说的没毛病。 莫可欣先把这事儿放下,她今日来是找白卿卿分享宣城八卦消息的。 “我也不是有意要打听符家的消息,架不住总有人在我耳边说,你也就当听个乐子。” 第174章 仗义吧 莫可欣说,平亲王王妃许久没有在人前露面了,“说是旧疾复发,需要静养,平亲王体恤她,府里一应琐事都不让她烦心,还特意请了宫里的太医去府里,做得可深情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可宣城的人心里哪个不明白,也就是陪着演罢了,平亲王里的应酬现如今都由周侧妃在张罗,你可听说过这人?” 白卿卿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她这是谦虚了,周思纯的事儿前世的时候就没少听王妃挂在嘴上骂,说她是狐狸精变的,惯会伏低做小,装可怜博同情揽着平亲王,说她从进府就觊觎着王妃的位置,明明是个身份低贱的妾,却还痴心妄想。 莫可欣怕她耳闻得不清楚,喝了口茶润喉要给她细细地说,“这位周侧妃要我说也是个倒霉催的,你知道平亲王娶的王妃并非是他所愿吧?原本这种事即便是不情愿谁也不会拿出来说,偏生平亲王不,他把对周侧妃的情意闹得满城皆知,新入府的王妃为了表示大度,捏着鼻子同意他把人接进府里为侧室。” “你说有意思没意思,旁人津津乐道王妃和周侧妃的恩怨,看热闹一样,平亲王倒是落了个深情,还能享齐人之福,要我说他深情个屁,真心疼周侧妃还能舍得让她做妾被人指指点点针锋相对?” 莫可欣把自己都给说生气了,“我越了解这符家我就越难受,我从前眼睛是瞎的吗?” 白卿卿好声好气地安抚她,“如今看明白也不迟,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气坏了不值当,不过这周侧妃当时怎么会愿意入府?” “我也好奇呢就去打听了,说是当时闹的都知道她与平亲王两情相悦,连清誉都被人怀疑,她若不答应往后也说不了人家,还会连累家中未出阁的姑娘。” 莫可欣叹了口气,“前几日我见着了她,跟我想象的不一样,看着是有根硬骨头在的,所以我才来找你啊,我觉得这位周侧妃不简单,符家往后兴许会更精彩呢。” 白卿卿:“……那真是,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 “咱俩有什么好客气的。” 莫可欣全然不觉地揽着白卿卿的肩,“要不是你,我恐怕还没那么快清醒过来,我事儿我得感谢你,往后有什么好玩的我都会来告诉你,我仗义吧。” 她骄傲地小表情逗得白卿卿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想着符逸这会儿的处境。 王妃的地位与他相辅相成,他这世,真的准备放弃世子之位了吗? …… “符逸呢!他人呢!为什么还不来见我!” 常嬷嬷走到屋外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推开门就见一物朝自己飞过来,擦着她的额角飞出去。 “夫人,您歇歇吧,身子要紧啊。” “我的身子还有什么要紧的?王府都已经不是我做主了,我还有什么要歇的!是不是都巴不得我进棺材里歇一歇才好!” 第175章 志气 王妃声音歇斯底里,眼眶凹陷,目光凶狠,犹如困兽一般。 第108章 “符逸为什么还没有来?他怎么能不来!没有我帮他,世子之位未必就会是他的他怎么敢不来?” 同样的话常嬷嬷也不知说了多少遍:“少爷是真的在忙,王爷很是器重他,将许多要紧的差事都交给他去办,等忙完了他一定就来看您了。” 王妃那阵子疯劲过去,手骨节用力地抓在座椅扶手上,抬头看向常嬷嬷,“他还会来吗?这么久了,再忙,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处境,不可能不来看我……” 说着她眼瞳猛地收缩,“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您别多想,那些都是多久前的事,少爷如何知道?” “不,一定是。” 王妃双眼无神,喃喃自语,“不然他为何会忽然用轻云的亲事拿捏我?他从来不是那样的性子,还有他从前便是在与我置气,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他一直都是个孝顺的……” 王妃越想越心惊,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地抓住常嬷嬷的手腕,指甲都深深地嵌了进去,“他一定是知道了,嬷嬷,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常嬷嬷忍着疼婉言劝着,“未必就是,以少爷的性子若他当真知晓怎么可能不来您面前对质?他是您从小养大的,您还不知道他的脾性?如此大的事少爷是藏不住的。” 她这么一说,王妃的手才慢慢松开,眼里的惊惧散去了一些,“说的是,逸儿的性子我最知道,眼里容不下沙子,从不屑弯弯绕那套,是了,是我想多了。” 可他为何不来呢?难道他没看到自己在府里是何境地?他就当真不怕世子之位落到符骁手里? 王妃心里那个容不下沙子的符逸,已经死在了前世,如今的他心思深重,将符杨宏交给他的几样差事都办得妥妥当当,符杨宏大悦,拍着他的肩膀不断地夸赞。 “都说虎父无犬子,果不其然呐,哈哈哈哈!” 符逸脸上却不见骄傲,一如既往地稳重,让符杨宏越发欣喜,从前总觉得符逸要被王妃给教坏,觉得他没有符骁好掌控,但如今却发现符逸还是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事情都办得颇漂亮。 “对了,前两日礼部尚书跟我提了一嘴,他有个小女儿正值芳华……” 符杨宏还未说完符逸便开口道,“家里正值多事之秋,我只想多为父亲分担一些,不着急成家,待咱们平亲王府回到之前的辉煌甚至更上一层楼,儿子还愁婚嫁不成?” “说的不错!” 符杨宏心里满意得不行,“有志气,这点像我,不被儿女情长绊住脚,往后才能成大事,这一点你比你哥要强。” 提到符骁,符杨宏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本以为他想明白了,看他这些日子也不再提那个烟花女子,倒是一门心思放在了差事上,结果我想给他说一门亲事他死活不肯,分明就是还惦记着!” 第176章 帮你 符杨宏恨铁不成钢,“他难道真以为一个烟花女子能进王府的门?” 符逸四两拨千斤地安慰了几句出了书房,没走多远刚巧碰上了符骁,他脸上似是有未消的掌印,想来是符杨宏的杰作。 “大哥,你若是要去见父亲最好过些时候再去,他方才……正在气头上。” 符骁心神领会,忽而扯了扯嘴角,“让你看笑话了。” “大哥可能不相信,我其实很佩服你。” 符逸与他漫无目的地并肩走着,他们俩兄弟很少有这样相处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符骁竟也没找借口离开。 “佩服我什么?被人耻笑?” “大哥在乎那些?你若在乎,也不会坚持到如今,我是佩服你能如此忠诚地对待自己的感情,哪怕知道后果是什么也没有妥协过……” 符骁眼神变了变,侧头余光看向自己这位嫡出的弟弟,“你应当高兴才是,父亲对我失望了,便没人再与你相争。” 符逸轻声笑了出来,停下脚步忽然转身面对他,“大哥可是当真非那女子不可?就算明知道世子之位就此不保,世人会嘲笑也在所不惜?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大哥真觉得值得?” 符骁的脸色顿时放了下来,“你说话客气点,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女子,世子之位如何能与她相比?” 说完符骁就想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符逸的声音,“可是有了世子之位,闲言碎语就会少一些,也不会有人说那位姑娘拖累你,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大哥不必动怒,我是想帮你的。” 此言与白卿卿之前说的异曲同工,符骁的脚步停下转身,眼里俱是怀疑。 符逸浅笑,“我说,我会帮你得到世子的位子,或许你现在不相信,不过没关系,终有一日你会相信的。”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不如你……” 也不想再被困在平亲王府里。 …… 刑部对白家的调查一直持续着,白景怀在家中闲来无事,每日下棋作画,练字垂钓,倒也怡然自得,在外人看来他没有丝毫的紧张,甚是坦荡。 不过对白家的质疑也没有断过,送到皇上面前的折子三五不时地就要提到白家,生怕他忘记了。 “若朕处置了白家,如了他们的愿,自然就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你以为如何?” 宁宴低着头,“臣以为,皇上深谋远虑。” 第109章 “呵,这就深谋远虑了?不将人揪出来,朕寝食难安!迟早他们的刀得冲着朕。” 皇上眯起眼睛,“你倒是一点儿不避嫌,折子自己拿去看,你跟白家都绑一块儿去了,怎么,要不要朕给你赐婚?” 宁宴准准地接住皇上扔过来的折子,头也不抬道,“皇上忘了,您给过白卿卿一道恩典,准许她的亲事自己做主。” “朕怎么可能会忘,怀福很少有求于朕,这是其中一件,这个白卿卿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竟能让你与怀福都向着她,朕还真想见一见。” 第177章 趣事 宁宴两眼将折子扫完,恭恭敬敬地又放回到案前,“白家感谢臣,臣去喝了两杯茶而已,帮都帮了,讨个谢总不过分吧。” “出息!就为了杯茶搅入浑水,我看你也是魔怔了,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朕也只能把这事儿都扔给你,可这样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任凭你再厉害,也难免不会遇到危险,这样也值得?” 宁宴漂亮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扬,“皇上难道忘了,臣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行了行了,少在朕面前显摆,滚吧。” 宁宴离开后,皇上闭上眼微微皱眉,手在额角轻轻揉着,他之前没打算过让宁宴掺和其中,此事不同以往,太过凶险,一不留神就会把命给送了。 “就这么想护着?莫不是个天仙?” …… 宁宴出了宫之后本是打算回衙门,走到一半脚底一拐,转去了燕来楼的方向。 葛绍说最近白卿卿去得挺勤,虽然都是去找绮月说话,不过也会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自己来。 莫非是想好了要给自己换个什么称呼?宁宴竟然还挺期待。 去了燕来楼一问,白卿卿果然在,走到屋外都能听见她跟绮月说笑的声音,轻柔悦耳,带着甜甜的娇俏语调,说每句话都跟在撒娇一样。 也不知道两人说起了什么,白卿卿“咯咯咯”地笑起来,宁宴敲了两声后推门进去,白卿卿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极快地闪过了一抹无措。 宁宴余光瞧见她的小手悄悄地抓住绮月的衣袖,眯了眯眼睛,“说什么这么高兴,外面就听到了,也让我一块儿乐一乐?”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白卿卿的表情更加不自然,还偷偷摸摸跟绮月使眼色以为自己看不见。 “该不会,是在说我坏话?” “没有!” 宁宴嗤笑一声,“你可听过‘欲盖弥彰’四个字?这会儿就写在你脸上。” 白卿卿特别此地无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后知后觉放下后依然摇头,“没有说你坏话,真的。” “是吗?那说了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白卿卿吭哧吭哧憋了一会儿,脸都红了,求救似的去看绮月,绮月微笑着起身,“卿卿只是跟我说了一些她幼年时的趣事,确实……很有趣,我这会儿该去练舞了,大人替我陪卿卿说话儿话吧。” 白卿卿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袖子,“绮月姐姐……” 绮月朝她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你不是总问大人何时来吗,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大人不会吃人的。” 目送绮月离开,白卿卿与宁宴单独相处总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人都瞧不见了,还看呢?” 白卿卿这才收回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宁宴迅速收回,脑子里再次怀疑,他真的是小时候的言言哥哥? “什么幼年趣事那么有趣?说出来也让我开心一下?” “也没什么,就……遇到了小时候的玩伴……” 说着白卿卿抬头看他,“宁大人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可有什么记住的人没有?” 第178章 没听到 宁宴闻言想也不想:“没有。” 白卿卿心里隐隐有一点小小的失望,嘴巴不甘心地鼓了鼓,“哦。” 也是,自己小时候比这会儿都娇气,也爱哭,他肯定嫌弃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记得呢? 原本白卿卿还想跟他相认来着,这会儿赶紧打消念头,万一自己说半天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那多尴尬,仿佛是自己想跟他套近乎瞎编的一样。 “怎么我的称呼还是‘宁大人’?不是说很感谢我来着,就只嘴上说说?” 宁宴很不满意,他凭什么跟宁昭一个待遇? 白卿卿回过神,支支吾吾道,“我有想的……” “是吗?那说来我听听。” 白卿卿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声音,眼神都开始隐隐飘忽起来,瓷白如玉的脸上浅浅地染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薄薄的粉色,心里直犯嘀咕。 真、真的要听裴大哥的建议吗? “……哥。” 她含含糊糊地开口,声音好像蚊子哼一样转瞬即逝,宁宴一个没察觉她已经说完了,下意识地皱眉,“……什么?” 白卿卿扭过头,“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还是再想一想……” 宁宴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耳朵尖儿上,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小巧的耳朵上薄薄的一层几乎要红透,他不禁来了兴趣,“不行,我没听见,你再说一次。” “……不要。” 白卿卿后悔了,懊恼怎么就不过脑子真的喊出口,“我还没想好,待我想好了再说。” 她尴尬地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团扇,冷不丁手腕被捉住,抬眼看到宁宴专制的表情,“说了让你再说一遍。” 第110章 白卿卿眉头瞬间皱起,“你那么凶做什么?我不要。” 宁宴:“……” 他凶个屁啊! 宁宴深吸一口气,白卿卿越是不想说,他就越是抓心挠肺地好奇,对旁人他怕是直接就威胁了,可对白卿卿,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是自己凶,且她的性子吃软不吃硬…… 宁宴松开手,眼睛刚弯起来,就见白卿卿一脸防备,“……你,不想笑可以不用笑的,有点可怕。” 宁宴:“……” “我没有凶你,我就是没听清想再听一次,你也知道我在外面别人见了我都循规蹈矩,极少能听到不同的称呼,身在高位其实也是有苦恼的……” 宁宴一边说余光一边观察着白卿卿,见她防备之色渐消,不由地加了把劲,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声,“你当我为何想让你这样报恩?不过是没有罢了。” 若白卿卿仔细想一想就能发现他在鬼扯,啥玩意还非要听到不一样的称呼?啥玩意身在高位有这种苦恼?骗鬼呢。 然而宁宴此刻的表情极具欺骗性,凤眼眼角垂着,脸上也没了狐狸一样的狡黠,一张堪称漂亮的脸满是淡淡的惆怅,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丝同情来。 白卿卿本就心软,见状忍不住想安慰他,“其实,其实不拘什么样的称呼,定然都是敬畏你的。” “就是敬畏的听多了,想听点不一样的。” 第179章 挺好 白卿卿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宁宴,挣扎了一会儿,抓团扇的手微微用力,语气不自在地说,“可我想的你也未必想听……” “无妨,我保证就算不喜欢也不生气。” 屋里一阵静默,宁宴盯着白卿卿的嘴唇,耳朵不着痕迹地竖得高高的,然后,他看到白卿卿唇瓣轻启,耳朵捕捉到三个轻轻柔柔的字,“宴……哥哥。” 她声音极轻,那三个字如同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擦过,却让宁宴耳朵深处隐隐发痒。 再看白卿卿耳朵红得都要滴血了,细白的指尖抠着团扇的扇把,垂着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小动物一样。 宁宴闭了闭眼,喉结动了动,复又将耳朵靠过去,“什么?你再喊一遍。” 白卿卿手足无措,可抬头看到宁宴认真的模样,忽然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连声音都提高了一些,“宴哥哥。” 原本是想跟着小时候一样喊“言言哥哥”,第一个字吐出去愣是没勇气喊完,干脆折中一下。 “再叫一声。” “……宴哥哥。” 宁宴嘴角浮起诡异的弧度,直起身子,慢条斯理道,“挺好,就这么叫吧。” 白卿卿:“?” 她睁大了眼睛看他,认真的吗? “还是别吧,万一被人听见了拿来做文章就不好了。” 白卿卿这会儿倒是思绪敏捷,“尤其你是皇上重用的人,更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一个称呼而已,谁敢说什么?” 宁宴恢复平日不可一世的气势,脸上微妙的笑意久久不散,“你就这么叫,我看谁敢质疑。” …… 宁宴又提起白家的事,“刑部已经有人去了西南,要将当年知情的人再问一遍,恐怕要一阵子。” 白卿卿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他们派去的人并不多,且当中有认定我爹爹杀害黄勋灭口的人,西南之行还不知能查出什么来。” “你怎么知道的?” 白卿卿愣了一下,实话实说,“符逸告诉我的。” 宁宴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符逸?你如今已经对他直呼其名了?” 白卿卿回想起宁宴几次莫名发脾气都是因为符逸,不由地皱了皱眉,“符逸算是我的朋友,你别总针对他,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呵,堂堂平亲王嫡子,可怜?你的同情心也是不必如此泛滥。” 白卿卿欲言又止,算了不与他争辩,她看得出来符逸是真的要放弃世子之位,也是真心想帮自己,时常将消息带给自己,让她不至于没头苍蝇一样干着急。 见白卿卿不说话,宁宴不舒坦的情绪更甚,“你与他如何相称?也叫他哥哥不成?” 白卿卿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缺兄长,做什么见了人就喊哥哥。” 宁宴被她瞪了,却莫名畅快了,脸上也恢复了笑意,“说得不错,往后也这么记着,你再叫我一声。” 白卿卿:“……” 宁宴见她不应,开始胡搅蛮缠起来,连哄带骗又听了两声“宴哥哥”才作罢,什么符逸不符逸的,他能听到白卿卿叫他哥哥吗?不能! 呵。 …… 第180章 我可以 符逸抽了时间来卿馨馆告诉白卿卿,白家最好能尽快找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若是能找出当年的真相就更好了。 “连着查到几桩都是对白家不利的,虽然并不确切,但也会令人生疑,且这事儿比上辈子进展得更快,像是有人迫不及待地在后面推着一样。” 白卿卿咬着嘴唇发急,“我问过爹爹,当初与叛乱有关的人好些都在西南,他自己知道得都不多,凌伯伯的亲信也在西南,许多年不得联系,想查清楚怕是得去西南一趟。” “该去还是得去,你可知又有人直接去了刑部,说要指证你父亲,虽然证据不足,可他一口咬定你父亲通敌叛国,而后栽赃嫁祸,宣城这样的小角色若是都出来搅混水,白家……岌岌可危。” 第111章 符逸也是这辈子深入此事后,才越发心惊,怪不得前世白家忽然间就倾倒,全然无任何翻转的余地,花团锦簇的宣城背后,藏着他都不敢揣度的阴影。 “我如何不明白你的意思,爹爹和大哥也一早就料想了,可他们如今……不得离开宣城。” 是白家的男丁不可随意离开宣城,尽管尚未有定论,白家在宣城有些人眼里,已经是戴上了枷锁,皇上为了安抚众臣,于是下令白家的男子都要待在城内,等待彻查清楚。 白景怀犹如困兽,困在宣城里什么都做不了,宣城有人作伪证指责他,难道西南就没有了吗?或许真正知道真相的人,也会在这件事中销声匿迹。 符逸认真沉思片刻,“或者,我替你们去一趟西南?” “你父亲会同意?” 符逸默然,父亲……必不可能同意,他甚至不让符逸干涉白家的事。 白卿卿也没多失望,手臂支在桌上撑着脑袋,“我不然,我也可以去西南?对啊,我为什么不能去?” 她眼睛亮起来,“白家男子不得离开宣城,可没说女子也不能,瑶瑶年纪小在家中陪娘亲,但是我可以啊。” “不行,太危险了!” 白卿卿丝毫没有被劝到,“我不怕的,你应该知道我只要白家能洗脱名声,我什么都不怕的。” 符逸急得语无伦次,“可,可你也得保护好自己,你若出事,你的家人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西南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遥,你要怎么……” “我可以。” 白卿卿打断他的话,“若我家人出事,我定不苟活,如今既然还有一丝机会,我为何不做?不过我爹娘恐怕不会轻易同意,你快帮我想想法子,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答应。” 符逸自个儿就不赞同,但白卿卿态度坚决,他只能帮着出主意。 末了,符逸忍不住再次劝阻她,“卿卿,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兴许还能想到别的法子,你未必就一定要去西南。” 白卿卿朝他回头笑了笑,“真到那一步,就晚了,符逸,我从你口中听到家人的下场都痛不欲生,难道还要再亲眼见一次吗?” …… 第181章 决定 白卿卿多一刻时间都不想耽搁,回了家之后便去找了白景怀,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去西南。 白景怀听完后嘴巴张得老大,反应过来疯狂摇头,没得商量,“不行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难道我就不是白家的人?不能为白家做点事了?” 白景怀又摇头,软了语气哄她:“爹爹不是这个意思,爹爹是不放心你,你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外面的险恶,尤其是女子,行路……十分艰难……”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女儿明白,这世道对女子十分苛刻,卿卿自小长在宣城,皇城脚下,又有自己和思雯小心呵护着,没见过什么不堪的事。 可没见过不表示不存在,“女孩子在外行走太不安全,被劫财都是寻常事,万一遇上心术不正的恶徒,香消玉殒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爹爹不是吓你,这些都是我早些年在外头亲眼所见。” 白景怀生怕自己说的吓着她,又缓和了语气,“你别担心,咱家还没到那一步,还不至于要你去冒险。” “我知道爹爹说的是真的,所以才来找您给我支招。” 白卿卿眼里没有丝毫动摇,“西南我肯定是要去的,爹爹不必劝我,白家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不然爹爹和大哥也不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爹爹从前同我说过,行事最忌坐以待毙。” “您和大哥阿锐无法出门,那就我去,我享受了白家这么多年的疼爱,难道到这个时候还要蜷缩在你们的保护下,当一朵娇花?” “卿卿……” 白景怀被女儿的眼神震住,心里一半焦急一半却是隐隐的骄傲。 只他哪里舍得让白卿卿去冒险,好说歹说想要她打消念头,白卿卿也不闹,心平气和地跟白景怀分析起当下的情况,再坏点能坏到什么程度,到那时白家上下又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弄清楚真相,到时要面临的危险势必比去西南要更可怕,我虽柔弱,也想要保护你们。” 白景怀沉重地闭了闭眼,女儿是真的长大了,长得这样好,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没能保护好她。 “凌彬羽的副将骆忱当年未受牵连,朝廷为了稳住人心,还提拔了他,他曾是凌彬羽最相信的人,却在之后也跟着旁人一块儿指责他,当年的事,他怕是知道得最为详尽。” 白景怀将自己知道的统统告诉白卿卿,说若是她去西南,可去找自己的一个亲信,叫邵臣磊,“他与爹是过命的交情,会帮你暗中查探,但是能查到什么……爹爹也说不准,或许也只是白跑一趟。” “那也有一丝希望对不对?” 白卿卿倒是没有白景怀那么悲观,结果再差,能差得过上辈子? 白卿卿要去西南的事儿白家其他人知道后,没有一个是同意的,乔氏头一个反对,搂着她心啊肉的劝着,“怎么能让你去?要去也是我去才是,娘不准你去。” 第182章 骄傲 白岩和白锐更是急红了眼,轮番来劝,连白瑶瑶都要跟她一块儿去。 “我陪阿姐去,路上也好有个伴!” 第112章 白卿卿摸摸她的头,“又不是出去踏青,爹说轻装简从才不惹眼,你还要在家里帮我多陪陪爹娘,让他们放心。” “我都不放心我怎么劝得了他们?阿姐,你就带我去吧,我可以帮上忙的,宁昭都夸过我。” “你与宁大人还有来往呢?” 白瑶瑶被带偏了话题,“也就是偶尔能见着,之前童谣的事情不是他在查办吗?虽然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有人故意传出来,是个年轻的书生,似乎与西南叛乱有关,他猜想会不会是当年被斩首的那些人中的子嗣。” “一些朝中的消息只要能说的他也会跟我说,家里出了事之后,也难为他还肯跟咱们家走动。” 白瑶瑶这阵子消沉了不少,从前总在一块儿玩的小伙伴,有些已经不联系了,虽知道是人之常情,世态炎凉,她心里不免还是有点难过。 白卿卿搂住瑶瑶纤弱的肩膀,头轻轻抵着她的,“阿姐这一趟去西南,前途未卜,在爹娘面前我是断不会这么说,可若是此行我出了什么事,瑶瑶,你要帮姐姐安慰爹娘才好,总不能白家两个女儿都折进去。” 白瑶瑶猛地睁大眼睛坐直了,“阿姐!” 白卿卿浅笑着看她,轻轻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脑后,“你素来聪慧机敏,我也不想说什么好听的糊弄,你与宁大人还有来往这很好,兴许能提前知晓什么,你虽不与我同行,但都是为了白家是不是?” 瑶瑶的眼睛通红,白卿卿俯身过去抱住她,“没事的,阿姐会小心,阿姐也不笨的,便是为了再见到我宝贝妹妹我也会谨慎再谨慎。” 她的这一趟重生之旅,最最让她庆幸的,就是能有机会更爱她的家人,瑶瑶比她前世认为的更加冰雪聪明,大哥稳重可靠,白锐敏锐朝气,她以拥有这样的家人而骄傲。 …… 去西南的事儿定下了,乔氏拗不过白卿卿,哭肿了眼睛后恨不得给她把整个家都带上,白卿卿无法,拜托爹爹去劝说,此次出行,最好不要让任何人察觉。 这是白卿卿和白景怀商议决定的,“有人要陷害白家,若大张旗鼓地去西南,危险必然翻倍。” 白景怀深以为然,“我与岩儿发觉,暗中盯着白家的人不少,你的行踪泄露的话,可能在路上就会遇到危险,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你的安危又如何能保证?” 白岩和白锐因为他们无法离城而要白卿卿去冒险这件事,两人俱是自责得无以复加,担心白卿卿的安危,白岩本想卯足了劲用各种门路给她找个可靠的护卫,也都被白卿卿给拦下了。 “此事没有两全的法子,找的人也未必可靠,这事儿我来想法子吧。” “你能想什么法子?” 白卿卿轻笑起来,“大哥可听说过随云阁?” 第183章 求助 白卿卿从念头兴起的一瞬间就想到了随云阁。 绮月曾跟她说过,随云阁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只要能给得起代价。 都这个时候,白卿卿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她次日便去了燕来楼,找到绮月想托随云阁给自己找点有用的帮手。 “我看那些话本上,不是有能改头换面的神奇玩意?还有适合我防身的东西,绮月姐姐也帮我留意留意,若是能找到值得信赖的护卫就更好了,价钱不是问题。” 白卿卿不是说大话,她是真的可有钱了。 随云阁的分红占了大头,卿馨馆也盈利颇丰,活脱脱一个小富婆,宣城没几个女子能比得上。 绮月关切地问,“你真要去西南?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路上怎么能行?” “所以我这不是来求助姐姐你了嘛。” 白卿卿对绮月全然信任,和盘托出,“我是打算悄悄离开,最好是不被任何人察觉,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姐姐见多识广,可能跟我说一些能用得上的?” 绮月心里沉甸甸的,现在说有什么用?行走江湖也不是临时抱佛脚就管用的。 “你先别着急,这事儿交给我,改头换面的东西随云阁还真有,你且等我找一找。” 白卿卿离开后,绮月转头就将事情告知了宁宴,脸上带着焦急,“大人,卿卿一个姑娘家从未离开过宣城,从这里去西南的路千难万险,您快些想想法子吧。” 宁宴沉着脸,面无表情,“我想什么法子,她又没来找我。” 绮月拿不准他的心思,斟酌道,“卿卿或许是不想将您牵扯进去,知道您位高权重引人觊觎,可她自个儿也太逞强了,尤其是她这样貌美年轻的姑娘家,路上还不知会遭遇什么,大人就放心?” 宁宴低头,眉间闪过一丝烦躁,“她既然决定了,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大人!” “出去。” 绮月欲言又止,只能不甘心地退出去,宁宴手里的卷轴捏出折痕,这么大的事,白卿卿一点儿找他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 “你说是为什么?” 裴凌舒心疼自己的酒,“大概不想给你添麻烦,你不是帮过她几次,她都感恩戴德的,小姑娘脸皮薄,正常。” “真是这样?我不信。” “不信你就自己去问啊,卿卿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你问了不就知道。” “卿卿?” 宁宴眯起眼睛,“你何时跟她关系这么好?” 第113章 裴凌舒翻了个白眼,“我与她关系一直都这么好,她叫我裴大哥,我唤她卿卿有什么错?” 宁宴从他手里抢过酒杯,不屑地哼了一声,“也不过就是‘裴大哥’,得意什么。” 裴凌舒想掐死他,他哪儿得意了? 不过说到这个,裴凌舒勾了勾嘴角,“‘也不过’?那卿卿是如何唤你的,比我还亲近不成?” “那是自然。” 宁宴下巴下意识地微抬,嘴边的笑好像狐狸一样,“她叫我,‘宴哥哥’” 裴凌舒一愣,“嗯?怎么不是‘言言哥哥’?” 第184章 你猜? “什么言言哥哥?你在说什么?” 宁宴有点不大高兴,“你年纪轻轻耳朵怎的也不行了?要不要叫温江来给你看看?是‘宴哥哥’,宁宴的宴!” 裴凌舒眼睛转了转,这是没跟他相认啊? 莫不是觉得如今的宁宴比不上她心里的言言哥哥?听白卿卿的口气她对小时候的言言哥哥可喜欢了,没道理不告诉宁宴啊。 “卿卿……可还跟你说了旁的什么没有?” 宁宴脸又沉下去,“跟我说什么?她提都没提去西南的事,只说了什么幼时趣事这种无关紧要的,什么不想给我添麻烦,如今还在意多这一桩?” 裴凌舒:“……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这会儿就动手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你活该!” 裴凌舒简直不想搭理他,“她跟你说幼时趣事,你说什么了?” 宁宴奇怪他怎么老是提这些有的没的,“我能说什么,小时候的事谁还记得,她还问我有没有记得的人,呵,你与我自小就认识,你觉得呢?那些人有谁是值得我记的?” 裴凌舒无奈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同情,宁宴这么说也没错,他家里那些……确实不配他记得。 “没问你这些,小时候,难道就没有一个能让你有印象的?你再想想,有一年我父亲回来述职,我们俩都跟着来了宣城,你还记不记得?” 宁宴只得认真回忆起来,“倒是有些印象,不过那会儿我们才多大,也就跟着来凑个热闹。”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仨在宣城见到的一个小姑娘?可漂亮了,像玉琢的娃娃似的,虽然爱哭却意外地不怕你,你还给人起了个名字,记得不?” 宁宴眉头紧皱,眯着个眼睛,还别说裴凌舒这么一提,他还真想起来了,虽然那个小姑娘的模样已经回忆不起来,留下的只是粉粉嫩嫩一团的印象。 “那小女娃娃还挺有趣,软软呆呆的,一逗就哭,但是又还挺好哄。” 宁宴说着手指在下巴上蹭了蹭,“大概就那会儿,让我觉得小姑娘也不都是烦人的,而且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我是不是还喊过她香香妹妹?本来是逗她,结果她好像没反应过来,也不生气,怪有趣的。” 裴凌舒心想还好白卿卿问他的时候他没想起来,这要是想起来了,缘分也就该到此为止了。 他脸上挂着冷笑,“是吧,觉得人家小姑娘呆呆的?逗着有趣?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卿卿小时候就娇娇柔柔的?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要是都到这份上了他还猜不出来,那就这样吧。 宁宴眼神犹疑,渐渐的,眉角缓缓上挑,凤眼里浮现出惊讶,“你的意思,白卿卿就是那个小姑娘?香香妹妹?” 他难得的震惊了,“真的假的?你跟她确认过?宣城那么大,怎么就能这么巧?” 裴凌舒老神在在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要不说是缘分呢,可惜啊,你给人忘得干干净净。” 第185章 错失 宁宴这才回想起来,白卿卿问他有没有幼年时记得的人的时候,眼里似乎是闪着期待,但他那会儿只以为她是好奇! “不对,既然你跟她确认过,为什么她不直接问我?” “那不是你啥都不记得了,人还巴巴地非要你想起来?小姑娘不要面子的啊?我说你这灵光的脑袋能不能好使了?” 裴凌舒瞪了他一眼,宁宴难得地没怼回去,这么想来,好像确实是自己的错,可谁知道白卿卿能是当年那个小丫头? 那会儿自己年纪也不大,由于一些缘故,对陌生人十分排斥,生人勿近,小小年纪已经初见威慑力,等闲小孩子都不敢靠近他。 会来宣城也是裴凌舒拉着他一块儿,想让他散散心,只是那个年纪的小男生,看什么都不舒坦,仿佛浑身都带着刺儿。 被人拉住袖子的时候,宁宴条件反射地就要瞪眼睛,可看清楚了人之后,他的刺儿一下子憋住了。 那小姑娘大大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怯生生的娇柔,巴掌大的小脸粉嘟嘟,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朵云团吧团吧搓揉出来的,还带着一股子的甜香。 那会儿宁宴就想,这怕是戳一下就能哭出来吧? 后来这个小香团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跟着他,明明自己凶一下就会害怕得眼泪汪汪,可两句话哄好了,又跟在自己后面,“哥哥哥哥”地叫着,分不清胆儿大还是胆儿小。 “那个小团子真是白卿卿?你刚刚说什么,‘言言哥哥’?好像她那会儿是这么叫我来着。” 宁宴忽然间仿佛错失了什么良机,虽然“宴哥哥”也不错,但是“言言哥哥”听起来好像更有意思一些? 第114章 裴凌舒就翻白眼,“你人都没想起来还想这个想那个,这重要吗?重要的是她要去西南,你有什么打算?” 言归正传,宁宴的表情收了回来,眉间隐隐藏着褶皱,“皇上有意让我去西南探查,也就这阵子的事。” “那不正好!你可以带着卿卿一块儿去啊。” 宁宴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哪儿那么容易,抓白锐陷害英国公的人我已经查到了一点踪迹,你猜是谁?” 裴凌舒顿时坐直了身子,温润的气质一瞬间掺杂了丝丝戾气,“谁?” “说了你都想不到,平亲王。” “怎么会是他?” “我也觉得奇怪,可后来我一想,又不奇怪,想要拉英国公当替死鬼,他应当筹谋得更得当,把自己藏得更深一点,如今这么着急地跳出来,一来容易暴露自己,二来也没能一下给英国公定罪,为什么要这么沉不住气?却原来,还是我误打误撞了。” 宁宴都觉得好笑,本是要给白卿卿出口气,给他们找点不痛快,没成想反倒让平亲王自乱阵脚。 “不过我没有证据,更别说当年叛乱,他摘得干干净净,又仗着当年的功勋托大倚老卖老,皇上正愁找不到理由弄他,此次绝不会放过机会,两相博弈,白家就是当中的工具。” 第186章 有缘 裴凌舒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动静,“竟是他?我竟从未怀疑过,这些年他高居庙堂,地位超然,午夜梦回是怎么能安心的?” “你先冷静,我们没有证据,所以这趟西南之行格外重要,我若想带着白卿卿,皇上那边恐怕……” 裴凌舒猛地抬头,“恐怕什么?他难道还要怀疑你不成?” 宁宴轻笑一声,“你忘了,他是皇上。” 裴凌舒嘴唇紧抿,扭过头不再说话。 桌上,摆着三只酒杯,有一只从来都是空的,明明知道不再会有第三个人,可他总是习惯性地准备三只杯子。 …… 宁宴将平亲王的事如实上报,果不其然,皇上让他即刻动身去西南,“掘地三尺也务必要将真相给挖出来!” “臣领旨。” 宁宴神色淡然道,“还有一事,白家长女也有意去西南,英国公对此事了解甚深,当年想为凌彬羽翻案想必也查到了许多东西,若有白家相助,兴许会更容易一些。” 皇上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在宁宴脸上来回扫视,试图从宁宴波澜不惊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半晌,他摇摇头,“不可,她一个女子能帮得上什么忙?且白家如今是最好的靶子,留在宣城用处很大。” “白卿卿看着柔弱不经事,可她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放弃,皇上也只限制了白家的男子不许离城……” “那朕就再下一道旨意,但凡是白家的人,没有朕的允许都不准离城。” 宁宴轻叹了一声,“皇上,她是香香妹妹。” “什么香香……”皇上的表情一怔,“你是说,她是那时候的那个……” 宁宴点了点头,皇上若有所思地靠回去,口中喃喃自语,“竟然是她,当年就是她赠我的那只小香包讨了怀福的欢心,也让怀福对香感了兴趣……” 那只小香包是他成为怀福最亲近的兄长的开始,得怀福者得天下,他果然坐上了天子之位。 “没想到时隔多年,怀福依然喜欢她做的香,可真是,有缘。” 这段因果看样子还是得还啊。 …… 英国公府门上的下人去里面传话,白景怀正与白卿卿说话,闻言愣了一愣,“外面是谁?”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已经请进了偏厅。” 白景怀“腾”的一下站起来,“快快快快,快带我去,哎呀宁大人怎的也不事前说一声就来了,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白卿卿也挺好奇,但按着礼数她也不方便跟过去听,便留在书房里整理父亲跟自己说的事。 白景怀匆匆忙忙地去了偏厅,见了宁宴赶忙招呼,“大人怎的大驾光临?可是白家的事又有变故?” 宁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收回来,“不是,我听闻白卿卿要去西南?” 白景怀脸色骤变,“大人从何处听闻的?这事儿、这事儿外面已经有人知晓了?” “国公大人安心,并无他人知晓,我会知道也是因为……某些特别的缘故。” 白景怀:“……” 那他好像就更担心了。 第187章 好事 白景怀有心追问到底是什么样特别的缘故,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当真没有旁人知晓?大人见谅,实在是小女心意已决,若传出去,怕有人会对她下手。” “如此顾虑是人之常情,确实无人知晓,不过就算没人知道她去西南,这一路上千里迢迢山高水远的,你们也一定不会放心对吧?” 提到这个白景怀心就揪起来,也顾不得宁宴的身份,唉声叹气道,“谁说不是,内人为此眼睛都要哭瞎了,成夜成夜担忧的不能合眼,朝廷又不准许家里男丁出城,卿卿长这么大连个宣城都很少出去,为了掩人耳目还不能大张旗鼓给她挑护卫,我只要一想到就……” 这阵子白景怀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只要有机会就见缝插针地劝一劝白卿卿,哪怕知道她说的都对,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冒险,他也真做不到淡然。 第115章 宁宴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拉回他的情绪,“我可以陪她走一趟西南,国公大人可放心?” 白景怀未散尽的担忧就那样僵在脸上,眼睛一点点睁大,手撑在桌沿恨不得隔着桌子爬过去,“真、真的?大人,这个玩笑开不得,我会当真的!” 这种好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景怀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如果能有宁宴随行,那卿卿的安危就不再是问题,天知道他从未将念头打到宁宴身上,想都不敢想。 “我不喜欢与人说笑,实话告诉您,皇上要让我去西南查案,查的就是当年叛乱之事,与你们白家的目的一致,只是此事需掩人耳目,国公大人应当知道其重要性。” “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白景怀犹自不敢相信,但他也绝对不会跟宁宴客套,开玩笑,但凡能让卿卿安全一些的法子,他拼了命也会去争取,更何况是宁宴自己提出来的。 “那就拜托大人了!” 宁宴对他的干脆反倒是有些诧异,“此次出行不能被察觉,因此只有我与白卿卿二人同行,国公大人不担心?” 他本还以为孤男寡女同行白景怀会反对来着,只见白景怀端坐着,郑重其事道,“我信得过大人的品性,卿卿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要劳烦大人费心了,需要准备什么大人尽管说,我只求她能平安归来!” “那些不需要你们操心,她人呢?说起来我是该交代她一些。” 白景怀立刻让人去将白卿卿请来,等的时候,白景怀殷勤地招待他喝茶,却见他十分自然地,开始剥坚果。 白景怀:“……” 其实细想之下,宁宴要与白卿卿同行的缘由根本站不住,以他的能耐自个儿去西南可比带着卿卿要轻松得多,也不易被人察觉,且他想知道当年的事,白家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可他挑了一种最麻烦的,要带着卿卿一块儿,还是主动找过来,这不得不让白景怀生出一些猜想。 “大人喝茶,说起来,大人的年岁也不小了,可有成家的打算没有?” 第188章 不可能 白景怀趁着卿卿还没来,态度自然地想跟宁宴唠一会儿。 宁宴一边咔嚓咔嚓地捏坚果,一边回答:“没有,我没有成家的打算。” 白景怀一愣,不是“暂时”没有,就直接是没有? “大人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问为何?大人也知道,我长子也该相看人家了,我就想多了解了解。” “我这里没有你需要了解的,我没想过成家。” “那、那若是你遇上了喜欢的姑娘,也不打算与她共结连理?” 宁宴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斩钉截铁道,“我不会有喜欢的姑娘。” 白景怀:“……” 他感觉快聊不下去了,宁宴如此笃定,让他对自己的猜想又生出了否认,莫非他并不喜欢卿卿,说不定就只是心生怜悯做个好事? “大人如何就知道自己往后也不会喜欢上谁呢?这都是说不准的,没准儿你是还没遇上?” 宁宴莫名有种骄傲,“不可能,我断不会跟他们一样成日为了个女人唉声叹气要死要活,那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我有刀剑为伴,这辈子足矣。” 好的,白景怀闭嘴了。 好在白卿卿来的也不慢,她进来偏厅的一刹那,屋子里好像都亮堂了许多。 “爹,宁……”白卿卿迎上了宁宴的目光,瞬间领悟过来,“宴哥哥。” “嘶……” 白景怀手里的茶杯毫无预警地滑了一下,赶紧找了帕子擦手,一边擦一边余光惊悚地去看宁宴的反应。 卿卿喊他什么玩意?宴哥哥? 宁宴满意了,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手里的坚果正好剥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吃吧。” 说完,他朝白景怀看过来,虽一句话没说,但意思都在了。 白景怀默默地起身,“那什么,那我先去忙,卿卿你好好招待宁大人,有什么事尽可以让人来叫爹爹啊。” 白卿卿乖巧地点头,白景怀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卿卿从坚果壳里挑果肉,宁宴看了两眼,也伸手给她挑。 站在偏厅外,白景怀扎扎实实地发了一会儿愣,重新在脑子里拼凑出宁宴不近人情,杀伐果断的形象。 他这辈子不会有喜欢的姑娘?哈? …… 屋里,宁宴看着白卿卿吃坚果的样子,一边看一边跟自己记忆里的小香团子对比,越比越觉得有趣,好像是一模一样。 白卿卿在他的目光里吃得战战兢兢,忍不住抬头,“你在看什么?” “没事儿,你吃,我就是没想到,当年的香香妹妹长大了竟然也一点儿没变。” 白卿卿哪儿还吃得下去,脸“腾”的就红了,被当面叫“香香妹妹”什么的,真的是……好尴尬! “你怎么想起来了?是不是裴大哥跟你说的?你不是,都不记得了嘛。” 宁宴越想越好笑,“我记得的,就是没想过还能遇上,怎么会这么巧,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天定?” 他从来不喜欢缘分一说,但跟白卿卿的缘分,还怪让他高兴的。 第189章 不反悔 白卿卿也同样感叹,“我也没想到,裴大哥提起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不过那时候我们在一块儿也没玩几日,后来你们突然就不出现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 第116章 没有了凶巴巴的小哥哥坐镇,那些小孩子又淘气起来,还会偷偷拽她小辫子,可讨厌了。 宁宴抿着嘴笑,“这么喜欢跟着我,从小时候开始?” 白卿卿真诚地点头,确实很喜欢。 “知道了知道了,吃你的坚果吧。” 宁宴偏过头,手遮住嘴角,也太坦率了点,不过算了,自己反正也不会说出去,在他面前坦率就坦率吧。 “今儿我来这儿有三件事,第一方才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绮月告诉我你要去西南,正好皇上也交给我去西南的差事,后日我会来接你一道上路。” 白卿卿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圈,反应跟白景怀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女俩。 宁宴往她嘴里塞了个蜜果子,“不必这么惊讶,跟我同行路上耽搁不得,怕是会比你自己走要更累。” “我不怕!我可以的!” 白卿卿反应过来,吧唧吧唧把蜜果子给嚼了,生怕宁宴反悔,“真的可以吗?我保证我一定听你的话,不给你添乱,我不怕吃苦的,真的!” 大约是死过一次,白卿卿特别爱惜自己的命,她知道如果她出了事,爹娘怕是要伤心欲绝。 能跟在宁宴身边,自己的小命起码保住了一大半! 宁宴看着她激动的表情,笑容微妙起来,“真的?赶路可累了,吃不好睡不好,风餐露宿,寻常男子恐怕都受不住,你这细皮嫩肉的……” “我、我真的可以,我会坚持的!” 白卿卿着急地想证明,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若做不到,你就把我丢在半道上,我一定不拖累你。” 看她急得眼眶都红了,宁宴忽然有点后悔,“知道了,我也没说不带着你。” 可白卿卿怕啊,仍然一直保证,“我真的会听话的,也肯定不喊累,我……” 宁宴抬手捂住她的嘴,大大的手掌遮去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无措的杏仁眼出来。 “我逗你的,说了会带上你就不会反悔,路上也不会丢下你,可以喊累,累了就走慢点。” 白卿卿有一瞬间心跳得有些快,怎么宁宴认真的表情,竟然让她有些呼吸不畅,特别是那双狡黠的凤眼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眼瞳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白卿卿像是从中看到了些许爱意。 啊啊啊啊她怎么变得这么自作多情? 宁宴掌心底下是白卿卿轻浅温热的呼吸,被自己捂住也不挣扎,水汪汪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戒备,认真地听自己说话的样子,乖得让人心里发软。 他动作有些慢地松开手,“到时候你只要等在家中便是,什么都不必准备,这两日也可出去走动走动。” 白卿卿默默地点头,两只手捏着坚果仁一点一点地啃,装作没发现自己的耳朵热得吓人。 第190章 是她 “第二件事,我方才并未与你父亲说,因为我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我觉得你应该知晓,至于要不要告知你父亲,你可自行斟酌。” 白卿卿见他表情严肃起来,也不由地坐直了身子,“是什么事?” “之前你弟弟被人在宣城当街掳走,威胁你父亲去城郊槐树林一事,我让人往下追查后,隐隐发现此事与平亲王有牵扯。” 白卿卿的脸“刷”的一下变了,嘴唇都微微泛出白色,“平……亲王?” 这个名字落在她耳朵里好像天方夜谭一样荒诞,“怎么会是……” “我也说了,我没有拿到证据,毕竟这种事也极少会留下把柄,所以你不相信也没什么,我知道你们英国公府与平亲王颇有交情,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不,你等等,你容我想一想……” 白卿卿无力地拽住宁宴的袖子,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她不是不相信,是太出乎意料,全然超出了白卿卿可以想象的范畴,可是…… 她恍然想起前世种种,父亲虽与人和善,却也不是全然不设防的人,白家怎么会忽然之间倾巢覆灭?能陷害得这样彻底还不让他察觉的,必然是熟悉的人。 平亲王府不允许自己与白家联系,可有时候她闹得厉害,符逸却总能告诉她白家的情况,并且还奇怪为何自己会不知道,就好像符家与白家亲密无间一般。 白卿卿身子开始发冷,指尖冰得颤抖起来,如果,如果宁宴说的不错,白家的事确实与平亲王有关,那么她就是那些栽赃的东西埋入白家的由头?而这辈子因为她没有嫁给符逸,甚至因此与符家交恶,所以才没有那么顺利,白家才会到如今安然无恙? “怎么了,就这么伤心难过?” 宁宴捞住白卿卿无意识往下滑的身子,触及她的手背眉头一皱,怎么会这么凉。 白卿卿宛如溺水之人,死死地揪住宁宴的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却好像呼吸不过来一样。 宁宴一把将她捞到自己腿上,手贴在她后背,在她耳边沉着声,“慢慢来,慢慢吸气……对,现在吐气……” 耳边的嗡鸣声逐渐被宁宴的声音替代,白卿卿回过神的时候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身的冷汗。 她力气全无,惊恐懊悔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所以上辈子害了白家的人,是她自己?她控制不住眼泪一颗颗从眼眶里滚出来。 宁宴长叹一声,也没再说风凉话,只是塞了条帕子到她手里,不是她自己的绣了兰花草的帕子,是他的那条,一直没派上用场过的素色帕子。 第117章 怎么会这么爱哭?还不是胡搅蛮缠的哭闹,只是默默地流眼泪,源源不断看得人心惊。 怕她把身体里的水都哭出来,宁宴还操心地时不时问她要不要喝口水补充一下。 这让白卿卿还怎么哭得下去,再一次婉拒了送到唇边的茶杯,白卿卿已经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擦干净脸,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坐在宁宴的腿上,就好像窝在他怀里哭一样…… 第191章 正经 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下来,白卿卿不好意思的手足无措,再看到自己的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帕子给吃下去。 “让、让你见笑了。” “无妨,也不是第一回 了。” 白卿卿:“……” 她攥着帕子不安道,“我会赔你一条新的,很抱歉,我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宁宴翘起腿,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扶手上,“吓到了?我以为你是不能接受才难过如斯。” “难过也是有的,为我自己从前的愚昧。” 白卿卿的眼睛里闪烁出不符合她气质的狠厉,“如果是真的,我绝对不会放过想要害白家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宁宴目露讶异,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她竟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原本还以为她与符逸是朋友,怎么着都该挣扎质疑一番。 他心里有种莫名隐隐的高兴,却并不知从何而来,不过不重要。 “此事是否要告知你父亲,你自己决定,我的建议是,可以说,但要劝诫他不要表露出来,从明转暗是最聪明的做法。” “我明白了,我会与父亲言明其中关窍。” 白卿卿郑重地点头应下,忽而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打起精神打算承受宁宴要说的第三件事。 “那么最后一件事呢?” 她决定不管再听到什么都不能再丢人。 宁宴眼神一变,唇角笑意浅淡,“第三件事,便是要来认一认我记忆里的香香妹妹呀。” 白卿卿:“……” 这人怎么正经一会儿就不行了! …… 白景怀将宁宴要与白卿卿一块儿去西南的消息告诉乔氏,病恹恹躺床上的乔氏一下子翻坐了起来,不停地追问,“是真的吗?不是你说来诓我的?” “哎呀哎呀你赶紧躺好,是真的,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还是宁大人主动来咱家说的,后日就要带卿卿离开,这下你可放心了吧?那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有他在卿卿定会安全许多。” 乔氏心里的石头重重地落下,失神地靠在床头发了会儿怔,然后又看过去,“可是为什么?宁宴大人怎么会上咱们家来陪卿卿去西南?” 白景怀在她床边盘腿坐下,满脸跃跃欲试的八卦,“你是不是也觉得奇怪!我就说不能是我一人想不通。” “莫不是,宁宴大人真看上咱闺女了?”乔氏有些担心,那要是真的,那他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仅想了,我还问了,你猜怎么着?” 白景怀想想都好笑,“他亲口说了,不是,他这辈子就不打算成亲,不会喜欢上谁,纯粹就是做好事。” 乔氏:“……” “可是我瞧着吧,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嫁给我之前,住你家对门那个呆呆的树桩子?” 乔氏白他一眼,“那是赵大哥,不是什么树桩子。” “行行行,赵大哥,成日在你面前晃,却义正言辞对你只是兄妹之情,结果我们成亲的时候差点跳河。” “……人家只是失足滑到了河里。” 第192章 人无完人 白景怀敷衍地点头,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成亲宴上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可瞧见了。 “我就是说有那么一种人,在某些方面迟钝而不自知,明明喜欢了却坚持自己不喜欢,你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说,宁宴大人对卿卿?” 白景怀拍着大腿,“你是没瞧见,宁大人给卿卿剥坚果,那熟练的,还不知做过多少回了,见了卿卿表情都不一样,眼睛里都有光,我可是过来人,能看不出来?” “不过卿卿对他倒是坦坦荡荡,我就是担心,若往后卿卿遇到了喜欢的人,宁宴终于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毕竟他可不是呆呆的树桩子……” “赵大哥不是树桩子你到底要说几次!” 白景怀赶紧安抚,心里感叹,果然老话说的不错,人无完人,宁宴那么出众的人也是有不足之处的,莫名就有点平衡了。 …… 宁宴告诉白卿卿她什么都不必准备,平日里如何还如何,也可出去走动,不要让人察觉出异样。 于是她便如常去了卿馨馆,去之前让人给符逸带了话,自己要见他。 符逸还没到之前,白卿卿静静地坐在雅间里,脑子里思绪万千,屋子里燃着清冽的熏香,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符逸匆匆赶来,白卿卿很少主动要求见他,他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吗?” 他赶得匆忙,额上鼻尖上一层汗,眼里的担忧做不得假。 白卿卿看了他一会儿,请他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先缓口气。” 符逸哪儿有心情喝茶?不过见白卿卿还算镇定,勉强喝了一口,“到底怎么了?” “前世你一直都说,你寒窗苦读十多年,并非为了追名逐利,而是要尽自己之力哪怕能给天下带来多一丝公正,你还记不记得?” 第118章 “当然记得,时至今日也依然如此。” 白卿卿脸上绽开一抹浅笑,“你可知我那时有多崇拜你,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觉得我没有喜欢错人,我喜欢的人大公无私,志在高远,能让我引以为傲。” “卿卿……” 不知为何,符逸心里生出浅浅的不安。 “你又记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白家是什么下场,你说你欠我一条命,答应过要帮我。” “我当然是记得的,卿卿,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白卿卿的笑容收起,静静地看着他,“是,前阵子白锐被人掳走,贼人威胁我父亲独自前去,那里除了白锐,还有已经被杀的黄勋的尸体,他身上带着诬陷我父亲的书信,若非锦衣卫大人及时赶到,白家断然不会风平浪静。” “这事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暗中探查……” “不必了,有人告诉我,主使此事的人,是平亲王。” 符逸闻言顿时僵住,“这怎么可……” “前世我入了平亲王府,不管是王妃还是王爷都不断告诫我,既然成了符家人,就不要总是与白家联系,免得被人笑话,也不要总跟你提,会让你为难,这事儿你知道吗?” 第193章 赌对了 上辈子的事,符逸以为白卿卿不会想提起,那对她来说只有伤害和悔恨才是,符逸不由地更加认真地回想。 “父亲有提过,不过你不是也时常让你的侍女回白家传话往来吗?就你身边的那个,叫青莲的那个。” 白卿卿眼瞳猛地收缩,“青莲?她在我入符家之后没多久,就再没回过我身边,我怎么可能让她来往于符白两家之间?” 符逸疑惑起来,“可是,我确实是在家中见过她,那会儿……父亲也在,她说是帮英国公给我父亲带个好。” 青莲是白卿卿陪嫁进门的贴身丫鬟,她跟符逸说的话他自然不会怀疑,“不过我也就只碰巧见过那一两次,青莲没有回你身边又是怎么回事?” 白卿卿松开咬住嘴唇的牙齿,粉嫩的唇瓣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 “便是我说的意思,她说她父母年迈病重,要回白家尽孝,我想着主仆一场,跟我在符家怕也只是受苦,便允了她离开,但好像,这只是她诓骗我的借口。” 白卿卿冷笑起来,“她能够来往于两家之间,又是我的贴身丫头,想从中做点手脚怕是不难,也没人会怀疑她。” 符逸仍然不敢相信,“可是我父亲那会儿拼着被降罪的代价也要为英国公洗脱罪名……” “那么如今,我家里的处境远远要比上辈子的好,你父亲可有再维护过?” 白卿卿来之前特意问了白岩,大哥提到平亲王就叹气,虽是委婉,却也让白卿卿听明白了,平亲王是主张不放过任何可能那派的。 符逸垂下眼眸沉思,此事,他也怀疑过,但一下子被告知白家的事与平亲王府有关,他情感上有些无法接受。 上辈子自己在感情上就已经愧对白卿卿,若连白家的事也……他真的有种无颜活在这世上的罪恶感。 “那会儿平亲王不顾一切地想要为白家开罪,或许是因为无论他做什么,结局已定,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有所改变,反而会让人觉得他重情重义,不是我想把人想得那么坏,我只想问,那会儿不准我跟白家再牵扯,但我死的消息,为何那么快地就被送到我爹娘那里?” 白卿卿的语气里止不住恨意,眼中甚至浮出淡淡的血丝,“我今日跟你说这些,就不怕你回去告诉平亲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哪怕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不会放过害我白家的人!” 符逸心头猛震,缓缓闭了闭眼,“我……曾经说过的话,都是我的真心话。”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能重新活过来,就是老天在给他一次无愧于心的机会,或许弥补不了他对白卿卿的伤害,或许没办法再将她拥入怀中,但他至少可以挽回些什么。 “如果那些事当真是我父亲做的,我也绝不会姑息,卿卿,我不会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 白卿卿的手微微松开,掌心握出一层粘腻的汗,她赌对了。 第194章 乱吧 符逸答应白卿卿此事绝不可让平亲王察觉半分,他会在平亲王府伺机寻找证据。 当日回到王府,符逸久违地主动来了王妃的院子。 常嬷嬷见到他喜出望外,甚至直接哭出来,冲进屋里去通报,下一刻,王妃从屋里出来,跨过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她跟符逸记忆里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虽然穿着打扮一如既往的贵气,然而已经全然压不住那些珠光华翠,反而被衬得越发憔悴暗淡。 “逸儿,你终于来见我了!” 王妃的性子仿佛都被无止境的疏忽和怠慢磨去了棱角,见着了他也不再谩骂责备,眼泪汪汪地拉着他进屋。 屋子里该有的都有,周思纯不会让人抓到自己的错处,可她越是这样周全,王妃心里就越是堵得慌,整日烦躁抓狂。 “逸儿,你不知道母亲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王妃未语泪先流,柔弱的模样无助可怜,“母亲如今就只有你了……” 符逸给她递了帕子过去,“母亲受苦了,是我不好,光顾着去办父亲交代的差事,疏忽了母亲,父亲确实做得不对,您是王妃,是王府的当家主母,他怎能这样忽视你?” 第119章 王妃见他为自己鸣不平,心里的苦水止不住地往外倒,符逸越听越生气,立刻就站起身要去找平亲王说理。 “母亲且等着!父亲此举实在是不应该,会被天下人耻笑的,我定会母亲讨个公道!” 他满脸愤然地出门,王妃在他身后殷殷期盼,同时心里落了一块大石头,“嬷嬷你说的没错,是我想多了,逸儿还是如从前那样孝顺我,我不该胡思乱想才是,有他维护我,王爷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符逸出了院子依旧气冲冲的,府里的下人瞧见了纷纷低头,一个为母亲怒发冲冠的孝子形象深入人心。 他真的去找了平亲王,两人在书房里起了冲突,连伺候在院子里的下人都听得到,有人心里不免遗憾,这符逸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太听王妃的话,好端端的把自己在王爷心里的形象给毁了。 符逸离开的时候面色不虞,书房里也传来王爷生气砸东西的动静,下人们噤若寒蝉不敢出动静,府里才安分一阵子,怕是又要乱了。 乱了才好,符逸在无人的地方面无表情,乱了,他才能有机会弄清楚真相,他不怕得罪符杨宏,他不想做世子,他也不想让王妃好过。 前世符家顺风顺水无波无澜,他也就稀里糊涂地过着日子,那就让他揭开这层安稳的面纱,看看底下,到底都藏了些什么。 …… 白卿卿见过符逸之后,没成想卿馨馆又迎来了客人。 “裴大哥,宁大人,你们怎么会来我这儿?” 白卿卿正要上前,猛然察觉宁宴的表情,脚底一滞,漂亮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赶紧改正,“喊错了,宴哥哥。” 不习惯啊,哥哥什么的,她真的羞于说出口,就想含糊混过去才好。 第195章 发誓 宁宴这才满意,偷偷朝裴凌舒抛了个得意的眼神,你是大哥我是哥哥,当然是我更胜一筹。 裴凌舒懒得理他,笑容温和地看着白卿卿,“在忙么?我听说你和阿宴过几日要出远门,特意来送送你。” 白卿卿诧异地看了宁宴一眼,见他脸上全无异色,心知裴凌舒与他的关系怕是极为亲近,也是彼此互相信任的存在。 “多谢裴大哥,我让人收拾一下。” 紫黛进来收拾了桌子,又送了一壶新茶并一些果点,出去关上了门。 “这是我最近挺喜欢的新茶,你们喝喝看可能入口。” 白卿卿殷勤地招待他们,宁宴却想着桌上的茶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方才有人来过?” 白卿卿也没隐瞒,“是符逸,才离开没一会儿。” “你知道符家不怀好意你还与他来往?” “我告诉了他,他答应帮我。” 宁宴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怕起来,嘴边勾出嘲弄的笑容,“你是不是蠢?他是平亲王的嫡子,若无意外,将会是平亲王世子,往后袭承爵位,他会帮你?我还以为你至少有点脑子,你是想害死自己家是不是?” “宁宴!” 裴凌舒瞥见白卿卿发白的嘴唇,厉声喝止他,转头安慰,“你别听他的……只是你怎么会把这事告诉符逸?你就这么相信他?” 白卿卿没因为宁宴的话失态,他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和符逸的经历。 “符逸虽是平亲王之子,但他品行端良,为人公正,不是个会同流合污徇私枉法的。” “呵,你见过他几面这么了解他?他什么品行你都知道?” 白卿卿不语,这要她怎么解释呢? 见她不说话,宁宴就更不痛快了,“你是不是还告诉了他你要去西南?是不是好让平亲王派人半路追杀你?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要赌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我没有说!我没告诉他,我很珍惜我的命,就算我不珍惜我的,我也不会让你受牵连,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 宁宴的怒气一下卡在嗓子眼,对着白卿卿焦急的眼睛吐又吐不出来,脸色更难看了。 白卿卿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真的我发誓,你在我心里比我的命要重要百倍,我不会拿这种事去赌,若我说了我就遭……” “好了好了谁要你发誓了?我又没说我不相信。” 宁宴开口打断她的话,方才锐利的怒气也不知怎么的变得淡薄如雾,眼神都不自然起来。 什么自己的命比她的要重要百倍?这种话私底下说说就行,这会儿还有裴凌舒这个外人在呢,也不怕人笑话。 裴凌舒太熟悉宁宴了,他嘴边若有若无仿佛不受控制的笑简直令他翻白眼。 可他心里也着实惊异,宁宴的狗脾气自己从小忍受到大,从没见过能这般轻易被拨动,方才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气,然而白卿卿一句话的功夫就能把人哄成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 第196章 真心 裴凌舒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称赞道,“果然好茶,每回来你这儿,都有种舒心的惬意,上回你给我挑的香都十分合我心意。” “裴大哥喜欢就好。” 白卿卿心里仍然有些惴惴,生怕宁宴不相信她,眼神总是往他身上飘。 宁宴察觉,脸上镇定自若,连动作都变得比往日文雅了一些,“是吗?那我也尝尝这茶。” 他喝了一口,其实也品不出什么特别的滋味,“还行吧,我那儿还有些尚可的茶叶,再搁置怕是要坏了味,可以带着路上喝。” 第120章 裴凌舒一愣,眼睛眯起来,“你说的该不会是我要了好几回你都假装不记得的,御赐的茶叶吧?” “啊?你要过吗?我怎么不记得呢?” 宁宴无辜的表情气得裴凌舒恨不得当场给他小鞋穿,想想还是算了,西南一行险境重重,等他安然回来再跟他算账! 白卿卿在旁边有些无所适从,像是还陷在之前的不安里,宁宴瞥了她一眼,“算了,便是那符逸知道了也无妨,不过是撕破脸面罢了,想要陷害白家讲的是证据,不过既然如此,你最好还是与你父亲说明白。” 白卿卿乖巧地点头,“我会的。” 她大大的眼睛里浮出怯生生的情绪,“你不生气了?我真不是随随便便这么做的,我……有想过很多才这么决定,我……” “你还怕我生气?” “那当然啊!我说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我再怎么样都不想你不高兴。” 她急切的模样让宁宴嘴角更为松动,又开始逗她玩。 然而一旁的裴凌舒听到白卿卿的话,脸上却是僵了一僵,再看宁宴全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已经恢复平日嘴贱的模样,心里更是一沉。 白卿卿对宁宴毫无保留地情感,如今看来只是感恩,把他当做恩人,她说的宁宴的命比她自己更重要,裴凌舒相信她是真心的。 可问题是,宁宴对白家的恩情并不纯粹。 他是在用白家当做诱饵,想要引出背后之人露出马脚,此事以宁宴的性子并不会放在心上,他有他的职责和立场,可是站在白卿卿的角度,若是往后她知晓了…… 裴凌舒忽然心中泛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对了,有空去见见绮月,她好像给你弄了些有用的玩意,虽然在我看来也没那个必要。” 宁宴拨了拨头发,又抬头轻轻捏住白卿卿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白卿卿也没反抗,呆呆地任由他看。 “出门在外又要掩人耳目,最好是不要太招眼,你恐怕得换个身份。” 这个白卿卿自个儿就想到了,眼睛都变得亮晶晶起来,“我知道的,我在话本里头看过,要乔装打扮对不对?我让绮月姐姐帮我留意有没有那样神奇的东西。” 宁宴撇了撇嘴,“没有,都说了是话本里的,如何能靠谱?我说的是不要太过显眼就行。” “那我……扮作你的侍从如何?” 白卿卿试探着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我并非一点不害怕,爹爹说女子在外行走十分危险,我就想着若是扮作男子,会不会方便一些?” 第197章 不一样 白卿卿从决定去西南开始,小脑瓜就没有停下来过,各种各样的念头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西南她是必然要去,但是命她也是要要的,“我会一些男子的装扮,换了男子的衣衫再稍作修饰,虽然看起来还是会有些奇怪,但我试过,硬说是男子也不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还是得了瑶瑶的肯定,白卿卿觉得应该勉强能行。 但她更在意宁宴的意思,于是忽闪着圆圆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宁宴略一思索,脑子里居然浮现出白卿卿换上男子衣衫的模样,好像……是还挺有趣? “如此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 白卿卿目露喜悦,自己的想法能得到宁宴的肯定,她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家里已经备了一些适合我尺寸的男衫,我不会多带没用的东西。” 她怕给宁宴添麻烦,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城郊也是去过几次,每回都会带上至少一两辆马车的东西,吃穿用度都准备齐全。 可这一次不一样,白卿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再苦再累她也不会抱怨半个字,能跟宁宴同行已经是莫大的幸运,断不能让他嫌弃。 宁宴闻言也没说什么,只让白卿卿赶紧去燕来楼见绮月,三人就干脆一块儿离开。 等到了燕来楼,白卿卿脚步轻快地去找绮月,裴凌舒将宁宴拉到一处静室,“白家的事,我觉得你最好趁早跟卿卿说明白,免得日后成为她心中的症结。” 宁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白家的事?” “你知道有人要对白家动手却什么都没做,让白家成为靶子这件事,诚然,我并不觉得你有做错,只是在你对白卿卿的心思之下,此事就不一样了,卿卿对家里人有多看重你应当清楚。” “我对她有什么心思?” 宁宴振振有词地反问,“你都说我没错,我有什么要跟她解释的?” 裴凌舒眉头都皱了起来,“你不是喜欢人家吗?” 宁宴笑了,面容舒展,一如既往的洒脱与不屑,“你在说什么东西?” 裴凌舒:“……” 他有种想要不文雅言辞的冲动,本以为这货在这方面开窍慢,但总算是有了动静,谁知道根本不是,丫完全不觉得自己对白卿卿有什么别样心思,从容得很! 裴凌舒良好的修养让他深吸了几口气,耐着性子想帮他捋一捋,“你分明对白卿卿与比对旁人与众不同,你没有发现?” “那又如何?本来人与人就不一样,她比别的人有趣乖巧,我对她不同不是很正常?” “可你从来没有对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不同过。” “那不是因为那些人都没意思嘛,白卿卿就有意思得多,再说还有小时候的情分,哪儿能一样?” 第121章 宁宴逻辑清晰得很,“但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早说过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你想多了。” 裴凌舒闭上了嘴,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表情,忽然就很想看他栽跟头的样子,一定很痛快! 第198章 大善人 白卿卿见着了绮月,绮月连忙将她拉去雅间里,从里间捧出一个托盘。 “上回你让我帮你留意的东西都在这儿,你看看。” 她揭开托盘上的布,最边上是一把精巧的匕首,灰扑扑的很不显眼,绮月拿起来在手里掂量掂量递过去,“你别看它不起眼,这匕首乃是大师所制,削金如泥,关键是小巧不占地儿,藏在身上看不出来,是个防身利器。” 白卿卿接过来,比想象中要更加轻巧,她握着刀柄很轻松地拔出刀刃,上面的寒芒雪亮。 “是好东西。” 她虽是女子,因为父亲的缘故对兵器多少有些了解,这柄匕首一看就不是俗物。 剩下的那些,有出行必备的良药,有迷惑人眼的装束,还有一些效用特别药粉。 “都是给你防身用的,出门在外会遇到的危险远比你想象中要可怕,虽然有大人在你身边,也千万不可放松警惕,还有你之前做的香,有些很有用处,都可以带上。” “多谢绮月姐姐,我已经准备了不少。” 各种效用的香她都准备了,以应付不时之需。 “姐姐替我找来这些费心了,卿卿铭记于心,一会儿就让人将银子送来。” 绮月浅浅一笑,“不必,这都是我给你准备的,我只愿你能平安归来。” “那怎么成?” 白卿卿不肯,“姐姐为随云阁做事,我怎么能让你破费?不行的不行的,姐姐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有钱呢!” 绮月为难地舔了舔嘴唇,“其实真不用,我们阁主……是个大善人,知道你的事之后特意让我去选的,也不必我破费。” 白卿卿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可是传说中的随云阁阁主是个不问世事,不管世间俗尘的人,他怎么会?” “哎呀那都是传说,我们阁主其实人很好的。” 绮月越说越流利,各种辞藻堆叠着用,将随云阁阁主硬生生夸成一尊菩萨,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要信了,“总之,这些你就拿着,西南山高水远,此去前途凶险,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白卿卿心中感动,郑重其事地应下。 临别之时,她看到蝶儿捧着东西进来,都是些有趣和女子用的。 绮月只看了一眼就让蝶儿放到一旁,白卿卿心里一动,“姐姐,符家大少爷近来可有再来找过你?” “倒是不曾了,幸而如此,我这里才算清静一些,又恢复如常。” 绮月说着,微微皱了一下秀眉,“只时不时就会让人送些小玩意过来,已是让人给他带了话我不需要,他依然如故。” 白卿卿走过去,细细看了符骁送来的东西,礼物是否有心,其实很容易看得出来,符骁让人送来的都是些难能可贵之物,尤其当中还有一罐子洁白如玉的药,药香沁人心脾。 “这是?” 蝶儿立在一旁作答,“送来的人说,符公子知晓姑娘从前练舞时伤过,且留了病根,这是他让人寻来的伤药,说是对这些旧疾损伤十分有效。” 第199章 多加防范 白卿卿闻言微微感叹,“此人对姐姐倒是真有些上心……” 绮月走过来,将那伤药拿在手里,眼里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他不该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用了心思,便不叫做浪费,只要不给旁人添麻烦。” 白卿卿甚至有些对符骁另眼相看,前世都不知道此人竟这般情深义重,也愿意听人劝。 “先前他的情意让姐姐觉得为难,知道后愿意为了姐姐做改变,不说旁的单这份心意还是挺值得的,我不是替他说话,只觉得姐姐也不必太过悲观,人生在世,顺心是最要紧的。” 若绮月对符骁没有半点意思,白卿卿断然不会说这些,可她见过绮月对别的男子不假以辞色的样子,对比符骁,绮月只是无奈,想来也不是没有丁点儿动心。 不过白卿卿只言尽于此,谁知道符骁的心意能坚持多久? 她离开燕来楼回去了白家,家中气氛十分凝重,都知道白卿卿明日便要启程去西南,谁脸上都藏不住担心。 只有白卿卿如常地笑脸盈盈,神色没有半点阴霾,又是跟白岩撒娇又是跟白瑶瑶腻歪,拉着白锐交代他要照顾好爹娘。 末了,白卿卿去了白景怀的书房,脸上的笑容才终于散去。 “爹爹,我要跟您说的事,希望您能控制情绪三思后行,我知道的时候也气愤,可如今白家的处境,经不住波澜。” 白景怀见她如此凝重,不由地皱眉肃穆,“你说,爹爹答应你。” 白卿卿于是将宁宴的话复述了一遍,果不其然,白景怀听完后大震,急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与他是多年至交,我们一块儿上过战场杀过外敌,我们几个是过命的交情!” 即便如今与符杨宏渐行渐远,白景怀也从不曾怀疑过他们之间的情分。 白卿卿没着急着让他相信,这种事,换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立刻接受。 “爹爹可以不信,宁宴也说他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此次去西南,也正是为了查证,可若他所说是真的,当年西南叛乱,也定与符家脱不了关系。” 第122章 “爹爹一直不相信凌伯伯会叛变,一直想为他洗清罪名?如今正是个机会,所以爹爹,就算您不信,也请您千万不可表露出半分,否则恐怕凌伯伯再无翻案的可能,我们白家也要赔进去。” 白卿卿冷静得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白景怀受她影响竟真的慢慢冷静下来。 “卿卿,这真的是,宁宴大人亲口告诉你的?” 白卿卿点点头,“虽然有些事我也无法说清楚,但我相信宁宴的话,符家真的有问题,宁宴让我告知您,不管你相不相信,能对符家有所提防是最好。” 白景怀的情绪渐渐平静,他都这个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总不能还不如女儿吧。 “我知道了,此事……我不会带出这个屋子,你放心,我会对符家多加防范。” 第200章 担待 该做的事都差不多抓紧着完成,第二日,白家传出乔氏病重的消息。 白岩还特意求来了一位太医入府给乔氏诊断,说是忧思过虑,身体孱弱需要静养,怕是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床。 白卿卿去卿馨馆匆匆交代了她要侍疾,铺子里的事全权交给掌柜处理,白家自此之后数月家门紧闭,偶尔有大夫上门,在大门外似乎都能闻到药的苦味,白家一干子女都闭门不出。 那日的午后,白卿卿在乔氏和白瑶瑶的不舍下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扮,她将脸上的皮肤抹黑了一些,换了粗眉厚唇,又突发奇想在额角弄了一块褐色的胎记,乍一看能吓人一跳,倒也确实半点白卿卿的影子都没了。 乔氏和白瑶瑶的离别愁绪都被她怪里怪气的模样冲淡,乔氏试探道:“是不是也不用这么夸张?” 白卿卿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心里满意得不得了,“我觉得挺好,这不是看不出来了嘛。” 她不怕扮丑,只要不给宁宴添麻烦,怎么样都可以。 然而宁宴没惊动任何人来到白家,只看了白卿卿一眼,冷淡道:“去换掉。” 白卿卿还想据理力争一下,“为何?我这样走出去都没有人会怀疑是我呀。” “不要让人印象深刻的意思是,不要漂亮得让人记住,也不要丑得令人忘不掉。” 宁宴在她脸上多看几眼都觉得伤眼睛,“且行走在外哪儿那么多时间给你细细捯饬成这样?单说你这胎记,能每回都画一样的?让人发现胎记还会变样子可还行?” 白卿卿:“……” 是哦,白卿卿立刻听话地去后面净面,一旁乔氏有些忐忑,“宁大人见谅,卿卿她没出过远门,没经验,又小孩子心性,还请大人多加担待。” 宁宴语气和缓道:“那倒也不是,很少有女子愿意像她这般有心,也舍得下脸面扮丑,单这一点她已是胜过多数,只是也确实没那个必要,脸上涂那些东西会难受的。” 乔氏一愣,抬头余光看向宁宴,在他脸上没瞧见一丝不耐烦,不由地想起白景怀跟自己说的话来。 过了会儿白卿卿重新出现,这次她只穿了侍从的衣衫,头发简单束起,浑身上下一点儿多余的饰品都没有,除了过分清秀,倒还真像一个文弱的小侍童。 宁宴走过去围着她转了几圈,“不错,挺好,乍一看也不会有人往英国公嫡长女上猜。” 白卿卿只有个随身的小包袱,宁宴轻松地拎在手里,白卿卿赶忙一把抢过来,“我是侍从,怎么能让大人拿东西?” 宁宴啼笑皆非,“行吧,车马在城外准备好了,该走了。” 话音刚落,乔氏的眼眶刷的一下红透,若不是白景怀揽着她,她恐怕就要扑过去抱着白卿卿不放手。 白卿卿过来,盈盈下拜,起身后眼神里是无比的坚定,“爹娘放心,女儿此行定会找出陷害咱们家的证据,望你们在宣城一切安好,等女儿回来。” 乔氏的眼泪一串串地落,白卿卿咬咬牙,转身走回到宁宴的身边,轻不可闻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颤抖,“走吧。” …… 第201章 不相信 宣城外,白卿卿坐在朴素的马车里,从车窗回望,暮色沉沉之下,宣城的城门正在慢慢关闭。 她心里无端生出空落落的感触来,她真的能派上用场,找到证据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吗? “别往后看。” 白卿卿回神,宁宴目视前方,“看前面,要走的路长着呢,宣城的事我已经嘱咐宁昭帮衬着,有什么消息他都会给我送来,放心。” 白卿卿在他侧面,只能看到宁宴半张侧脸,他语气淡然,脸上甚至没有表情,可寥寥数语,竟那样的令人觉得安心。 “谢谢。” 宁宴偏头看了她一眼,“先别急着谢,去西南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爹爹让我可以去找他的亲信,邵臣磊邵伯伯,请他帮忙,邵伯伯久居西南,当年的事也有所了解,或许可以提供些什么。” 宁宴笑了笑,“亲信?平亲王之后,你父亲还敢相信亲信吗?” 白卿卿闻言愣住,宁宴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可、可爹爹说那是与他同生共死过的……” “平亲王与你父亲难道没有这样的交情?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这么多年没见,万一这人与平亲王一样,你又当如何?” 白卿卿陷入茫然,“那我……该怎么办?” 第123章 “我教你,你谁都不要相信。” 宁宴嘴角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对谁都抱有怀疑,切不可全然坦诚,说话真一半假一半,时刻有防人之心。” 白卿卿安静地听着,越听心里越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由抬头去看他,他说这些的时候信手拈来,仿佛是他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一样。 宁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这么看我做什么?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白卿卿舔了舔嘴唇,“那,我还要去找邵伯伯吗?” “到时候看吧,这些不着急,一切等到了西南再说。” 宁宴告诉白卿卿,开始这一段路程都会风平浪静,因为离皇城不远,后面可能要绕开平亲王耳目所在的城镇,势必会艰苦一些。 白卿卿表示她不怕苦,她还告诉宁宴,她恶补了好些行走在外的常识,在车上一件一件说给宁宴听。 宁宴除非过于离谱,都给予肯定的态度,“你说的也不算错,只不过……”巴拉巴拉巴拉。 给白卿卿纠正了几个行走江湖的不正风气,落脚的地方到了。 他们没有去驿站,而是找了离驿站比较近的,供官员之外的人歇脚的客栈。 宁宴挑了边上最不起眼的一家,与旁边两家客栈相比,门可罗雀,挂在外面的招子都被风吹雨淋的失了颜色。 不过白卿卿毫无怨言,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宁宴的身后,还体贴地询问宁宴的包袱放哪儿了,她可以一起拿的。 宁宴顺手将她手里的包袱拽过去,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轻飘飘的,“真就只带了日常所需的东西?” 白卿卿忽然靠过去,拽着他的袖子将人拉下来,偷偷在他耳边轻语,“我还带了银票,带了不少呢,足够我们花用。” 第202章 将就一下 白卿卿不敢让旁人听了去,因此挨着宁宴的耳朵,浅浅的呼吸萦绕在宁宴耳边,他保持着凑过去的姿势保持了很久。 然后,才慢慢偏过头,在她眼中瞧见了一抹隐隐的小得意,不由地忍俊不禁,“够……我们花用?” 白卿卿猛点头,“够的够的,不骗你。” 本就是穷家富路,白家只恨不能将家底给白卿卿带在身上,既然宁宴不让她多准备,白家能准备的就是银票银子金叶子,不占地儿。 再加上白卿卿自己也有积蓄,她带着感激之心想把宁宴的花用也包揽了,因此虽然她此刻瞧着灰扑扑一个小侍从,可她其实老贵了! 听她说完,宁宴啼笑皆非,往后退一步以审视的目光上下看了她几遭,然后点点头,“嗯,是挺贵的。” 白卿卿忍不住偷笑,宁大人真有眼光。 跟在宁宴身后进了客栈,白卿卿没想到的是,在外面瞧着破破旧旧勉强为生的地方,进去后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尤其是被人领到了后面,一入后院的门,豁然开朗。 中庭亮堂,景致怡人,当中一个小荷花池子养得极好,周围一圈儿客房并不多,却错落有致,这样的客栈便是宣城也不多见,却居然开在这种地方。 白卿卿不能理解。 这时一个看着管事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过来:“大人,屋子已经准备好了,我带这位……贵客过去休息?” 白卿卿见他看向自己,愣了一下赶紧行礼,行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这会儿不是姑娘家,硬生生又拗成了侍从的礼节,显得不伦不类。 她心中懊恼,才出来没多久怎么就犯下错误,实在太不应该。 宁宴见她垂着脑袋,朝管事示意,“你去忙你的,我带她过去。” 管事于是退下,宁宴揪了揪白卿卿脑袋上的发髻,“走了。” 上了楼,宁宴带她来到一间屋子前站住,“进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就换一间。” 白卿卿:“??” 宁宴对她的疑问很是不解,“看我做什么?进去看看啊。” 推门入内,白卿卿往里走了几步便站住,她不是没有住过客栈,爹娘那么担心她,也是因为外头和自己家里相去甚远,怕她受委屈。 可这儿……跟她见过的客栈完全不一样。 家里该有的这里基本都有,且打扫得干干净净,家什物件儿瞧着也不像是很多人用过的样子,白卿卿茫然地看了一圈,退到门口宁宴身边,“这屋子,是给旅人住的吗?” “那不然呢?” 宁宴皱着眉扫了一圈儿屋子,勉强道,“出行在外也没法儿要求太多,你就先将就将就吧。” 白卿卿愕然,宁宴又说,“累了就歇会儿,我在旁边,有事可以来叫我。” 他转身要走,白卿卿赶紧拽住他,满怀歉意道,“我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记得自己是个侍从。” 宁宴眼角轻轻挑起,又去捏她的发髻,另一只手臂撑在门框上,自身的阴影将她全数笼罩在内,“那你可知,侍从,是要时时侍奉在身侧的?” 第203章 满意 宁宴背着光,从白卿卿的角度看他,他的脸比平日要更加邪恶几分。 尤其他故意用这种不怀好意的调调说话,那恶霸的气质浑然天成,让人望而生畏。 只不过白卿卿似乎已经习惯了,满眼的平静:“我知道的,我见过大哥和阿锐身边的侍从,我也可以。” 说着她就要跟着宁宴回去他的屋子,宁宴脸上的邪恶凝固了一瞬,也不撑墙了,抬手将她捞回来,推入屋中关上门。 第124章 门外,宁宴声音算不上多顺心,“好好待着,用饭了叫你。” 白卿卿听到宁宴离开的动静,这才转头又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当真是越看越惊奇,里面好些东西都不像是客栈会有的,她好奇了一会儿,也确实觉得累了,便在床上闭眼休息。 只是她也没敢睡多久,到了用饭时间有人过来请她去宁宴那里一块儿,跟着过去才发现饭菜已经摆上了。 白卿卿:“……” 她默然地在桌边坐下,看着桌上好些自己平日里爱吃的菜,又默默地抬头,悄声问,“这里能买到这些菜肴?” 旁边立着的管事听见了,脸上堆出笑容来:“能的能的,客人想吃什么本店都能弄来,可是这些不满意?那我让人换一桌……” “没有,满意的!” 白卿卿急急地解释,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动筷子。 宁宴挥了挥手,管事无声地退出去关上门,他敲了敲桌子,“愣着做什么?赶紧吃,出门在外最怕体弱多病,该吃吃该喝喝,身子无碍就是最大的帮忙。” 听他这么说,白卿卿哪儿敢耽搁,拿了筷子吃起来,东西入口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味道与我在宣城吃的相差无几,这间客栈好生厉害,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宁宴也动了筷子,漫不经心道,“也就那样吧,你喜欢就多吃点,吃完了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白卿卿埋头苦吃,一边吃一边余光观察宁宴,然后发现这人好像……不吃葱姜? 他面前一盘爆炝嫩肉片,他似乎还挺喜欢,但夹了几筷子都避不开葱姜之后,他就很少去夹了,其他他没怎么动的菜里,也大多都有葱姜。 白卿卿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滑嫩的鸡肉,想了想,将那碟子嫩肉片拿到自己面前。 过了一会儿,盘子又摆回到宁宴面前,里面的葱姜已经被挑干净了。 宁宴慢慢地抬起头,看到白卿卿朝他极快地笑了一下,笑完又埋头吃饭,似是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的模样。 很少有人知道宁宴不吃葱姜,毕竟有时候条件艰苦,抓来蛇鼠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身边的人看他好像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也没人察觉到这种不值一提的事。 宁宴也不是矫情的人,有葱姜他就不吃呗,一桌子菜总不会个个都吃不了,谁想白卿卿竟然这么容易就发现了,还给他挑了个干净。 宁宴嘴角弯出浅浅的笑痕,将那碟子嫩肉片吃得干干净净。 第204章 不一样 到了晚上,白卿卿回到自己的屋子,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发呆。 她一直都说自己可以,西南之行不怕艰辛,但说到底,这也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出远门。 且还不是寻常意义的出远门,身边谁都没有,不知前路如何,这样的情绪,她也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泄露。 白卿卿早早地洗漱上床,把自己裹成一颗球,不断在心里跟自己说,睡着就好,睡过去就不会东想西想了。 可心里杂乱的时候越发不易入眠,今日才刚离城,她就已经想家了…… 忽然,白卿卿听到隔壁似乎有什么动静,宁宴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他低沉的声音听不真切,只听得到嗡嗡的响声。 白卿卿裹着薄被蠕动着往里滚,贴在墙上,低低的声响让此刻的她觉得尤为踏实,想到似乎无所不能的宁宴就在隔壁,她僵硬的肩膀慢慢松塌下来,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第二日白卿卿醒来,刚梳洗完备房门就被人敲响,她以为是宁宴,急忙过去开门,结果拉开门却是个不认识的人。 来人面容和善,笑意温柔,见了她眼睛一亮,“你便是卿卿姑娘吧?我叫温江,是个大夫,你若不嫌弃唤我温大哥便是,宁宴在晨练,让我来同你说若是起了就先用饭,不必等他。” 白卿卿从善如流与他见了礼,“我不饿,还是等宁大人一块儿吧。” 温江笑了笑,“那也成,左右他也快了,既如此那我便同你说说话,边说边等吧。” 温江对白卿卿极度好奇,从知道这次西南之行要带上她开始,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本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宁宴一再破例,她是不是就是宁宴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例子里的小姑娘? 今日总算是见到,果然惊艳,虽然身上穿着寻常侍从的衣衫,不施粉黛,全无配饰,依然清丽脱俗,见之难忘。 “宁大人让我准备的东西都在马车上,我也不知姑娘家出门在外都要用到哪些,到时若缺什么你尽管来跟我说。” 白卿卿讶异,“这怎么行?宁大人让我什么都别带,免得路上累赘……” “那是他知道你没出过门,怕你准备的不适合路上用,因此都让我去置办了,并不是怕累赘的意思。” 温江笑眯眯地跟白卿卿解释,心里觉得这姑娘委实单纯,一点儿都不像宁宴说的那样娇气。 “我们之前也未曾与女子同行过,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若有了你也别忍着,但说无妨,这路上怕是要辛苦你一些,身边也没能带个伺候的人,怕是处处不便。” 白卿卿有些懵,这跟她之前想的不一样啊,她听到楼下有动静,走出去站在栏杆边往下看,齐刷刷一支十几人的精锐队伍,气势威严,宁宴站在最前头,似乎发现了她,抬起头不羁地招了下手,转身发号施令。 第125章 就见那些人动作齐整,快速去了别处待命。 白卿卿眨眨眼睛,她之前,是不是会错意了? 第205章 误会 白卿卿一直以为,去西南宁宴也是要藏匿行踪,不能叫人发现,因此路上只会有他们二人。 等宁宴换了身衣衫出现,白卿卿扯了扯他问,“那些人,是要跟我们一起去西南吗?” 一旁温江婉言道:“宁宴是奉命去西南办案,那是他麾下的鳞甲卫,都是他亲自一个个挑选出来的精锐亲信,有他们在你尽可放心。” “可是,你不是也要藏匿行踪,不叫人发现吗?你来接我出城的时候还做了伪装,还让我不要做声,别被守城的将士发现……” 那会儿的惊心动魄,白卿卿这会儿想起来都心跳加快。 温江疑惑地看向宁宴,“怎么会?昨日出城时已经跟守城的人打点妥当,不该再回盘问才是?” 宁宴的狐狸脸挂上无辜的表情,面对白卿卿疑惑很是理所当然:“不是你见天儿地提话本上的那些个故事,我就想着让你也感受感受,且你的行踪确实是要瞒住的没错啊。” 白卿卿:……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她之前一度紧张到不敢呼吸,生怕被人察觉,尤其宁宴周身的气质太过显眼,把她担心的哟……结果只是在逗自己玩儿? 白卿卿磨了磨牙:“可你说这一路上艰难险阻……” “是啊,比起在宣城歌舞升平,下人环绕的日子,难道不艰难?” 白卿卿默默地闭了闭眼睛,怪不得,爹娘对她和宁宴孤身去西南之事并没有多大反应,合着只有自己想多了。 宁宴兴味十足地欣赏她脸上变化多端的懊恼表情,手托着下颌,嘴角痞气地上扬,“你当真以为只你我二人?这一路上山高路远,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你也敢答应?” 白卿卿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倒是不怕的,虽然你也并非善人,但也不是坏人,我为什么不敢?” 温江在旁边瞧得有趣,他是头一次见不怕宁宴的女子,寻常女子在宁宴面前,饶是胆子再大也不免会神色僵硬,举止不自然,她却完全不会,明明也是个柔弱的性子,可真是奇了。 过了会儿又跑来一人,立在宁宴跟前行礼,“大人,鳞甲卫已准备妥当,随时可动身。” 他边说余光边去瞥白卿卿,见她看过来,憨实地一笑,“白姑娘好,我是牧曙,大人一定没跟你提过我,不过不要紧,我知道你的。” 牧曙与温江一样属于久仰白卿卿多时,今日总算是真正见着了,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敢跟他们去西南,可见胆子不小。 白卿卿一个早上都处在茫茫然的情绪里,吃过早饭后上了车,那马车也不是她出城时的那辆,变成了黑色俊气的大马车,里面宽敞舒服,白卿卿坐上去之后,宁宴也跟着进来,大马金刀地坐下。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身侧的侍从,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乖乖地待着就没事。” “可能会发生什么?我就是问问,想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白卿卿脸上有些羞涩,“我没出过远门,因此不大懂,不想再弄错了。” 第206章 麻烦 宁宴瞧见她懊恼的小表情,弯下腰朝白卿卿的方向靠过去,“真就这么放心我?与我两人,孤男寡女出门在外,你都不迟疑一下?” 虽说车厢宽敞,宁宴凑过去与白卿卿的距离也着实太近了些,白卿卿本能地想往后挪一挪,脊背却撞在了车厢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 宁宴嗤笑,“躲什么躲,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撞疼了?” 白卿卿疼的咧了下嘴,她素来怕疼,只也不想表现得太细皮嫩肉,强撑着摇头,“不疼。” 她缓缓地靠回去,回答宁宴的问题,“你肯带着我去西南,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就好像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儿了一样,我为何要迟疑?” “真话?” “比珍珠还要真!不过……” 白卿卿迟疑了一下,开始从身上往外掏银票,不过一小会儿功夫,车厢里多出厚厚一叠子银票来,让见多识广的宁宴大人也目瞪口呆片刻。 白卿卿对着那堆银票发愁,“我原先算着这些足够我们两人花用,挥金如土勉强也是够的,可是人太多的话,恐怕这些就……” 宁宴被她发愁的模样逗得笑出声,“你还打算包揽我鳞甲卫的花用?那确实是不够的,养一个鳞甲卫可不便宜,你这些……也就够养一两个吧。” “这么费银子呀?” 白卿卿吃惊地睁圆了眼睛,由衷感叹,“那他们肯定很厉害!” 这结论……也没毛病。 “那这些你先帮我收着,不够的以后我慢慢补给你。” 白卿卿将银票统统推到宁宴身侧,自信满满地保证:“我不会赖账的,我能自己赚银子。” 宁宴有点不明白她漂亮的小脑瓜里成日装的都是些什么,捏着她头上侍从的发髻来回晃了晃,“财不外露没听说过?你能不能长点心?这才刚出门你就把自己的家底透个底朝天,你是真不怕人财两失?” 白卿卿拽着自己衣服边边,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放我身上……太麻烦了。” 原先只以为他们就俩人,白卿卿怀揣重金本就心惊胆战,如今知晓原来这样戒备森严,她就想反正也是要花用的,不如都提前上交。 第126章 “你就收着吧,我也有留一些的,银票放我这儿不安全,万一我弄丢了怎么办。” 白卿卿又把银票往他面前推了推,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期待地看着他,宁宴磨了磨后槽牙,又撒娇!这丫头就是换了身侍从的衣服都还是娇气! “温江!” 很快温江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大人有事吩咐?” “喏,把这些收好。” “这是……” 宁宴皮笑肉不笑地朝白卿卿抬了抬下巴,“她带出门的身家,嫌麻烦不想自己管。” 白卿卿脸皮发红,快速瞪了宁宴一眼憨憨地朝温江傻笑,“麻烦温大哥了。” 温江回过神赶紧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成,那我就先收着。” 他进了车厢埋头收拾,耳朵却竖得老高,听到宁宴颇为不满的声音:“这就温大哥了?你倒是哥哥认得挺快,我呢?怎么还是宁大人?” 第207章 得习惯 白卿卿被宁宴阴阳怪气的语调弄得憋气,奈何温江还在,只能委婉地辩解:“我是您的侍从,当然得唤您大人,我得习惯了才成,才不会出错,难不成我还……” 她忍了忍,声音又小了点,“您就别总紧着这点发难。” 可宁宴素来也不是听人劝的,依旧很不满意,“那是在人前的身份,这会儿又没别人。” “别人”的温江感觉被针对了,但他就不想快些离开,心里抓心挠肺地好奇,这白卿卿难道之前都不叫“宁大人”?那叫什么? 需知从前也有人想要借着称呼与宁宴套近乎,把宁宴膈应的嘴一点儿不留情,生生把娇花似的小姑娘埋汰得羞愤欲死,啊啊啊啊好想知道啊! 温江开始一张一张地收拾银票,还每张都要展平捋顺了,边边角角都要对齐了才行,他一声不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企图能多待一会儿。 白卿卿被宁宴气死,“那我也得习惯呀,万一说漏嘴了让人察觉我的身份不是不好?我应当就把自己当做你的侍从,这样才不容易露出破绽。” 宁宴冷笑一声,“呵,我的侍从让我的人帮着管钱?” 温江后脖子一凉,宁宴咋又这样呢,咋总喜欢伤及无辜呢? 他赶忙抬头朝白卿卿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你别理他,这哪儿算什么啊。” 白卿卿脸比方才更红了,感激地朝温江拜了拜,气鼓鼓地扭头看向宁宴,“我不是让人帮着管,是拿来花用的!你讲不讲道理?” 宁宴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戳,她软嘟嘟的脸颊被戳出一个小坑来,“还敢瞪我,还敢说我不讲道理,你这侍从做的可比我这个大人还要厉害啊。” 白卿卿:“……” 她深吸一口气,躲开他的手指垂下头,贝齿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咬了咬,无法反驳,好憋屈。 温江瞧着想笑,没想到宁宴还有这种闲情逸致逗小姑娘玩,这种场景是他从来不曾想象过的,感觉有点可怕,温江忽然抖了一下,扭头对上宁宴的眼睛,心里一惊,三下五除二把银票全数整理好。 “那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对了,角落里那个青色包袱是给卿卿准备的,缺什么再叫我便是。” 温江一骨碌钻出去,他急着要找牧曙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 车厢里又只剩下宁宴和白卿卿二人,白卿卿憋屈过后,觉得宁宴所言甚是。 她好像做得也确实不像一个侍从,既然发现了问题所在,那就得好好改一改才行。 白卿卿一琢磨,身子跟着动了起来,去放水壶的暗格边摸了摸,“大人可要喝茶?” 察言观色地伺候人白卿卿虽然不会,但她有嘴可以问啊。 见宁宴兴致缺缺,白卿卿又去摸零食格子,发现里面竟然摆满了零嘴果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抛之脑后“大人可要吃点什么?这些……都挺好吃的。” 宁宴马车里以前从来不放这些个东西,他听着白卿卿一样一样给自己报名字,描述味道,询问他意愿,靠着软垫无声地勾了勾嘴角,“那行吧,你挑一样拿来。” 第208章 蠢蠢欲动 白卿卿将点心端过去,恭敬地在他身侧放好,脑子里心不在焉地回忆侍从还应该做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没发现宁宴动,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吃啊?” 宁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白卿卿呆了呆,忽而福至心灵,有些笨拙却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手,捏起一块点心举到宁宴嘴边,口中还像哄小孩子一样地说:“啊……” 宁宴:“……”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诚然白卿卿是一丝别样的念头都没有,能看得出她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真诚,努力想要做一个好侍从的心溢于言表。 但她这打算喂自己的举动,让宁宴实在是……想作妖的心蠢蠢欲动。 低头将点心含入口中,白卿卿的指尖似乎碰到了一点点温热,惊的她迅速收回手,抬眼余光去看宁宴的表情,见他全无异样,眼神都没往这边瞟,不由地松了口气,只是碰巧,可能是她太生疏才会碰到他嘴唇,下次自己要小心一些。 宁宴哪怕出行在路上也忙得很,送来他面前的密报消息接连不断,白卿卿安静地在旁边坐着,小心地不发出声音,不去打扰他,自己也拿了本书靠在窗口看。 第127章 宁宴处理完手里的事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小小一个倚靠在车窗边上,阳光从外面洒进来,一半洒在她手里的书上,一半洒在她的面庞,纤长的睫毛都像镶了一层金色的光,恬静安然。 所以裴凌舒总阴阳怪气地说他对白卿卿不一样,那能一样吗?能有几个女子让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心头烦躁被涤荡一空?更别说与白卿卿在一块儿时,总是能闻到她身上若隐若现的淡香,特别好闻。 宁宴初见她时就说过喜欢她身上的香气,并不是瞎说的。 “大人您忙完了?” 白卿卿注意到宁宴的举动,忙放下书过来,“可要用茶?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方才温大哥来说还有阵子才能到晚上落脚的地方,约莫是怕您饿着,不若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 “你可吃过了?” 白卿卿一愣,随即摇头:“我不饿,我一整日都在车里,不觉得饿。” 非但如此,她都觉得这趟行程与她想象中全然不一样,依她所想,那必然是昼伏夜出,风餐露宿,她的小身板恐怕撑不了几日,却不想这般轻松。 宁宴扫了那些点心一眼,“那些是温江给你准备的,我素来不爱吃点心,你若不吃放不了多久就该坏了。” “给我……准备的?” 白卿卿受宠若惊,“温大哥也太好了吧……” “所以你吃不吃?” “吃。” 旁人的心意白卿卿一丝一毫都不舍得浪费,怪不得这里头大多都是她爱吃的,连她家中常备的坚果都有。 白卿卿摸了摸果子又放下,转而去拿别的吃。 宁宴在旁边看她吃的香甜,顺手将食盒拿过去,摸出一颗坚果“咔嚓”一声,挑掉碎壳后朝白卿卿伸手,“手。” 白卿卿双手合拢伸过去,一颗完整的果肉落到她掌心。 第209章 舒坦 白卿卿捧着坚果慢慢地嚼,她吃完一颗宁宴就给她捏一颗,乐此不疲。 “大人,不用麻烦您的,怎么能让您给我剥坚果……” 白卿卿试图阻止,宁宴声音清脆地又捏开一颗,“让你吃就吃,我做什么还要你同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卿卿生气他怎么总能曲解别人的话,干脆不劝了,反正他愿意剥,那自己就吃嘛。 吃了好几颗宁宴才停手,“一次吃这些就差不多,坚果不易坏,明日再给你剥,我出去一趟。” 宁宴出了马车似乎是骑了马去了前头,白卿卿一人坐在车内,手边是还没吃完的坚果和点心,怔怔地发愣,到底谁是谁的侍从? …… 温江给白卿卿准备的行囊里该有的都有,特别是一些女子的物品齐全,他还隐晦地骄傲了一下,“我可是问了好些个姑娘家,不会有什么疏漏,大人第一回 让我给姑娘准备东西,我怎么着也得办得漂漂亮亮。” 有些连白卿卿都没有想到的,温江都给她准备了,白卿卿心生谢意,得知他虽然自己就是大夫,可晚上还是会睡不安稳,还要喝安神的汤药,于是送了宁神的香过去。 “我也不知管不管用,温大哥姑且先试一试。” 谁知第二日温江一早就兴冲冲地过来找她,睡饱餍足的眼睛放出光,“你那香忒好用了一些!我闻得出里头加了安神的药材,却没想到效果竟这样好,那香味也淡雅怡人,你是不知我汤药喝得有多辛苦!” 温江身为大夫,却极不喜欢喝药,每回说旁人说得头头是道,一轮到自己就找各种借口避开,如今自己不安睡的毛病可以不必喝药就能改善,可把他喜坏了,追着白卿卿问是怎么做到的。 白卿卿于是每日就有了事情做,与温江探讨尝试一些新奇的东西,温江精通药理,他的意见对白卿卿来说十分珍贵,不过几日白卿卿就将以往的香方做了些调整,重新制了些出来。 宁宴被纷沓而来的要务累得疲乏,单手撑着额头稍作休息,却若有若无地闻到一股陌生的香味,沉静清冽,让人忍不住将全身的筋骨都松懈下来。 他睁开眼,见白卿卿在车厢角落里放下一只小巧的香炉,又将他往外拉了拉,自己坐到他身后,宁宴正奇怪着,额角忽然被微凉的手指轻轻按住。 白卿卿的声音在他后方响起,“你闭一闭眼,我给你揉一揉提提神,爹娘和大哥说我的手法可好了。” 她声音软糯轻柔,宁宴从善如流地闭眼,一瞬间似乎沉浸在如水的淡香里,整个人随时能漂浮起来一样,额角不轻不重的按压揉捏,将他脑中的繁杂纷乱逐渐抚平,这一刻的宁宴,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舒坦。 白卿卿按好之后起身,刚想让开位置让宁宴坐回来,才走到他身侧就被他拉住手腕,一个不稳跌坐在了软垫上。 “大人?” 宁宴的眼睛依然闭着,没有说话,手却也没有松开。 第210章 好奇 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外面马蹄与车轮的声响,白卿卿看着宁宴平静的侧脸也没挣扎,主要是吧,他也没用力,大大的手就圈着自己的手腕,她知道宁宴不会伤了她,因此并不紧张,反而趁着他闭着眼睛,带着探寻的心思盯着他看。 白卿卿之前几乎没有这样近距离,认真仔细地观察过宁宴。 开玩笑谁敢啊?就宁宴那嘴,自己多看两眼还不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 第128章 此刻白卿卿仗着他不睁眼看了个过瘾,看得心里震惊,之前只觉得他有时候笑起来的模样像不怀好意的狐狸,可原来宁宴生得这样好。 闭着的眼睛是一条优美的弧度,眼尾上扬,睁开的时候凤眼的形状特别招眼。 上庭饱满线条利落,高挺的鼻梁一路直下,底下唇色浅淡,唇形薄薄的一片,瑶瑶跟自己说过,嘴唇薄的男子容易薄情,让她往后遇见了一定要小心。 但白卿卿却觉得宁宴的薄唇尤其适合他,这样一张脸,但凡他不是那么难以接近,宣城还有那些受追捧的公子哥儿什么事? 白卿卿看够了又低下头,目光落到宁宴圈着自己的手腕上,他的手是真的大,一对比之下,自己就跟个小鸡崽儿一样,稍一使劲就能给她掰断了。 皮肤颜色也相差甚远,跟自己相比,宁宴的手背颜色深许多,手背上鼓着一根根青色的血管,脉络分明。 白卿卿好奇地在自己手背上摸了摸,平平滑滑,啥也没有,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宁宴,嗯,还闭着眼,莫不是睡着了? 好奇心作祟,白卿卿的手指尖轻轻地碰上宁宴的手背,只敢快速摸了一下立刻收回去,心虚地在车厢里四处张望起来。 差别真的好大……这就是习武之人的手吗? 白卿卿视线游移着,冷不丁转回来与宁宴的对上,脚背都绷直了,“我就是好奇……” 她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又懊恼地恨不得将话吃回去,宁宴还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宁宴的嗓音比方才低沉了些许,“好奇,什么?” “没有,没什么……对了你抓着我做什么?” 白卿卿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试图转移话题。 宁宴将她的手拿起来,眼里染上一抹刻意的无奈,“没办法,我还抓着呢就敢动手摸我,若是不抓着,我岂不是要被吃干抹净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 白卿卿脸一下子涨红,急得都结巴了,“你不要乱说!我就、就好奇……我不是故意要你……是你先抓我的,我挣不开没事做才……” 总感觉好像解释不清楚了,她面红耳赤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宁宴乐了一阵也怕把人给逗急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了,“行了行了,我也不是个计较的,我这人大方得很,随便你摸,你想摸哪儿都行。” “啊啊啊啊我才没有要摸你……” 白卿卿的声音在温江探头进来的一瞬间凝固住,她想,这马车里怎么没有一条缝呢…… 第211章 山匪而已 温江与白卿卿对视的一刹那就觉得,完了,自己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时候进来。 他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努力保持住镇定的表情,“大人,前面出了点事儿。” “说。” 温江说探路的人来报,前头有一婢女拦路,说她家姑娘的商队被人劫了,生死未卜,想求他们帮忙将人救出来。 白卿卿听得心惊,被……劫了?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有人敢劫道?他们不怕王法吗?” 温江轻叹道,“亡命之徒眼里如何看得到王法?此地确实有一窝山匪,许久之前就听闻朝廷要派人围剿,只是因为某些缘故一直拖延至今,这条道渐渐就没人走了,可这里又确实是最快最好走的路,想来那姑娘的商队也是想抱着侥幸想赌一赌,不曾想……” 白卿卿无法理解,“究竟是何缘故要放任贼匪占山为王?以至于连行道都成了豪赌?” 路不就是给人走的吗?她不明白为何明明知道有山匪却还放任到如今,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说话间,那名婢女已经被带了过来,温江打开车门,那婢女哭诉的声音都泣着血,匍匐在地上使劲地磕头,“大人!求求您去救救我家姑娘吧,求您了!” 她额头已经破了,浑身的衣衫也凌乱不堪,发髻散乱,鞋也在路上跑掉了一只,可见是拼了命地逃了出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她才刚刚说了亲事,她正要回家里待嫁啊……求求大人们救救她吧……” 婢女的哭求声撕心裂肺,白卿卿心都揪了起来,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同情心不该左右宁宴的决定,随行这么多人的安危也都是宁宴一人在承担责任。 她只能安静地坐在车中,袖子里的手慢慢握成拳,祈祷那位姑娘能逢凶化吉。 宁宴问了那山匪出现的时间,再次回头嘱咐白卿卿待在车里别乱跑,看到她发白的小脸后,口气软化了一些,“别怕,山匪而已,你猜我为何会选这条道?” 宁宴是笑着离开的,白卿卿趴在车窗口,脑袋探出去目送他翻身上马,点了一些鳞甲卫消失在山林里。 车队原地停下,留下的护卫尽职尽责地忙碌着,白卿卿听着外面婢女无助的哭声,有心想下去安慰她,又记挂着宁宴的叮嘱。 好在温江过来帮了忙,把婢女从地上拉起来,招呼白卿卿一块儿帮着给她上药。 婢女的额上和脚底伤得最重,特别是脚底,磨出一道道血口,泥沙碎石跟血混在一块儿模糊成一片。 温江拿了水盆过来,白卿卿见婢女躲着不肯让他清理,在她身边蹲下,“那我来可以吗?” 婢女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松开了护着脚的手。 第129章 要将伤口里泥沙碎石都弄出来并不容易,白卿卿给她清理的时候,婢女疼得身子直哆嗦,她也仿佛感同身受,一边轻声安抚一边细细地给她弄干净,又敷上药用干净的布条裹起来。 第212章 别看 处理好伤之后,那婢女就安静地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光芒,白卿卿见状给她递了个饼子过去,“你别担心,我们大人可厉害了,一定可以救回你姑娘。” 那饼子婢女没有接,她像是被吓丢了魂魄,呆呆地抱着膝盖,半晌,才喃喃自语,“可就算救回来了,姑娘这辈子的名声也完了……” 女子被山匪劫走,哪怕有命活着回来,往后怕也只能活在他人指指点点和非议中,更有甚者为了保全家门清白被逼迫着自行了断。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白卿卿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只去香炉处换了安神的香,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着。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捱,又是这样让人心惊动魄的事,白卿卿看着天色渐沉,焦心的情绪忍不住泄露出来,她一遍一遍地问温江,“大人他们当真没事吗?山匪作恶多端手段残暴,大人带去的鳞甲卫够吗?这里毕竟是山匪的地盘,山里会不会设有陷阱?” 她脑子里可怕的想象让她的脸血色全无,温江急忙安慰她,“你别怕,咱大人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儿,这伙山匪早就在他的名单上了,战力如何,人数多少,山中藏着什么他一清二楚,兴许是因着要救人才会耽搁些时间,不过我算着应当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见温江满脸的镇定,白卿卿心底的恐慌才略减轻一些,却不肯从窗户里缩回头,睁着大大的眼睛往山林里张望,企图能看到宁宴的身影。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他们终于回来了。 宁宴从沉沉暮色中骑马归来,白卿卿跳下马车朝他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就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得脑门发蒙。 方才因着天色的缘故看不清晰,此刻跑近了,她才发现宁宴身上的衣甲上满是暗红色的痕迹,大片大片,将原来的颜色几乎全数遮盖。 白卿卿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宁宴受伤了?她哆嗦着伸手过去,想碰又怕碰到他伤口,声音都变了调,“这么多……血?” 宁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不是让你待在车上的吗?怎么下来了?你别乱碰,我身上不干净。” 那些败类的血肉怎么能让白卿卿沾染到? 他身后的牧曙上前一步,“你别担心,这些血不是大人的,是那些山匪的,大人无事。” 白卿卿颤巍巍地抬眼,目光恨不得透过衣甲证实牧曙的话,“真的吗?不是你的血,你没受伤?那太好了……” 她吓得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确认了宁宴无碍,这才问起那位姑娘来,“可救下了?她怕是吓坏了吧,人呢,是不是走得慢在后面?” 牧曙脸色微沉,朝旁边让开,几个鳞甲卫抬着一个盖了布的人过来,刚在地上放稳,那婢女就冲了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掀上面的布。 白卿卿瞥见从布下面垂出一截手臂,只那么一截,上面就布满了深深浅浅可怕的淤痕,布掀开的一瞬间,她的视线被一只带着血腥气的手遮住。 “别看,你受不住的……” 第213章 不公平 耳边响起婢女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如沉重粘稠的水要将人溺住。 白卿卿慢慢地握住宁宴的手,一点一点往下拉,她得看,才能知道这世上的疾苦到底有多残忍。 那位姑娘的模样映入白卿卿的眼瞳,她瞳孔急速收缩,哪怕宁宴又极快地重新将她的视线遮住,那一幕,已经如刀刻一样刺进她眼底。 身为人本能的反应刺激得白卿卿干呕起来,她忘了还抓着宁宴的手,手指尖用力地掐住,理智已经全然丧失,眼泪不受控制地不断渗出来。 身后宁宴轻轻给她顺气,可白卿卿什么也听不到,她仿佛能感觉得到那个姑娘的绝望和痛苦,整个人蜷缩成一颗虾米,不停地抽搐。 宁宴一把将她捞起横抱住,大步地往马车方向走去。 车门关上,白卿卿已经哭得快喘不过气来,她不明白,“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她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那个小姑娘本该顺顺利利地回到家中,开开心心地等着夫婿来娶她,她本该如花一样地盛开! “就因为她走了这条道……” 白卿卿死死地揪着宁宴的衣甲,指尖被尖利的甲片磨出伤口也浑然不觉,她心中只有滔天的愤怒,和对老天残忍的不解。 “那些人都该死,也确实,一个没留,这姑娘拼死放走她的侍女,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宁宴用自己的手指把甲片换下来给她抓着,他什么样凄惨的死状见得多了,只对白卿卿来说,确实是太过悚然,宁宴就一直抱着她直到她脱离昏睡过去都没有松开。 …… 白卿卿站在一片模糊的烟雾中,她耳朵里听到有人在哭,凄厉,绝望,她焦急地在雾里寻找声音的来源,可不管她如何努力,都只能听见声音,越来越悲痛,越来越微弱…… 白卿卿放开喉咙呼喊,她自己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这白色的烟雾像是困住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第130章 突然,从她面前的烟雾中钻出一个人来,狰狞地笑着,手指间挂着一片破碎的布料,闪着贪婪和恶毒的目光朝她伸过来。 “……醒醒。” 白卿卿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血丝密布,隐隐绰绰看到自己眼前真的有一只手,惊惧地放声尖叫起来。 宁宴知道她是做了噩梦,压住她不让她剧烈挣扎,“没事了,是梦,你睁开眼睛看仔细了,是我。” 纤弱的身子在他大掌下停止了挣扎,白卿卿缓缓抬起头,她在一间屋子里,身边除了宁宴,温江也在,手里还拿了一只碗,见自己看过来,语气温和地开口:“先把药喝了,安神的。” 是……梦。 白卿卿终于回过了神,可那只手伸向自己时滔天的恐惧,却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那是梦,却也不是梦,那个小姑娘感受到的绝望和痛苦必然比自己强烈百倍,千倍! 白卿卿双目失神,嘴唇上碰到个温热的东西才慢半拍地抬头,宁宴手里的勺子贴在她唇上,“张嘴。” 第214章 对不起 安神汤的味道微微带着些许苦涩,白卿卿默默地将一碗全数喝下,喝得直犯恶心也硬生生地吞回去。 “对不起。” 白卿卿掀开身上的薄被就想下床,被宁宴一下按住,“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是不是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白卿卿眉头皱着,很惭愧的模样,然而她眼睛里却全无神采,似一个魂魄还没回来的躯壳,急着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说过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没事了,真的,这会儿天还亮着我们还可以赶路,我这就……” 她试图从宁宴的臂弯里挣脱出来,温江瞧着心里难受,将药碗收拾了静悄悄地出了屋子,把门带上。 对白卿卿这样出身的女子来说,此事太过凶险恶心,便是因此一蹶不振一病不起都是寻常,可她竟是这样的反应,这姑娘比她看上去娇滴滴的模样要拥有更令人惊叹的韧劲。 屋子里,宁宴的手臂分毫未动,白卿卿察觉后抬眼去看他,忽而眼里浮出一丝惊恐,“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太没用了所以你后悔带着我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下回……” 她焦急的话还没说完,宁宴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的身体。 他身上的血腥味已经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卿卿给他做的那股冷肃的淡香,与他的体温融合后,成了只有宁宴一人才有的味道。 “你无需道歉,我也没后悔。” 宁宴的胸腔因为说话产生轻微的震动,刚好贴着白卿卿的耳朵,混合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定心锤一样,钻入她的血脉,抚平她全部的恐慌。 “剿杀了山匪一事也要报回去,这两日就在这里住下,那个姑娘已经让人帮着她的婢女安葬了,待她家里人得到消息,再将她接回去。” 宁宴顿了一下,按在白卿卿后脑勺的手掌轻轻动了动,掌心摩挲了几下她的发丝,“有我在,你不要害怕,不用勉强自己,我说了会带你去西南,再带你回宣城,就一定会做到。” 白卿卿从没听过宁宴这样温柔的语气,这样令人踏实,安心。 她从离开宣城那一刻,心都是悬着的,时时警醒自己,是因为宁宴好心才会带着她,西南之行才会变得如此容易,尤其是在见到那位姑娘的惨状,白卿卿全然崩溃。 “我只是怕,若我孤身去西南,是不是也有可能跟那位姑娘一般下场……” 白卿卿缓缓地闭上眼睛,没瞧见宁宴眼中倏然冷冽的光,“别多想,喝了药再睡一觉,我看着你睡。” 他让白卿卿重新躺下,就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纤细的手,宁宴闭了闭眼,抑制住往外涌的杀意。 也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白卿卿也可能会遭此毒手,宁宴心底的气血就跟控制不住了似的,传回宣城的消息他得重新再写一份,玄朝匪贼祸乱不可再耽搁! …… 第215章 想活 虽说得了宁宴的保证,白卿卿也不敢多娇弱。 她乖乖地喝药乖乖地休息,尽量让自己的精神恢复,然后去见了那个婢女。 婢女的状态比她差太多,失魂落魄地坐在窗边,不吃不喝,不走不动,宛若一个失去了生气的木偶娃娃。 见了白卿卿,她头才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去。 白卿卿去她身边坐下,“我听说,是你家姑娘拼了命助你逃出来的。” 全无动弹的婢女脸上毫无征兆地滑下两行泪,缺水干裂的嘴唇轻易被她咬破,滚出血珠子来。 “姑娘她说,还没死,总是要拼一拼……” 婢女抱着膝盖泣不成声,“她咬着簪子给我松绑,故意闹出动静,将人引了去……我不能辜负姑娘,我不敢停下来……” “你做得特别好,你家姑娘也是个勇敢决绝的女子。” “可她活不过来了……” 婢女咬着嘴唇呜呜地哭,“活不过来了,姑娘那么好的人,对谁都好,为什么好人却没有好报!” 白卿卿也想问,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只是没有人能回答她们。 “我也活不长了,等家里来了人,我就要去陪我家姑娘……” 第131章 白卿卿一惊,“你要寻死?” 婢女空洞的眼神从她身上略过,“你不是侍从,也不是婢女,是哪家姑娘吧,天生好命的人自然是不懂的,我家姑娘遭遇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要么杖毙,要么贱卖,总是要承受主家的愤怒。 白卿卿当真不懂,“为什么不能活着?你家姑娘一定想要你活着!” 她上辈子饮那杯毒酒之前,都替紫黛寻了退路,可后来从符逸的口中得知紫黛随她去了,白卿卿心痛不已,想必这位姑娘亦是如此。 “你的命是你家姑娘拼命救下的,只要你还活着,这世上就还有她的影子,她对你好,教你的东西,与你的相处,都是她留在这世上的痕迹,你死了难道她就能活过来了?” 婢女怔怔地看着白卿卿,含着泪的眼里似是浮现出点点光彩,可还来不及闪烁就灭了下去,“姑娘,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她像是崩塌了似的哭出声,“谁不怕死?可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啊……” “我有。” 白卿卿掷地有声,“只要你想活总是有法子的,只要想活!” 她身上还有些金叶子碎银子,一股脑都塞给婢女,“山匪作乱,你只当自己也死在其中,你一个人或许以后会很难,但是你想着你不是为了自己一人活,再难也要咬着牙活下去。” 死是这世上最可怕也最容易的,白卿卿深有体会,只要有哪怕一线生机都不该妥协。 她特意去问了牧曙,能不能将婢女也算在被山匪杀害的人里,牧曙应得爽快,“这有啥问题。” 虽然牧曙不明白,但他不想让仙女儿似的白卿卿发现自己不明白,所以就跑去宁宴面前丢人,“大人你说为啥呀?那丫头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第216章 向生 宁宴瞬息便明白了白卿卿的打算,但他什么也没做,默许她的举动,还动了动手帮那婢女做了个身份。 送婢女走的那日,宁宴站在楼上,看着白卿卿满脸严肃地一句句叮嘱那婢女,“一定要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日子还长着呢,你要带着你家姑娘的期许,认认真真地好好过活!” 那婢女满脸的泪,去给她家姑娘磕了三个头,又转身非要给白卿卿也磕三个,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去,可白卿卿硬生生给她指出一条路来。 宁宴靠在墙壁上,目光随着白卿卿的眼睛而动,一瞬间他忽然顿悟了。 难怪他从初见白卿卿起,就觉得这个女子与旁人不一样,难怪他总觉得她是特别的,并非因为她出众的容貌和性情,而是初初见到她时,她的那双眼睛里就闪动着自己似曾相识的光。 对活在世上这件事无比珍惜的光芒,那股打从心底扎根的生气,只有拥有同样执念的人才能察觉得到。 白卿卿的眼睛里就无时无刻不存在这样的光,对活着的感激和敬畏,一如从前被人踩在泥里也不肯闭眼睛的自己。 宁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那个婢女的身影,只有白卿卿纤细的身影久久地站在下面,像一株脆弱又顽强的花。 …… 宣城,宁宴于路上剿灭山匪一事在朝中传开,且他请求圣上重视玄朝匪患,匪患不除,百姓不得安宁,基业不得稳固。 皇上与众多朝臣共议,派出朝中武将领兵剿匪,此令一出,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甚至自发相送剿匪的队伍。 平亲王府府邸的书房里,符杨宏惬意地品了一口茶,眉眼间透出轻松。 “我早说过,宁宴此次西南之行就是走个过场,这不,途中还有闲情逸致与山匪动手,还闹这么一出,可不就是怕白跑一趟皇上怪罪,给自己添些功劳?” 他对面端坐着一人,“王爷所言甚是,只不过宁宴此人还是不得不防,虽然西南已经查无可查,可他的性子暴戾又刁钻狡猾,万一误打误撞弄到些什么……” “放心,西南骆忱那儿已经都安排好了,我自然是不想他消消停停走这一遭,只是他的鳞甲卫厉害得很,许是也只能给他添点堵,可惜了,皇上信任锦衣卫更甚你我,若能将宁宴除掉,锦衣卫必然元气大伤。” 符杨宏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腿,“他这一去西南,白家暂且还动不了,但是无妨,总是要回来的,西南什么都查不到,那就轮到咱们了,陈年烂谷子的事儿早些解决了才好。” 正说着话,外面隐隐传来嘈杂之声,符杨宏对面那人听了一耳朵,站起身摇了摇头,“你这府里也乱得很,我还是先走一步,你也好好收拾收拾家里这些烂摊子。” 符杨宏脸上浮出不耐之色,跟着出去让人去问了怎么回事,下人过来回话,“是王妃,在府里见着了周侧妃的弟弟,拦着人不让走呢。” 第217章 平复 符杨宏找过去的时候,王妃气焰正盛,将周思纯的弟弟骂到气得嘴唇直发抖,叫嚣着要去找符杨宏评理。 “你去啊!我不拦你,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给你评理!一个妾室的弟弟在外面打着我们平亲王府的名号耀武扬威,欺男霸女,这事儿他若敢偏袒你,我就敢告到朝堂上去!” 符杨宏心剧烈地梗了一下,险些没厥过去,他冲过去低声怒吼,“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王妃瞧见他铁青的脸色却是不怕的,她有底气,“你来得正好,他,在外面用平亲王府的名号招摇撞骗,险些搞出人命官司,正好被我给撞见了,他的差事还是你给谋的,这事你待如何?” 第132章 周思纯的弟弟一下子扑倒在符杨宏面前,“姐夫,我也、也不是有心的,就一时失手,你相信我,我往后会小心的。” 符杨宏血都涌上头了,气得一脚将人踹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再看向王妃时,眼中已经带上了浅浅的讨好,“这事儿说到底是咱们的家事,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王妃冷笑一声,“你把这种人当家人,可别带上我,就连周思纯都不待见的东西,你还要包庇他不成?” 符杨宏心头烦躁,他难道想?还不就是因为这人手段下作全无脑子好利用? 有些阴私之事他自己不好动手,都是让这人来做,若是缺了他这颗好用的棋,必然会麻烦许多。 奈何王妃丝毫不肯松口,她手里还当真握有证据,这个疯婆子未必做不出真去告发自己的事,符杨宏只得将气撒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身上。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想法子,我是帮不了你了!” “姐夫,姐夫你救救我,姐夫!” 王妃看着面前鸡飞狗跳的场面,心里痛快得很! 还是逸儿厉害!知道自己受委屈了,将证据送到她手里让她出气!逸儿说得对,自己从前就是太好说话太委曲求全了,才会让符杨宏一次次觉得她好欺负! 她有逸儿撑腰,必定要让符杨宏知道自己的厉害! 王妃没瞧见符杨宏背过身后眼里的戾气,趾高气昂地离开。 符杨宏让人将瘫在地上的蠢货拉出去,心里盘算着还有哪些可用之人,原本他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卷入其中,但若是必须要的话,也只能如此了。 符骁行事中规中矩,又死脑筋还是算了,倒是符逸,近来越发合他心意,会动脑子,又一点就通,要是他不那么听那个蠢妇的话就更好了! …… 等来了朝廷的回复,去往西南的队伍重新上路。 白卿卿瞧着与之前一般无二,看着精神很不错,说说笑笑,没有半点异常,似乎是从山匪一事里平复过来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并没有。 晚上休息的时候,她安息香用得量越来越大,怕被人发觉总是天不亮就将味道散出去,然而即便是这样,她能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她变得不敢睡觉了。 第218章 好法子 只要白卿卿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出现若有若无凄厉的哭声,眼前就会浮现那位姑娘凄惨的死状。 哪怕白卿卿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哪怕她自己也死过一次,可她也是头一回见到死人,还是这样的死状,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白卿卿不敢闭眼,熬得实在撑不住睡着了,也会被狰狞的噩梦惊醒,整夜整夜抱着被子等待天亮。 她也知道这不是个办法,但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宁宴的队伍。 然后,白卿卿发现了一个好法子。 白日里赶路的时候,宁宴有时候会回车里处理送来的消息,这时候白卿卿就发现自己敢合眼了。 宁宴的存在阻止了噩梦的侵袭,邪不胜正一样,虽然很扯,但是靠谱! 于是白卿卿特别珍惜这样的时间,但凡宁宴回到车上,她立刻进入准备睡觉的状态,争取让自己能多休息一下,哪怕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也好。 一两次之后,宁宴便察觉了,温江之前就与他提过这事儿,山匪一事对于女子而言过于可怕,必然会留下阴影,需多加关注才是。 奈何白卿卿表现得很是无畏,但终究还是藏不住。 宁宴放轻了手里的动作,目光落在已经蜷在角落闭上了眼睛的白卿卿身上,她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脸上透着倦色,双眼紧闭,连睡着的样子都是防备的。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被吓病的都有,按着常理该想法子让她收收惊,可宁宴知道白卿卿正是不想让人担心才苦苦忍着,这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心里有着她自己的坚持。 这日宁宴在车厢里待的时间很长,长到白卿卿不是惊醒的,而是自然地睁开眼睛,她都懵了一会儿,竟然没有做噩梦,不对,是宁宴竟然一直没离开? “醒了?正好,过来看看。” 白卿卿应声过去,宁宴手里是一张舆图,他指尖轻点在上面一处,“我们如今在这里,离西南尧都还有一段距离,后半程走水路会更近一些,不过近来水患频发,并不安全,因此会从这里绕路过去……” 宁宴讲得平静,白卿卿听得认真,这些爹爹也同她说过,但宁宴一边指一边说,更加清晰深刻。 “再走两日会抵达平洲,我在那儿还有一件事要先办,会停留个几日,也要补一些东西,你不介意吧?” 白卿卿一呆,赶忙道,“当然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那就好。” 宁宴一边将舆图收好一边说,“我是怕你心里急着去西南,因此先与你说一声。” “我没有那个意思,能顺路带着我一起我已经很感激了,我怎么会……” 她还没说完,下巴被宁宴捏住,后面的话卡了壳,呆呆地眨眼睛,怎么了? 宁宴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松手,“眼睛下面青了?趁着在平洲办事的时间好好休息,让人瞧见还以为我苛待侍从呢,对我名声有碍。” 白卿卿:“……” 她默默地点点头,没敢说就他还有这方面的名声?那不早人尽皆知了吗? 第133章 第219章 赶紧的 白卿卿知道要在平洲停留几日,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想着再怎么着也得趁机把自己的毛病给治好。 谁想当日晚上,到了就寝的时辰,宁宴却敲响了她的门。 白卿卿也没多想,以为他还有事要交代,开门把人放进来之后,就见宁宴踢了张凳子到床边,往那儿一坐,打开手里的书卷漫不经心道,“睡吧。” 白卿卿:“??”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宁宴自然流畅的举动,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你……在这儿我如何睡?” 宁宴抬头瞥了她一眼,“我不在这儿你就睡得着了?” 白卿卿瞬间了然,他发现了。 一阵懊恼袭上心头,白卿卿情绪低落下来,有些不安地喃喃道:“我就是,还没缓过来,但没关系,我过阵子就能好……” “没关系?就靠着白天在马车上闭那一会儿眼睛就能管用?那你未免也太小瞧了长途跋涉的可怕,真不想耽搁行程,就赶紧的。” 瞥见他眉头似是不耐地动了动,白卿卿立马去床上躺好,眼睛老老实实地闭上,一动不敢动。 她今日安息香还没来得及点上,倒是宁宴身上极淡的冷香会时隐时现,白卿卿还来不及想什么,连日的困倦便让她迅速沉入睡眠。 梦里,白卿卿又见到了那片无止无尽的白雾,可这一次她却没有听到哭声,没有见到可怕的身影,白卿卿知道自己在做梦,她看到自己手里抓着一片衣角,红色的,宁宴常穿的那身锦衣卫的官服,她梦里的自己忽然就胆大了起来。 有宁宴在,任凭什么妖魔鬼怪都要退避三舍,来一个送一个! 这一觉白卿卿睡得很沉,醒来沉重的身子也变得轻松了几分,她穿戴梳洗后出去,正想去看看宁宴晨练结束了没,却在转角处听到温江和牧曙说话的声音。 “你真不知道大人做什么去了?我见他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屋,莫不是又独自去解决什么宵小去了?” 牧曙困惑,“没有呀,这哪儿需要大人亲自动手,不过你这么一说……今儿没见大人早起练刀,我还怪不习惯的。” “没有就好,行,我也就问一下,我就怕他孤身去做什么弄的一身伤回来。” 温江摸了摸下巴,“奇怪,那他大半夜去做贼了不成?” 墙角后白卿卿怔在原地,她以为,自己睡着了宁宴就离开了,却是天快亮了才回去的吗? 他,守了自己一整晚? 白卿卿的震惊持续到了路上,宁宴发现她的目光再一次躲躲藏藏瞄到自己身上后,放下手里的纸迅速抬头,与她的目光撞了个结实。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我的美貌这么见不得人?” 白卿卿哭笑不得,“哪里有人这样夸自己?” “事实而已,盯着我做什么?” 已经被人抓包,白卿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她期期艾艾地往他身前挪了挪,“昨晚……你何时离开的?我睡得太快什么都不知道。” “你一打呼噜我就走了,难道还看着你一晚上不成?” 白卿卿急了,“我、我不打呼噜的!” 第220章 成就感 这是污蔑! 白卿卿的睡相特别好,紫黛说她都不爱翻身,有时候晚上担心自己还会特意来看她几次,她怎么可能会打呼噜! 宁宴表情欠欠的,半眯着眼睛:“那可说不好,你都睡着了哪里知道打不打呼噜?” “我……” 白卿卿居然找不到话反驳,卡壳了好半天才声音弱弱的试探问:“我真的……打呼噜了?” 莫非是自己太长时间没有休息好所以才? 她脸颊染上淡淡的薄红,还让宁宴瞧见了?感觉有些丢人。 宁宴在心里无奈叹息,怎么还这么单纯,说什么信什么?虽然也挺好,但这就让他很苦恼,忍不住想要逗着玩。 他想起白卿卿晚上睡着的样子,安静恬然,呼吸轻柔舒缓,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底宁静,可没过多久她眉间就不安起来,似是在梦里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宁宴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学着他印象里仅存的父母哄孩子的模样,手掌小心地落在被子上,神奇的是白卿卿的神色竟真的渐渐安稳了下来。 那一刻宁宴特别有成就感,是一种与完成了差事或是抓到了什么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于是他就在白卿卿的屋子里待了大半夜,只要她有梦魇的迹象就去哄一哄,乐此不疲。 被宁宴这么一打岔,白卿卿也不好再接着问,不管如何,她能安睡一夜都是宁宴的功劳,白卿卿十分想回报他的相助,越发用心地想照顾好他。 她如今已经十分像一个称职的侍从,习惯了与宁宴形影不离,他的心思也能慢慢地揣测到一些。 对此,温江很不能理解,私下找了她,“你别太惯着宁宴了,便是侍从也没必要事事都考虑周详,况且你又不是真的侍从,他这人脾气古怪,时好时坏的,还喜欢刁难人,你看着应付应付就好。” 白卿卿很认真地替宁宴辩解,“宁大人其实人很好的,他就是……不大会表达,他帮了我那么多,我很想能为他做点什么。” 温江头一回听见这么委婉的说辞,“不大会表达”?宁宴可太会表达了,就是太会了,有时才显得格外讨厌。 第134章 “那行,明日咱们就该到平洲了,到时候我陪你去逛逛,看看有什么缺的可以补一补。” 白卿卿闻言立刻道:“温大哥,等到了平洲,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此刻说也无妨。” “还是到了平洲再说吧。” 白卿卿想请他帮自己诊治一下病症,无法入睡的毛病太麻烦了,特别是这两日晚上,宁宴都会来找她,白卿卿心里的感激渐渐有了负担。 怎么能让宁宴为自己这样操心?太不应该了! …… 平洲是个不输宣城的城池,地处要塞,四通八达,因此富饶繁华得很。 白卿卿早有耳闻,没想到自己竟也能亲自见一见平洲的风采。 车队入城后直接在一个不起眼的客栈落脚,进去后又是别有洞天,后面一整个院落都是他们的,白卿卿看了惊奇,宁宴是怎么找到这些一个个特别的地方? 第221章 原来如此 也不怪白卿卿惊奇,她见识是不多,但寻常的常识也是有的,他们进了这家客栈之后,后院全无闲杂人等,客栈管事的更是有求必应,殷勤诚恳的态度便是知道宁宴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 白卿卿好奇得很,悄悄地去问了温江,温江没当一回事地说:“这儿的人与宁宴是旧识,到了这里你就不必担心什么,都是自己人。” 白卿卿于是对宁宴的钦佩更上一层楼,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无所不能。 知道要在这里停留几日,白卿卿心情稍稍放松下来,却也不敢懈怠,抓紧时间将自己的事情跟温江说了,“晚上用了安息香效用也并不大,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江闻言大惊,“这种事怎的不早些说?受了惊吓可大可小,你这无法入眠对身子伤害极大,万一出了什么事……” 他一边说一边立刻给白卿卿诊脉,眼里的紧张逐渐疑惑起来,“从脉象上看,似乎并不太严重?你这几日确实全然无法入眠?” 白卿卿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原本,是如此,只是也不知怎么的,宁大人在的时候就能睡得着,所以这几日晚上宁大人都会来我屋里,可此举实在不妥,我怎么能用宁大人的休息来换我的?所以就想趁着在平洲赶紧将这毛病治了。” 温江听得呆住,温润谦和的面庞上是木愣愣的错愕,半晌才回过神,倒吸一口气,“你说什么?他去你屋……不是,你怎么对他如此信任?那厮对你……也不是,我的意思是,确实不妥!” 温江心里翻江倒海,尤其看着面前白卿卿单纯无邪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积攒出一肚子想骂宁宴的话。 丫还有没有点廉耻?深更半夜往人小姑娘屋子里跑,也就仗着白卿卿相信他,敬仰他,是脸都不要了。 别说什么他是为了帮白卿卿,这事儿宁宴能有自己一个大夫管用?他就愣是憋着不说,偷偷摸摸美其名曰帮忙,温江气的脸都要歪了。 “往后再有这事儿你只管来找我,宁宴管什么用?” 温江磨了磨牙,语重心长道:“你也别总把宁宴当什么正人君子,什么事都相信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可记住了?” 白卿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可温江不是与宁宴十分亲近吗,怎么好像跟自己说的都不是宁宴的好话? 细细地问了白卿卿的情况,温江当下就用银针给她扎了几针,“你这是被吓着了,幸而还未出现耳鸣背痛的症状,扎几针再喝几日药应能缓解,再者最好是能散散心,这样吧,这几日我就陪你在平洲城逛逛。” 温江起针后稍作收拾就要拉白卿卿出门,白卿卿犹豫道,“可是,宁大人那边……” “不用管他,他那么大一个人离了你还不行了?你如今最要紧的是转换心情,旁的不必多想。” 温江本还奇怪宁宴为何好端端地忽然决定来平洲几日,牧曙都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事要办,现在他明白了,原来如此。 第222章 差远了 时间是最管用的伤药,这话什么时候都很有道理。 温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时候,恐怕表现还不如白卿卿,那会儿食不下咽,想起来就要作呕一阵,人都快虚脱了。 还是宁宴,一边嫌弃他没用一边拉着他去医馆,问自己不是要做个妙手神医悬壶济世吗?大夫哪里有怕死人的?他说他已经给自己打点好了,让他就吃住在医馆里,多见见伤痛病患,习惯了就好。 温江要不是虚弱无力真想捶爆宁宴的脑壳,这种没人情味的家伙他就不该有丝毫的指望。 可在医馆里的那几日,他竟真的慢慢转好起来,人是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强,哪怕身体残破也能活下来,那些眼中的生气还未消失的人,满心期待着大夫能救他们。 真正忙起来,便没有时间再虚弱下去,温江如今要做的,就是转移白卿卿的注意力,让她想起这世间并非只有令人恐惧的恶意。 温江领着白卿卿走在平洲的道上,“我从前来过这里一次,只不过来得匆忙,也未能好好领略平洲之美,这回总算是有机会弥补一番,听闻这里独有的仙桃醉十分有名,可想尝一尝?” 白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酒量不大好,宣城寻常的淡酒都喝不了两杯。” “那就更要试试了,酒量嘛,喝着喝着就能练上来,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宁宴,他喝酒也不行哈哈哈哈哈。” 第135章 温江表情十分猖狂,让他斯文的面容都变得些微扭曲,“你别看他整日不可一世,好似天下无敌的模样,别的我承认,可这酒量哈哈哈哈哈哈,比起我来可差远了。” “哦,这么说不对,是随便跟谁比都差远了哈哈哈哈哈。” 温江笑得停不下来,“所以他在外面滴酒不沾,旁人只道他是不近人情,不给人情面,实则他是不敢!就这么大的小酒杯,不用多,就一杯,他就能原形毕露,弱得很。” 白卿卿听得目瞪口呆,“真的吗?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那是他那张脸唬人,我跟你说,要是哪日他惹你不高兴了,你就骗他给他喝酒,只要能成功地让他喝下去,那你就算大仇得报了。” 温江不遗余力地给白卿卿洗脑,主要是他也想看热闹,自从宁宴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之后就几乎没有再碰过酒,没再见过他喝醉时的样子,啧,那多可惜啊。 然而白卿卿语气软绵绵的,“可是宁大人对我有恩,我哪里还要报什么仇?” 温江闻言叹气,那太可惜了…… 平洲比宣城小不了多少,城内一片繁华,各式各样的铺子酒楼热闹非凡,还有不少宣城见不到,只这里独有的东西,白卿卿逛着逛着心里的阴霾真渐渐淡了些。 走到街角的时候,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扑到她脚下。 “仙女姐姐,你行行好,救救我妹妹吧!” 白卿卿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这会儿身上穿的是侍从的衣服,怎么他还喊自己姐姐? 第223章 救人 小男孩身上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张小脸也灰扑扑,仰着头语气又急切又可怜,“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妹妹,她病得厉害就快不行了,姐姐求求您了。” 白卿卿被他拦着,又不好解释什么,“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她一边说一边去看温江,温江笑容和煦,“先问问,若真有难处,举手之劳也不是不能帮一帮。” 白卿卿松了口气,她心里是想帮的,这么大的孩子,又是为了妹妹,可她也担心自己的心软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既然温江这么说了,她才放心将小男孩拉起来。 “你妹妹病了?可瞧过大夫没有?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那小男孩先怔了一怔,似是没想到当真有人会耐心地询问他,他原以为能讨到一两个铜板就十分不错了。 他欣喜若狂,先猛地给白卿卿磕了两个头才肯爬起来,手背在眼睛上抹了抹,“我没有钱给妹妹请大夫,她已经昏昏沉沉了两日,只能喂得进水,我、我把我自己卖给你,求你救救她!” “你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妹妹吧。” 小男孩说他和妹妹的住处就在前面,他每日来这里的街头乞讨,怕妹妹害怕因此并不敢走远,等到了地方白卿卿才明白他为何会担心。 说是住处,却是一个藏在巷子里无人看管的破庙,这里的光景与平洲繁华的街道截然不同,似是将平洲所有的不堪都汇集到了这里。 在破庙外面几人就听见里面有人在抱怨,“这丫头是不是要死了?老大,可不能让她死在这里,不吉利,要不,趁她还有口气扔出去算了,也省得占地方。” 小男孩瞬间血红了眼睛冲进去,“你们谁敢动我妹妹!” “哟吼,臭小子今儿回来还挺早,怎么,讨到东西了?拿出来瞧瞧,我可告诉你,这破庙也不是平白让你们这两个小杂种住的。” 白卿卿走进去的时候,只见那孩子如同一只刺猬一样,尖刺竖立狠狠地瞪着一人,在他身后的地上,蜷缩着一团小小的人影,身上盖着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破布,一动不动。 她和温江的出现让破庙里的人都迟疑了,尤其是温江,虽瞧着文质彬彬,到底是宁宴身边的人,所谓近朱者赤,他想要唬人的时候那当真是妥妥地唬人。 温江皮笑肉不笑地在破庙里扫视一圈,小男孩对面的人立刻退进了阴影,生怕被他记住自己的样子。 “兰兰,兰兰?哥哥回来了,兰兰?” 小男孩轻声地唤着妹妹的名字,然而小姑娘并无反应,急得他眼泪都下来了,求救地抬头又要给白卿卿他们磕头。 温江蹲下身子,在小女孩额上探了探,又摸了摸她的脉搏,俯身将孩子抱起来,“烧得厉害,得赶紧去医馆。” 小孩子高热十分危险,温江抱着人就往外走,小男孩跟在他身后脸上浮现出戒备来,这人真的会帮他吗? 第224章 治愈 白卿卿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放心,他也是个大夫,你是个好哥哥,你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小男孩脸上的防备因为白卿卿的话消散,只觉得面前这个姐姐真真就是从天庭下凡的仙女,是专门来救他们兄妹的。 去医馆的路上,白卿卿知道了小男孩的名字,他叫长安,妹妹叫长兰,不知道姓是什么。 两人不知父母是谁,从记事起就相依为命,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乞丐怜惜他们,会照顾他们一些,只是老乞丐也死了,他们就连破庙都要被人赶出来了。 因为常年吃不饱,长安和长兰都比同龄的孩子要瘦矮许多,他说他不在乎,每日只希望妹妹能不挨饿,可是妹妹还是病了。 第136章 长安自责得恨不得给自己几拳头,白卿卿没有随意地安慰他,只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递过去,“你妹妹就只有你一个依靠,你可不能也倒下。” 长安一言不发地接过去低头猛啃,啃着啃着用袖子用力地擦了擦眼睛。 长兰的病症其实不严重,只是条件不好因此才会逐渐恶化陷入昏厥,温江带她去医馆也不是为了找大夫,直接抓药花钱让医馆的药童去煎了来喂下,又给长兰扎了几针,不多时,小姑娘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长安扑过去喜极而泣,小姑娘茫茫然的目光看了看四周,眼里渐渐转成惊恐,拽住长安的袖子声音细细的,“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在医馆,这两位贵人帮了我们,兰兰你好了吗?我喊你你不应我,可把我吓坏了。” 长兰怯生生的样子让人心疼,白卿卿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小姑娘惊的往她哥哥身后躲了躲,复又探出半个头,思量许久,才慢慢的,试探性地也弯起了嘴角。 白卿卿怦然心动,明明那么脆弱,明明只见过黑暗不堪,却依旧愿意相信和回应善意,她觉得自己被小姑娘一个怯怯的笑容给治愈了。 长安觉得妹妹醒了就是好了,被温江好好地教导了一番,想要长兰彻底好转还需好好将养,药钱他会给足,剩下的还得靠他们自己。 这对长安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多谢恩人,只要我妹妹好起来,我一定能照顾好她!” 白卿卿离开的时候又回头去看兄妹俩,因为温江给的银子充足,医馆还给小姑娘熬了米粥喝下,瞧着精神好了一些,与她哥哥正笑着说话,笑容里看不见世间的阴霾。 “我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坚强……” 白卿卿自嘲地笑笑,眼眸逐渐变的坚定,她怎么能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温江在一边没做声,心想白卿卿的年岁也并不大,在宣城寻常人家里,也还是承欢膝下的孩子而已,她已经是十分的坚强勇敢。 …… 当晚,白卿卿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宁宴的陪伴,“我不能太依赖你,我自己可以的。” 白卿卿懂事又诚恳,宁宴表面上很宽慰,一扭头就去了温江的屋子,佩刀往桌上一放,“你今儿带她做什么去了?” 第225章 想多了 温江身为一个大夫,十分注重养身之道,尤其是他的失眠之症得以缓解之后,更是每日到点就寝,宁宴来他屋里的时候,他已经在脱鞋子了。 看到宁宴大喇喇地进来,温江拿着鞋子僵在床边,“有啥事不能明儿早再说?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宁宴踢了一脚桌子,佩刀撞在桌面上发出响动,温江动作自然地把鞋重新穿上,“好像也不算太晚。” 坐到桌旁,温江十分坦然,“就带她去了街上逛逛,那不是她被山匪吓着了嘛,我就寻思着转移转移她注意力,脑子里不去想那事儿就能好些。” 他把今日的事情一说,提到救了俩小孩,“我瞧着卿卿挺受感触的,你别说,起先我以为她受不了这路上的折腾,但没想到她着实不错,一点儿没有你说的那样娇气。” 温江对白卿卿印象极好,呱呱呱一通说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你这大晚上的问这个做什么?” 瞅见宁宴冷漠的脸色,温江倏地福至心灵,“莫不是她不让你陪着了?” 宁宴抬了抬眼皮看他,温江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大约是屋里的光线昏暗,温江丝毫不觉得宁宴的表情有什么问题,“你说说你,卿卿出现不能入眠的症状你不让她来找我,你在那儿忙活个什么劲?陪她入睡,这合适吗?也就她无底线地相信你,那你也得替人姑娘家考虑考虑。” “她如今是我的侍从。” 温江:“……” 宁宴一点儿没觉得什么问题,“我陪着她她就能入睡,你行吗?” 温江嘴角抽抽,忍不住提高了嗓门,“是这个问题吗?你那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得把根结上解决了,才是正确的法子,难不成你还能一直陪着她?” 宁宴朝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温江也懒得跟他掰扯,“总之,我是大夫,听我的才是正理,卿卿也很努力想恢复,她骨子里有股韧劲,许是很快就能没事了。” 温江说完,看宁宴还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皱了皱眉,“还有事儿?” 宁宴随意地“嗯”了一声,开始说起别的事来,温江起先还能专注地听,听着听着他觉出不对劲,眼神逐渐开始涣散,“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你不能因为卿卿把你赶出来了你就来折腾我。” 宁宴语气淡然,“你想多了。” “我想多个屁!我还不了解你?你、你你……” 温江气得都结巴了,奈何他又打不过宁宴,破罐子破摔地脱了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你说任你说,他要睡觉! …… 第二日白卿卿见到温江的时候吓了一跳,“温大哥可是昨晚没睡好?怎的瞧着这般……没精神?” 温江眼睛下面两个黑黑的眼圈过于明显,冷不丁看到能吓人一跳。 温江没有灵魂地呵呵呵了两声,等见到了宁宴,眼睛里射出刀子一样的眼神,恨得直咬牙,这货凭什么还能神采奕奕的?这不公平! 第226章 对不起 第137章 在平洲停留的这两日,让白卿卿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温江每日给她扎针,又辅以汤药,再加上白卿卿自己的调整,她夜不能寐的毛病已经好得差不多。 再一日就要离开平洲,白卿卿帮着整理路上要用的东西,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 她出去一看,竟然是长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长安站在墙角的阴影里朝她招了招手,“我在平洲长大,整日走街串巷,因此才找得到,兰兰好一些了,她想见见你。” 白卿卿想起那个怯生生对她笑的小姑娘,不由地弯了弯嘴角,“那就太好了,不过给她诊治的人也不是我,我去叫温大哥。” “兰兰只想见你!” 长安语气有些焦急,“她有点怕年长的男子,她只想当面再跟你道声谢,你应当很快就要离开平洲了吧?她怕以后没机会了……” 长安祈求的目光让白卿卿动容,想着就只是见一面,于是应了他,跟着出了门。 “你和兰兰还住在那个庙里吗?兰兰身子还没好,住那儿多少不方便,我听闻平洲是设有慈幼局的,不若你们去那里,也能免受流离之苦。” 白卿卿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事儿,还去找了宁宴,担心长安和长兰入不了慈幼局细细地问了条件。 “你们不必担心,我可以帮你们进去,兰兰年纪小,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肯定是不行的,等你们年岁再大些,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再离开也是个法子。” 长安低着头走在前面,听着身后白卿卿的话,长久地不语,半天才低低地回了声谢谢。 白卿卿笑起来,“谢我做什么,你们兄妹俩生活不易却能相互扶持着,我看着都觉得钦佩,尤其是你身为兄长将妹妹保护得很好,是个小男子汉呢。” 她说着说着发现长安的脚步越来越慢,单薄瘦小的背影似乎在隐隐颤抖,不由担心地问,“怎么了?” 长安站在一条巷子口,慢慢地转过头,那双面对比他高大的人都毫不退缩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对不起。” 白卿卿愣住,她这才发现他们在一条小巷子口,而这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你在说什……” “哈哈哈哈哈,做得不错!” 白卿卿吓了一跳,扭头朝巷子里看去,从阴暗处慢慢走出来几个人,脸上笑容狰狞邪恶,其中一人手里还抓着个小小的身影。 长安朝他们怒吼,“人我带来了,放了兰兰!” “放心,我陈三向来说话算数,就是这死丫头咬了我两口,啧,真是可恶得很。” 他抬了抬手,身后那人松开手,长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边脸上明显肿了一圈,长安目眦欲裂将她拉到身后,“他们打你了?” 长兰却没理他,红着眼睛在哭,“你怎么能把人骗过来!她帮了我们,你怎么能这么做!” 白卿卿此刻已经被人围住,脑子里嗡嗡地鸣响,所以她是被长安给骗过来了? 第227章 不太糟糕 白卿卿怔怔地站在那儿,看上去像是已经吓懵了,全然没有了反抗能力的模样。 长兰肿着脸颊想要冲过来,却被长安拉住,拽着她的手臂往巷子外走。 白卿卿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陈三桀桀桀地怪笑,“是不是后悔帮那两个小兔崽子了?后悔也迟了,这世道,菩萨心肠可是没有什么好报的。” 他的眼睛毒蛇一样地盯着白卿卿清秀的脸,“我那日一见你就看出你是个女的,哪家千金这么有闲情逸致女扮男装出来寻乐子来了?那么有同情心,怎么也得同情同情咱们是不是?” 陈三的眼光素来毒辣,这小女娃娃心肠软,骗她都不用花什么心思,把那个短命丫头的医药费给付了,说明出手阔绰,这等肥羊他们怎么能放过? 原本想绑了换些银钱,如今仔细瞧过她的脸,陈三决定钱也要,人也要。 白卿卿默不作声,垂下的眼睛里是难过的,恩将仇报的结果让她十分难以接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似的。 “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 白卿卿闻言抬起头,脸上除了难过倒也没有其他剧烈的情绪,“害怕的,但也没有完全害怕,你们想怎么样?” 陈三心底浮出一丝丝微妙的异样,这丫头的反应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大一样?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外地来的,又孤身一人被骗到这儿,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想怎么样?那可就有的要说道说道了,这侍从的衣服穿着不好,不若先与我坦诚相待如何?” 他身后的人发出令人恶心的笑声,陈三一摇三晃地朝白卿卿走过来,只是还没走到跟前,身子往后闪开,一块儿石头砸在他刚刚站的地方。 白卿卿转头,眼睛慢慢地睁大。 长安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另一块石头,凶狠地盯着陈三的方向。 陈三往旁边唾了一口,“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还敢回来?” 长安绷着一张小脸,窜到白卿卿的身前将她挡在后面,背对着她声音嗡嗡的,“对不起,可我没办法,他们抓了兰兰,我已经让兰兰去叫人了,在这之前,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他们碰到你!” 他个头才刚到白卿卿的肩膀,背脊消瘦,却绷得紧紧的,攥着石头的手隐隐颤动着,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犹豫。 第138章 白卿卿抿着嘴唇,浅浅地笑了一下,所以她运气也不算太糟糕是不是? 长安的话让陈三暴跳如雷,手一挥,“既然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他身后的人上前,长安犹如狼崽子一样凶猛地扑过去,白卿卿转头往巷子口看了好几眼,又转回去担忧地看着长安。 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与几个成年人周旋哪里能不吃亏?就这么两下功夫,他的肚子就被踢了好几脚。 白卿卿急了,想先将长安拉回来,却不想引起了陈三的注意。 “别急,等料理了他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 第228章 错哪儿了 白卿卿被陈三的语气恶心得想吐,陈三却越发觉得她有意思,朝她走近过来。 “真以为能会有人赶得及来救你?这平洲的街巷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进来就容易迷路,你就别想了……可真是个美人,老子运气真好!” 陈三着迷地看着白卿卿的脸,越看越满意,伸手就想摸一摸她的脸。 下一瞬,他的手臂发出了“嘎嘣”的异响,眼瞳猛地睁大,人已经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白卿卿似乎还听见了骨头的脆响声。 她抬头看到了宁宴,诧异了一瞬,赶紧示意他去救长安,“快呀,会打坏的!” 宁宴不动声色地圈着她,“急什么,受点教训是应该的。” “他还是个孩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大人,宁宴……” 白卿卿拽着宁宴的袖子,急得都哼唧了,宁宴这才示意鳞甲卫去处理,自己拎着白卿卿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白卿卿可乖了,宁宴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先呱唧呱唧起来,“温大哥说鳞甲卫会跟着我我才敢的,我也不是什么都相信的。” 从一开始,白卿卿就知道她不会有事,温江说鳞甲卫会时刻护卫他们的安全,否则白卿卿绝对足不出户,不敢离开半步。 但她也没想到宁宴会亲自过来,“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已经办好了?” 宁宴侧脸看着冷冰冰的,白卿卿鼓了鼓脸也不吭声了,跟着回去了客栈。 进了屋,白卿卿坑着头不敢说话,一旁温江和牧曙见状,试探地过来想说情,“大人,卿卿也不是故意的,她心思单纯,总把人往好处想,往后她就知道不能轻易信人了。” 宁宴冷哼了一声,“她还没那么蠢,她知道有鳞甲卫才出去的。” 温江一乐,“聪明,那不就结了,你还板着个脸吓唬她?” 宁宴抿着嘴唇,想到那只伸向白卿卿的手他就会生出杀意,今日之事让他十分不痛快,那些人必死无疑,但他还是不痛快! 白卿卿往他身边挪了挪,语气软绵绵地道歉:“你别生气,是我的错。” 往后就算再有把握她也绝不做任何有风险的事,他们这又不是在宣城,宁宴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宁宴冷冷道:“错哪儿了?” “我不该轻信长安,不该跟他离开。” “你不是知道有鳞甲卫在,为什么不能?” 白卿卿:?? 她偷偷地去看温江一眼,宁宴这话什么意思?那是能还是不能啊? “看哪儿呢?自己的错还要问别人?” 白卿卿迅速收回目光,绞尽脑汁地想,“就、就算有鳞甲卫在,我也不该随便涉险,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她态度特别诚恳,结果宁宴越发不满意,“怎么,你是在怀疑鳞甲卫的能力?是觉得他们处理不了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卿卿大惊,“我没有这么想,那不是……在认错嘛……” 她的小脑袋有些派不上用场,“那我错在哪儿了?” 宁宴下巴微抬,“温江,你告诉她。” 温江:“啊?” 第229章 我知道了 被点到名的温江脸僵了僵,面对转过脸来看他的白卿卿温和地笑了笑,镇定自若地开口:“其实吧,也不算什么大错……” 温江疯狂地揣度宁宴的心思,确定这厮是掰扯不出来了所以要拉他下水,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你心中有分寸这很好,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又不失纯善之心,在如今这世道已是难得一见,只不过,若能再与我们知会一声就更好了。” 温江哪里不知道宁宴在犯什么病,虽然气得牙痒痒的,却还是打算帮他一帮,“你身份特殊,于此行十分要紧,谁都不希望你会出什么事,尤其是宁宴,他得知你独自出门气都没喘匀立时追了出去,就怕你会有个意外。” 白卿卿诧异地看向宁宴,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眼里渐渐露出愧疚来,宁大人竟这般担心自己?知道有鳞甲卫跟着还亲自追来……她当真是,有些鲁莽了。 “所以啊,今日之事错不在旁处,只望你日后能多依赖身边人一些,会更令人放心。” 温江语气如潺潺流水,沁人心扉,白卿卿受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往后我一定会多多注意。” 说完,她转向宁宴,细声细气地开口,“下回我一定事先问过你,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宁宴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得到白卿卿一个讨好的笑容,撇了撇嘴,“既如此,这回就算了,你心里知道了就好。” 旁边温江白眼都要翻上了天,拉着牧曙小声吐槽,“也太不要脸面了,就知道唬卿卿,实则心里还不知嘚瑟成什么样。” 第139章 牧曙摸了摸脑袋,“大人真生气了?可往日他若动了气,那都是直接动手泄愤的,怎的还跟卿卿姑娘掰扯错处,大人转性了?” 温江连他也瞪上了,“活该你跟着宁宴打光棍。” 牧曙:“……” 长安和长兰也被带到了客栈,长兰哭成了个泪人,然而此事是她兄长对不住白卿卿,她连求情都不敢,只能默默地抹着眼泪,跟在受了一顿狠打看着奄奄一息的哥哥身边。 有人将长安抬进来,长兰跪在旁边,细瘦的小身板还试图将哥哥挡住,“大人饶了我哥哥一回吧,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大人若要惩罚便惩罚我,我哥哥已经得到教训了……” 这两个孩子的凄惨模样丝毫没有让宁宴生出半点同情,白卿卿与他们只有恩没有仇,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该将白卿卿拉入其中。 宁宴冷肃的脸色让长兰瑟瑟发抖,她和哥哥是最后离开那条暗巷的,因此也亲眼看到那些穿着鳞甲的人是如何面不改色将陈三等人解决。 那些鲜血和尸首将她压得喘不上气,身子禁不住颤抖,一时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兰兰?” 白卿卿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过去扶住她,见她面色不对又急忙请温江帮忙,温江把了脉后解开针囊给她扎了几针,又将人平躺着放下来,“无碍,受惊过度,一会儿就能好。” 第230章 设身处地 长安长兰兄妹俩都躺下了,白卿卿余光瞅着宁宴的表情依旧凶神恶煞,忍不住想替他们俩求情。 然而刚张嘴就被宁宴堵了回去,“若无鳞甲卫跟着,你猜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白卿卿想了想,“那我定不会跟着去,我又不傻,长安虽是骗了我,可也是因为那些坏人用他妹妹威胁他,但他之后又回来了,便是想承担后果……” “有个屁用,不过是再搭进去一条命罢了。” 白卿卿:“……你别那么说嘛,他还是很有担当的,看他跑回来的时候我真的有感动到。” “呵,骗你的时候你感不感动?” 宁宴眼里的怒气丝毫未减,“敢算计他人就该想到后果,自己妹妹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 那些败类之徒毫无人性,白卿卿一旦落入他们手里,下场,恐怕比落到山匪手中好不了多少! 宁宴的杀意丝丝缕缕地钻出,长安敏锐地察觉,眼瞳因为恐惧而急速收缩,他知道今日怕是不得善了了,这些人对付陈三等人就如同对待小鸡崽子。 长安忍痛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地上用力磕头,“是我做得不对,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大人放过我妹妹,她是无辜的。” 宁宴嘴角勾出残忍的笑容,“你一条命怎么够?别人用你妹妹威胁你你便什么都能做,这等弱点,不如我帮你解决?” 长安浑身发抖,“不要,求大人不要伤害我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不肯我这么做的,是我,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放过兰兰,我怎么样都行!” 白卿卿也被宁宴的模样唬到,太像一个坏人,邪恶的气息简直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的。 不过她如今已经不怕了,“大人,你就别吓唬他们了。” 温江和牧曙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里的愕然,为何白卿卿会以为,宁宴是在吓唬人? 他是真的做得出来的,宁宴从不会因为犯错的是孩子就会心慈手软,否则,他也活不到今日,但很显然,白卿卿并不那么认为。 温江掌心捏出汗来,有心想劝白卿卿,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宁宴明显是真动怒了,这等情况,就连他都不敢贸然开口。 宁宴冷然的眼睛挪到白卿卿身上,“怎么,你还觉得他没错?” 白卿卿没由来地感觉到一股冷意,但她也没在意,认真道:“错是有的,可我也能够理解,若设身处地,有人拿你的性命威胁我,我怕是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所以我觉得凡事并非非黑即白,我原先并不懂,如今却是懂了一些。” 她话一说完,屋子里的冷意似乎没有再加剧的迹象,宁宴脸上的冰冷凝固住,随即出现微妙的变化,“嗯……这样啊……” 他慢慢地低下头,微薄的嘴唇抿出的弧度悄悄弯一些又赶紧绷直,又不由自主地想翘起,竟变成了怪异的抖动。 “你要这么说,好像,似乎也有些道理……” 第231章 学会了 温江眼睁睁看着宁宴浑身的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碍眼的憋笑。 他都震惊了,这真是他认识的宁宴?那么盛的怒气就这样简简单单平息了? 可千真万确的,宁宴脸上能看到笑容了,还是相当不值钱的那种。 宁宴清了清嗓子,“你的意思,我在你这儿跟他妹妹对他来说一样重要?” “比那还要重要,所以才会不计后果,但长安还能想着补救我觉得就已经……” “比那还要重要啊……” 宁宴觉得她后面的话不重要,翘着的脚小幅度地抖了起来,浑身有种欠兮兮的气质,装模作样地思忖片刻,“我想了一下,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对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人被拿来当做威胁,确实,是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白卿卿眨了眨眼睛,她刚刚说“无比”了吗?不过无妨,她觉得宁宴今日特别讲道理,“那,长安和长兰……” 第140章 “既然你给他们求了情,我也不好抓着不放,不过总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来人,把他们送去随云阁,若当真如你所说是个有担当的,往后兴许能成些事,若不能,那便怪不得谁了。” 长安整个人虚脱在地上,浑身上下一层粘腻的汗,这是,放过他们兄妹的意思了? 可是随云阁?是他知道的那个随云阁吗?那样传说中厉害的地方,这位大人随口就能将他们兄妹二人送进去?他今日能有命在到底是多大的运气! 有人将两兄妹抬下去,一旁牧曙兴冲冲地跟温江感叹,“我学到了!原来这么容易就能让大人消气?之前的军棍都白挨了!往后我也这么做,遇事就把大人夸得顶顶重要!” 温江目露慈爱,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肩,“以后你挨军棍的时候,我一定给你用最好的伤药。” 牧曙:“??” “就是可惜了,我没有什么治脑子的灵药,不然也一并给你用了。” 那是夸宁宴的事吗?那首先得是白卿卿来夸! 今日温江也算是开了眼,他一直知道宁宴对白卿卿是不同的,如今才看明白到底有多么不同,白卿卿一句话竟能影响到他的情绪,这样的程度,怕已经不仅仅是不同而已。 …… 长安和长兰被送走前,白卿卿去见了他们,两人面对她的时候满心愧疚,特别是长安,他甚至都不敢直视白卿卿的眼睛。 “去随云阁对你们来说是个机缘,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命运如此坎坷你们也熬过来了,往后更是要相互扶持,自己去争好日子。” 白卿卿心底对他们是钦佩的,也盼着他们好,“兰兰的病还未好透,这是温补的药,记得吃,别留下病根。” 长兰哭着不肯收,白卿卿硬塞过去,“别哭,这是好事。” 旁边长安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扎扎实实地给白卿卿磕了三个头,额头上的青紫更加明显,把白卿卿吓了一跳,忙把人拽起来,“做什么这是?” 长安红着眼圈,“我欠你一条命,我一辈子都记得,等我往后有了能耐,我必定会来找你还这条命!” 第232章 你不懂 白卿卿啼笑皆非,“我要你命做什么?” 然而长安是认真的,执着地问明了白卿卿的名字才肯带着长兰跟人离开,小小的背影莫名好似青竹一般坚韧。 第二日,宁宴的鳞甲卫队重新上路,白卿卿依旧还是那个白卿卿,却又好像不一样了。 她的症状已经缓解了,加之自身的意志,晚上已经不会睡不着,就是宁宴偶尔还会逗她,“若是又睡不着了你可以悄悄告诉我,我这人十分乐于助人。” 白卿卿觉得他是在笑话自己,跟温江闲聊的时候无奈地抱怨,“宁大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喜欢嘲笑人的性子太讨厌了,他要是不张嘴保准宣城爱慕他的女子能多十成!” 温江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怎么听白卿卿这话,好像还挺希望爱慕宁宴的女子多一些? 他呵呵地笑了两声,“谁说不是,他那张嘴着实气人得很!不过……我觉得他并非是笑话你,许是想关心你的情况。” 白卿卿坚决地摇头,“不可能,谁家关心人是这么关心的?温大哥你不必安慰我,我受得住的。” 温江急了:“我说的是真的,你就没觉得宁宴对你与旁人不一样吗?” 白卿卿思索了片刻,略有些为难道,“我与宁大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因此可能没觉得?” 不都一样吗?没差啊。 “当然不一样!” 温江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儿了,他与宁宴早年就相熟,对他的为人那是一清二楚,因此很明显地就能发现宁宴对白卿卿的特殊,但问题是白卿卿并不知晓。 那这怎么能让白卿卿发现宁宴的心意? 于是温江开始给白卿卿巨细无遗地描述宁宴是怎么对待别人的,说着说着白卿卿的脸色就迷糊了起来,茫然地问,“温大哥为何要跟我说宁大人的坏话?” 温江:“……” 他下意识想反驳来着,然而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没错? “可这就是宁宴的为人,所以他对你很不一样,你体会到了吗?” 白卿卿扑棱了眼睫毛,明显懵懂着又不想让温江失望,含含糊糊地点头,“懂了……” “不,你不懂。” 温江捏了捏鼻梁,头往外探了一眼,确定宁宴一时半刻回不来,坐直了身子,“我的意思很简单,我觉得宁宴喜欢你。” 白卿卿还在点头呢,闻言脖子一僵,表情都荒唐起来,“温大哥是在同我说笑吗?” “不,我认真的。” 温江态度十分真诚,“你信我,我对宁宴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肯定喜欢你没错。” 白卿卿:“……!” 见她脸色都变成了惊恐,温江循循善诱,“但你别怕,宁宴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虽然性格古怪惹人讨厌,但也不会强迫别人……” “不是,我没有怀疑宁大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怎么可能呢?” 这着实超出了白卿卿能理解的范畴,宁宴喜欢她?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在宣城都是横着走的大人,喜欢她? 第233章 累了 白卿卿被这个念头惊住,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行,连这种想法出现在她脑子里她都觉得是对宁宴的不尊重。 第141章 “温大哥你别跟我说笑了,我也并非是妄自菲薄,但这事儿,它就不可能。” 白卿卿甚至找不出宁宴会喜欢自己的理由,除了这张脸长得还行,但以宁宴的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我与宁大人认识以来,一直都是我在麻烦他,承他的恩情,他帮了我好几次忙,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 “这就对了,那你猜他为何会一次次帮你?” “因为宁大人乐善好施,他自己说的。” 温江嗤笑一声,“他?乐善好施?你信吗?” 白卿卿表情认真地点点头,“信的,宁大人确实是如此,面冷心软,这我是知道的。” 温江郁闷了,宁宴给白卿卿灌的是什么迷魂汤,这样扯的鬼话她都信?他忽然有种使不上劲的无力感,“罢了,我说他喜欢你这件事,也不是非要你信,只是你也别急着否认,这一路还长着呢,兴许慢慢你自己就能发现什么。” 他累了,就这样吧。 过不了一会儿宁宴进了马车,白卿卿立刻将凉好的茶汤递过去,又拿了扇子给他扇风,“饿不饿,车上还有在平洲买的点心,不是很甜,要不要吃?” 宁宴享受得很,“行吧。” 他吃着点心喝着茶,眼角余光瞥向温江,里头有不易察觉的得意,温江不是一直在女子中吃得开吗?怎么样,可没自己这种待遇吧? 如此不易察觉,温江都察觉了,眼角轻轻跳动,就让这货自生自灭吧,他累了。 …… 温江跟白卿卿说的话她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主要也是因为她留意观察了宁宴对自己的态度,那叫一个……毫不客气。 有时候说的话要换成其他人就能给气哭,也就白卿卿知道他说话就这调调才不往心里去。 每每这时,白卿卿都会不由自主地去看温江,眼神默默地询问,温大哥管这叫喜欢? 温江只能默默地挪开眼睛,那就当他胡说八道吧。 “跟你说话呢,你总看他做什么?” 白卿卿回过神,瞧见宁宴不满意的表情,暗暗叹了口气,“我听着呢,对了我与温大哥商讨之后新制出一味香,可用在治疗严重伤患时,令人神智迷乱不惧疼痛,比我从前自己捣鼓出来的要更加有效。” 宁宴闻言露出惊异之色,“当真?那倒是难得,若是真的恐怕用处极大。” 能得宁宴的夸奖白卿卿十分开心,忍不住跟他说起这香是如何配出来的,说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亮晶晶的光。 宁宴难得没有打断她,安静地一直坐着听她说,这种时候的白卿卿好像浑身都会发光一样,让人不忍心惊扰。 温江挪开的眼睛又挪了回来,目光在宁宴和白卿卿身上绕来绕去,他觉得自己没猜错啊。 宁宴那表情分明就是动心了,他从不曾这样看过别人,这还不叫喜欢? “你先去休息,温江留下。” 白卿卿心满意足地离开,温江以为宁宴要问什么要紧的事,却没想到他开口就是:“你最近,与白卿卿走得很近啊。” 第234章 反应大 “啊,对啊,这一路上不也就我跟她没什么事做,我跟你说卿卿着实聪明,才思敏捷,时常有不一样的想法,连我都收益斐然。” 温江对白卿卿满口夸赞,真心实意,宁宴手里玩着一个坠子,漫不经心道:“知道你素来擅与女子相处,但白卿卿不同于先前那些与你有来有往的女子你可知道?” 温江这才回过神一般反应过来,“不是,我跟卿卿,我们一直兄妹相称,你在担心什么?”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你无需反应这么大。” 温江都要跳起来了,“我反应大?你还讲不讲道理?” 他忽而顿住,茅塞顿开状,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你是不是嫉妒卿卿与我关系亲近?” 宁宴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屑,“我嫉妒你?她可是把我当做最重要的人,我需要嫉妒你?呵。” 温江翻了个白眼,“行,你最重要,但我可告诉你,凡事适可而止,不要仗着卿卿性子好就恃宠而骄,作天作地,喜欢一个人不是这么喜欢的。” 宁宴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温江也懒得与他掰扯,“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我走了,该休息了。” 他离开后,宁宴琢磨了一下温江的话,无聊地撇了撇嘴,怎么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喜欢白卿卿?根本没有的事,他们脑子是不是坏了? …… 这一路其实也并不太平。 宁宴在车里处理密报,白卿卿安静地陪在一旁看书,牧曙忽然来报,前方有情况。 宁宴抬头,起身过来将白卿卿身边的窗户关上,帘子拉下,“休息一会儿眼睛,累了就睡一觉。” 说完他便出了车厢,白卿卿耳朵贴在厢壁上,听见马蹄声渐行渐远,再远就听不真切了。 好像宁宴一走,整个车厢都变得空旷起来,白卿卿拽过一张小毯子把自己给围上,这样会让心脏跳得不那么快。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头一回她都没闹明白宁宴就已经去解决了干净,白卿卿是闻到了他们回来时身上的血腥味才如梦初醒。 宁宴也告诉过她,想要他命的人大有人在,如今他出门在外,有个什么意外合情合理,这样绝好的机会不容错过。 第142章 不过宁宴也让她不用担心,真要是他应付不了,会让人把她送去别处。 那会儿他说的轻描淡写,白卿卿一颗心却揪了起来,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让宁宴提起这种事都混不在意的模样? 把自己紧紧裹住,白卿卿闭着眼睛祈祷宁宴能够安然无恙,不是为了她的安危,单纯,是希望宁宴能够没事。 今日的时间似乎过的格外漫长,白卿卿在车里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外面有动静,心里忍不住一点一点慌起来。 平常这个时候应当已经解决了,今日为何迟迟未归?难道是对方使诈了?或是来的人多? 白卿卿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恨不得下车去看看情况,可又记着宁宴的叮嘱,只得在车里坐立难安。 各种可怕的猜想都在脑子里翻腾了一遍,终于,外头有了响动。 第235章 不严重 白卿卿猛地扑到车窗边往外看,确认了是宁宴的身影立刻打开车门跳下,朝着宁宴跑过去。 宁宴正在跟人交代什么,余光看到她跑过来,下意识地虚虚抬了抬手,结果白卿卿顿足在原地,眼睛盯着他的胳膊,脸色都变了。 宁宴的胳膊上绑着一根布条,上面沾染了红色的血迹,白卿卿脑子嗡嗡响,视线瞬间就模糊了,“你受伤了?” 宁宴瞥了一眼胳膊,不在意道:“破了点儿皮,也就温江大惊小怪非要绑上。” 白卿卿不信,那布条上那么多血,怎么可能就只是破了皮?她泪眼朦胧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宁宴扭头瞪了温江一眼。 无辜的温江上前一边安慰一边拉着白卿卿往回走,“真就是破了点皮,但宁宴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给他包扎他能毫不顾忌把伤越扯越大,没事的啊。” 过了会儿宁宴也回来了,身上的软甲换掉,手臂上的布条却还在,温江将布条解开要重新处理伤口,白卿卿在一边帮忙。 伤口完全露出来的时候,白卿卿眼睛都红了,这叫只破了点皮?分明就是利刃所致,都能瞧见里头的肉了! 新的血涌出来,温江清理过伤口后重新上药,又用干净的布包扎好,从始至终宁宴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样,除了脸色有些白,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 车外牧曙轻轻地敲了敲车窗,“大人,人已经确认放跑了。” 宁宴笑意更甚,转而看向白卿卿通红的眼睛,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我如今是伤患,要休养,你身为我的侍从恐怕要有的忙了。” 本是想逗她一下,怎知话说完白卿卿默不作声,只眼睛越发通红,小兔子一样,宁宴顿觉不妙,“啊,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温大哥,我要注意些什么?” 白卿卿没理宁宴认真地去问温江,温江将需要注意的一一交代,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那儿还有几个伤患要照顾,大人伤口处每日需要换药,就拜托你了。” 白卿卿大惊,“我?可我不知该怎么做。” “放心,很简单的,就像我方才那样,这伤确实不重,就是伤的地方不好,需要静养一阵子,因此你也要盯着他别让他乱动,最好哪儿都不要去就待在车里。” 温江又教了她一遍如何换药,借口还有其他人要诊治离开了马车。 白卿卿安静地收拾着东西,宁宴在旁边坐着,一时间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就见白卿卿手脚麻利地倒了杯茶递过来,只是仍然不说话。 宁宴用没伤的胳膊喝了茶,见她又要去忙别的,忍不住勾了勾她的衣摆,“就这么不愿意照顾我?看着挺不高兴啊。” 白卿卿背对着他,过了会儿,声音闷闷的,“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难过……” 她垂着脑袋动也不动,“若你不需要留下人保护我,也许就不会受伤,我在生我自己的气,没有不愿意照顾你。” 第236章 躲什么 宁宴心中微动,手上用了些力将白卿卿拉转过来一看,果不其然她眼里忍着泪,鼻尖都憋红了。 “真是水做的娃娃。” 他叹了口气,语气也不欠了,拇指从她眼下擦过,“我受伤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这伤……算了,往后你会知道的。” 宁宴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拿出一块素色的帕子来:“我就想着这帕子路上总会派上用场。” 白卿卿默不作声地接过去擦眼泪,擦完收好顺手调整了宁宴身后软枕的位置,让他倚着更舒服一些。 宁宴看得有趣,这姑娘哭归哭,却一样事儿不落,就是总埋怨她自己这点儿不好,得改。 他的伤口在右边胳膊上,按着温江的说法,那条胳膊就不能动弹,省得影响愈合的速度,因此有些事就变得不方便起来。 到了吃饭的时候,宁宴左手已经伸出去了,抬在筷子上方停住,眉间浮现出淡淡的懊恼之色,白卿卿将他的筷子拿起来,夹了菜递到他嘴边,一点儿没有犹豫的意思。 宁宴浅浅地笑了笑,“这多不好意思啊,也太麻烦你了。” 旁边温江和牧曙抽搐着脸颊看宁宴一边说一边张嘴的样子,受不了地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牧曙悄悄地表示疑惑,“大人左手不是没伤吗,他左手使得可好了,怎么还……” “闭嘴,吃你的饭,路上挨军棍我可救不了你。” 第143章 那边,宁宴享受着白卿卿的喂食,觉得甚是有趣,从前也见着旁人这么做过,他只觉得腻歪碍眼得很,手又不是断了还要别人喂食,多少有点毛病。 但这会儿他觉得,这种被人无微不至照顾的感觉还挺不错。 “行了,我再吃两个饼子,能用左手,你吃你的。” 宁宴也没嘚瑟太久,适可而止,白卿卿还不放心,被他催促着只好自己吃起来。 到了入夜,宁宴要更衣就寝,白卿卿又来了,手里端着他热水盆和伤药,“换了药再睡。” 宁宴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放下了东西行至自己面前,动手解他的衣带。 “等……” 宁宴伸手隔开她,眉毛惊异地上挑,“你要给我更衣?” “对啊,不脱衣服如何上药?你别动,我来就行。” 白卿卿满脸坦荡,又上前一步,结果宁宴莫名往后让开,她不解地抬头,“你躲什么?” 宁宴:……是啊,他躲什么? 白卿卿继续给他解衣带,宁宴低头,能看见她连睫毛都透着认真和专注,小心地将自己的袖子拉下来,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微微泛红的指尖圆润小巧,轻巧利落地去拆布条,伤口露出来后她明显呼吸滞了滞,却极迅速地用烫煮过的干净细布清理,明明害怕地咬紧了嘴唇,手却一点儿都不抖,又小心又谨慎,仿佛在对待易碎的宝物。 宁宴看着看着就似乎入了神,离开宣城也没多久,怎么她脸颊就瘦了不少?想来是平日吃的东西不合口味,得想法子补补。 第237章 你可明白? 宁宴不着痕迹地走神,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把白卿卿养得跟在宣城一样,没注意白卿卿已经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了。 “大人就寝吧,我该回去了。” 白卿卿转身想去端水盆,手腕被宁宴握住,她转过身,“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这儿没别人,你不需要叫我大人。” “……哦。” 白卿卿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然而宁宴拉住她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见她忽闪着眼睛等着,他摸了摸鼻子放开手,“有些睡不着。” 白卿卿秀眉隐隐焦急地皱起,“可是疼得厉害?是了,那么深的口子,自然是疼的。” 她眼里浮出感同身受的忧虑,“我从前碰破点皮夜里都疼得睡不着,阿娘就会陪着我跟我说说话,或是给我念书说故事,只是我也不知此番对你管不管用……” 宁宴无所谓的模样:“那就试试吧,兴许呢。” 白卿卿真就在床边搬了个凳子坐下,“说点什么呢?我原先是真不知道,不过是去一趟西南,竟然会这样不容易。” 在白卿卿的预想里,此行也不过就路上的吃穿用度艰难些,长途跋涉疲惫些,离开家人孤独些,却不曾想竟是要冒着这样大的生命危险。 宁宴淡淡道:“玄朝也才将将平定几年,离太平盛世颇有段距离,因此世道艰险不易,就这样依然有人心怀不轨想要搅乱安宁。” “我听我父兄说过,亦知晓朝堂风云诡谲,可我们白家何其无辜,爹爹从不与人结仇,却要成为他人的垫脚石,负屈含冤。” 白卿卿眸色锐利,双手紧紧地攥着小拳头,“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说着,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宁宴:“我也不知我到底能帮上多少忙,可若此行当真有所收获,大人,您能帮白家洗脱冤屈吗?” 宁宴侧着脸看她,尽管此时的白卿卿没有在宣城那样灿烂夺目,她脸上有着疲惫和憔悴,身上穿着侍从简素的衣衫,不施粉黛,全无饰品,可她那双眼睛在宁宴看来,就是世间最漂亮的宝物。 “若你不总是与我这么生分,我应当会的。” 白卿卿愣了一愣,微微低下头,“我总是觉得你对白家有恩,我便不能没规矩的直呼其名。” “但我并不介意,我不曾将你当做下属来看,你可明白?” 宁宴其实对称呼并不怎么在意,但莫名的,就是对白卿卿总是称呼他“大人”格外介怀,就是不喜欢。 “我知道了,宁宴,我以后就这么叫行吗?” 与“宴哥哥”这种说不出口的称呼相比,白卿卿更容易接受一些,甚至练习似的叫了好几遍,“宁宴,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宁宴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听着自己的名字从她唇齿中发出,轻轻软软,悦耳非常,连耳朵都痒了起来。 “行了,你也回去休息,说了会儿话我有些困意了。” 白卿卿这才起身走到门口,关门时轻声道,“若是夜里伤口疼了你就叫我,我能听见的。” 宁宴瞪她一眼,“好好睡觉,休息不好耽误了白日里照顾我得不偿失,听见了没有?” “……哦。” 她鼓了鼓脸关上门,门里宁宴无声地叹了口气,该不会,又在心里抱怨自己凶她了吧?他也没有那个意思啊,啧。 …… 第238章 分担 几日后,宣城,宁宴受伤的消息几经波折落到了平亲王手里。 他阅之大悦,“可是真的?那宁宴小儿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这么轻易就伤着了?莫不是做戏给我们看的?” “回王爷,千真万确,那宁宴仗着自己有些本事骄傲狂妄,身边有鳞甲卫不用偏要自己动手,他就是再厉害,也是不能以一敌十全身而退,探子回报他已经几日不曾从马车里出来过。” 第144章 “这么说,伤得还不轻?” “王爷,派出去的那些人手里的家伙都是淬了毒的,任凭他被传得神乎其神,到底也只是个肉体凡胎,又不比寻常人多几条命,这消息宁宴那儿瞒得很紧,可见是不想让人知晓。” 平亲王嘴角慢慢地勾起来,眉眼都舒展开,“宁宴此人素来自负好胜,以他的性子,也确实不会用此等法子设计,这么说来,此事果然是真的,天助我也,当真是天助我也!” 本以为他带着鳞甲卫,这一路都奈何不了他,谁知他竟自己作死受了伤,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放跑了,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平亲王忍不住喜形于色,“既是他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旁人,立刻传消息给西南,务必,将宁宴拦在西南境地之外。” “是。” “再有,让符逸来我这里一趟,有些事,也该让他知晓了。” 符杨宏颇为感叹地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子,待到见着了符逸,他脸色郑重,目光里透出几分唏嘘,“为父一直觉得你性子过于单纯,刚极易折,不懂变通,这些日子以来,却让我瞧见你长进不少,为父心中甚是安慰。” “儿子还有许多不足,盼着父亲能多指点。” 符逸乖顺的态度尤其让符杨宏满意,这才是他心里一直期盼着的孩子,“好好好,为父自当好好教导你,从前有些事情一直没有与你说,是怕你年纪轻不够稳重,如今也算时机到了。” 符逸表情微微诧异,却并不明显,似是极为信任符杨宏,可他心里却慢慢地沉下去。 白卿卿告诉他陷害白家一事是符杨宏所为后,他心底并非是全信的,然而他暗中留意之后却发现,似乎,由不得他不信,甚至还隐隐牵涉到当年凌彬羽将军通敌卖国一案。 符逸这段日子不断地洗刷着自己认知,从他的身世开始,到如今,他彻底厌恶了看似泼天富贵的王府,厌恶了那些虚伪阴暗的手段,他恨不得不管不顾地离开。 但他答应过白卿卿,他答应了要帮她。 从符杨宏口中,符逸听到了离谱却意料之中的事,也算是认证了他这段时日以来的努力。 符杨宏字字句句都是为了符家基业,为了符家后代,他不得不为之,他忍辱负重,机关算尽,独自一人负重前行,如今总算是有人可以与他一同分担。 符逸忍着心中作呕的不齿,适当的惊讶后,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心痛父亲受累,誓死继承父亲心愿的孝顺儿子。 “我竟不知父亲心里压着这样许多不能言说的愁苦,孩儿不孝,从前未能替父亲解忧,往后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儿子定会为了符家鞠躬尽瘁。” 符杨宏看着符逸坚毅的表情,心中如三伏天饮了冰水一般畅快,忍不住拍上了他的肩膀,“说得好,咱们父子连心,往后这玄朝大半,都会是符家的天下!” 第239章 你不懂 宁宴的伤在白卿卿悉心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温江对此十分感慨,抓着白卿卿诉苦自己曾经有多不容易。 “那厮本就是个不怕死的,身上时不时带伤乃是家常便饭,偏生他又从不听人劝告,我行我素惯了,我怎么叮嘱他都当耳旁风,怎么都不肯好好养伤,这回有你看着,可算是消停了。” 白卿卿觉得有必要为宁宴辩驳两句,“宁宴许也不是有心的,是他身负要职,免不了事多人忙,才没办法歇下来安心养伤,他其实很明事理。” “呵,那是他听你的话,你换个人试试?这几日闷在车里,要不是你在他早就憋不住开始折腾人了。” “应该不会吧,宁宴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温大哥对他成见太深了。” 温江小眼神都变得委屈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偏心他,句句都为他说话,也太护着了。” 白卿卿冤枉,“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宁宴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行事乖张,我哪里有偏心什么的……” “我瞧着就是”,温江靠近白卿卿,声音里夹杂着好奇和兴奋,“你是不是也喜欢上宁宴了?” 白卿卿:“!!” 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让温江叹了口气,“我就问问,你别紧张,看你这么护着他我就猜会不会……” “温大哥千万别再说这些了。” 白卿卿缓过气鼓了鼓脸,“也别再说什么宁宴喜欢我,若是让人听见会被误会的,宁宴位高权重,一举一动都被人紧盯着,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再者……我也不是不知道喜欢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宁宴对我并没有。” 前世她着了魔似的喜欢符逸,那是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他,只要能与他在一块儿,哪怕只是瞧见了一眼,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想尽法子想让他注意到自己,喜欢上自己,是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 虽然如今回想起来,只会觉得当时的自己愚蠢得让人震惊,但这种感觉是不会错的,宁宴对她……白卿卿说句不客气的,就好像在逗一只猫儿狗儿一样。 喜欢说起来也算是有,但只是觉得她有趣,偶尔起坏心眼还非要把她给逗急了才罢休,哪里算得上温江口中的喜欢? 温江觉得白卿卿认知有误,“宁宴与一般人不一样,自然表达喜欢也是不一样的,我跟你说啊……”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跟白卿卿掰扯,牧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卿卿,你在这儿啊,太好了,我给大人送药他不肯喝,你赶紧回去劝劝,再不喝药就要凉了。” 第145章 白卿卿一听立刻起身,“那我去看看,不喝药那怎么行……” 牧曙在温江身边坐下来:“大人也是奇怪,以前看他喝药跟喝水似的,根本就不当回事,怎么如今倒是不肯喝起来了?” “你不懂。” 温江眼神仿佛看破了红尘,“他现在不喝药,就会有人紧张,会有人哄着,能与从前比嘛?” 第240章 真的苦 白卿卿去了宁宴那里,宁宴正低头看着什么,手边放着药碗,一口未动。 她走过去摸了摸碗边,幸好还是热的,“怎么不喝药?温大哥说虽然你的伤已经在愈合了,可还是得注意着,尤其是汤药不能断,行路劳累,将养不当容易留下病根的。” 宁宴没有抬头,“好的差不多了,不耐烦喝这些苦兮兮的东西。” 白卿卿捧着碗来他身边,又拿来了蜜饯罐子,这是之前买来给她路上打发时间用的。 “良药苦口,再苦也比你身上的伤好的慢来的要好是不是?你喝完吃一颗蜜饯就不苦了。” “温江那小子定是故意的,给我开的药回回都难以下咽,明明给旁人的药都没有这些苦,我不喝,喝了就是着了他的道。” 宁宴也不是胡说,这事儿温江真干得出来,且他的伤到这会儿喝药也就是意思意思,不喝也无妨,温江一日三顿地让人给他煎药,分明就是故意的。 但白卿卿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宁宴多喝一碗药,伤就能多好一分。 见他如同置气一样不肯喝,白卿卿将碗凑到唇边,轻轻喝了一口,本想给他做个表率,让他知道药也没有多苦,结果才喝进嘴里她的脸色就绷不住了。 真、真的好苦! 比她之前喝得安神的汤药要苦涩个数倍的样子,白卿卿好看的小脸愁成了菊花,唇瓣忽然碰到一个东西,下意识地张开,蜜饯的甜味瞬间冲淡了口中的苦涩。 宁宴收回手指,将她手里的药碗拿过去,“是不是傻,什么药也敢随便喝?” 白卿卿嚼着蜜饯口齿不清地嘟囔,“我想试试,若我都能忍受你定然也能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苦……” 宁宴轻笑一声,见她脸上被苦出的委屈模样,勾了勾嘴角将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没动一下。 白卿卿看得一脸崇拜,“你不觉得苦吗?我从没喝过比这还难喝的药,你好厉害!” 她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宁宴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壮举一般,宁宴心里受用,脸上风轻云淡,“这算什么苦,我就是不耐烦每日都喝罢了。” 他刚说完,就见白卿卿拈了一颗蜜饯送到他唇边,“不怕苦也不表示喜欢吃苦,你吃一颗换换味道,很甜的。” 宁宴轻愣,垂下眼眸,她手里的蜜饯上沾着糖渍,看着就很甜。 旁人听见他说自己不怕苦,惊叹一下也就过去了,她却想着让自己尝到甜味。 宁宴喉结微微动了动,俯下头,轻轻将那颗蜜饯咬住,舌尖一卷含入口中。 白卿卿惊了一下,慌忙缩回手,“我,我把药碗先拿出去。” 出门之前,听到身后宁宴轻声的叹息,“真甜。” 白卿卿耳朵莫名地发热,逃也似的离开,紧紧地捏着指尖。 宁宴嘴里的蜜饯从左边换到右边,舌尖在嘴唇上轻舔过,舔到一丝丝糖粒,心满意足地咂咂嘴,温江爱给他开药就开吧,有病医病无病强身,也不错。 第241章 谁的好看? 宁宴每日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有时候白卿卿在旁边看着他都不敢上前打扰。 不过这日,宁宴主动让她来身边,“我这儿有两个消息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他递了封密信过去,白卿卿接过来看了几眼,脸色骤然紧张起来,“这是,平亲王给西南发的密信?” 宁宴身子往后靠在软枕上,眉眼皆是懒洋洋的闲散,“那老头从前藏得极好,寻不到他与西南有关系的任何蛛丝马迹,如今却是急着与西南联络,你猜是为什么?” 白卿卿就认真地思考,“我猜,定是他知道你要去西南查案,知道你的厉害心里慌乱才会如此。” 宁宴:“……”虽然也是事实,但白卿卿这样正经八百地说出来……有点爽。 “咳,原因在这儿。” 宁宴藏住嘴角的笑意,又递了封密信过去,白卿卿目光刚落上去就愣住了,“这是,符逸的字?” 宁宴眼中光芒微闪,“你对他的字迹这样熟悉?” “……认识而已。” 白卿卿没抬头将密信看完,有些恍然,“平亲王如今这般大胆行事,是因为知道了你受伤,想要一鼓作气对付你?” 她有些紧张,“他会不会派来更难缠的恶徒,还有西南那里……” “你怎么会一眼就认出符逸的字?” “啊?” 宁宴皱着眉拿着符逸的密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我瞧着也就那样,也没有多好看,你怎么记住的?他与你有过书信来往?” 白卿卿觉得现下最重要的问题并不在这儿才是,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先前有见过他的字迹,就记住了。” “那你可识得我的笔迹?” “我……似乎没怎么见过你写的字?” “你等等,我这里正好有。” 宁宴说着就要起身,被白卿卿一把薅住袖子拉着坐下来,“你伤还没好全不要乱动,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第146章 宁宴嘴角抿得直直的,“怎么不重要,难道我的字迹还比不过他的?” “这有什么好比的?” “你觉得他的字迹更好看?” 白卿卿无语凝噎,半晌叹了口气,“行吧,你说的字在哪儿我来拿。” 须臾后,白卿卿手里多了一本手抄的杂记,宁宴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余光却时不时地瞥过来,等着她慢慢翻看。 白卿卿此前确实没怎么注意宁宴的字迹,如今细细看来,他的字犹如他的人一样,不拘一格,锋芒显露,一笔一划都透着锐利的风骨。 “比起符逸,我的字如何?” 白卿卿抬起头,诚恳道,“相当漂亮,只不过符逸的字儒雅清隽,你的遒劲有力,本也不是同一风格,不好做比较。” 宁宴又拿了符逸的密信扫了两眼,不甚满意,“你倒是不偏不倚,两边都不得罪,如今你也见过了我的字,往后可能认出来?” 白卿卿:“……”她默默地不去接话,换了个问题,“可符逸怎么会特意给你送消息,告诉你平亲王的动向?他与你……” “你翻过来仔细瞧瞧,这信,是写给你的。” 第242章 这不一样 白卿卿闻言诧异地照做,才发现上面确实有她的名字。 宁宴不动声色道,“此人着实有意思得很,看起来当真是想帮你,我本以为即便是知晓自己的身世秘密,也会为着王府的富贵只当做不知,没成想他竟这样干脆。” 白卿卿想起符逸知晓身世后的模样,忍不住叹息,“他为人便是如此,是非黑白分得清楚明白,只可惜身世这般坎坷,想来如今在平亲王府里亦是如坐针毡。” “你还挺为他担心?他既是能知晓平亲王的动向,说明平亲王十分信任他,再如何也比你的处境要好。” 白卿卿眨了眨眼睛,“可我并不觉得我的处境艰难呀,若我一人独行去西南我定是没有心力担心旁人,这不是有你在吗,一路上才会平平顺顺。” 宁宴翘着的脚又开始小幅度地晃荡了,“这种话说一两回就成了,总这么夸我也没意思。”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那行吧,宁宴情绪看着轻快了不少,“虽然这个符逸送了消息过来,只是在尘埃落定之前依然不可尽信,毕竟平亲王养了他这么多年,若此案当真与平亲王有关,怕是牵扯甚大,他未必真能眼见平亲王定罪,因此看看就成。” 他随手将符逸的信放到一旁,又把杂记塞回到白卿卿手中,“空闲的时候看看这个,看完我那儿还有,就当打发时间了。” 白卿卿全无异议,况且宁宴手抄的杂记看起来更有一番滋味,有些地方他还加了批注,言词生动地将他桀骜的性子一展无遗,有趣得很。 白卿卿靠着宁宴的手抄一连度过数日,仿佛时间都没有那么漫长了。 宁宴胳膊的伤也终于好了,但他依然成日赖在车里,不似先前那样时不时出去转转,若无必要他甚至可以一整日都不下车。 白卿卿只以为是没有再遇上什么麻烦,但心里还是隐隐担心,宁宴为了不打草惊蛇,将平亲王的密信原封不动地又送了出去,之后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况,她甚至都不敢想象。 “不必担心,倘若真到了绝境,我已是安排好,牧曙会带着你先行一步离开,你别看牧曙有些木楞,本事还是很不错的。” 宁宴看出了白卿卿的担忧想要安慰她,结果遭到白卿卿的强烈拒绝,“不可以!牧曙既然很有本事,自然是要留下来帮你的,我虽然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也不想拖累你,我会努力让自己不碍事,若真到了穷途末路……” 她眼神变得十分认真,“你若是有事,我定也不独活,若非有你,我怕是都不能安然地走到这里。” 宁宴脸上淡淡的笑意慢慢收敛掉,似是被白卿卿的话震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与之前那个婢女可不是这么说的,只要能有一丝希望都想要活下去不是吗。” “我知道,可这不一样。” 白卿卿是怕死,是惜命,但她绝不会因为怕死,就做出独自逃命的举动。 第243章 他更重要 宁宴很难描述得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又有生气又有悸动,还有隐隐的不安和陌生的无措,复杂得很。 他试图想让白卿卿知道,他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她得听话,但白卿卿却像是认了死理,不管他怎么说就是不答应,“我虽为女儿身,也是知晓大义恩情,真到那个时候,你就什么都别管,若我出了事,我只求你能尽力帮白家洗脱冤屈。” 白卿卿认真的仿佛已经在交代身后事一样,她还记得符逸跟她说过,上辈子白家后来改判流放,便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呈交了父亲的血书,虽没有脱罪的证据,到底是放过了白家子嗣一条生路。 她听到这些的时候还并不知晓宁宴的身份,如今想来,早在上辈子,她就已经欠下了他的恩情。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自己的事当然要你自己去做,再说有我在,你能出什么事?” 宁宴不爱听她说的话,表情都不耐烦起来,“总之,这些你记在心里便是。”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卿卿见他神色,便也不再多提,但她觉得宁宴定是听进去了的,虽然这人看上去极难相处,但她知道,宁宴非常的可靠! 第147章 在她认真提前托付之后,白卿卿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一些,对待宁宴也更亲近热诚,有求必应,搞得宁宴反而怪不自在。 然而平静的日子在快靠近西南边境时,终于被打破。 白卿卿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乘坐的马车忽然摇晃起来,耳边能听到外面马的嘶鸣声。 她的心重重地沉下去,这是先前不曾出现的情况,之前那些恶徒根本没有靠近队伍的机会,鳞甲卫会将危险阻绝在周边。 宁宴的脸色也变了,打开车门匆匆下车,临走前还特意沉声叮嘱,“一会儿跟着牧曙走,他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我……” 白卿卿什么都还来不及说,车门已经被重新关上。 她心里突突地跳,为什么宁宴要让牧曙来带自己走?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危急情况? 隔着车厢都能听到杂乱可怕的动静,白卿卿掌心捏出了一手的汗,兵刃相接的声音让她心跳加剧,宁宴会不会有事?虽然他很是厉害,可万一来的人众多,他也没有三头六臂,若是再少了牧曙这一员大将…… 白卿卿瞬间有了决断,宁宴的命与自己的比起来,他的更重要! 她稳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伸手,缓缓地推开车门。 跑她可以自己跑,不必浪费一个牧曙来救她,若是没跑成,那也是她的命数。 从马车里出来,白卿卿看清了外面的情形,顿时腿有些发软,原本齐整的队伍已是乱成一团,鳞甲卫正奋力抵为数众多的亡命之徒,血肉尸首如此清晰可怕地在她眼前飞溅,那种真切的恐怖从骨子里钻出来。 但她掐住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猫着腰绕着躲开,她跟着宁宴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生存之道,迅速判断出鳞甲卫要将这些恶徒驱赶击退的方向,她则往反方向小心翼翼地挪动。 第244章 可后悔? 人在生死关头有时候会无端生出超乎寻常的能力,白卿卿当真做到了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悄无声息地潜入林中,随后心狂跳地拔腿飞奔。 她不想拖累任何人,只要安全地藏好,待到危险过了再回去就是了。 白卿卿在慌乱间也没有失去方向,她想着只要远离那些亡命之徒,应当就不会有事。 忽然,她耳朵似乎听见了有动静,身体本能地立刻找了个遮掩身形的地方猫着,屏息凝神一动不敢动。 很快,远远的果真听见了不甚清晰的声音,“别让宁宴跑了!快追!” “跑不了,那边就是山崖,他还中了毒,今日必死无疑!” 声音离得很远,隐隐绰绰不算真切,白卿卿却听得浑身的血都凉了,脑子里的理智崩断,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山崖的方向跑过去。 低矮的枝叶将她的手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白卿卿却浑然不觉,只恨自己怎么这样没用,跑得如此慢! 一阵劲风从她身后兜头袭来,白卿卿的腰被箍住,双脚都离开了地面,耳边只能听得到呼呼的风声。 她吓得险些晕过去,扭头却看到宁宴的脸,便再也顾不得什么,带着哭腔问,“你中毒了?伤在何处?你别管我你快跑,那些人往山崖的方向去了!” 宁宴抱着她步履轻松迅速,手里仿若无物,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跟着牧曙走吗?” “我自己跑来的,你先别管这些,你把我放下来赶紧跑,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白卿卿见他置若罔闻,心里越发着急,“你带着我跑不快的,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听我的,我……” “安静。” 宁宴嘴角忽然莫名翘了一下,目光看向不远处,“现在说这些也迟了。” 白卿卿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山崖边,她头晕目眩了一瞬,伸手抓紧宁宴的衣襟,“我不是告诉你他们往这边来了吗,你怎么还跑过来?” 宁宴将她放下,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林间,那里已经能见到有人追来的身影,他忽然侧过头,“让你乖乖听话偏不肯,这下好了,要与我做一对亡魂了,心里可后悔?” 白卿卿面色苍白,回头往山崖下望了一眼,顿时腿软,那山崖深不见底,只能看到一层白色迷雾,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我……若告诉他们我乃英国公嫡女,他们会不会转而来对付我,你能不能趁机杀出去博得一线生机?” 宁宴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头顶侍从的发髻揉得乱七八糟,“亏你想得出来,就算你这么说,他们也不会信,就算他们信了,也不会因为你放过我,解决掉我之后任凭你是谁,还能逃得掉?” 白卿卿眼眶通红,惊恐地看向从林间窜出的人影,个个杀气腾腾,穷凶极恶。 她只听到宁宴的声音,“不过你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被他们抓到?” 下一瞬,白卿卿腰间一紧,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落入宁宴怀中,一同坠下山崖。 第245章 安排 突然的急速下坠将白卿卿的恐惧放大到极致,她意识模糊的那一刻,脑子里只来得及冒出一个念头,啊,原来这辈子,她是坠崖死的啊,好像进步了呢…… 晕过去似乎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白卿卿的神智逐渐回笼,竟是呆愣了一会儿,她还活着? 第148章 她此刻趴在宁宴的背上,在密林里缓慢穿行,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林木,偶有阳光从叶间的隙缝照进来,给此地增添一些光亮,陌生的景象不真实得仿佛在梦里。 “醒了?再坚持一会儿,这里没有路你走不了。” 宁宴没回头,而是将手里拎着的一张网扔进路边一个洞里。 网? 白卿卿寻思着莫不是她晕过去了好几日?怎的与之前接不上了一样,“我们不是……从山崖上……” 她慢慢地睁大眼睛,语调都变了,“所以这都是你安排好的?” 怪不得,宁宴明知山崖边不安全却还是往那儿去了,那些人能将鳞甲卫缠住,兴许也是宁宴安排的,“你前些日子一步不出马车,莫不是那会儿就有盘算了?你想给平亲王送这次机会?” 宁宴胸腔轻轻震动起来,语气里带着笑意,“小脑袋倒是转得挺快,就是有时候不开窍,让你乖乖听话跟牧曙离开怎么就是不听,跟我一块儿跳崖有意思不?” “我不知道都是你的安排……” 白卿卿轻咬着嘴唇,声音变得懊恼,“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宁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不可闻地开口,“见到你的时候,我是有些高兴的……” 他原本十分不喜有人违背他的话,尤其这次计划耗时耗力,容不得半点差池,但他在看到白卿卿因为自己不要命地往山崖方向跑的时候,胸前里升腾出来的异样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竟有人这样地在意他,不顾生死,不遗余力地想要保护他,宁宴觉得很奇妙。 白卿卿默默地趴在他的背上,看到他后脖子出了一层汗,很不好意思地用袖子给他擦,“我是不是很重?要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你路上就吃那么点儿,能有多重,就快到了。”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处石壁前,石壁平整光滑,顶上陡峭,白卿卿赶紧从宁宴背上下来,仰头去看石壁,“你要来的就是这里?可是这……就是一块石壁啊?” “你绕到侧面去看。” 白卿卿依言绕去了侧面,又在宁宴的提示下才发现另有乾坤,侧面两块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壁当中有一条只供一人出入的缝隙,走进去跟着绕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竟是一处天然的石洞。 洞里高处侧边有光照进来,里面并不昏暗,且已有人事先来布置过,简单的一些用的东西都有,墙角还放了数个水袋和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干粮。 白卿卿震惊了,“你是打算在这里小住吗?是要迷惑平亲王,让他以为你已经死了吗?” 可是,好像,没有那个必要啊? 第246章 别怕 宁宴若是一早就做好了安排,为何还要在山崖下待着,这里既然能有人来布置,显然他是知晓如何离开的,那就去别处就好了呀,也免除了会被找到危险。 “你……宁宴!” 白卿卿刚想问他,就见他的身形忽然摇晃,一下子歪倒在石台边,手撑住才没有一头栽下去。 从高处透进来的光正好照在他的胳膊上,白卿卿眼瞳猛缩,他手臂上深色的衣衫在光线的照射下湿漉漉的! 她立刻过去扶住宁宴,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袖子掀开,不料已经与血水混杂在一起,伤口周围皮肤的颜色都不正常! “你真的中毒了?可是,可是这不是你计划好的吗?” 宁宴想冲着白卿卿惨白的小脸无所谓地笑一笑,可他的神志却已经开始逐渐涣散了。 “这毒,得中……放心,吃过药了,死不了……” 宁宴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你,能照顾好自己……吗?这里还算,安全,你……” 白卿卿脑子里乱糟糟的,宁宴的意思她明白,只有中毒落下山崖,才会哪怕找不到尸体也会让人相信他出了事,所以想要瞒过平亲王,这毒,他要中。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跟着宁宴一块儿坠崖,他就要一个人在这里忍受余毒的痛苦? “你别说话,这里有没有药?温江一定留了药是不是?还留了别的没有?你吃的药还有没有,需不需要继续吃?” 宁宴听着她心急如焚的语气,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别怕,我命,硬着呢……” 平亲王派来的人会用什么毒宁宴事先就知道,也吃了温江配的解药,但那毒性也是实实在在的,按着他原先的计划,足够他清醒着来到这里,接下来,就看他的命了。 他很喜欢赌命,会让他有种行走在刀锋的刺激,他也坚信自己的命硬,这种话他从小就天天听,天天听,他便干脆当了真。 只是在意识消散的那一瞬间,宁宴生出了悔意,该再设想得周全些,该再多考虑考虑,他毒发昏过去留白卿卿一人在这儿,她那性子该多害怕…… 白卿卿把失去了意识的宁宴扶在石台上躺平,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人声,除了宁宴和她,怕是再无活人。 宁宴的脸色非常难看,正常的血色都看不出一丝,曾经厉害到似乎无所不能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此刻虚弱地昏睡着,白卿卿用力掐了掐自己发麻的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那是绮月送她的,削金如泥的宝贝。 她拿着匕首慢慢靠近宁宴,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将他的袖子慢慢割开。 第149章 那衣袖浸透了鲜血,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是沉闷的,白卿卿想起他居然就这样还背着自己走了那么远,握着匕首的手就用力到泛出青白的颜色。 那伤口上方紧紧地扎着一道布条,看着已经简单处理过,白卿卿去堆放的物件儿那仔细地找,果然找到了需要的东西。 第247章 有我在 跟着宁宴认识温江之后,一路上白卿卿多多少少通晓了一些简单的医术,她细细地回忆起温江从前与她说过的话,将宁宴的伤口重新处理了,又敷上药包扎好。 石洞里所有的东西白卿卿也都清点了一遍,数量不多,却都是能用得上的,只是在里面她还看到了自己做的香。 那香也没有旁的功效,却是闻了能让人晕陶陶的,温江此前突发奇想给受伤的病人用过,竟真的能降低他们对疼痛的感知,就是这香很难做,统共也就只做出一点,都在这儿了。 白卿卿默默地将香放到手边,宁宴定是知晓他这次会很难熬,才会准备这些东西。 从前她只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是多么令人敬畏的存在,宣城里的人提到他无不小心谨慎,对他的态度那样的慎重,不敢得罪半分,就连她的父亲兄长亦是如此。 多少人羡慕眼红宁宴的地位,可白卿卿至此才明白,他是当真用命一步步走到的今日。 外头的光线渐渐暗下来,白卿卿只敢点一盏小灯,一整日的惊慌害怕将她折腾的精疲力尽,但宁宴不醒过来她根本不敢休息。 守着宁宴差不多到了后半夜,白卿卿再一次去检查宁宴情况的时候,惊觉他发起了热来。 白卿卿心里揪紧,“怎么会这么烫!” 高热来势汹汹,宁宴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都看得出红得不正常,脖子的青筋高高鼓起,喘息间的气息都烫手。 白卿卿迅速去用凉水浸湿布巾给他敷在额上,又用凉水擦拭他的手心,忍耐着心慌嘴里念念叨叨,“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不会让你烧成傻子的,一定不会……” 温江说过,发热的症状最是危险,一直不降下来极有可能伤了心智,这样的情况在玄朝很是寻常。 白卿卿只要湿布巾没那么凉了立刻换上新的,自己也不停歇地给他擦手擦脚降低热度,她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宁宴平安无事,要他至少能少受点罪…… …… 宁宴似乎一直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但他听不真切,只觉得那声音……还怪好听的,让他不想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唇上忽然一阵微凉,有湿润冰凉的液体滋润他的口腔,宁宴的眼皮奋力地抬出一条缝,眼前的景象影影绰绰,有人又解开了他手臂上的布,在给他上药。 意识一点点清晰起来,宁宴积攒了一些力气,才终于真正清醒过来。 “卿……卿。” 白卿卿低着头清理伤口,闻言只是木然地应声,“别动,快好了。” 宁宴有些诧异,她的声音怎的沙哑成这般样子? 清理,上药,包扎,一气呵成,熟练到仿佛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白卿卿做完后手习惯性地摸上他的头,木木地点了点,“没热,很好。” 宁宴看她样子十分不对劲,脸色看着甚至比自己这个伤患还要糟糕,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在她身子轻晃的时候,赶紧扶住她,眉头紧皱,“你有多久没有闭眼了?” 第248章 不困 白卿卿懵懵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下一瞬也皱起眉来,十分难受的样子,“你别吵,我头疼……” 宁宴张了张嘴真就压低了音量,“我晕过去了多久?” “唔……两天?三天?”白卿卿手按上太阳穴用力揉着,“我记不清了,不过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宁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白卿卿抬手的举动,让她的袖子往下滑落,细雪一样的手臂上竟然布满了青青紫紫,衬着她的皮肤格外狰狞。 “这是怎么搞的?” 宁宴一眼就分辨出是用力掐出来的痕迹,他眼瞳收缩,猛地又去将她另一条手臂的袖子往上拽,动作顿时僵在那里。 左手手臂上除了青紫的痕迹,还有一道利刃所致的伤,伤口并不深,但很新鲜,还在往外渗血。 白卿卿的困意在看到宁宴清醒后就浩浩荡荡地压了下来,她被拉着袖子有点不舒服,困到只能半眯着眼睛将手抽回来,声音含糊不清身子往下滑。 “困,不能睡,我聪明的,疼了就不想睡了,我还挑了好地方。” 她闭着眼睛脑子已经不做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开开合合的动作也越来越迟钝,“腿,不能伤,要走路,手也不行,胳膊,胳膊可以,左边,可以……” 白卿卿的声音消失,几乎是须臾间就睡熟了,宁宴单手抱着她,怔怔地坐了半晌,石洞里的情况一览无遗,他换下来的布条许是怕被人发现堆在一边没有烧掉,最角落里有一个小火堆的痕迹,旁边放着药罐,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的,尤其是他躺着的石台,收拾得干干净净。 宁宴翻看她手臂伤势的时候,发现她原本柔嫩的掌心都变得粗糙了许多,细看之下还有不少细小的伤口,头发也是随意盘成不碍事的模样,眼底下一片黑青色,微微往里凹陷。 一个花儿玉儿一样的人,生生累倒在自己怀里,宁宴小心地将她放下,放下的时候在她腰间摸到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却是自己给她的那块玉牌。 第150章 她一直随身带着。 宁宴坐在石台边,静静地看着白卿卿的睡颜,他天生命硬,都说与他走得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克死了。 有人跟他说过,这天底下,绝不会有人愿意以命待他,他没有那个命,孤独地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宁宴一度,也这样以为,只是即便是要孤独死去,他也要死在那些人仰望不到的地方!至于旁的,他不在乎。 可愿意以命相待的人,真的出现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白卿卿整整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仿佛灵魂被掏空,狠狠地睡了一觉也至多恢复了一半。 不过一半也很不错,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旁边的宁宴,条件反射地去摸他的头,发现不热后,伸出四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本正经地问,“这是几?” 第249章 厉害 宁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见白卿卿执着地一直举着手,眼里满含期待,轻轻吸了一口气,“四。” 白卿卿于是长长地舒出一大口气,“太好了,没傻,你都不知道你晕过去之后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热,摸着都烫手,我有多怕把你的脑子烧坏了,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她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口中念念有词,念完后才发现自己胳膊的袖子没了,当即睁大了眼睛,“我、我衣服怎么这样了?” 白卿卿左边胳膊刀伤的地方已经包扎好了,只是没有袖子的遮掩,手臂上被她自己掐出来的淤青更加显眼,看着怪可怕的。 宁宴给她递了水袋,又伸手将她手臂捞过去,手指在那些淤青上轻轻揉捏按压,“这都是你自己掐出来的?你也下得了手。” 白卿卿喝了几口水,精神又好了一些,“我怕自己睡着了嘛,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长时间不睡觉竟是这样的感觉,光靠意志力根本控制不住眼皮下垂,但我很聪明的,就想了法子。” 宁宴抬了抬眼看她,“就是掐自己?” 白卿卿还很骄傲地拍了下自己的腿,“对呀!我试了好几种法子,就这最管用,最能抵抗困意的就是疼痛,不过开始确实是挺管用,后来渐渐的也不行了,掐出来的疼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我就想,要是能一直疼我肯定就不会睡着。” 宁宴垂眸,眼睛从她明亮灿烂的脸上挪开,他不懂,宣城贵女,金尊玉贵地养大,生平第一次出远门,如今浑身伤痕,在山崖底这个荒凉的石洞里,脸上像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身着粗麻男衫,吃着干饼凉水,为什么她还能笑得这样单纯坦然。 白卿卿只觉得此番经历是她人生两辈子最最惊险,最最不可思议的,她克制不住想要跟宁宴分享她的感受。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我也有认真地思考过,斟酌再三才选了这个地方,轻轻地割了一个小口子,既不影响照顾你又能时时压制住困意,我是不是有点厉害?” 白卿卿身后就差晃动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了,黑亮的眼珠子闪着期待的光,脸上写了两个大大的字,“夸我”。 宁宴换了条胳膊给她揉,漫不经心道,“嗯,是有点厉害,比我见过的女子都要有勇有谋。” 白卿卿脸上的笑容咧得都晃眼,抑制不住发出“嘿嘿嘿嘿”意味不明的笑声。 被宁宴肯定了呢,她还是有点用的是不是?嘿嘿嘿。 “你呢?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在石洞里找到了药,只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对症的,不过给你喂过几次后就真的不烧了,就是一直没醒过来,我还担心来着?我睡的时候你单手肯定不方便换药……哎呀你别揉了,你手臂不能用力。” 白卿卿灵活地将手臂挣脱出来,跪在石台上一把薅过宁宴的胳膊就去查看他的伤。 看到果然没有换药,脸都气鼓了,“我就知道,你这人能不能多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 第250章 很快回来 白卿卿一边动作麻利地换药一边念叨,“温江都跟我说了,你对自己忒不在意,有时候要不是他发现了,你都不告诉他受了伤,你怎么能这样!” 宁宴低头看她,目光在她的手臂上瞥过一眼,“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也能说我?” “我这能一样吗?你别想岔开话头,你谋算得那样周密,许是从出城前就已经盘算着今日了,连平亲王那么老奸巨猾许是都会上你的套,为何你就没想出个更稳妥的脱身法子?我若没与你一道来此处,你就真要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全凭天意?” 白卿卿包扎好开始想起跟他算账,“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万一毒性比你想象中更加厉害呢?让你坚持不到石洞怎么办?就算坚持到了,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 她是亲眼见过宁宴是如何熬过来的,一想到他孤零零地躺在这里生死不明的画面,白卿卿就很生气! 宁宴在她脸颊上掐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满意,好像瘦了。 “我心里有数,再者,我也没那么容易死,外头不是还有人叫我不死恶鬼,有九条命吗?” “那都是瞎说的!人哪里有死不掉的?就那么一口气,没了就真的没了,都是肉体凡胎,你还能当真了?” 白卿卿气得恨不得敲他的脑壳,她就是因为死过,才知道死有多轻易,一杯毒酒,一柄匕首,都能让一个活人在须臾间断气,他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51章 “就当我瞎说吧,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我已无大碍,还是尽早离开这里。” 宁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给她,“我出去看看情况,你换好了在这里等我。” 白卿卿没接,疑惑地看着那衣衫,“为何是女子的穿着?我不是你的侍从吗?” “平亲王怕是已经知晓我身边有个秀气清俊的侍从,你穿了侍从的衣衫也很惹眼,倒不如做回女子装束,我身边跟着个女子,没人会往我的身份上想。” 宁宴放下衣衫出了石洞,白卿卿换到一半才想起来,可是自己之前清点过石洞里的东西,并没有发现女子的衣衫,他从哪里搞来的? 宁宴给她的衣衫乃是寻常人家小姑娘的着装,秀气舒适为主,白卿卿将头发重新梳过,再出现在宁宴面前时,活脱脱一个邻家标致的小妹妹。 “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出去一趟,你且在这里休息。” 白卿卿有点想问他去做什么,但还是乖巧地没问出口,只点了点头,“那,你早些回来。” 她一个人,有点怕。 宁宴于是折回来,不太熟练地将自己要做的事告诉她,在她昏睡的时候,他手下的人弄了两具尸首过来,他要给他们换上他们的衣衫,再做得像一些…… “是怕吓着你才让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好。” 宁宴离开石洞,白卿卿耳朵里安静得甚至有些耳鸣,抬眼四处望去,好像才发现这个石洞竟如此清冷逼仄,明明宁宴在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过。 第251章 好看 白卿卿将石洞整理了一番之后宁宴便回来了,身上带了一身寒气,一眼就看出他清洗过。 白卿卿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你疯了!你身上还有伤!” “我注意着呢,伤口没碰水,你怎么又去侍弄这些,放着会有人来处理的。” 白卿卿不信他的话,非要亲自检查了,确定伤口确实没有湿脸色才算好一点,“我这些日子什么没见过,你不必为了顾及我的感受额外做什么,我知道你做的事都是必要的。”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宁宴定是怕吓到她,才会弄完尸体去清理干净,白卿卿感激他的体贴,却更担心他的身体。 “我是自己觉得不舒服。” 宁宴盯着白卿卿看了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个簪子来给她戴上,“你且先忍耐一下,待到离开山崖底,我再重新给你找好看的衣裙首饰。” “不用,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白卿卿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弯弯着眼睛笑起来抬头问宁宴,“好看吗?” “好看。” 白卿卿于是笑得更甜了,好看就好,她其实还是爱漂亮的。 宁宴一直看着她,看到白卿卿都有些不自在地问,“不是说要尽快离开这里吗?” “嗯,走吧。” 出了石洞,外面仍然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密林,宁宴在白卿卿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可是你的伤……” “无妨,我可以一只手使劲,你自己无法在这里行走,耽误了时间反而不好。” 白卿卿闻言也就没有再坚持,听话地伏上了他的背。 在这里穿行对于宁宴来说易如反掌,白卿卿在心里忍不住懊恼,当时看到宁宴背着自己满脖子生汗的时候怎么就没察觉出异样来? 也不知行了多久,宁宴背着她来到一处山崖底下才将她放下来,“这里是进出山崖唯一的路,也是我许久之前无意间发现的,十分隐蔽不为人知,这次知道此处在去西南的路上便想着能用上一用,平亲王的人想要从别处下到崖底,就算能做到,也定然耗时耗力。” 白卿卿顺着他的话看过去,下意识地往宁宴身边靠了靠,“你说的路……是那条缝?” 相比于山崖,说它是条缝都是抬举它了,最多也就一人宽,里面黑洞洞的,像是能将人吞噬一般。 “你别怕,里面也就是逼仄了些,但是并无危险,不过里面无法照亮,但是虽然看不见,一路摸索着前行就能出去。”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更害怕了。” 白卿卿听着心里都毛毛的,什么都看不见,要摸索着前行,会不会摸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听宁宴的意思,好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得完的。 “要在里面走多久?” “因人而异,这我也说不好。” “就说你的。” 宁宴斟酌了一下,“我的话,半个时辰左右即可。” 白卿卿听得心都凉了,宁宴都要走半个时辰,那以她的脚程岂不是…… 这么一想,白卿卿似乎连呼吸都开始不畅了起来。 第252章 我在 宁宴觉得白卿卿会害怕再正常不过,就是寻常男子要从这里穿行都不是那么轻易的,他想着若实在不行,或许可让白卿卿晕过去自己背着她走。 白卿卿脸上显而易见的胆怯,嘴唇都给她咬得发白,但她却没有停留走到了那条裂缝边,吞了吞喉咙转头看向宁宴,可怜兮兮地问,“那我,能不能拽着你衣服走?我轻轻拽着……” 宁宴被她的模样逗乐起来,亦为她的勇气惊叹,大步上前,牵起她的手,“我牵着你走,若是你觉得有不舒服一定要与我说,不可忍耐可明白了?” 白卿卿用力点头,手被宁宴的大掌包裹着,好似心慌都淡了一些。 第152章 真正踏入裂缝中,那感觉远比在外面看到的更令人不安。 里面黝黑一片,睁眼什么都看不见,却总觉得四周会有东西向自己压迫过来,白卿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宁宴的手。 “把眼睛闭上,跟着我走就是,相信我。” 宁宴的声音在这里显得越发低沉,白卿卿依言照做,明明不管睁开是闭上都看不见,闭了眼后却真的会好一些。 她只能感觉得到宁宴牵着她的手,温热干燥,坚定有力,始终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引导自己向前,时不时提醒她注意脚底下。 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可怕。 白卿卿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松弛下来,走在她前面的宁宴像是一盏灯,那样令人安心,只要跟着他,就什么都能做得到…… 然而渐渐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流动,总也见不到头的黑暗和狭窄让人本能地生出焦躁。 白卿卿努力在心里安抚自己,可她控制不住手心开始冒汗,再这么下去恐怕会越来越糟糕,“宁宴。” “我在。” 听到宁宴应声的瞬间,白卿卿惊奇地发现好像他的声音能缓解自己的焦虑? “宁宴。” “嗯,我在。” “宁宴。” “我在这儿。” …… 白卿卿每一次喊宁宴的名字,都能得到耐心及时的回复,她就靠着这一声声的应答,努力坚持着。 宁宴握着她的手如何不知她的情况,只是此刻绝不能去放大她心里的恐慌,否则很容易出事,他听到白卿卿喊他名字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都不敢多说去安慰她,怕适得其反,只能一声声地应着。 等终于能窥见一丝光亮时,宁宴甚至都出了一身汗,从没觉得时间这样难熬过。 他加快了脚步带着白卿卿从山壁的树叶后钻出来,立刻回身查探她的情况。 白卿卿的手冰凉一片,已经到了外面眼睛却还是紧紧的闭着,脸上有着眼泪滑过的痕迹,一张脸白得都要透明了。 她哆嗦着嘴唇,“宁宴。” “我在。” 宁宴轻轻地按着她的头将她压在怀里,“没事了我们已经出来了,你能走完真的很厉害,连我都心生佩服,这条道可不是人人都能坚持下来的。” 他说完,怀里的身子从紧绷的状态变成了轻轻的颤抖,偶有一两声压抑后怕的啜泣。 他正思索着该怎么安慰,白卿卿细细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他怀里冒出来,“真、真的吗,我那么厉害?” 第253章 适应 白卿卿还在哭,她也不想的,只是在裂缝里积攒的恐惧化作眼泪自己往外流,此刻的她手脚冰凉,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虚冒冷汗,但还是执着地又问了一遍,“我真的很厉害吗?” “真的,特别厉害。” 宁宴啼笑皆非,给她擦了擦脸,“你做得非常好,我之前一直也在担忧此事,皆因这条道太过艰难,没想到你竟当真坚持了下来,令人刮目相看。” 白卿卿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有点劲儿了,宁宴夸她耶!还夸好几遍! 多难得见他如此真诚的夸赞,白卿卿手里还揪着他的衣服,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若不是你,我定是不敢的。” 是因为知道宁宴一直在她前面,一直牵着她,回应着她,她才能做得到。 宁宴的眼眸软下来,“可好些了?还要不要再哭会儿?” “我也没……那么爱哭,就是有点害怕,我们赶紧走吧。” 白卿卿此刻好受了许多,推着宁宴往前走,心里懊恼自己的眼泪怎么这么不听话,她是真没想哭。 …… 宁宴带着白卿卿在林中找到一匹早已被安置在那儿的马,先将白卿卿抱上去,自己长腿一跨,坐在她身后。 “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怕是不安全,我们许是要走远一些再落脚,今日要赶夜路,你往后靠着我,不会那么累。” 白卿卿脸色认真,“我知道的,平亲王老奸巨猾,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你出了事,没事的,我不怕辛苦。” 驱马上路,白卿卿原本是想着宁宴肯定比自己更辛苦,所以她想尽所能地给他减轻些负担,因此小身板坐得直直的,生怕碰到他。 可是她虽然也算略会一些马术,却没想到长时间骑马竟然这么累! 真真可以说是腰酸腿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就在她想着再换个重心撑一撑的时候,宁宴的手绕过来,搂着她的腰将她压进自己怀里,“放松,后面的路还且要走些时候。” 身后有了支撑的感觉,一下子让白卿卿舒服了许多,她也就没拒绝,再硬撑下去或许反而会妨碍赶路。 “我们要去的是源城,靠近西南最大的要塞,人口众多,平亲王的人也无法渗透。” “那我们要如何进城?” “通关文牒已经准备好了,到了那里,你我便以兄妹相称,是来走亲戚的。” 白卿卿牢牢地记在心里,忽然抬起头,“哥哥。” 宁宴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低头看她,就见白卿卿很认真的表情,“我怕会露出破绽,要先熟悉熟悉,哥哥,平亲王会不会派人在源城守着,看到我们会不会认出来?” 白卿卿一肚子的担心,然而她见宁宴半天没说话,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哥?” 第153章 “不会。” 宁宴抬头目视前方,手里的缰绳抖了一下,“他手还没那么长,源城,不是他能染指的地方。” 白卿卿不自觉地往后靠,“哎哎哎,怎么突然跑那么快?天这么黑,哥你慢点……” 第254章 放心吧 说是赶夜路,但宁宴也没有彻夜奔波。 夜里到底是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将已经昏昏欲睡的白卿卿抱下来让她靠着自己休息,也让马得以休整补给。 树下平坦的石台,宁宴靠着树坐着,白卿卿盖着他的衣衫窝在他怀中睡得香甜,他从没想过有一日他能盯着一个女子的睡颜看一整个晚上。 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小人儿呢,又娇气又坚韧,又胆怯又勇敢,连破个皮都怕疼却敢用匕首划拉自己,随便一个响动都能吓一跳却敢在匪贼来袭的时候去找自己。 白卿卿忽然动了动,嘴唇吧唧了两下在他怀里拱了拱,宁宴将她裹紧,轻叹了口气,等此事了结,他得好好弄明白这个人才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宁宴和白卿卿再次上路,走了半日有余,总算是见到了源城。 宁宴和白卿卿皆一身布衣寻常装扮,但架不住两人容貌出众,入城时守卫再三确认后才放行,还好心地询问他们在源城可有落脚之处。 白卿卿谢过他的好意,被宁宴臭着一张脸给拽走,她疑惑不解,“哥你做什么,人家是好心想帮咱们。” “呵,那我算是沾了你的光,这源城每日进进出出多少人,他那么好心帮得过来吗?” “许是见咱们连个行囊都没有所以心生善意?” 得了吧,宁宴刚刚看那守卫的眼珠子都要黏在白卿卿脸上不转动了,还善心?色心还差不多! 白卿卿浑然未觉,开始为他们两人的生计盘缠发愁。 “我竟到此时才想起这事来,也不知这源城里可有随云阁。” “有的,源城这样的风水宝地,随云阁怎么会错过。” “那就好!” 白卿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绮月姐姐给过我一块随云阁的腰牌,说是凭此物可在随云阁临时支取银子,这我就不怕了,我不会让你饿肚子没地方住的。” 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惹得街对面的人都为她驻足停留,宁宴侧身挡住某些目光,“那我可就都靠你了。” “放心吧。” 白卿卿雄赳赳地跟着宁宴去找源城的随云阁,穿街走巷后到了地方,白卿卿站在门外张大了嘴巴。 “这里的随云阁,竟如此……繁华?” 比起宣城的随云阁,源城的随云阁可称得上规模宏大,那气派的模样,让白卿卿心里有些打退堂鼓。 宁宴扭头看她,“怎么了,不进去吗?” 白卿卿脸上浮现出丝丝不安,“他们会不会不认我的腰牌?这跟宣城的随云阁是一家吗?别是仿的吧?” “……” 宁宴去捏她的小耳朵,“你脑袋里一天到晚都想了些什么?” 白卿卿救下自己的耳朵捂住揉了揉,“可是,皇城的随云阁比起这儿都差远了……” “皇城脚下,自是要低调行事,这里却不同,源城随云阁的进项可是相当可观的。” 宁宴抬脚走进去,白卿卿跟在他身后,心想宁宴就是厉害,连这种事情都知道,真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 第255章 财大气粗 源城的随云阁人气很旺,不过进去之后却并没有乱哄哄的情形,来这儿的客人都会被引去单独的地方,确保他们的需求不会被旁人知晓。 两人一入内,即刻有人迎过来,“贵客可有什么需要?” 白卿卿忙不迭将绮月送她的腰牌拿出来,然而还未说出她想支银子的请求,就见那人脸色一变,“两位里面请,我这就去请我们掌事的过来。” 白卿卿跟着稀里糊涂地进去了里面一间雅室,等人出去后声音有些兴奋,“我这腰牌是不是很有用?居然要请掌事的来,绮月姐姐是不是给了我一个特别珍贵的东西,她对我可真好!” 宁宴自若地在椅子上坐下,翻了个杯子,“渴不渴?先坐下喝口水。” “这个管用我就放心了,兴许能多支一些银子,等我回去宣城后再还回来,这一路上就不必担衣食住行了。” 白卿卿摸着腰牌美滋滋的,接过宁宴塞来的杯子喝了一口,目露惊叹,“不愧是随云阁,连招呼客人的茶水都是极品的。” 她又去看桌上的点心,亦是样样精致新鲜,雅间里的陈设清雅又贵重,看得白卿卿叹为观止,“随云阁当真是财大气粗,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摆出来,也不怕被人惦记。” 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外头响起了敲门声,白卿卿转头去看宁宴,宁宴笑了笑,扬声让人进来。 门开后,进来的是一位精壮的中年男子,头上戴着一顶藏蓝色的小帽,身上穿的衣衫虽不亮眼,细细看用料却十分讲究。 他进来后恭恭敬敬地将门关上,移步到两人面前,白卿卿手里的腰牌刚要递过去,就见那人扑通一下单膝着地,“阁主,属下已在此恭候多时,请阁主吩咐。” 白卿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宁宴眼疾手快地将凳子挪开才没让她撞上。 阁主?随云阁的阁主? 白卿卿一点点扭头看向宁宴,睁着圆圆的眼睛歪了歪脑袋,这里就她和宁宴两人,她既然不是,那就是……宁宴? 第154章 “起来说话。” 宁宴没看白卿卿,那人起来后,半垂着头,“属下已按照您的意思,将您坠崖的消息传回了宣城,西南那里果然有异动,与阁主的猜测一丝不差。” “继续盯着,这趟山崖总不能白坠了。” “是。” 那人又道,“阁主吩咐的东西已经都备好了,就在常熙园,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从头至尾,那人的态度都恭敬异常,眼神丝毫没有乱瞟,他退出去将门重新关上,屋子里有种让人窒息的静默。 宁宴去看白卿卿,“我没有想要瞒你的意思,只是没什么好的时机与你说,总不好平白告知,仿若自吹自擂一般。” 白卿卿无声地眨了眨眼睛,僵硬着身子慢慢地在凳子上坐下,表情茫然,“这种自吹自擂,我也是不介意的……” 她语气难以置信,“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随云阁的阁主?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第256章 原来如此 怪不得宁宴仿佛一个万事通,对什么事情都知晓一二,白卿卿先前还以为他是锦衣卫的缘故,还暗地里偷偷奇怪过锦衣卫也太神通广大了,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锦衣卫的职责就是打听小道消息吗? 如今却是原来如此。 白卿卿倒也没有被瞒着的不高兴,这是人宁宴自己的事,说不说都随他,再说随云阁阁主的身份肯定是不好让不相干的人知晓的,就好像她也不会随便将自己死过一次的事儿说出去一样。 她就是震惊,纯纯的震惊,传说中的人物就在自己身边……好像做梦一样。 “你也太厉害了!” 白卿卿由衷感叹,“你都不知晓世人是如何猜测随云阁阁主的,都说他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他们说起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时候,亦是赞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两个了不起的人竟然是一人。” 他怎么会这么厉害! 宁宴眼里滑过一抹不自在,各种阿谀奉承他也没少听,新奇热烈层出不穷,却都不如白卿卿单纯的只会夸他厉害让他动容。 “行了行了,留着以后再夸,先去常熙园好好休息休息,等时机到了,还要出发继续去西南。” 常熙园是随云阁后院一处雅园,不可随意出入,宁宴带着白卿卿去了她的屋子,进门前她忽然转身,“所以你之前总能找到那些特别的落脚之处,也是因为你是随云阁阁主的缘故?” “那些都是随云阁的产业。” 白卿卿恍然,其实宁宴也不算瞒着她,不过是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刚进屋白卿卿就被震住,偏房放了一只浴桶,里面的水热气腾腾,上面还撒了各种花瓣? 宁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在这里你可放下心来,衣衫浴水都备好了,沐浴过后去右边的屋子休息即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这里的人说。” 白卿卿站了一会儿,听见外头没动静了,才绕过屏风走向浴桶。 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整个人都松快下来,险些趴在桶边睡着,出来后换上干净的衣衫,白卿卿梦游似的去了旁边的屋子,看到了床一头栽上去,抱着柔软的被子舒服地滚了滚,放心地睡过去。 旁边,宁宴神色复杂,她是如何能闭着眼睛摸错了方向还没发觉的?果然是累坏了。 原本宁宴以为白卿卿会受不住这路上的苦,不过也没关系,多顾着她一些便是,可她在崖底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连夜赶路腿都磨破了也一声不吭,让宁宴对娇弱又有了重新的认知。 他拿了条干燥的巾子走到床边,捞起白卿卿半湿的头发慢慢地给她擦拭,目光专注,仿佛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一般。 …… 似乎许久没有睡得这样舒服,白卿卿醒来时身下是柔软的床褥,盖的是光滑轻暖的锦被,鼻尖还能嗅到淡淡的香气,好像回到了宣城的家里一样。 她坐起身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下床梳洗更衣后出门,站在门外愣住了,这屋子,好像不对呀。 第257章 眼神不好 白卿卿又把头伸回屋子里看了一眼,里头的摆设……嗯,怎么说呢,过于硬朗,一看就不是给她准备的样子。 她抱着侥幸的心态往右去,一推门心就凉了,这正是昨日自己沐浴的屋子。 再往右一间,门是开着的,白卿卿探了个脑袋进去,里面布置得温馨漂亮,用的纱帘颜色都是粉嫩粉嫩的,煞是好看。 她下意识地进去,一边看一边赞叹,随云阁的人品味可真好,这屋子是个小姑娘都不可能不喜欢。 然而当她看到宁宴一身玄色面无表情地坐在水红色的椅垫上时,心里一颤,那画面,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白卿卿乖乖地过去,“我走错屋子了,对不起。” 她道歉是诚心的,可也不知怎么,白卿卿脑子里面总是会去想象宁宴在这个屋子里的画面,一想就再收不住,导致她的头越来越低,想要藏好自己控制不住的嘴角。 “这么有趣?” “噗嗤。” 白卿卿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了好半天才抬头,眼角都噙着笑出来的水痕,她弯弯着眼睛看宁宴:“其实,这屋子与你也十分相配的,真的。” 宁宴瞪她一眼,“要不是你进屋就睡,怎么都喊不醒,我也不会换到你屋子里。” 第155章 “我、我可能是没听见,你下次可以再喊大声些,我能醒的。” 宁宴眉头扬起,“还有下次啊,就这么喜欢抢我的屋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白卿卿急了,跟宁宴又说不明白,气的脸都鼓起来。 “你不必解释,我明白的,睡了这么久也饿了,先去用饭,你若当真喜欢我那屋,让给你也无妨。” “我不喜欢!” 白卿卿气呼呼地往外走,宁宴噙着笑跟在后面,温江总说老是喜欢逗她,乐此不疲,能不喜欢吗?这多有趣啊。 …… 难得可以坐下来踏踏实实地吃顿饭,食物又道道精细美味,白卿卿一个没忍住吃撑着,宁宴便提议出去转转。 源城的繁华是这里特有的,走在街上能见到许多穿着不同式样衣衫的人,这里的人也都习以为常,并不觉得稀罕。 铺子里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好些白卿卿见都没见过,好奇得很,一边走一边什么都想看一看。 宁宴始终走在她身边,给她讲解没见过的东西,顺道也说一说别处的风土人情,听得白卿卿都入了神。 “小妹妹,要不要买个簪子?你这么漂亮戴着一定好看。” 白卿卿被人招呼过去,那摊子上的簪子式样她从没见过,颜色十分大胆却夺目,嵌的宝石也不是她常见的。 “这些都是老头子亲手做的,保准别处没有,我瞧着啊……这支雪梅攒枝簪就与你十分相配,让你情郎买给你呀。” 白卿卿正拿着那支簪子,闻言脸都红了,慌忙摆手,“不是不是,这是我兄长。” 那老汉赶紧描补,“哎呀那是老头子眼神不好,只是瞧着您二位才貌双绝十分登对就误以为了,老头子给你赔不是。” 白卿卿刚要说没事,宁宴的手从身后伸过来,“这支簪子,我买了。” 第258章 大意了 那簪子并不便宜,白卿卿觉得没必要,她又不是没有得用,可宁宴迅速付了银子,拿着簪子就给她戴到了发髻上。 “嗯,是挺好看,老伯眼光不错。” 老汉憨厚地笑着,心想今日真是遇到好人了,自己认错了还照顾他的生意夸他眼光好,人可真心善呐。 之后又逛了会儿,只是走在街上总有人过来,假模假样地向白卿卿打听头上的发簪是哪里买的,且都是男子,都是以想给家中阿姐妹妹母亲也买一个做由头。 白卿卿好脾气地告知他们老伯的摊位,宁宴的脸色却越来越不耐烦。 再有人朝着他们走来时,他忽然抬手搭在白卿卿的肩膀上,白卿卿不明所以,那个要过来的人却在接触到宁宴的目光后脚底默默地调转了方向。 “我之前大意了,其实除了兄妹也还可以扮作别的。” “什么?” “夫妻,这样应当更省事,还能避免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白卿卿:“……” 她瞪他一眼低下头,“我觉得兄妹就挺好,走了这么远我们还是回去吧,别太招摇了,万一被见过你的人看见会坏事的。” 宁宴被她拉着往回走,心里还在琢磨,怎么他之前就没想到呢?夫妻不比兄妹令人信服?啧,失策了。 …… 在源城一连住了几日,随云阁的管事来送了消息,宣城因为宁宴的身死已经乱成一团,皇上亲自下令派了人去山崖下寻他,朝堂也因为此事隐隐生乱。 宁宴漫不经心地噙着笑容,“乱,才好。不破不立,有些人最好是趁乱按捺不住,才能让人抓到把柄拔除。” “阁主,西南那边见不到您的人往那儿去,许是放松了警惕,昨日劫到了送往宣城的密信。” 宁宴看过后,眼睛眯起来,“信再送出去,别让人察觉了,如此说来,也是时候该去西南了。” 平亲王此人生性多疑,且十分能蛰伏,想抓他的证据不容易,即便他们知晓当年的事与他有关,但是拿不出证据依然拿他没办法。 时隔多年,参与当年叛乱一案的人死得也差不多了,这一次不弄明白,怕是再也没有可能。 “准备一下,明日动身。” “是。” …… 宣城,白岩死死地拦住就白锐,“你莫要冲动!只说是宁宴摔下了山崖,卿卿如何还未可知,你现在冲出去,只会让人知晓卿卿一早就离开了宣城。” “我不管!我要去找阿姐!她还不知此刻身在何处,定是害怕极了,我要去找她!” 白瑶瑶亦是拽着手里的包袱,“我也去。” “行了!都给老子安分点!” 白景怀多少年没这样粗鲁过,他眼里满是血丝,“卿卿是因为什么去往西南,你们是要她的心血白费不成!宁宴遭遇不测,可我信他,他离开前是答应过我护卿卿周全的,卿卿冒死为了白家,你们今日谁敢踏出这个门,我打断你们的腿!” 英国公靠着威严坐镇白家,回头却对着媳妇抹眼泪,“卿卿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再去你的小佛堂拜一拜,求菩萨保佑咱们卿卿。” 第259章 寄予厚望 白景怀痛恨自己往日太过闲散,太相信别人,以至于如今连女儿的生死都没法亲自确认,乔氏攥着他的手垂下泪来,“我只要卿卿平安无事,是什么都愿意的,咱们在这里着急也无济于事,且等着吧,我不信我女儿这样命薄。” 第156章 白家这里愁云惨淡,平亲王却犹如夏日饮下了冰酿一般通体舒畅。 “那小儿就败在他的自大上!哈哈哈哈哈!以为自己替皇帝做了点事就可以狂妄了,殊不知还差得远呢,年少轻狂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符杨宏惬意地摸着自己的胡须,消息刚传来他也将信将疑,然而宁宴麾下的鳞甲卫确实暂停了去往西南的脚步,比他的人都要勤快地试探去崖底,宁宴手下那个叫牧曙的更是像个疯子一样不要命地追杀他的人。 这让符杨宏不得不信,如今是连皇上都着急地派出了人手,显然也是慌了。 “怪不得老神仙说我鸿运当头,乃是心想事成之兆,妙啊,果然是神机妙算!” 符杨宏看着都像是年轻了几岁,容光焕发,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他的喜悦,“逸儿呢?他不是在府里?” “王爷,符逸少爷在他的书房,这两日都没出来过。” 符杨宏微微动了动眉,“我去瞧瞧他。” 书房里,符逸眼里血丝遍布,面前放着宁宴身死的消息,他却没办法看进去一个字,他不相信!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宁宴若死了,那卿卿呢?连他都中了招,卿卿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得了? 符逸恨不得立时赶过去亲眼确认卿卿的安好,但他的理智拦住了他,将他关在书房里。 若卿卿无碍是最好,倘若,她真的出了事,他便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实现她心愿,令她在九泉之下安息的人,他不能在这种时候不管不顾! “逸儿,为父进来了。” 符逸回神,慢慢地起身,给符杨宏行礼。 符杨宏瞧见他的模样大吃一惊,“我儿怎的如此憔悴?快坐下,这是怎么了?” 他扫了一眼书案,看到了宁宴的消息,“莫不是因为此事?” 符逸垂下眼眸,“我是不敢相信,这宁宴往日行事捉摸不透,怎的就真的这么容易死了?我怕事有蹊跷,想得入神了才会如此。” 符杨宏哈哈哈地笑起来,拍了拍符逸的肩,“你呀,忧思过虑,他宁宴再厉害,还能百毒不侵,刀枪不入?说到底他也就是个人,不过是有那么些本事,被人吹上了天罢了。” “……是儿子多虑了。” 符杨宏在他肩膀上捏了捏,“你心思缜密这很好,只是凡事也不可钻牛角尖,为父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天时地利人和又样样不缺,他若还死不了,那不成妖怪了。” 符杨宏言语间有着隐隐的得意,“任他往日不可一世,在我看来也只是个黄口小儿,没了他,朝中许多事都能顺畅些,逸儿,为父对你,可是寄予了深厚的期望啊!” 第260章 没沾到光 符逸的乖顺让符杨宏十分舒心,儿子能干又听话,事事以他为尊,办起事来利落干脆,还有什么比这更舒坦的? “对了,既然宁宴已经死了,皇上派他去西南的事儿怕也会无疾而终,白家那边……哎,虽我心里不愿,但国有国法,白景怀怕是躲不过这遭,不过罪不及子女,我想着你若愿意,不如娶了白家那丫头,都这种时候了,能保一个就保一个吧。” 符逸微微抬头,符杨宏语气很是慈悲,“先前你母亲想算计她的亲事,白家因此与王府划清界限,可如今以白家的情况,我也是不愿计较的,只要他们愿意,我便能保住白家的女儿,想来,白景怀也不会不知轻重。” “父亲明知白家会获罪,为何还要我娶他家的女儿?” 这点符逸一直不明白,若这一切都是他主导的,那为何没有避之不及,反而要与白家成为姻亲? 符杨宏瞥了他一眼,“你呀,还是想得不够远,咱们的皇帝登基不久根基不稳,便会想着以仁政笼络人心,白家就算定了罪,也不会赶尽杀绝,白景怀虽然这些年碌碌无为,但白家的部曲堪称精锐,若白家只剩一个女儿,这些,自然而然都会是她的。” 他说这些的语气如春风一般和煦随意,却听得符逸心里阵阵冰寒刺骨。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上辈子卿卿死后父亲大发雷霆,却并不是为了她鸣不平,而是错失了白家的部曲。 原来父亲一直希望自己能娶白卿卿,是为了这个原因。 符逸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宛如古井,“这恐怕要让父亲失望了,母亲此前不止算计过白家的亲事,她还曾给我用了迷香,算计白卿卿的清白,我想,白家大约宁愿全家落罪,也不会嫁入符家。” “什么?岂有此理!那个蠢妇!” 符杨宏大怒,他倒是听白卿卿说过,王妃不止算计她一次,却没想到竟是这种事! “你母亲简直荒谬至极!我找她算账去!” 符杨宏怒气冲冲地离开书房,符逸木然地走过去将门关好,又回到了书案前坐下,面无表情,形如枯槁。 他上辈子,活得就像一个笑话。 没人真的为了他考虑,没人真正在意过他,唯一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却也因为他而受尽委屈,含冤而亡。 “呵呵呵呵……” 书房里传出令人心悸的笑声,符逸抬起头,眼里尽是疯狂,那便这辈子,一一偿还回来吧。 …… 源城的随云阁时常会有商队出行,随云阁的商队可不一般,他们会配有能耐出众的护卫,一路上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多少铺子想方设法想把自家商队往里塞一塞。 第157章 随云阁管事郑重地找来商队领队,“这是我远房亲戚,正好要顺道去西南尧都走一遭,你可得照顾好了。” 领队寒山豪爽地一拍胸口,“您放心,包在我老寒身上,保准他们一根汗毛都少不了。” 寒山与宁宴和白卿卿见过后,悄悄拉着管事去旁边说小话,“您这亲戚可够远的,怎么你一点儿都没沾到光,你瞧瞧人家是怎么长的。” 第261章 老实人 管事眯着眼睛笑得像一尊弥勒佛,“此行归来后也该商议一下给你的银钱,减半就很不错。” 寒山瞪大了眼睛,“你咋这么小心眼儿啊,说两句都不成,你长得是没人家好看嘛。” “折半再折半。” “……” 寒山脑袋像是被霜打过,领着商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源城。 宁宴和白卿卿十分低调,只一辆灰扑扑的马车跟在商队里,乍一看全然不会在意到他们。 只是那马车里面内有乾坤,是随云阁管事花了大价钱让人打造的,又舒适又隔音,透气又保暖,车里放的东西也齐全,确保他们二人路上不会有所短缺。 不过商队嘛,大多都是豪爽开朗的人,山长路远时间充裕,少不得要联络联络感情,这些关系往后保不齐就能用得上。 寒山知道宁宴和白卿卿是管事的亲戚,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远房的嘛,又看着这么面善是吧,混过一个商队就都是兄弟。 “宁兄,你也别总是守着马车,你那妹子丢不了,他们都对你好奇得很,可否过来一块儿说说话?” “就是就是,我让我婆娘带你妹子去找她们几个说话,免得日日在车里闷坏了。” 商队里也有不少女子,有的是跟着夫君一块儿跑商,有的则是自己独当一面,都是些飒爽巾帼。 白卿卿是愿意与她们交好的,因此有人来叫她的时候她便从车里出来。 叫她的姐姐在车下都看愣住了,“呀,怪不得你兄长寸步不离,要是我有这样好看的妹妹我定也要日日守着。” 白卿卿脸红了红,“姐姐莫取笑我。” “我莫红英从不说假话,走,带你去认认其他的姐姐们。” 莫红英挽着白卿卿去了姑娘们聚集的地方,宁宴见她走远了才去寒山那儿坐下。 坐下后气氛略微有些不对,有人撞了撞寒山,悄声道,“这人是做什么的,怎的看上去很不好说话的模样。” 寒山“嗨”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宁宴的肩上,“那是你们都误会了,宁兄就是长得凶了点,看他对他妹子那么耐心周全也知道,这就是个老实人。” 宁宴的目光从寒山搁在自己肩上的手上一点点挪开,朝众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寒大哥说得对,我就是个老实人。” “……” “宁小兄弟要不你还是别笑了,怪吓人的,我们知道就好。” “你也怪不容易的,生的这样也不是你的错,就是你往后媳妇怕是不好找。” 宁宴“谦逊”地听他们为自己的亲事发愁,甚至已经想着要把自己亲戚家的女子介绍给他,“虽然你看上去是有些吓人,不过瞧着你对你妹妹如此细心,应当是个可托付的。” 宁宴朝说话的人笑了笑,“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且我暂时并无成婚的想法。” “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可你到底是个男子,如何照顾周全?你若娶个媳妇,许是能帮衬着些。” 第262章 表的 旁边有人闻言后反驳,“那也未必,多的是嫂嫂看小姑子不顺眼,人宁小兄弟大约是怕他妹子被人欺负了,或许是想等把妹妹托付给个良人再打算成亲呢?” “……言之有理。” 于是方才要给宁宴相看媳妇的话题又转到了白卿卿身上,白卿卿长得又好看性子又温顺,比起宁宴来不知要受欢迎多少,好些人抢着推荐自家未成亲的兄弟,一时间热闹非凡。 宁宴听着听着脸上的笑渐渐都没了,“我也没打算给她找夫家。” 寒山一愣,“啊?可这姑娘家到了年岁就该嫁人了呀,若是耽误了多不好,你是男子恐怕想得没那么多,还是早些打算起来得好。” “有什么可耽误的,我不觉得有谁能配得上她。”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却也都善意地笑起来,“做兄长的自是都觉得自家妹妹千好万好,能理解能理解。” “不过宁小兄弟也要明白,即便是同胞兄妹也是要问问妹妹的心思,切不要因此耽搁了她,令她生出怨怼来,让你们的兄妹之情生分了。” 在座的大都比宁宴年长,因此想用过来人的身份提点提点他,不料宁宴闻言淡淡道:“我与她不是亲兄妹,表的,表很远。” “……” “……” 方才还讨论得热热闹闹的人沉默了,气氛诡异中都悄悄去看寒山。 寒山后脖子也开始冒汗,“啊,哈哈哈哈,那什么,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哎呀我们也就是看你那么照顾你妹子,就以为是亲兄妹了,哈哈哈哈……” 他说完气氛更加凝滞,不是亲兄妹关系这样好?那不是更有问题? 此刻大约只有宁宴一人舒坦,脚都翘了起来,真是的早该这么说,“我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去投奔了她,是表妹心善做主收留了我,这次也是因为她家中出了事,我便陪着她去尧都寻人,她从来没嫌弃过我我不得好好待她?” 第158章 “那是,那是……” 信口开河中宁宴居然砸吧出乐趣来,越说越投入,把他与白卿卿的相处改一改细枝末节说出来,活脱脱心善的仙女和命苦的表哥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听得其他人都入神了。 “宁小兄弟,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哎,你也别太伤心,不过你表妹对你这样好,你确实应当他报答她才是。” “我看不如就你娶了她,一辈子待她好,皆大欢喜。” “对对对,我瞧着宁兄弟也非池中物,往后定能成事,到时候让你妹妹过上好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宁宴谦虚地摇摇手,“我妹妹家中遭事,此番往后再说,各位也不要在她面前提什么嫁不嫁人的事,我只愿她能心中所想皆如愿以偿。” 寒山被感动得拍肩力度越来越大,“宁兄弟放心,我们都明白的!真是难为你了!” 多好的人啊,句句为了表妹着想,定是满心的倾慕他表妹,却还为了不让她为难什么都不说,不给她添麻烦,隐忍又克制,这才是真男人,这个兄弟他交了! 第263章 败家 白卿卿浑然不知自己与宁宴的身份有了变故,她跟着莫红英去了商队驻扎的营地后面,在莫红英的引荐下认识了好些人。 “没想到咱们商队里还藏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瞧瞧这眉眼,跟画上的仙子似的,看了就让人心情愉快。” 白卿卿嘴甜的挨个儿叫了一圈姐姐,收获一堆让人脸红的夸赞。 “往后你若有什么事尽管来寻姐姐们,跑商路上无趣枯燥得很,日日闷在车里会憋出毛病的,且商队里就没咱们不知道的事,你想问什么也尽管来问。” 白卿卿与她们相处得很愉快,要不是到了该就寝的时辰宁宴亲自来领她,她都舍不得走。 莫红英捂着嘴笑,“你兄长这是亲自来抓人了,赶紧跟着回去吧。” 白卿卿歉意地朝她们笑笑行礼,转身凶凶地瞪宁宴,“你轻点,拽坏了。” “坏了换新的。” “你这样会被说败家的。” “谁敢说?” “我,你就是败家……”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渐渐听不到了,莫红英靠着树干感叹,“这兄妹俩感情可真好,真是让人羡慕。” 她夫君正好回来听见,眼睛一亮,一脸八卦兮兮地在她身边蹲下,“媳妇儿媳妇儿我知道,这宁小兄弟和他妹子,那可不是亲兄妹……” …… 与莫红英她们认识后,白卿卿便在商队里找到了说话的伙伴,休息的时候没事就去找她们玩。 但她发现她们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有时候正说着话,见到自己过来立刻就不说了,可她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又很真诚友好。 白卿卿没忍住,便寻了个合适的时候问了,莫红英顿觉不好意思,“没有想瞒着你,就是怕你听见了不好意思,哎呀这事儿闹的,其实也是我们不好,不该私下里议论你的事。”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莫红英有些尴尬地说她们已经知道她与宁宴的关系,不过她们没有想编排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珍贵。 白卿卿听完后话都不会说了,转身提着裙子往马车方向跑。 莫红英有些担心,“不会让他们吵架了吧?哎,我该与她好好道歉才是。” 白卿卿回到马车,宁宴不在,她等了一会儿他才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我见有人做了拿手的酥糖就跟人换了点,不过换得不多,也就吃个新奇,你尝尝。” 那酥糖不是寻常点心铺子里卖的模样,商队里的人都说那人手艺超绝,宁宴得知他今儿得空会做一点早早就去蹲着了。 小盒子里整齐地码着几块琥珀色的酥糖,瞧着亮晶晶的,上面还洒了细细的果碎。 宁宴擦干净手拿了一块喂到她嘴里,“如何?” 酥糖清甜酥香,果碎新鲜干脆,丝毫不输白卿卿以前吃过的那些,她嚼着猛点头,眼里闪着光含糊不清道:“很好吃!” 见她如此,宁宴将小盒子塞进她怀里,“那就行,没白瞎我一对上好的骨骰。” 第264章 容我想想 白卿卿听见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说的难道是你前两日拿着玩的那对?上面嵌了绿石的那对?” “嗯。” 顿时她觉得嘴里的糖都不香了,那对骨骰她好奇地拿着把玩过,品相极佳,不是便宜的东西,他就用来换了几块糖? “一对骨骰而已,这糖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那人轻易不做的,也是我问了几次他才应下,好吃就是值了。” 宁宴混不在意,白卿卿嚼吧嚼吧把糖吃完,小盒子往旁边一放坐端正了,“我问你,我们不是亲兄妹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说的我们以兄妹相称吗?” 宁宴听她提起这事儿,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是亲兄妹也是兄妹,且我这么一说解决了多少麻烦,这些人平日里没事做楞喜欢给人说媒,你看看,这不就没人来说了,多清净。” 宁宴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得绝妙,甚至遗憾他怎么就没早些想出这个说辞,“简直是一劳永逸。” 白卿卿气了个仰倒,“可你这么说,旁人会以为我们俩,我们……” 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宁宴却是明白的,“不过只是暂时用一用的身份,无需在意,路上舒坦就行。” 第159章 他这般豁达的态度,让白卿卿的尴尬和紧张淡了下去,自责自己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宁宴是为了他们便利才这么说,自己不该计较才是。 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似乎以宁宴的性子,若是不想理会他人,多的是法子,做什么要搞得如此复杂? “可是你说你是落难来投奔我又是怎么回事?莫姐姐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傻了,我都不敢回答她,生怕多说一个字漏了馅,你怎么也不事先与我通个气,害我只能赶紧跑回来。” 白卿卿嘟了嘟嘴,莫红英夸她心善,收留帮扶宁宴,听的时候白卿卿以为她在跟自己说故事,又说宁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陪她一路去尧都,夸他有情有义…… 天知道素来不喜说谎的白卿卿当时有多难熬,手足无措只能仓皇而逃。 宁宴摸了摸下巴,“你等会儿,容我想想,我那日是怎么编的来着……” 白卿卿:“……!” “当时也是形势所迫,既然开了头就得圆回去才能不露破绽,你也帮我想想哪里还不圆满。” 于是两人在车厢里一边吃糖一边编故事,事后白卿卿想起来总觉得荒谬至极,又忍不住好笑,但她与宁宴不是亲兄妹的事也就在商队里坐实了。 商队里的人觉得他二人的命运实在坎坷,忍不住会多照顾一些,宁宴也没有在宣城中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近人情的模样,混在商队众人当中毫无违和感,令白卿卿佩服不已。 不过后来,莫红英悄悄来找白卿卿,“妹子啊,你那表哥不是孤苦伶仃来投奔你的吗,咋的我看他出手阔绰得很,昨个儿我家那口子拿回来个玉扳指,说是用我从家里带的蜜梅子换的,那玩意哪儿能换得到?” 第265章 再接再厉 白卿卿注意力直接就偏了,“啊,那蜜梅子是莫姐姐你做的呀?你好厉害,做得特别好吃!” 白卿卿这几日许是闷着了,总觉得嘴里没味,也不想吃东西,昨晚宁宴抱来一小罐蜜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十分好,她一气吃了小半罐。 “嗨,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不过是我母亲教我的手艺,你若喜欢姐以后给你做。” 见她喜欢莫红英还挺高兴,然而顿了一下,“不是,姐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你表哥他哪儿来那么些好东西,我可看了啊,那玉扳指成色极好,我不能要。” 白卿卿弯着眼睛浅笑,“无妨的,我哥虽然家中遭遇不测,但他的家底……颇为丰厚,莫姐姐不必在意。” “?那他,投奔……” “许是,表哥是个爱热闹的,觉得我家人多,图个温馨,呵呵呵呵。” 白卿卿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么,人可是随云阁阁主,什么好东西没有,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去投奔谁的。 好不容易打消了莫红英的疑虑,白卿卿回去后跟宁宴这么一说,宁宴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圆得挺好,合情合理,再接再厉。” 白卿卿:“……” 真想让锦衣卫衙门里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人看看他此刻的样子。 …… 寒山是个十分有经验的领队,跑源城和尧都这条路也跑了多年,得心应手,但这一回,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商队驻扎下来之后,负责护卫商队的人来找他,“老寒,这一路上好像不咋太平,先前那一波人一直盯着咱们,若非看我们人多兴许就要动手了,他们不可能没看到随云阁的招牌。” “嗯,这种情况以前没出现过,我瞧着那些人像是有什么目的,不过不要紧,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敢动手就让他们尝尝随云阁的厉害。” “说起来弟兄们也许久没有与人动过手,还挺手痒的,你明日让商队里其他人打起精神,都戒备起来。” 同样的话,宁宴也在跟白卿卿说,“平亲王即便是对我的死信了几分,也会小心谨慎,咱们路上遇到的一些人一看就不寻常,不过是忌惮随云阁的名声不敢轻举妄动,但未必会真的放过去。” 白卿卿紧张起来,“那怎么办?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吗,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宁宴塞给她一小碟剥好的坚果,“随云阁商队的护卫都是花了大代价养出来的,没你想得那样不堪一击,我倒是还挺期待他们按捺不住动手,省得总被人从旁窥视,烦。” 白卿卿听他这么说便放了心,但心里又想着最好还是相安无事。 其实她并不知晓宁宴要诈死的目的,想来定是有他考量和安排,他没主动说白卿卿也不会去问,但她知晓宁宴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定是不想功亏一篑的。 就在宁宴嘱咐白卿卿这几日尽量待在马车里的后两日,商队果不其然被拦下了。 第266章 打不起来 宁宴贴在车窗边,手指夹着窗帘探查外面的情况,忽而鼻尖一阵淡香,白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也满脸好奇地想往外看。 她白白的手指扒在窗户上,头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从车窗的缝隙看出去。 窗户就这么大,两人免不了贴得很近,近到白卿卿一回头想说话都僵住了,宁宴的脸近在咫尺,她的眼睛正好对着他的嘴唇,一下子看愣住。 瑶瑶从前常与自己说,嘴唇薄的男子易薄情,但这张微薄的唇在宁宴脸上就很适宜,很符合他的气质,颜色也淡,好像没什么温度一般。 第160章 “看什么?” 白卿卿回神,镇定自若地把头转回去,在宁宴看不到的地方懊恼地闭了闭眼,她在想什么? “我看外面那些人的态度,好似不打算动手的样子?” “嗯,打不起来。” 白卿卿一个激灵,宁宴的声音怎的似乎离她更近了?她甚至都不敢转头去确认,只能不着痕迹的,一点一点悄悄往旁边挪动。 她的“不着痕迹”落在宁宴眼里十分可笑,几个白白的指尖贴在窗棱上一扭一扭地移动,半天也没动多少。 宁宴便装作没察觉,“这些年驻守西南的将领便是你父亲的同僚邵臣磊,不过原先并非是他,而是凌将军的部下骆忱将军,只西南叛乱后,凌将军麾下大都跟着落罪,骆忱虽大义灭亲地作证凌将军确有叛心而免于获罪,朝廷却也不敢让他再掌实权,便由邵臣磊补了这个空缺。” “只不过邵臣磊能力有限,西南虽没有什么大问题,匪患却一直无法根除,邵臣磊确实也看着尽心尽力了,于是此事便一直这么拖着,直到……我因山匪坠崖。” 白卿卿转头,宁宴眼睛看着窗外,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的脸在车厢内昏暗的光线里越发高深莫测。 “这几日我听莫姐姐提起过,西南开始变得不太平……” 宁宴勾着嘴角,“我既然都死了,若是不搅出些动静岂不可惜?既然邵臣磊无法平息匪患,朝廷自然要多派人手,那些匪贼长期为祸一方,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西南,怕是有得要乱一阵。” 他要的,便是这一阵子的乱,乱到无法顾及前尘往事。 白卿卿听了个囫囵,但此刻更重要的却是拦住了商队的那些人! “他们瞧着像是官府的人,若要搜查商队……” 正说着,白卿卿就听见外面一阵骚乱,忙不迭地又往外看去。 寒山本与那官差周旋着,忽听有马蹄打杀声由远及近,顿时全神戒备,“大人!怕是有山匪来袭!” 他想着幸而这里还有官差,便是来的人再多也是能够抵挡的。 可万万没想到,那些蒙了脸面的匪贼眼里压根儿看不到肥羊一样的商队,口中叫嚣着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只盯着那队官差追击。 寒山:“……” 他刀都拔出来了,眼睁睁看着山匪追着官差渐行渐远,无一人对商队发难。 第267章 有惊无险 商队护卫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儿,犹豫不定,“老寒,咱这……要不要去帮忙?” 寒山“噌”的一声将刀收回刀鞘,义正言辞道,“帮什么?朝廷正在奋力剿匪,乃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他们为了我们这些百姓特意把匪贼引开,我们难道还要过去添麻烦不成?早些远离,不去妨碍就是帮忙了。” “言之有理。” “赶紧招呼大家伙儿继续上路,别耽搁了行程。” 商队重新前行,寒山走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拦下他们的确实是官差,说是怕西南匪贼混入商队中,欲对玄朝不利,因此想要搜查商队,文书他也看了,只是寒山总觉得不对劲。 这种当口,官府不该不遗余力地铲除匪患?竟还能将看着就如此精锐的人手用来搜查商队,那他们查的,兴许就不是匪贼。 有惊无险后,白卿卿对宁宴的料事如神有了新的认识。 “果真没有打起来,我还以为会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一样……” 宁宴放下车帘,“越是这种时候,平亲王就越是不能轻举妄动,他养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手也经不住死伤,因此借官府的由头才是明智之举。” 他轻笑了一下,“就是可惜,如今西南乱得很,他想细细盘查也由不得他。” 同样的情况之后又遇上两回,然而回回都有匪贼从中作梗,不了了之。 就连商队里的人都咂摸出了名堂,“老寒,我瞧着不对,西南莫不是要变天了?” “那些匪贼也是奇怪,竟追着官差打杀,闻所未闻,是单咱们遇上的是这样,还是别处也这样?” 寒山绷着脸,“莫要乱说,你看看你们,还不如小宁兄弟沉得住气,都是老江湖了还一惊一乍的。” 被点名夸奖的宁宴含蓄地笑笑,“我只是信任寒大哥,心里也只想着能陪着妹妹安然到尧都,旁的我也不甚关心。” “小宁兄弟这份心境确实了得,我自愧不如,不过我们这些商人呀,对一些事情还是多少得关心关心,未雨绸缪。” 宁宴于是顺势请教,打听到了一些尧都的事。 离尧都算算也没多少日子,宁宴回去后问白卿卿她到了尧都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白卿卿思考片刻,“父亲的意思,让我去找他当年的故友,就是你说的邵臣磊邵大人,父亲说他与邵大人这些年也还有些往来,且邵大人在西南颇有威望,找他求助是方便的。” 她顿了一下,“可我如今,也不敢再相信故友至交,邵大人位高权重,自然顾虑更深,由他下手未必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所以我想,那位骆忱大人会不会知道得更多一些,毕竟他当年是跟着凌将军的。” 宁宴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找邵臣磊无疑最省事,但也是最无用的方法,这位邵大人虽是白景怀的故友,他却早查到此人与平亲王有暗中来往,若白卿卿就这样找过去,不啻为自投罗网,那这一路可就白辛苦了。 第161章 第268章 当年 白卿卿说完后有些忐忑地等着宁宴的反应,“我也不知我想得对不对,哥你觉得呢?” “还行,还不算太笨。” 白卿卿瞪了他一眼,就不能好好夸她吗。 “不过这个骆忱可不是好接近的人,从前与凌将军交好的人都唾弃他,他也不当一回事,兀自逍遥快活,到如今也是独身一人,脾气古怪得很,只对赌场酒肉,古玩字画感兴趣,在西南的名声相当不好。” 宁宴对西南的事可称了若指掌,“此前还有一些曾经受过凌将军恩惠的人找上门去,也是想请骆忱为了凌将军翻案,不过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他当年的证词就是事实,没什么可翻的,为此不知多少人说他忘恩负义,愧对凌将军对他的照拂,他亦言明他与叛国之人划清界限。” 白卿卿听得头疼,“所以意思是从骆忱这里也是走不通的?那,容我想想,还有谁可以……” “不,我的意思是,要如何从这个人口中挖出点什么。” 他一直怀疑骆忱知道什么,他是当初凌彬羽最信任的人,没有人想过骆忱会背叛他,可宁宴查到,当年即便没有骆忱,凌彬羽也必然会被定罪,不过是他的出现加快了定罪的时间。 后来那些去请求骆忱为凌彬羽平反的人,宁宴也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与平亲王一党有着不易察觉的联系,都是平亲王派去试探他的,想来平亲王对他也不甚放心。 不过这些年的试探渐渐的少了,大约也是对骆忱不再怀疑。 “你可知为何平亲王会忽然栽赃诬陷白家?” 白卿卿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据说,当年凌彬羽的幼子还活着,他想为他的父亲翻案,且手里有了一些证据,所以平亲王才急着想让白家当替死鬼。” “可是凌将军全家不是都……” “说来也算是老天有眼,那个孩子当时与家中伴读打赌输了,两人说是要交换一日身份,他做伴读,伴读做少爷,他出门给‘少爷’买小零嘴,回来的时候,凌将军里已经没有了活人。” 白卿卿大惊,“可,可不是应当先押解审问,怎么会没有活人?” “因为死人才不会有变故,去凌家动手的人主动去先皇面前请罪,说他的兄弟全死在那场叛乱中,他对叛国之人恨之入骨,愿承担龙颜震怒。” 凌家上下一夕之间全无活口,只剩下偶然保住一条命的凌家幼子,从此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不敢相信任何人,只偷偷在被封查的凌府外捡一些被抄家后残留的碎片,给自己的爹娘立一个无名的坟冢。 白卿卿神色怔忪,“那个孩子,该怎么活下来……” “虽然很难,但他不允许自己死,他若死了,这天下怕是就再无人会提凌家的事了,此前我奉命将此人带回宣城,一路上追杀不断,也是多番暗查才发现与平亲王有关,那么当年的事,他必然有牵连。” “所以当年他陷害了凌将军,如今又想来陷害白家?他做梦!” 第269章 好分辨 白卿卿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情绪激动得几欲干呕,“怎么会有这样恶毒之人?我父亲说平亲王与他和凌将军当年交情甚好,有同袍之情,他怎么可以……” 白卿卿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自己的愤怒,人怎能阴险坏到这种程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于有些人而言,道义在权利面前不值一提。” 宁宴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为那种人动气不值得,等到了尧都,我们要想办法避人耳目地见一见这位骆忱。” “可是若是这位骆大人当真不知当年的事情呢?他会不会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平亲王?” 宁宴笑得温温柔柔,“不会的,他没有那个机会。” 白卿卿:“……” …… 尧都是西南第一大都,入关时白卿卿提着一颗心紧张得要死,宁宴却镇定自若,还跟身边守城的护卫打听城里有什么特色美食。 人护卫都不耐烦搭理他,他还不高兴了,白卿卿赶紧将宁宴往后扯,“哥你安分些。” 宁宴满脸的不情愿。 城门那儿刚好有人经过,询问守城的将领今日可有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入城。 将领翻看过入城记录后一一呈报,随后又指向商队,“那是随云阁的商队,里面亦有符合的,大人可要查问?” 那人抬头,正好看到白卿卿瞪着眼睛在跟宁宴说什么,宁宴叹了口气,似是妥协了,低着头看着像是在哄小姑娘。 “这种不必管,多盯着些独来独往,行踪诡异的,尤其身上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杀气,或是面色虚弱身上带伤的,那些许是会对尧都不利的匪贼,一经发现立即上报。” “是。” 那人离开前又朝宁宴方向望了一眼,见他看向面前小姑娘时笑意温和,手里还拿着个什么零嘴喂过去,丝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从不亲近女色,不屑与人为伍的锦衣卫指挥使定然很好分辨,只要他敢出现在尧都,必定立刻会被认出来! 顺利地入了城,白卿卿的心才安稳地落下,她与宁宴跟众人道别,莫红英极是舍不得她。 “往后若是来源城,定要来寻我们说话,若在尧都没找到你的亲戚,你就来莫氏商行找姐姐。” 第162章 白卿卿心里感动,与她们依依惜别后,随着宁宴去了落脚的地方,一家赌坊…… “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住。” “可是这里,是赌坊。” 白卿卿从来没进过赌坊,家里哪怕跳脱如白锐也是不准靠近这种地方的,故而她站在门口神色忐忑,“人家怎么会让我们住这里?” 然而事实证明,宁宴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赌坊的后面与前面的喧闹截然相反,幽静雅致,任谁都看不出这里是一家赌坊的后院。 “阁主,屋子已经准备妥当,您与这位姑娘稍事休息。” 白卿卿麻木了,“这也是随云阁的产业?” 就……行吧,她还是低估了随云阁的能耐,早该想到的。 第270章 谢谢你 在赌坊后院的厢房里洗去路上的疲惫,白卿卿精神好了许多,赶路吃不好睡不安才是常事,她虽整日在车里,人却消瘦了不少。 宁宴让人招呼她先去用饭,等白卿卿看到一桌子的宣城菜都惊了,“这么多……” 桌边,宁宴朝她招招手,“饿了吧,赶紧过来吃,做这些菜的是个在宣城待了十好几年的厨子,手艺还算不错,你尝尝可有什么区别。” 白卿卿坐下,这些菜看着眼熟得很,大都是她在家里常吃的。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吃什么都可以,不挑的。” 宁宴眉头微挑,“不喜欢,那让人换一桌来。” “不是,喜欢,你别折腾了。” 白卿卿白了他一眼,拿了筷子去夹菜。 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尝到熟悉的味道,白卿卿有一瞬间都快要绷不住思乡之情。 她低着头慢慢地吃,喉咙有种被堵住的感觉,不知道爹娘大哥和瑶瑶阿锐他们怎么样了。 “多吃点,吃完有东西给你看。” 白卿卿默不作声地点头,不管如何,能在这里吃到一桌子地道的宣城美食,她心里其实特别开心,因此吃了许多。 吃饱后,宁宴拿了个小匣子推过去,白卿卿对他这种举动熟得很,都要无奈了,“你又要给我送什么?” “打开看看。” 白卿卿依言打开,眼睛猛地睁大,里面不是首饰器物也不是吃食零食,而是一封封书信,上面的字迹……是大哥的! 她再顾不得旁的,小心翼翼地将信取出来,指尖轻颤着都未能察觉。 有白岩写的,也有爹娘白锐和瑶瑶的,白卿卿一封封仔细地看,信里满满都是对她的担忧,以及让她放心,家里一切安好。 “路上多有变数,怕被人察觉,因此让人将他们的书信直接送来了这里,就是如今的境况,可能不太容易将回信送出去……” “我明白的。” 白卿卿将信贴在心口,湿润着眼睛去看他,“能有这些,已经足够了,宁宴,谢谢你。” 宁宴的手微微动了动,有种想摸一摸那双眼睛的冲动,怎么会那样明亮柔软,摸上去一定也是温温润润。 “不过是几封信。” 白卿卿摇摇头,“不是几封信,这些是我的勇气。” 她将信一封封收好,一路长途跋涉的辛苦一扫而空,“明日我便去打听骆忱大人的所在,不管用什么样的法子,我都不会让平亲王得逞。” 宁宴往后靠在椅背上,“你以为,我们为何要住进这家赌坊?” 白卿卿眼睛一亮,“你说骆忱时常出入赌坊,莫非就是这里?” “嗯,此人……若真如我所想这些年忍辱负重,只为等待时机,那他也算得上神人,竟这么些年都能不露出破绽,唯有一次,便是在这赌坊内,落下过一块玉佩,那玉佩上面的纹样,是只有凌家人才能辨认出的。” “但他也有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不是?” 宁宴点头,“确实,这就要见过之后才能知晓了。” 第271章 运势 这家赌坊说是骆忱常来,他来的次数却没什么规律。 宁宴和白卿卿不欲被人察觉便只能守株待兔,人没出现之前,两人就只能在赌坊里等着。 宁宴十分习惯了等待,却担心白卿卿会着急,没想到她也耐心得很,静下心来开始捯饬香料,不急不躁,全然没有宁宴担心的模样。 “急也急不来,都到这里了若因为心急坏了事,那真就太蠢了,我虽没你聪明,也不至于那么笨。” 白卿卿将香料收好,“骆忱若是出现,要怎么不着痕迹地接近他?” 宁宴手里转着一柄匕首,雪亮的银光在他指尖闪动,“这里是赌坊,在赌坊里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 白卿卿只在话本杂记里对赌坊了解一二,只知赌坊犹如深不见底的窟窿,终将会让人倾家荡产,就算有一时的赢面,也不过是引诱再次陷入的诱饵。 多的是人因为赌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人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执念,总觉得好运下一次会降临,总觉得只要再搏一搏,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 “骆大人,又来消遣呀,瞧您今日气色这样好,定能有个好手气。” “那就借你吉言。” 骆忱背着手,在赌坊里转悠,耳边或激动或叫骂,嘈杂的声响非但没让他觉得不适,反而有些享受地闭了闭眼。 赌坊里的人都识得他,不过没多少人跟他搭讪,觉得此人实在没意思。 第163章 他常来赌坊,却连点赌徒的志气都没有,有时候运气不好,但还有余地,分明还有翻盘的机会却也缩头缩脑地停手,扫兴得很。 骆忱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照例随意地去玩了押大小,押的银钱并不多,却也不算少。 谁成想,几把过后,此处竟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大!又赢了又赢了!” “下一把我也要跟着骆大人押!” 骆忱垂眸看着面前已经翻了几番的银子,略一思索,全部押到了大上。 此举连那些冲动的赌徒都有些犹豫,“骆大人要不,再想想?这么多银子啊!” 他动也不动,身边的人一咬牙,“不管了,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把,我跟着押大!” 这日赌坊的热闹程度前所未有,骆忱带着银子离开的时候,身后全是恋恋不舍的目光,恨不得他再留下多玩几把。 他难得地扬了扬手,“我明日再来。” 人啊,就不可能会有一直走运的,骆忱脸上扬起笑容,仿佛赢了大钱喜不自胜。 …… 第二日,第三日,骆忱果然都来了赌坊,运气可谓逆天得好,押什么中什么,尧都其他赌坊的人也都过来凑热闹。 “骆大人简直是神了!发了发了!” “不过这样赢下去,赌坊庄家恐怕……” “怕什么,正正当当赢来的,没钱别开赌坊啊。” 赌徒们沉浸在赢钱的欢乐里,却也知道赌坊怕是不会放任骆忱不管,这几日从赌坊流出去的银子实在太多了。 因此当赌坊的管事出面,请骆忱进去相谈的时候,谁也不觉得奇怪。 第272章 不过如此 骆忱坐在雅间里坐了会儿却没人来招待他,他手里把玩着两枚骰子,“人呢?我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赢的钱,赌坊莫不是输不起?” 身后忽然传来轻响,骆忱刚转头,就见墙上出现了一个暗门,下一瞬,他头上被罩了一层黑布,什么也看不见。 半晌后,雅间里空无一人,只地上落了两枚骰子,管事笑盈盈地端了茶水进来,捡起骰子放回到桌面上。 骆忱此刻被塞着嘴,头上蒙了布,他却也不挣扎,只任凭人带着他不知去向哪里。 而后被按在一张椅子上,脸上的布才被取下来。 似是怕他乱动,骆忱身上还绑了几圈绳子,宁宴过去将他口中的布拿开,随手丢到旁边。 骆忱眯着眼睛在宁宴和白卿卿身上来回打转,“你们是这赌坊的主人?我不过就是运气好,多赢了些,何至于如此?” 宁宴回去白卿卿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骆将军觉得自己有那个运气?哦,许是有的,骆将军能安然苟活到今日,自然是要有些运气。” “你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骆忱变了脸色,开始挣扎起来,“我不管你们是谁,我到底身上还有朝廷的任命,你们若是动了我必不会有好下场!” “啧,骆大人急什么,我们为何要动你?不过是想与你说说话。” 宁宴也懒得绕弯子,“骆大人想来也能猜到我要问什么,除了当年叛乱一事,你身上也没有别的可问的。” 许是他太过直接,骆忱挣扎的力度小了下来,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又是当年的事,我都说了多少回了,该说的当年我全都说了,没有半点隐瞒,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揪着不放,能有什么用?” “有没有用,也得试了才知道。” 宁宴露出在商队中常用的无害温和的笑容,“大人也知道,赌坊免不了会闹出些人命官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外头那些跟着你赢钱的时候把你高高捧着,一旦出了事,他们跑得比谁都快,赌坊说是个意外,那就真的只能是个意外。” 他语气虽然和蔼,脸上也带着笑,但骆忱的表情却一点一点冷下来,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有在跟他说笑,他眼里的有着冰冷危险的杀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知道什么?” “十多年前,凌将军全家因通敌叛国被诛杀,机缘巧合留了一丝血脉……” 骆忱的眼睛陡然睁大,“你是,你是凌将军的儿子?” “哦,我不是。” 骆忱:“……” “不过是碰巧与他认识,又碰巧奉命调查此案罢了。” 骆忱的眼睛眯起来,“难道你就是宁宴?你不是死了吗?” “骆大人放心,我这人别的不行,命却硬得很,定不会死在你前面。” “所以,你是想要替凌将军洗脱罪名?就凭你?” 骆忱目光转到白卿卿身上,冷哼一声,“诡计多端,又奢靡享乐,随身还带个漂亮女人伺候,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过如此。” 白卿卿:“??” 第273章 我确定 一直乖巧安静在旁边不敢打扰的白卿卿觉得委屈,“虽然骆大人夸我漂亮我很高兴,但你误会了,是我求着宁宴带我来的,我是英国公长女,我叫白卿卿。” 她起身朝着骆忱行礼,“家父被人诬陷与当年的叛变有关,我想找出当年的真相,还请骆大人如实相告。” 骆忱盯着白卿卿细细地看,眼里涌出丝丝怀念:“你是白景怀的女儿?是有些像……没想到一晃,他女儿都这么大了。” “骆大人,我知道如今再追问当年的事是有些为难,可家父确确实实是被冤枉的,您是凌将军最信任的人,难道你真的相信凌将军叛变吗?” 第164章 骆忱似是被绑得不舒服,在椅子上扭了扭,余光扫了宁宴一眼,扯了扯嘴角,“白丫头,你能来到西南足以证明你的胆识和孝心,只不过,你是要把你全家的性命压在这人身上?” 他朝宁宴努了努嘴,“你可知他的底细,年纪轻轻就能稳坐高位,手段必然了得,你就确定此人可信?” “我确定。” 白卿卿想都没想,“我相信他,也愿意将全家的命都压在他身上,若我看错了人,我自会去地府跟我家里人赔罪。” 骆忱:“……” 宁宴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朝骆忱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骆忱恨不得掰着白卿卿的脑袋让她去看,这么邪魅可疑的人,她就这么相信? “我属实没想到有一日,当真能等到下一辈的人来追问此事,我以为,早不会有人再记挂了。” 骆忱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眼睛盯着宁宴,“但我还是不信你,我听过你的一些事,如今玄朝上下皆以为你身死,就连皇上都派了人手寻你尸骨,你若还活着,那就是欺君,你会为了当年的事做到这种地步?” 白卿卿猛地转头,嘴巴微微张开,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佩服宁宴的谋算,却忘了他要如何善后,“那、那该怎么办?皇上知道了会不会罚你?欺君之罪那可是要……” 宁宴朝她笑了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做事素来不喜瞻前顾后。” 他又看向骆忱,“至于你的疑问……很快你就会知道。” 骆忱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显然宁宴今日并不准备对他做什么,他正疑惑这人做事竟这般不周全时,白卿卿亦提出反对。 “不能就这样放他回去,万一他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怎么办?” 白卿卿先将对宁宴的担忧放到一旁,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打开里面竟是一个小小的香炉。 她点燃了香炉又拿了巾子蒙住口鼻,示意宁宴也把鼻子捂住。 宁宴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她手里接过香炉,“我来,你去门口待着,这些东西对我没什么效用。” “好。” 白卿卿颇有自知之明地交给他,这是她经过多番调整后得到的香,能够让人精神恍惚,放松警惕,虽然……并没有给人用过,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 第274章 无用 骆忱神色怪异地看着宁宴拿着个小香炉到自己面前,“这是何意?” 宁宴在他身前停住,微微弯了弯腰,“这是卿卿做的香,没事儿,她就试试,死不了的。” 骆忱:“!!” 这些年轻孩子是不是不太对劲? 但你别说,那味道……竟然还怪好闻,幽幽淡淡,说奇怪也是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哪里奇怪,是从没有闻过的味道,只觉得身子都轻了起来,香气在脑子里慢慢扩散…… “……多久了?”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不应当呀,也没问出什么来,怎的还不见醒神?” 白卿卿低头在一个小册子上写写画画,极其认真,完了抬起头,“‘你清醒一点’可带在身上?给他试……呀,骆大人?” 白卿卿瞧见骆忱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立刻捧着小册子过来,蹲到他面前,关切地连声问,“你现在觉得如何?头晕吗?还是有别的感受?” 骆忱总觉得身子要往一边倒,脑子里闷闷的,“我怎么了?” 白卿卿笑得有些勉强,“对不住啊,我也没想到那香有这样大的效用,要不,您先喝点水?” 宁宴适时地递过来一只水杯,骆忱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扔到一边。 他接过杯子只喝了两口就不敢再喝,胸口闷闷的想吐。 白卿卿仍然在一旁奋笔疾书,骆忱缓了一会儿,“我方才……” 至此,才有隐隐约约的记忆回笼,他的表情慢慢染上了惊惧。 白卿卿在一旁陪着笑,“骆大人放心,你什么也没说,是我把我的香想得太管用了,不过你倒是晕乎乎了一阵子,这会儿可好些了?还要不要再喝两口水?” 骆忱被她温顺的笑容晃花了眼,他是什么都没说,但他却承认了自己对凌将军的忠心! 若他们是平亲王的人,恐怕自己这会儿已经死了,他这些年的隐忍也全都白费了! 白卿卿在旁边嘀嘀咕咕,嫌弃自己捯饬了那么久却只做出个迷香来,着实浪费时间。 而宁宴和骆忱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严肃和震惊。 能从骆忱这样心性的人口中挖出这些,绝不是什么寻常的迷香能办得到的,他可是跟着凌将军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又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 这个迷香或许对他们来说,最多只能套出一两句话,但若是放到寻常人身上…… “白景怀这个女儿,着实有些了得。” 骆忱从心底里感叹,一旁宁宴点头附和,“确实如此。” 这东西若是落在了别有居心的人手中,怕是能出大乱子。 幸而,是白卿卿。 白卿卿担心迷香会对骆忱有什么影响,既已知晓他是自己人,白卿卿心里的内疚此起彼伏,她还对人用香了! “大人若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定不要忍着”,说着,白卿卿顺手探到宁宴腰间,将他的“你清醒一点”拽下来递给骆忱,“大人难受的话试试这个,许是能管用。” 第165章 第275章 好消息 骆忱简直对香要生出阴影了,然而这个香囊闻了之后,头晕真的舒缓了不少,脑内逐渐清明起来。 他看向白卿卿的目光里都透着忌惮,白景怀的这个女儿究竟从哪儿学来这样的本事? 宁宴的目光追着他手里的香囊,有些不满地扯了扯白卿卿的袖子,“那是我的。” 白卿卿安抚地拍了拍他,“再给你做,骆大人此刻更需要。” 宁宴于是撇了撇嘴,往旁边让了让,“我送骆大人出去,今日多有得罪,我们也是孤注一掷,此事之后还需细细谋划。” “我说了,我并不信你。” “你会信的。” 宁宴也不与他争辩,将人送出密室,折回去后,见白卿卿坐在那里似是沉思,“想什么?” 白卿卿闻言扭头看他,“我只是觉得,骆大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骆忱用了那香后,其实真的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仅仅只是暴露了他的立场,但从这一点,不难想象出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当年定然没有背叛凌将军,作为亲信站出来指证,也许只是为了能够活下来为凌将军平反,毕竟当时人证物证俱全,凌将军根本无法脱罪。 这些年他在西南,一次次被试探,被凌将军旧部唾弃辱骂,他是怎么过来的? 宁宴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了,只要真相大白,骆将军的心血就没有白费。” 白卿卿止不住唏嘘一阵,忽而觉得有些不对,今日的宁宴好像,似乎,比起以前要坦诚一些? 若换平日他不得拐着弯说自己瞎操心? 白卿卿余光偷偷去瞄宁宴,见他面色正常,也不像是受到了那香的影响,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两人离开密室,白卿卿与宁宴在亭中坐着,吹着小风,面前桌上是她在宣城常吃的小点心。 “骆大人这些年定是暗中查到了不少东西,既然如此是不是就可以给平亲王定罪?” “未必,骆忱究竟掌握了多少我们并不知晓,他如今也定是不肯如实相告,且此案重大,又是先皇下的定论,想要翻案必然得有确凿的证据。” 白卿卿有些被打击到,但她并没有消沉,而是积极地想该如何才能让骆忱相信他们。 “这个不着急,宣城那儿传来了一些好消息,想不想听?” “想!” 宁宴说,平亲王怕是暂时顾及不到西南这里,因此给他们的时间还是宽裕的。 原因便是白卿卿的兄长白岩,在朝堂上一连举证数人作奸犯科营私舞弊,且证据确凿,皇上震怒,一改从前的宽容命人严查,一经证实严惩不贷,必要肃清朝堂。 “那些人,都是平亲王藏得很深的势力,他这会儿怕是没心思管这里了。” 白卿卿震惊,“我大哥?可是,我哥只是个文人,又素来喜欢与人结善,如今我家又还未能自证清白……” 宁宴给她塞了块芙蓉花模样的小酥糕,拍了拍手,“你兄长怕是想明白了,好脾气结来的善缘,也只能在相安无事的情况下有用,而站在高处的人,没有谁是真正和善无害的。” 第276章 生气 白卿卿嘴里嚼着点心不同意,“可我大哥就是真的和善,为人温和又不是什么坏事。” “嗯,只是紧要关头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对你兄长的影响怕是不小,因此他或许想豁出去搏一搏。” 白卿卿低头不语,忽而又道,“可就算大哥有这个心,他是怎么做到的?” 宁宴眸色轻闪,“那就不得不提你在宣城的另一个好帮手。” “你是说符逸?” 宁宴嘴角绷紧,“你也不必这样激动,怎么就觉得一定是他?” 白卿卿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哪有激动,只是平亲王为人深沉狡猾,寻常人怎么可能轻易将他的人专挑出来,那必然是他身边的人,他身边愿意帮我的就只有符逸一人呀。” 这猜出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完,白卿卿将芙蓉小酥往宁宴面前推了推,“这个不甜,你应该会喜欢,尝尝?” 她盯着宁宴的举动,见他很自然地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试探地问,“好吃吗?” “好吃。” 白卿卿睁大了眼睛,心想果然不对劲! 他应该说“尚可”“凑合”“还成”才对! 果然,那香还是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宁宴,不过影响不大,只让他比平日行事说话坦率一些罢了。 可这也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见他影响不大,白卿卿便也没想着做些什么,而是奇怪,“你为何每回提到符逸都是一副不屑的态度,他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更是浩然正气,大义灭亲,已十分难得。” 宁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对他评价如此之高,莫不是心仪于他?” “唔,符逸生得俊逸儒雅,温和可亲,宣城不知多少女子仰慕他。” “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白脸有什么可仰慕的?” 白卿卿好笑地叹气,“你这就不对了,怎能以貌取人?文弱书生亦是能心有傲骨,做的事也是令人钦佩的。” 宁宴闻言眉头紧皱,直勾勾地盯着白卿卿,“你为什么一直为他说话,你当真喜欢他?” 第166章 “并非如此,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聪明的就不该喜欢他,平亲王府支撑不了多久,他就算不是平亲王的亲儿子,怕也是摘不干净,到时候被贬为庶人,不得入仕,那会儿你再看宣城还会有多少女子仰慕他。” 白卿卿想起符逸跟她说的,他这世再不想去做那劳什子世子,再不想活得不明不白,眼里的光软了下来,“那对符逸来说,未必是惩罚,许是解脱也未可知……” 宁宴……莫名其妙有些生气。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白卿卿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什么表情?” “你说对他无意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你在说什么?我确实对符逸没有爱慕之心,不过当他是友人,在家里的事还未平息之前,我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白卿卿对儿女私情早就淡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277章 可爱 宁宴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对白卿卿和符逸格外在意,他就是觉得白卿卿太过相信符逸,他不明白为什么。 “人心隔肚皮,符逸嘴上说要帮你,你就真的相信他,什么事都与他说,但凡他将事情告诉平亲王,你就休想为白家澄清,当年叛乱一事也会功亏一篑,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相信符逸……” “你凭什么相信他?他身份微妙,与你又不算熟悉,哪一点值得你用全家的命运去赌?” 白卿卿张了张嘴,表情变得犹豫,这让她……从何说起? 在宁宴看来,她与符逸确实并不熟悉,只是在上辈子,他们两却夫妻一场,尽管不尽如人意,但到底对符逸这个人的品性她还是了解的。 “我……没有去赌,或许你并不相信,我根本不敢有任何侥幸的心态,只要能救白家,我什么都愿意,宁宴,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有权有势又有得力的手下,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个足不出户的女子。” 白卿卿垂下头,盯着自己白皙的指尖,“女子不能为官,不能掌权,明知家中蒙冤也无计可施,我不喜算计,却不得不这么做,你告诉我符逸的身世,我便以此让他心里与平亲王生出嫌隙,我做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一点儿都不善良,她在符逸面前说起上辈子的事让他内疚,让他觉得对不住自己,愿意这世帮她作为补偿。 白卿卿知道她的做法并不光明正大,可她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 “但我不后悔,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白家平安,符逸确实与平亲王离了心我才敢相信他,我并非你所说的,傻乎乎的什么底细都不知就敢相信人,我没有那个单纯懵懂的权利和机会。” 那样的天真,已经随着上辈子的自己死了。 宁宴默不作声了半晌,才悠悠开口,“我虽不知你因何信任符逸,你的做法却没人能说错,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况且,你比起寻常男子而言,已是十分厉害。” 这话从今日的宁宴口中说出来,白卿卿似乎格外能听进去,她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你也不必宽慰我,我说了我不会后悔,你放心,符逸不会坏事的,他对权势并不看重,也不会为了平亲王府包庇恶人。” 白卿卿所言并未舒缓宁宴的脸色,他就是觉得她太相信符逸,让人听了就来气。 “不过你方才夸我,是真的吗?” 宁宴瞥了她一眼,“是。” “我真的有那么厉害?” “嗯。” 白卿卿就痴痴地笑,“你觉不觉得你今日特别好说话,问什么答什么,比往日要可爱许多呢。” 宁宴身子骤然一僵,语气奇奇怪怪,“你在说什么?” 白卿卿笑嘻嘻地重复,“我又没说错,是不是因为那香的缘故?虽说对你可能没那么有效,但也还是有一点影响的?不过我觉得挺好的。” “好什么好,没有的事,无事我先回去了。” 第278章 福气 宁宴起身离开小亭子,身后白卿卿轻柔的笑声闷在臂弯里,让他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若非她说,宁宴许是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细细回想,似乎,确实心境与往常有些不同之处,那香竟是连他都中了招? 白卿卿趴在桌上吭哧吭哧地笑,恼羞成怒的样子好像更可爱了。 笑够了,她托着脑袋,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这辈子能遇到宁宴,真是她的福气。 …… 平亲王的焦头烂额对宁宴和白卿卿来说是好消息,对他则不然,他觉得自己就快疯了。 “白家那小子欺人太甚!” 茶碗在地上碎裂开,符逸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小厮进来清扫干净。 等人出去后,符逸重新倒了杯茶水,“父亲稍安勿躁,当下之急是如何渡过难关,我已递了话让那些人收敛,皇上对此重视得很,若再留下把柄,便是父亲也保不住他们。” 符杨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想要宣泄却又找不到由头,“我实没想到他们能蠢成这样!如此轻易地让人抓住错处,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许是父亲往日对他们太过纵容,才会一时忘乎所以,只是,犯的错也确实太惹眼了些,我已是尽力想周全,却也无济于事,是儿子太没用。” 第167章 “这与你有甚关系?是他们太无能!” 符杨宏气到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你说的对,确实是我太过宽容,以至于养出一群废物!还要你去替他们善后,他们也配?” 倒不是符杨宏多心疼符逸,实在是,符逸身上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接二连三出事后,他是亲眼见着符逸整宿整宿休息不好,忙前忙后,昨个儿甚至晕过去了一盏茶时间,大夫都让他好好休息,他却不肯,只想为自己分担。 怎能不叫符杨宏动容? “你也是,还是身子要紧,哎,为父幸而还有你,如今之计,整个宣城都在风尖浪口,皇上已经命宁昭彻查,断不可让他查到我们身上,至于那些……” 符杨宏心痛得说不下去,他花了多少时间和心思一点点布的局,自以为算无遗策,却短短时日就被拔除,他恨不能呕出血来。 符杨宏眸色变得狠厉可怕,“待到事情过去,我且要看着白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符逸扶着他坐下,“父亲的身子更要紧,白家不过是强弩之末,着急了胡乱攀咬罢了,也是他运气好,父亲深谋远虑,绝非白家能比得上的,您千万保重身子,我还指望着父亲往后多多指点。” 他一席话准准地说到了符杨宏的心坎上,顿时灭顶的烦躁都消散了一些,越发觉得小儿子又能干又熨帖。 “你放心,为父还不至于被这点事儿击垮,你说的不错,白家不过是运气好,真正支撑着我符家的,凭他,休想撼动!” 符逸温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也不多问什么,符杨宏觉得他这点特别合自己心意,知轻重,有分寸,十分令人安心。 第279章 随便看看 符杨宏刚被符逸劝的气顺了点,外头就有人来报。 “王爷,王妃要发卖周侧妃的丫头,闹起来了。” 他一口气又梗在胸口,偏偏得力的儿子也目露请求,“父亲,母亲许是也有苦衷,还望父亲不要太责怪她。” “你啊你,什么都好,你母亲如今是越发不讲道理,你还替她辩驳!” 符逸有些不安,“可她,到底生养了我,儿子理该孝顺。” 符杨宏心梗得更加厉害,但他又觉得符逸的孝顺其实也不算坏事,这样的性子,才更加令他心里踏实。 只是踏实是一回事,这会儿心火急躁又是一回事,符杨宏不忍苛责符逸,一甩袖子,硬着头皮去解决另一个麻烦。 符逸体贴地不去凑热闹,他若出现,王妃有了依仗怕是会闹得更加不节制,这会儿,还不是时候。 他平静地回去自己的书房,依然没有休息,点了灯坐在窗边。 明日他又会提出一些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建议,符杨宏用不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更加倚重自己。 倚重到,愿意主动将平亲王府的依仗告诉他,交给他。 窗外乌天黑地,暗沉中树影都像是藏在暗处的妖魔,伺机而动,符逸甚至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喧闹,有叫喊声,呵斥声,哭声……让夜晚的王府更添了一层诡异。 越是得符杨宏的信任,知道的越多,符逸就越是对这样的王府憎恶,看着花团锦簇,却藏着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构陷忠良,戕害无辜…… 符逸的寝食难安在符杨宏眼里是想为他排忧解难,实则,他是被恶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他苦读数十年,一腔热血,却不想自己就身在污泥潭当中。 他手里的笔倏地握紧,他糊涂了一辈子,这一次,就让他来将这一切完结吧。 符逸眉头紧蹙,专注的模样让悄然来他院子的符杨宏心中欣慰,没惊动任何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无声地离开。 王妃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有用的事,就是给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 骆忱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赌坊,旁人问起,他只倨傲地说,“我赢钱是凭着运气好,赌坊能奈我何?” 他依旧时常出入赌坊,只不过好运气似乎也到了头,与往日一般输赢对半,凑热闹的人渐渐也就淡了。 又不能带着他们发财,谁还会在意一个不怎么热络,独来独往的赌客? 骆忱也不在意,来去从容,一如既往,便是在赌坊里消失片刻也无人察觉。 见过宁宴和白卿卿之后,他心里始终不安定,却也知道不可急躁,若他们是平亲王的人,自己急也无济于事。 两个后辈都耐得住,他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 再次见到宁宴和白卿卿,已是许多日之后,骆忱端坐在密室内,面前摆了茶点,全然不是之前的待遇。 “骆大人安好。” 白卿卿给他行礼,见他目光在密室里扫视,娇憨地笑了笑,“大人放心,今次没有用香。” “……我就随便看看。” 骆忱收回目光,他是怕了这丫头,但他不承认。 第280章 见过 白卿卿在他对面坐下,问起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骆大人,家父在我来之前说,让我到了西南之后去找邵臣磊大人,依大人之见,这位邵大人可能信任?” “不能。” 骆忱轻哼一声,随即眯起了眼睛,“你可已经见过他了?” “还不曾,兹事体大,事关白家生死,我也不敢贸然相信其他人。” “那你比你老子聪明。” 第168章 白卿卿:“……”谢谢? 骆忱说,邵臣磊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凌将军死后,他也是不敢相信任何人,这才发现邵臣磊的异常,表面上客客气气称兄道弟,还阻止旁人责怪他的背叛,实则却是推波助澜,抽掉他在西南的所有依仗。 “坏就算了还蠢,掌权西南这些年毫无建树,当年凌将军在的时候可是……” 骆忱至此轻叹一声,“罢了,凌将军已经不在了。” 既然宁宴和白卿卿已经知晓自己的底细,骆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当做故事一般说给他们听。 当年,最后站出来作证凌彬羽叛变,乃是凌将军的意思。 他对骆忱十分信任和看重,希望自己的副将能够逃脱诬陷,便以等着他替自己翻案为由劝说了他作证,也更是因为当时的境况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没想到的是,凌家上下却惨遭毒手。 这些年骆忱不知见过多少好像宁宴和白卿卿这样,来向他打探当年的事,骆忱的态度从来都不曾变过,一时他根本不信那些人,二是,即便来寻他的人当中真有想为凌将军打抱不平的,他也不觉得他们有那个本事。 他说他也知道凌将军的幼子没死,他也是无意间知晓的,当年暗中冒险将人送走,却不敢再做更多,生怕被人察觉。 骆忱就一直等着,抱着微小的希望,等着会不会有一日凌将军的儿子羽翼丰满了,等着有一日有能力与那些势力对抗的人出现。 他只有一次机会。 白卿卿听完打从心底里佩服骆忱,一个人能隐忍这么多年还初心不改,这得是什么样的忠诚和大义。 “那凌将军之子如今身在何处?” 骆忱抬眼看向宁宴,“这就要问这位指挥使大人了,你不是说我总会相信你?我思前想后,若要我相信你,唯有凌将军之子现身,就是我要见的人是真是假就未可知了。” 宁宴笑得淡然,“骆大人不愧是凌将军的副将,是真是假,你一见便知。” 他二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客气,好似在谈论一件寻常的事,只有白卿卿有些激动,“真的吗?凌将军的儿子就在西南?你怎么也没跟我提过?” 宁宴扭头看她,浅笑道:“你见过的。” “我还见过??” 白卿卿越发震惊,努力在脑子里搜寻,未果,“我真的见过吗?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说着,密室的门开启,从外面走进来一人,白卿卿转过身去看,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眼睛慢慢地睁大。 还……真见过…… 第281章 意不意外 “裴大哥?” 白卿卿眼里的愕然藏都藏不住,她也没心思去藏,裴凌舒这个时候出现,她实在没办法不将他往凌将军儿子上面想,且他的年岁,似乎也对得上。 裴凌舒还是她在宣城见到的那副温和谦谦的模样,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温润如玉的气质,白卿卿不合时宜地想,若瑶瑶那群宣城小姑娘瞧见了,定又是要面红心跳,激动得暗暗跺脚了。 “卿卿,好久不见。” 裴凌舒直接跳过宁宴与白卿卿打了招呼,随即目光看向骆忱,“骆伯伯,好久不见。” 骆忱看见他时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尽管和他记忆里那个皮小子对不上,从裴凌舒的脸上身上全然看不出凌将军的骁勇痕迹,但骆忱没有半分犹豫地就相信了,眼前这人,就是凌彬羽那个侥幸逃脱的幼子。 “你……真的还活着……” 骆忱嘴唇都有些抖,眼睛睁得极大,仿佛眨一眨,裴凌舒就会消失一样。 裴凌舒坐下,语气淡然道,“虽有些艰难,这条命是万万不敢丢的,我也才知当年我能顺利逃走,是骆伯伯帮的忙。” “我没有帮上什么,对不住,我能做得太少,我本想再留些银钱给你,可是……” “我明白的,我知道您的苦衷。” 裴凌舒嘴角带着浅浅的,透彻的笑容,“我也就是最难的时候想过,还不如当年随爹娘兄长一块儿死了得轻松,但后来我不会再那样想,我能够活下来,是天意,也是我的命,我不能浪费了。” 白卿卿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地蹭到宁宴身边,手指捏着他的衣袖轻轻拽了两下,忽闪着大眼睛看他,水亮的眼里充满了求知欲。 宁宴觉得她此刻的模样着实有趣,抿着嘴也配合她,低头贴在她耳朵旁边压低声音,“意不意外?” 白卿卿:“……”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白卿卿瞪了他一眼,抬手去揉自己的耳朵,离、离那么近做什么。 宁宴余光盯着她小巧的耳朵在她手里慢慢地粉,又慢慢变得通红,忍不住去制止,哪有这么揉的,破了怎么办? 白卿卿莫名被他抓着手,心里疑惑想抽出来他却不松,眉头都皱起来,干嘛呀? 两人正以眼神做着无效沟通,忽听一声轻咳,白卿卿扭头看去,就见骆忱和裴凌舒双双看着他们俩,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白卿卿尴尬得头皮发麻,呵呵两声硬是把手拽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那什么,裴大哥怎么会在西南?之前也没听你说会来?” 裴凌舒礼貌地收起好奇的目光,“阿宴帮我隐去了行踪,此事是我凌家的大事,我如何能不在。” 第169章 裴凌舒虽然没有细说,却也猜想得到这些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幸而,我还有能够信任的人,能在苟活的同时,一点一点去寻当年的真相,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得知当年一事的主谋是平亲王,只是事情过去太久,一直也没寻到确凿的证据,不敢妄动。” 第282章 怪不得 裴凌舒脸上闪过与他气质不符的狠厉,“我苦等时机数年,若是错过了今次还无法为凌家平反,我便只能孤注一掷以命换命,总是要带着仇人的首级去地下见我的家人!” 那一瞬,骆忱在他身上看到了凌将军的影子。 “这些年,苦了你了……” 骆忱眼里流露出痛心,想也知道,裴凌舒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的身份该有多么担惊受怕,他甚至要舍弃自己原本的名字。 幼年的裴凌舒,在骆忱心里是凌将军的孩子里性子最像他父亲的,时刻精力充沛,跳脱好动,凌将军也时常说他的幼子往后定能接他衣钵,成为一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而如今的裴凌舒,则是一个活脱脱的文人雅士,举手投足间绝不会有人将他与凌将军联系上。 他却并不在意,“文人能做得更多,对我更有用处,只不过我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找机会刺杀平亲王,也未必会失败。” 这是最后的办法,倘若此次也不能将平亲王绳之以法,不能令真相大白于天下,他定要带着平亲王的狗命去地府与家人团圆! 骆忱沉寂多年的情绪有些压抑不住,手握成了拳垂在身侧,“这些年,我也并非没有收获,只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我已确认邵臣磊手里握有平亲王的罪证,只是……并不知藏在何处。” 宁宴和裴凌舒对视一眼,“可是关于当年陷害凌家的证据?” “十之八九,当初白景怀是援军,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出现,当时他的副将就是邵臣磊,后来得知是因为在赶来的路上碰上了两股敌军纠缠,这才耽搁了时间,但那两支队伍出现得蹊跷,活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这才让白景怀措手不及。” “只不过无人怀疑邵臣磊,他在那时还替白景怀挡了一刀,还不肯休息,令白景怀内疚不已。” 白卿卿感叹,“怪不得爹爹会信任他。” “邵臣磊起初装得严丝合缝,一点儿破绽都没有,然而这么多年,约莫也是觉得事情早过去,不会被人提起,便放松了警惕,他心里其实很得意,能让符杨宏那样的人一直忌惮他,不得不支持他掌权西南,便是因为手里有他的把柄。” 骆忱说着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只可惜,以我的能耐并没有办法知晓这把柄藏在何处,便是知晓了,怕是也无法派上用场。” 他只是一个背叛了凌将军苟且偷生的小人,靠着脸皮厚一直活到今日,他说的话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让平亲王警觉,将证据毁于一旦。 宁宴眉头微微上挑,“还真是藏在邵臣磊手里啊,倒是与我们猜测的相差无几。” 白卿卿闻言有些激动,“那是不是只要将证据找出来,就可以为凌将军平反,洗清白家的冤屈了?” 骆忱苦笑,“哪里有那么容易,邵臣磊虽然是个庸才,但特别惜命,在西南巧借名目给自己养了一批力量,就凭我们几人想要从他手里找出证据,根本不可能。” 第283章 想法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宁宴笑意从容,“这位邵大人在西南逍遥了这么多年,西南匪患猖獗,几次惨绝人寰的案子,足以将他问罪,结果却都能平息下来,也是多亏了他,才让我对平亲王的势力所在有些眉目。” “平亲王对他如此纵容,约莫也是知晓他手里有东西,不想节外生枝,想来这东西必定很要紧。” 骆忱说,“但邵臣磊的府邸戒备森严,如铁桶一般,等闲人无法轻易靠近,他也从不邀人过府宴请,多是在别院招待,想要找到证据,谈何容易。” 裴凌舒道,“邵臣磊无大才,但有小聪明,因此从当年一案中捞得好处到如今,这种人,对自己的小聪明必然引以为傲,欣欣自得。” 白卿卿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裴大哥的意思是,那重要的证据未必会在铁桶般的府邸,那不过是他用来迷惑人的小手段?” “我是这般猜测的,他以蒙骗天下人为傲,故意大张旗鼓地戒备,让平亲王不敢轻举妄动,实则东西在旁处,最好是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的地方,明明触手可得却就是谁也猜不到,这样的愉悦是他这种人最享受的。” 白卿卿了然地点头,如此说来,确实十分合情合理。 但骆忱觉得这也只是个猜测,“兹事体大,邵臣磊怎会这般随意?那证据若是被人发现,他就全完了!” “起初怕也是不会,但这么些年都安稳地过来了,以骆将军对邵臣磊的认识,他是那么能耐得住的人?” 骆忱思忖片刻,摇了摇头,邵臣磊在西南过的太惬意,早开始忘乎所以。 宁宴这才往后靠在椅背上,“倒也不是我们瞎猜,邵臣磊在西南有不少别院,他看着行踪随性,然而盯得久了,也能从中寻出一些异样,几乎能断定东西就在那儿。” 骆忱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他久居西南,且私底下也有在暗中查寻,并未发觉还有另外的人也盯着邵臣磊! 第170章 本以为宁宴的名声不过是夸大其词,这样年轻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手段,此时看来,是自己浅薄了。 骆忱心里随即而来的是隐隐的激动,若是这样,那么今次,兴许真的能将陷害凌将军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还凌家一个清白! “不过他那个别院也不简单,想要凭运气在里面找出来,不啻于海底捞针,邵臣磊虽自负,也不可能将之堂而皇之地摆在什么地方,定会做些安排,不可贸然。” 宁宴觉得此事还需好好商议,却见白卿卿怯怯地举起一只手示意,“我有一个想法。” 她见众人都看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成不成,藏东西的地方,邵臣磊自己肯定是知道的,如果我们能抓到他,是不是就能从他口中问出来?” 骆忱闻言,只是温和地笑笑,“这么想确实没错,只是邵臣磊狡猾惜命得很,几乎不会单独见谁,需要露面的场合身边也都带着护卫,不是那么轻易能抓到的。” 骆忱也没有嘲笑白卿卿的意思,小姑娘能不远千里来西南,可见是有胆识的,只不过此番提议太过草率。 白卿卿眨了眨眼睛,“那若是,故人之女历经千辛万苦来求助于他,他有没有可能见一见呢?” 第284章 不行 骆忱闻言顿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白卿卿的意思,“你是说,告诉他你的身份?” 白卿卿点点头:“我身上带着父亲给我的信物,邵臣磊一见便知是真的,我掩人耳目到了西南,举目无亲,将白家生死寄托在他身上,他对着一个孤注一掷的弱女子,兴许会降低防备?” 骆忱在心里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可行,邵臣磊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不定还会为了蒙蔽白卿卿而故意不防着她,他断不会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然而其他人还未说话,就听见宁宴冷冷的声音,“不行。” 白卿卿怔住,奇怪地看他,“为何?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白家已经到此境地,他一定不会防我,为了不让我的身份暴露出去,也一定会单独见我,这是个机会。” “他会单独见你你当是为什么?不让旁人知晓你出现过,就没想着让你活着离开!” 白卿卿抿了抿嘴,她想到了,但是这是她觉得最有效也最便利的法子。 “我……” “我说不行就不行。” 宁宴不想听她再说什么,硬邦邦地丢下“不准再提”几个字,黑着脸离开了密室。 白卿卿欲言又止,有些尴尬地朝着裴凌舒和骆忱行了礼,追了出去。 骆忱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又去看裴凌舒,“这……” 裴凌舒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刷”的一下打开,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其实卿卿提的这法子确实不错,也最容易成功的,只不过,也确实太危险了。” 骆忱点了点头应和,“让一个小姑娘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确实不妥,宁宴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我只是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能做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还这般心细如发,怜惜弱小,着实难得。” 裴凌舒“呵呵”了两声:“心细如发勉强算是,怜惜弱小?他?” 他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那得看那弱小是谁了,我们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怜惜,可不是随便能见到的。” …… 白卿卿会提出这个法子,实则是她已经在心底思虑了良久,觉得最可行的,再没有旁的比这更合情合理,她没想到宁宴毫不犹豫就否决了,白卿卿想不明白。 “宁宴,宁宴你等等我!” 白卿卿又不敢喊太大声,快步追上去好不容易将人拦住,自己先喘了起来。 “你、你等下,让我歇会儿。” 怕宁宴再离开,白卿卿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慢慢地调整呼吸。 宁宴低着头看她,脸还是绷着的,但并没有挣脱她的意思。 等白卿卿喘匀了气,她才松开手,表情十分认真地问:“你为何不同意我的法子?我有信心可以单独见到邵臣磊,他是西南此行的关键不是吗?” “我说了不行。” 宁宴还是那句话,冷冷地不给任何理由。 白卿卿有些着急,“可是为什么?明明这个法子可以用,最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为什么不行?” 第285章 要的 宁宴目光垂下,轻飘飘地落在白卿卿的脸上。 这张明艳漂亮的小脸,这几日养一养,总算是有点肉了,让人一见便知是自小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 不过此刻,她脸上却有着本不该出现的忧虑。 “我还不至于,让一个女子去替我开路。” “可我不在乎。” 白卿卿语气坚定,“我不怕的,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得好的,我保证不会坏了你的事,就算被识破,我也绝不会供出你……” 她话还没说完,脸颊边便是一道劲风,宁宴的拳头擦过她的脸砸在身后的墙壁上。 沉闷的撞击声吓得白卿卿张口停在那里,圆圆的眼睛因为受惊而睁得越发大,无措地看着面前明显心情不大好的宁宴。 这样的宁宴,白卿卿有些怕,还是平常说话不着调的模样更好一些。 “你……为什么生气?” 白卿卿贴着墙站着不敢动,但她很不喜欢不明不白的情况,哪怕有些害怕,还是怯怯地想弄清楚。 第171章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对不起。” 宁宴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你觉得你说错了什么?” 白卿卿眨了眨眼睛,摇摇头,眼里的茫然和无辜真真切切。 “那你道什么歉!” “因为,我不想你不高兴,你生气的样子有点吓人。” 宁宴:“……” 他眯了眯眼睛,“你还知道怕?我从未对你做过什么你尚且知道怕我,邵臣磊是什么样心思叵测的人,手段阴毒,你倒敢往上撞,是不要命了?” 白卿卿无辜地扁了扁嘴,“要的。” 她怎么可能不要命? “我肯定会沉得住气,尽可能在不激怒他的情况下将他引出来,我当然不想死啊……” “你当他是蠢材吗?你不想他就不会做了?” “可这是最有效的法子是不是?” 宁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表情如传闻中一样能将小孩子吓哭,不过白卿卿已经不怕了。 她甚至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不是。” 她笑容变得更大,抬手去戳了戳脸旁边宁宴的手臂,“你担心我就直说嘛,这样砸上去手多疼,怪不得温江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真是一点儿不错。” 白卿卿嬉皮笑脸的模样让宁宴磨了磨牙,只是再怎么瞪她似乎都不管用了。 “你看!都破皮了!” 白卿卿鼓着脸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去了屋里翻找伤药。 宁宴手背的骨节上渗出一丝丝血,白卿卿小心地清理干净,将药粉倒上去,“我发誓我一定会小心的,我可比你惜命多了,好不容易……我想活很久很久。” 她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一颤一颤的,“但我也有我一定要做的理由,我的家人如今还蒙受不白之冤,都到了这一步,我怎么可能因为害怕就止步不前?” 白卿卿包扎好宁宴手上的伤,抬头看他,“我可以做到的,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可行的法子,你相信我好不好?” 第286章 仅此而已 片刻后,白卿卿离开了屋子,宁宴坐在桌边,出神地盯着自己手上的布条。 正如白卿卿所说,其实她的想法很好,邵臣磊多年来依然与白景怀有联系,且知晓白景怀的处境,对白卿卿最不会怀疑。 想要伤亡最小地抓到邵臣磊,白卿卿这个诱饵当仁不让。 宁宴不该犹豫才是,他向来喜欢以最有效的就法子解决问题。 可也不知怎么的,听到白卿卿要以身犯险,他本能地就否决了,甚至连个原因都没有…… “哟,卿卿不在你这儿?” 裴凌舒站在门口,捏着把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宁宴,见他不答话也不在意,自顾自走过来坐下,“卿卿是个很有毅力的姑娘,她既然不在这儿……说服你了?” 宁宴抬了抬眼皮,“骆忱离开了?” “是啊,他不能消失得太久,毕竟邵臣磊还是个多疑的人,至今还没放弃怀疑他。” 裴凌舒给自己倒了杯茶,浅啜了一口惬意地舒了口气,“还是你这里的茶合我口味,所以呢,你为何要反对卿卿的提议,你这么聪明应当有你的考量是不是,说来听听?” 他一边说,还一边与儒雅毫不沾边地挖了挖耳朵,洗耳恭听的模样。 然而宁宴没搭理他,裴凌舒嘴角往上翘起来,“我还以为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你开窍,不过卿卿是个好姑娘,你会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担心而已。” 宁宴朝他翻了个白眼,“她一个小姑娘如何对付老奸巨猾的邵臣磊?邵臣磊怎么说也做过白景怀的副将,上过战场,拿捏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易如反掌。” “啧,你就不承认吧,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不承认什么?” 宁宴一副他没事找事的不耐烦模样,裴凌舒脑门蹦出一根青筋,“你不喜欢她担心她做什么?你是这么好心担心不相干人的性子吗?” “此事我们筹谋多年,我担心不是正常,也不知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我看你是跟那些脑子里只有风花雪月的书呆子待久了。” 裴凌舒:“!” 他好气啊,眼前都有些发黑,扇子也不摇了,抖着手指着宁宴,“我看你才是脑子坏了!这么明显的事骆忱都要看出来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不就喜欢个姑娘家,怎么了吗?” 宁宴在他的激动的情绪对比下显得格外沉稳,微微皱着眉,“我从不会承认子虚乌有的事,难道我还不如你了解我自己?我是觉得白卿卿与其他人不一样,但那也是因为她本身就不同于一般女子,仅此而已。” 裴凌舒张着个嘴,仅此而已?觉得人家不一样对她特别,这特么不就是喜欢? “还有,这种话往后我不想再听见,我的情况你最是了解才是,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什么人?这种无聊的情绪,傻子才会有。” 裴凌舒默默地闭上嘴,本以为,经历这一路的相伴他是开窍了,没想到…… “好,我往后都不提了。” 我就等着看你哭。 第287章 安危为重 宁宴虽然松了口,但对白卿卿如何接近邵臣磊,他还要好好想一想。 白卿卿也没闲着,“我能只身到尧都,皆是因为运气好碰见了来尧都的随云阁商队,便是他去派人查问也是不怕的,不过商队的人会不会提到你?” 第172章 “我会让人去安排好,不会提到。” “那太好了,至于怎么见到邵臣磊,恐怕要费些功夫,又要让他相信我的谨慎,又要让他察觉出来。” 白卿卿知道自己的想法跟宁宴他们相比显得幼稚不成熟,她特别虚心地请教,想要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先想到。 然而宁宴却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够周全,这番又过了几日,白卿卿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 “就按着之前想好的,尽人事,听天命,趁着宣城那里平亲王无暇顾及之时,若等他抽身出来就晚了。” 宁宴脸绷着没说话,白卿卿浅笑道,“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做好的,这是你们等的机会也是白家的机会,我一定争取不会坏了事。” 然而宁宴的表情更差了,白卿卿也没了辙,求救似的看向裴凌舒。 裴凌舒轻咳了一声,“更要紧的,是你自身的安全,邵臣磊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如若不然骆伯伯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能抓住他的把柄,你如今要独自面对他,我们心里都很不安。” 白卿卿闻言目光转向宁宴,是……因为这个吗?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是担心她搞砸了? “我当然也会小心谨慎,我也做了防范的,我还带了匕首……” “那玩意能有什么用?” 宁宴冷冷道:“恐怕你匕首还没拔出来就被邵臣磊给察觉了,在他面前,那就是个笑话。” 裴凌舒皱眉瞪他,“你好好说话,卿卿能想到这些已经十分难得,你态度好一点。” 宁宴余光扫到白卿卿隐隐受挫的表情,只得深呼吸几番,“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提醒你罢了。” “那,谢谢?” 白卿卿讨好地朝他笑了起来,明丽纯粹的模样看的宁宴心里越发不得劲,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要对你不利,你不要犹豫,立刻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我会去救你。” 白卿卿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弯起来,好似小月亮一样,“嗯!” …… 邵臣磊在尧都权势极大,他手握兵力,整个西南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前些年还小心谨慎一些,忌惮着平亲王,只缩着脖子在西南逍遥就足矣,可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平亲王又能奈他何?当初的事他可有着平亲王的罪证,理当平亲王怕他才是! “朝廷那边,宁宴可有消息了?” “回大人,听闻在那崖底寻到了两具尸体,不过因着时日过长,加之崖底的野兽啃食,已经辨不出人形,但与宁宴身形穿着吻合,此消息被朝廷封锁了还不曾传出,是安插的探子亲眼瞧见的。” 邵臣磊满意地勾起嘴角,“这就是平亲王密信里忌惮的人?也不过如此。” 第288章 命好 邵臣磊一条腿翘起来,平日里总被赞誉忠厚慈善的面庞上,挂着自得的笑容。 “平亲王就是太过谨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能将他吓到,可见,是在宣城被禁锢久了,越发得缩手缩脚。” 这种事,还是得自己出手,让人伪装成匪贼,轻而易举就将那个宁宴给除掉。 “西南,可是我的地盘。” 邵臣磊志得意满,又听手下的人提起其他事来。 “大人,今日有个女子说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大人过目,您刚回府,我这就去让人取来。” 邵臣磊心情很好,眉头上扬,“女子?莫不是我从前留情的相好?” 他翘着的脚惬意地晃动着,饶有兴致地在脑子里猜测女子的身份,然而他的笑意在看到东西的时候骤然凝固。 “去把门关上……拿过来。” 邵臣磊紧盯着手下手里的东西,等人走近了,才一脸不可思议地伸出手,“这是……” 那是一枚玉符,当年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低等士兵,偶然结识了已能挂帅上阵的白景怀,起初他是不知晓的,不过后来得知之后,邵臣磊便知道,这是他的机缘,他必须抓住的机缘。 这枚玉符,是他那时候赠给白景怀的,在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他身份的时候,掏心掏肺以兄弟情意为名送出去的。 白景怀果然把他当做了兄弟一样提携,还让自己做了他的副将,也才让他能有机会,接触到平亲王那种地位的人。 “人呢?送东西来的人呢?” 邵臣磊一把将玉符攥在手里,有些抑制不住情绪。 “人、人早就离开了,不过这里是尧都,只要她还在,就能很快找出来,大人,可要将人抓过来?” “……不,先去查探清楚她的底细,何时出现在尧都,如何出现的,都要细细地查出来!” 邵臣磊低下头,目光垂在掌心的玉符上,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女子与白景怀是什么关系?难道是白家人? 可平亲王却丝毫没有提过这种事,他个废物! …… 邵臣磊想要在尧都查一个人,可谓易如反掌,白卿卿的情况很快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数日前刚入城,与随云阁的商队结伴,派人去打听过,说他们也是无意间救下的这个女子,知道她也要来尧都便顺手带上了。入城后就一直住在西街的一间客栈,白日里时常外出,私下里一直在打听大人的事。” 第173章 邵臣磊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白景怀的女儿,带着自己的信物不远千里来到尧都,似乎也不奇怪,毕竟白家如今的处境岌岌可危,铤而走险也是必然。 “她居然能一个人活着到尧都?就没有人帮她?” “我安插在随云阁里的探子回报,她一直是一个人,能到尧都也是因为命好,遇见的是随云阁的商队。” 邵臣磊眯着眼睛一点点扯开嘴角,“是吗,竟然毫发无伤地到了西南,那我这个做长辈的,可不是得好好照顾照顾?” 第289章 承您吉言 得知白卿卿的存在后,邵臣磊并没有立刻见她。 对于白卿卿的出现他依旧存疑,只让人去跟上门打听的白卿卿说他暂时不在府里。 白卿卿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每日去邵臣磊的府邸周围等候,期待他能早日回府。 街边的茶楼,一个女子凭栏而坐,虽脸上覆着面纱,那一双露出来的眼睛也足够让人惊艳,尤其那双眼睛里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让人恨不得伸手替她抹掉。 “小姑娘,我怎么看你在这儿好几日了,可是在等什么人?” 白卿卿转过头来,桌边站着一位面善的长辈,慈眉善目的模样,令人忍不住想信赖。 她秋水般的眼睛立刻红了一圈,又难为情地撇开脸,无措道,“对不住失礼了,我只是一看见您就想起家里的长辈,一时情难自禁……” “无妨无妨,我家中亦有子女,也是见你孤身一人在这儿,多嘴过来问一句。” 邵臣磊的余光已将她打量了个全乎,心里的忌惮散去一半。 这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甚至在她身上都见不到长途跋涉的痕迹,不过也寻常,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谁瞧了不想照顾一些。 白卿卿似乎是孤独得太久了,如今有个人主动过来关心,她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 “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就像一只迷途的小鹿,茫然无措,楚楚可怜,连指尖都在轻轻颤动。 邵臣磊在桌边坐下,语气温和敦厚,“可是遇上了什么事?你家里人呢?与他们商议商议,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 “家中……遇上了一些事,我是来这里找人帮忙的,可是我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有晶莹的泪珠从白卿卿眼角滑落,她迅速擦掉,却像是终于压抑不住一般,眼泪汹涌而至。 邵臣磊怜惜地叹了口气,“可怜见的。” 那面纱很快被眼泪浸湿,白卿卿顺手摘下,露出的面容让邵臣磊都怔忪了一瞬。 没想到白景怀的女儿竟是这般倾城绝色! 尤其此刻双眼含泪,梨花带雨,让人恨不得将天下的宝贝都捧过来换她展颜一笑。 邵臣磊的眼睛盯着白卿卿玉似的脸颊,鼻尖忽然嗅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淡淡香气,身体里的血都仿佛热了一下,“让美人流泪可真是罪过啊,你放心,你所求之事定会有回应。” “真的吗?” 白卿卿闻言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期盼地看着邵臣磊,像是想从他的祝福里汲取希望。 被这么个绝色盯着,邵臣磊从心底里升腾出一股满足来,不由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相信我便是。” 白卿卿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含泪浅浅地笑起来,笑颜明艳的仿佛凝结了世间的所有颜色,让人见之炫目:“承您吉言。” …… “你冷静一点,邵臣磊明显放松了警惕,已经成功一半了你不要坏事。” 裴凌舒冷着脸挡在宁宴面前,目光从他手里的刀上挪开,“卿卿十分看重此事,你若搞砸了她一定会很生气。” 第290章 看不惯 宁宴攥着的刀柄的手收紧,眼里溢出冷光,“我还不至于要一个女子出卖色相成事!” “……讲话不要那么难听,拍了下肩而已,你还要去砍掉他的手啊?” 裴凌舒拿眼睛瞪他,“卿卿做事自然有她的考量,你没见邵臣磊已经丝毫不怀疑她了?你以为卿卿为何要以身犯险?再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我不过是看不惯。” “是是是,只是看不惯,那也等到之后再看不惯,邵臣磊让人盯她盯得很紧,你别只因为看不惯就节外生枝。” 宁宴的刀重新入鞘,只是脸依然绷着,白卿卿只说想法子取得邵臣磊的信任,可没说是这种法子,她就真不怕邵臣磊会对她做什么? 见他冷静下来,裴凌舒才舒出一口气,“要我说,卿卿其实相当聪明,她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邵臣磊放松警惕,也知道邵臣磊的德性,她表现得毫无破绽,连我都忍不住惊叹,可见她的决心。” 宁宴冷着脸不说话,裴凌舒瞥了他一眼,“你又不喜欢人家做什么这么大惊小怪,只要她不受到切实的伤害不就行了。” “闭嘴,你懂个屁。” 裴凌舒翻了个白眼,呵。 …… 邵臣磊自打见过白卿卿之后,脑子里就总是浮现出她那张绝色的容颜。 双目含泪,我见犹怜地看着自己,眼里全然信任和依赖,伴随着记忆里那一抹淡淡的香气,半夜从绮梦中醒来,邵臣磊都能回味半晌。 这样的尤物,跟着白家一块儿葬送实在是太暴殄天物。 第174章 邵臣磊否决了自己之前的打算,让人去给白卿卿送了口讯,将她约到别院里相谈。 “把别院的人都撤走,别吓坏了我的美人。” “可是,大人……” “照我说的办,一个远离家乡千金小姐,难道还能在我手里翻天不成?小姑娘嘛,都是害羞的,周围有人可不好。” 邵臣磊摸着下巴不由地笑出了声,许久没有这样魂牵梦萦的情况出现,没想到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第二日,白卿卿便收到了邵臣磊的回复,她惊喜异常,连连谢过来传消息的人,忍不住泪盈于睫,传话的人回去将她的反应如实回报,惹得邵臣磊心里又悸动一番。 可真是个单纯可人的小姑娘,他得想想该怎么招待她才好。 …… 邵臣磊约白卿卿去的别院,并非是他们查到的藏东西的地方,不过无妨。 白卿卿如约被邵臣磊的人送到别院门口,心里还有些紧张,“我一人进去吗?” “姑娘放心,大人就在里面等着,大人收到姑娘信物之后十分重视,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寻了此处见姑娘。” 白卿卿于是放了心,慢慢走进别院,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这里说是个别院,其实并不算小,但奇怪的是里面竟然连个下人都见不到。 就在白卿卿困惑的时候,邵臣磊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是那副忠厚慈祥的模样,笑容可掬。 第291章 思虑周全 白卿卿见到他时表情十分震惊,“伯伯,你怎么在这里?” 邵臣磊瞧见白卿卿惊讶的模样,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你我一见如故,这般称呼显得生分了,我比你父亲年岁小,往日亦将他当做长辈尊敬,你唤我一声兄长也使得。” 白卿卿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一般,语气激动道:“莫非,您就是邵臣磊,邵大人?” 邵臣磊温和点点头,“正是,前日我也并非故意瞒着你,只是你也知晓白家的事有多严重,我不得不防,生怕有心怀不轨之人窃取了我的信物来接近我,以加害英国公,因此才出此下策,还望白家妹妹原谅。” 白卿卿一点都不怪他,摇了摇头,“大人思虑周全,是我太过鲁莽,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家父蒙冤受屈,兄长不得离开宣城,我只想着救他们,却险些连西南都到不了,我实在太没用了……” 她说着,猛地抬头,眼睛里灼灼地闪着光,“幸而我终于见到了大人,我、我太高兴了,还请大人救救家父,救救白家。” “怎的还如此见外,罢了,先进屋说话吧,外头凉,别冻着就不好了。” 邵臣磊走到白卿卿身边,鼻尖又若有若无地嗅到了那股香气,浑身的毛孔都似打开了一样,再看白卿卿朝他感激地娇羞笑容,心底的一缕缕燥热抑制不住般滋生。 进了屋子,邵臣磊悄无声息地将门栓落下,笑眯眯地邀请白卿卿落座。 “今日约你来此处也是无奈之举,我虽在西南多年,却也受制于人,不得不避人耳目,我是担心你的身份泄露出去,让陷害白家的人知晓会更糟糕。” “我明白的,大人深谋远虑,小女子自叹不如,没想到大人连这些都考虑到了,果然家父让我来找您是正确的。” 白卿卿看向邵臣磊的目光已经趋于崇拜,他心里十分受用,语气也变得亲昵了起来,“既如此,我便唤你卿卿吧,你从宣城远道而来,一路上吃苦了吧。” 白卿卿似是回想起那些难捱的经历,眼眸微微消沉,“是有些不顺,不过只要能见到大人,都是值得的,大人,家父被冤枉是当年叛乱的主谋,可他是冤枉的,大人是家父的副将,您最该清楚不过,家父并非那样的人……” 面前的白卿卿眼眶泛着淡淡的粉色,眼角带着水光,看得邵臣磊心里愈发蠢蠢欲动。 多娇嫩的人儿啊,仿佛是水做的一样,那嫩生生的脸颊好像掐一下就能掐出一汪水来,好像让她的眼睛里一直都噙着泪水…… 邵臣磊掌权已久,拥有美人是他权利的象征,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他许久没有这样好似毛头小子一样的冲动,像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样。 但这不正说明他正值壮年? 邵臣磊喉咙无意识地吞咽了两下,“我自是知晓,只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第292章 没到时候 别院的屋子,布置得温馨精致,有种令人沉溺其中的感觉。不知何时,屋里只能听见白卿卿软糯轻柔的声音,一句一句地问着。 “大人当年是家父身边最得力的副将,应该没有什么是你不知晓的才是。” “那是,自然。” “可有人想要算计家父,大人也知道是谁吗?” 邵臣磊入了魔似的盯着白卿卿的红嫩的嘴唇,看着她开开合合,鼻尖的香气如梦似幻。 “我……当然,你想知道,也可以……” 邵臣磊朝她伸出了手,眼神逐渐痴迷呆板,“小美人儿让我疼疼,我什么都告诉你可好?” 白卿卿没有受惊闪躲,而是噙着浅浅的笑容,似是有些无奈,“大人,家父如今还在宣城蒙冤,您就行行好,帮白家这一次,白家上下自会感激不尽,究竟是谁想要害白家?” 第175章 邵臣磊眼神犹疑,白卿卿轻叹了一声,抬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淡雅的香气越发令人迷醉,“大人是不肯告诉我吗?可是觉得我只是个女子的缘故?有些伤心呢。” “怎么会,我怎么舍得让你这样的美人儿伤心?” 邵臣磊的手离白卿卿越来越近,眼睛里只能看得见白卿卿的容颜,他脸上泛出不寻常的红色,嘴巴无意识地张开,“是符家老儿,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他一定找不到你……”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脸,白卿卿忍着不适,快了,只要再问出他把平亲王的把柄藏在哪里…… 然而下一瞬,一阵凉风吹散了屋中灼热粘稠的气息,邵臣磊的手停在了白卿卿的面前,他的手腕上多出一只手来。 白卿卿愕然抬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 “你是何人?” 邵臣磊也清醒了过来,奋力想从宁宴手里逃脱,然而宁宴身形未动,只收紧了手,邵臣磊便嚎叫着忍受不了往地上跪跌下去。 宁宴的目光扫过他的胯间,脸色黑沉得可怕,后一步进屋的裴凌舒瞧见,过来扶起白卿卿,“他可对你做了什么?” 白卿卿摇摇头,“我刚要问别的,还没到需要你们出现的时候。” 说着,她赶紧拿出两个小巧的香囊,一人手里塞一个,“快闻闻,别被屋里的香影响了。” 裴凌舒依言照做,略显辛辣的味道冲到脑子里,这才觉得方才似乎有一层雾蒙蒙的茫然感,“这是……” “呵,你好大的胆子,明知道这人对你图谋不轨还敢用香?他手都快伸到你脸上了你没瞧见?” 白卿卿被宁宴的怒气弄得莫名其妙,“我瞧见了。” 她又不瞎。 被晾在地上的邵臣磊此刻哪里还想不明白,张嘴就想叫人,被宁宴一把掐住了脖子,然而他的眼睛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冷冷地瞪着白卿卿,“出去,我想知道的事,就没有问不出来的,不需要你用这种歪门邪道。” 白卿卿顿时也有些生气了,“什么歪门邪道,我也有好好认真考虑过,却被你忽然出现打断,否则这会儿兴许已经问出来了。” 第293章 不满意 白卿卿紧紧地攥着拳头,就差一点,方才邵臣磊明显已经不对劲了,就差一点或许就能问出把柄的下落。 想着白家这会儿不知在宣城怎么样了,白卿卿心底的焦虑已经快抑制不住,明明,自己的法子是奏效的,她不明白为何宁宴那么不满意! 裴凌舒无声地叹了口气,扶着白卿卿的肩膀将她往门外带,“好了好了,这事儿暂且先不论,时间紧迫,审问这种事就交给宁宴来,他有经验,一定能问出来的,你别担心。” 将白卿卿哄出去关上门,裴凌舒的表情变了变,“快些吧,都到这一步了,万不能出差错……其实,卿卿的法子也不可谓不有效。” 宁宴的眸色深沉,缓缓放松了手指,几乎憋背过气去的邵臣磊脸都紫了,捂着脖子眼泪鼻涕都止不住。 然而能呼吸之后,他心底的恐慌并没有减弱,笼罩在他头上的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令人胆颤的气息,阴郁,残忍,宛若地狱鬼差。 …… 白卿卿不敢走远,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抱着膝盖身子蜷缩成一团。 虽然自己事先做了准备,但那香可能还是多多少少对她有些影响,这会儿被外面的风一吹,觉得舒服多了。 谁想与那邵臣磊虚与委蛇,与自己父亲相差无几的年纪居然好意思让自己唤他哥哥,那龌龊的腔调这会儿想起来白卿卿浑身都发毛。 邵臣磊看她的眼神可怕得很,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兴奋,白卿卿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不往外逃,她在邵臣磊的眼里,宛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白卿卿是做了觉悟的,只要能拿到平亲王的罪证,她怎么样都不怕,只要她的家人能逃脱上辈子的下场! 白卿卿有些累了,头埋在膝盖间闭上眼睛,心里祈求着,希望宁宴他们能有所收获,希望真正的恶人,能得到应有的下场…… 审问比白卿卿预想得要更快一些,她听见了房门的动静,耳朵动了动立刻抬头。 裴凌舒先走了出来,看到她之后笑了笑,那笑容似乎比往日勉强了一些。 白卿卿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急切地问:“裴大哥,问出来了吗?” “嗯,他都交代了。” 瞧见白卿卿似乎想进屋去看看,裴凌舒伸手拦住她,“别去,看了会做噩梦的。” 白卿卿停住脚步,眼睛直直地看着屋里,昏暗的光线里,慢慢地出现一双脚,宁宴的身形从里面走出来。 他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方帕子正在擦手,深色的鞋面上沾了一些看不出颜色的水渍。 宁宴看了白卿卿一眼,随手将手里的帕子扔了,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这里的善后交给你了,我去取东西。” 裴凌舒应下,白卿卿转过身时,只瞥见宁宴消失在院外的一抹衣角。 他方才离自己那么远,她都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白卿卿又转向悄无声息的屋子里,忍不住去想,他是如何审问邵臣磊的? …… 第294章 瘆得慌 裴凌舒没让白卿卿瞧见邵臣磊,别院很快有人进来,白卿卿还以为是邵臣磊的人察觉出不对冲了进来,后来才辨认出那是宁宴麾下的鳞甲卫。 第176章 可是她分明听说鳞甲卫在宁宴坠崖之后就一直在追击山匪,却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尧都? 接下来的事,白卿卿只断断续续地知道个大概。 邵臣磊陷害忠良,其罪当诛,因为他直接被抓,他养的护卫也没有来得及与鳞甲卫交战,自溃散了去。 宁宴从邵臣磊口中挖出了想知道的,顺利找到了东西,且直接接手西南,未曾造成什么波动,尧都百姓甚至都不甚知晓此事…… 白卿卿在赌坊的后院待着,已有好几日没见到宁宴了。 “裴大哥,我们何时启程回宣城?” 裴凌舒搁下手里的笔,将写的字放在一旁晾一晾,走过来白卿卿身边坐下,“着急了?” 白卿卿的下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有一点,我担心爹爹和阿娘,他们一定也很担心我,既然已经找到了平亲王陷害凌将军的罪证,不是该立刻回去指证他吗?” “罪证确实是找到了,只是这罪证能否送到皇上手中,还未可知。” 裴凌舒何尝不着急,他做梦都是平亲王落罪的画面,可是他等了这么多年,不想最后一步出了差错。 “平亲王渗透在西南的力量不少,他又何曾真的放心过邵臣磊?如今拿到东西只是第一步,宁宴手里有着皇上钦赐的手谕,他要先肃清平亲王的耳目。” “便是朝廷派了人来,宁宴也不可能将东西交出去,谁知道到了宣城还是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从尧都回宣城这一趟,才是真正难的地方。” 白卿卿坐直了身子,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她忍不住叹气,“若只有我一人,怕是什么都做不到。” 裴凌舒笑起来,“怎么这么说?若没有你,此行怕是必要死伤重大,哪里能如此顺利?因为有你,才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损伤,你厉害着呢。” “可是宁宴才不这么想。” 白卿卿忍不住鼓起脸颊,“昨日见到他他都不理我,那日还说我用歪门邪道……” “呃,阿宴这些日子比较忙,那日他也是担心你,怕你受伤,邵臣磊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凌舒如今回想起那日在别院里的审问,鸡皮疙瘩都还要起一层来。 连他看得都有些瘆得慌,邵臣磊受不住松口的时候,宁宴甚至还有些遗憾,恨不得他能再坚持一会儿才好。 “西南这里的官员也都难缠得很,饶是阿宴也需要周旋,你若无聊了可以做点香,就上回提神的那种,很是好用。” 制香的材料自有人送到面前,白卿卿得知一时半会儿离开不了尧都,便也沉下心来,一边制香一边耐心等待。 …… 宁宴还活着的消息传回了宣城,又掀起轩然大波。 此前因为他身死而躁动不安的朝堂,忽然间就沉寂得无声无息,跳得厉害的人恨不得夹着尾巴,暗地里痛哭流涕,这个瘟神怎么又活了。 第295章 只有你靠得住 皇上在书房里乐得笑出声来,“太有意思了,你瞧瞧那些人的表情,精彩纷呈,比戏文里演的都好看。” 太监总管陪着笑不敢答话,皇上也不在意,“他这小子脑子转得就是快,假死一次便能一石数鸟,朕看有些人就要坐不住了。” 皇上心里畅快,难得有机会可以大刀阔斧地整顿朝堂,宁宴这小子怎么还不赶紧回来。 宣城坐不住的人多得是,但屁股底下仿佛长了刀子的,非平亲王莫属。 “他还活着?他怎么能还活着?” 平亲王砸了一整个书房都不解气,他如何还看不出是着了宁宴的套,西南的探子也一直没有消息,符杨宏犹如困兽,恨不能亲自飞到西南去杀了宁宴! “王爷,宁宴的事暂且先不说,白家白岩一直咬着我们不放,铺子也被查封了好几个,日日都有人求到我这里,您看……” “都是废物!” 符杨宏一个茶盏砸过去,地上碎成一片,他凶狠地喘着气,都是废物!没一件事让他顺心! 说话的人也不敢多言,好在符逸及时出现,他便趁机退了出去。 “父亲怎的又发这样大的火,您要保重身子才行,严家那里我已安排妥当,反将了白岩一军,皇上斥责了他两句,严家的事已交由旁的人来办,也已打点好了。” 符杨宏爆裂的怒气因为他的话平息下来,想喝口茶手边的茶盏却被他砸了个干净,符逸见状让人重新送了茶上来,亲自斟了端过去。 温热适度的茶水滋润了符杨宏暴躁的心田,只有在看到符逸的时候他才能顺心一些,也只有交给符逸的事他都没有弄砸过。 “好,为父如今也只有你靠得住,那群废物连白岩这个小儿都斗不过,怎能帮我成事?” 符逸浅浅地笑道,“父亲也不必动气,白岩的攀咬虽然有些伤元气,但白家又能撑多久?待到白家被定罪,总是能慢慢恢复过来的。” “就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符杨宏觉得不能再让儿子认识不到严重性:“宁宴没有死,他还出现在了西南,我怕他查出些什么来,此前与西南的联络也莫名地断了,我心里不安得很。” “难道西南还有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东西?” 符杨宏眼睛眯起来,“邵臣磊那个阴险小人,似乎留了一手,但他是个目光短浅的,只要给他点好处就能压住,但若是被宁宴发现了……” 第177章 “可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邵臣磊手里也未必有真凭实据。” “我的长远谋算岂能被‘未必’所左右?” 符杨宏胸口又开始剧烈起伏,“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不能让宁宴活着回到宣城!逸儿,此事我只能交给你去办,还有几个人,也一并要处理干净了!这关乎我们符家的存亡,你务必要办妥。” 符逸嘴角微扬,“父亲放心,您交代我的,儿子定当竭尽所能。” 终于,肯将这些事交给他了,符逸垂着头缓缓退出去,他等这一日,等了许久呢。 第296章 无聊 白家,白景怀把孩子们都赶出去,喜极而泣,“太好了,宁宴没死,卿卿也平安无事,我就说!宁宴那小子瞧着就是个可靠的,怎么会轻易死掉?” 乔氏给他递了条帕子,“好了,卿卿平安是好事,不过宁宴竟让人送了消息过来,就不怕被人察觉?” “察觉也无妨,我只要知道卿卿平安就好!” 白家这阵子所有人都吃不好睡不安,如今总算是放下了心。 “不过他也说了为了卿卿的安全着想,她怕是要等尘埃落定了才能从西南回来……倒也无妨,我只愿她安然无恙。” 白景怀着实松了口气,宁宴思虑得周全,此时确实不宜冒险,留在西南是最好不过的。 至于他们白家能否从此事中脱身,他也看淡了,自己看人的本事不行,竟从未怀疑过符杨宏和邵臣磊,险些害了家人。 真是可悲。 …… 白卿卿做了些香,托裴凌舒带给宁宴,“累的时候连胃口都会减退,这里面有助食欲的,还有助眠的,提神的,我都封好了,劳烦裴大哥了。” 裴凌舒看着一匣子林林总总,略一思忖,露出了一些为难的表情,“我怕记岔了,这样吧,既是你用了心做的,自是由你亲自交给他为好,正好明日他有空。” 白卿卿迟疑了片刻,裴凌舒笑着道:“你不用怕他,他这人就是嘴巴坏,你也是知道的,这阵子确实也忙坏了,刚好歇一歇,那就这么说了。” 白卿卿攥着匣子的手轻轻收紧,可是,总觉得宁宴还在生自己的气,他会不会不收? 裴凌舒晚些时候去找了宁宴,正是他烦躁得恨不得找人动手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像在冒着火。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敢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我看他们一个个是活腻了!” 宁宴冷冷地眯着眼睛,里面杀气四溢,既然是他们自找的,自己也不必有所顾忌。 裴凌舒抿了抿嘴,“火气这么大?很棘手?” “不耐烦那些弯弯绕罢了,自以为能瞒天过海,装聋作哑的姿态过于令人作呕,在西南烂了那么久,便不知天高地厚,也罢,我也懒得多说什么,他们不后悔就好。” 裴凌舒在心里为某些人默哀一声,听这意思宁宴是打算直接动手了。 “那再让他们苟活一日,明日你待在这儿别出门,就当休息了。” 宁宴奇怪地瞥他一眼,“你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你这般不眠不休地与那些人纠缠,才是要把身子搞坏掉,我可是答应过温江要看着你的,你若自作孽我不好跟他交代。” “无聊。” 裴凌舒双手撑在他面前的书案上,眼睛瞪起来,“我方才问过了,你晚上又没有用饭是不是?” “嗯,不饿。” “你是怪物吗?就算不饿也是要吃饭,不困也是要睡觉的!总之,就按我说的做,明日好好休息一日,都到这个地步了也不急于一时。” 宁宴丝毫不为所动,“这些破事早些了结早踏实,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哦,其实是卿卿有事想找你,我已帮你跟她约好明日了。” 第297章 不管用 宁宴的动作一顿,复而状似不在意道,“她找我有何事,你不是已经同她说过会迟些离开了吗。” 裴凌舒一直盯着他,故而没错过他那一瞬间的停顿,嘴角微微扬起,懒洋洋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腿翘了起来。 等到宁宴没等到回复抬头看他,他才慢吞吞道,“卿卿明理得很,与她说过之后她便知晓其中利害,对你的安排并未有过异议。” “那她找我……” “哎呀,卿卿这姑娘心软又善良,听我说你近日忙得寝食不安,便花心思做了些对你有益的香,我看她也累得小脸都瘦了,因此自作主张帮你应下了。” 一听是香,宁宴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又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差了,“要你多管闲事,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裴凌舒也没多劝他,跟这种人多劝一句都是浪费。 “反正我跟你说了,你要不想见她就让她白等一日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之话带到了,你接着忙吧。” “喂……” 裴凌舒潇洒地背对着他挥手离开,还贴心地将屋子的门关好,站在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旷神怡! 屋子里,宁宴的表情复杂多变,半晌,才咕哝出一句,“她白等一日,与我何干?” …… 翌日,白卿卿只听裴凌舒说宁宴今日有空,但并不知道他何时有空。 担心错过了他有空的时间,白卿卿起了个大早,迷迷糊糊地用了点东西,坐在进出后院的堂屋里支着脑袋纠结要不要去宁宴的屋子里找他。 第178章 若是难得的休息,宁宴应当会多睡一会儿,自己这么早去打扰不太好吧。 要不要去饭厅守着?他起身了肯定是要去用饭的。 还是算了,这几日他都没有在饭厅出现过,许是让人将饭食送去了屋子里。 那在他门口候着? 白卿卿今日起太早了,这会儿又刚吃饱了饭,不知不觉困意又笼了回来,脑子里渐渐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皮也一点一点往下坠。 她脑袋忽然一个激灵,想也不想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脆的啪啪声才响了两下就停住。 白卿卿顺着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抬头,看到宁宴后绽出笑容,“你已经起了吗?可用过饭了?” 宁宴低着头,白卿卿皮肤嫩,轻轻磕磕碰碰都会留下印子,方才她拍脸的力气不小,这会儿两边脸颊都是红的。 “你在干什么?” “等你呀”,回答完白卿卿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声音软软地补充道:“起太早了有点困,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手腕上的手松开,一点儿红痕都没有,宁宴要往外走,白卿卿赶紧起身唤住他,“你要出门吗?裴大哥说你今日有空,莫非是晚上?” 宁宴背对着她,“他记错了,你有事找我?” “裴大哥说你这些日子忙得没胃口也睡不安稳,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做了些对症的香,你试试可管用,若是没用我再想办法……” 白卿卿话还没说完,就听宁宴嗤笑了一声,“这些管什么用,或许,你给邵臣磊用的香会更有效?” 第298章 哪来的自信 白卿卿的表情僵在脸上,她原本,想着能与宁宴好好说说话的,想着那日许是因为事态紧急才会口不择言。 她重新坐了下来,目光定定地落在装香料的匣子上,“我不明白你生气的缘由,我是给邵臣磊用香了,那香能让影响到他的神智,让他忽略防备,事实证明是有效的,他冲动地撤掉了别院所有的防护,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不是吗?” 白卿卿抬起头看他,“所以,你到底在气什么?” 宁宴咬住牙齿,慢慢地转过身,嘴角带着似是而非的笑痕,语气却并不友善。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做得很聪明?” 白卿卿想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宁宴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啪”的一声手掌用力拍在桌上,力道之大让人几乎以为桌子要被他给拍碎。 “你这是自作聪明!你有多大的能耐就敢去引诱邵臣磊这种败类?你知道在他手里葬送的女子有多少?他在西南只手遮天,对女色从不忌讳,一把年纪了光是府里的小妾就有十数个,从府里被抬出去的更是查不清楚,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铤而走险?” 白卿卿脸上还是不明所以的无辜,无辜得理直气壮,“我是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不会有事。” “你从哪里来这种愚蠢的自信?” “因为你说你会来救我的。” 白卿卿被他吼得有些委屈,嘴角都扁下去了,“你自己说的,若是他想对我做什么你一定会来救我,就算他用了香,失去了理智,总也不是变厉害了,有你在附近我为什么不敢?” 白卿卿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凶什么凶,还说她自作聪明,她明明就是很聪明! 不讲道理的宁宴她一点都不想面对了,站起来抱起匣子就要往回跑,结果没跑成,被宁宴给拽住了。 宁宴的表情十分微妙,尤其看到白卿卿委屈到皱巴巴的脸时,说话一时间都有点不利索,“你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的意思是,因为我在所以你胆子才那么大的?” 白卿卿不想理他,扁着嘴扭开头,挣扎着想将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 宁宴无奈道,“你别乱动,一会儿弄疼了自己又要哭了。” 白卿卿瞪圆了眼睛,“我才没有那么爱哭!你放手,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想,你不是来给我送香的吗,这些都是怎么用的?” “我不送了,反正都是些歪门邪道的玩意。” “昨日我也就胡乱塞了两口,看着那些饭菜胃里就堵得慌,半夜醒好几回,脑子里被白日的事情塞得胀痛……” 白卿卿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余光悄悄地仔细去打量宁宴的脸,确实能看出疲累来,眼里有着血丝,眼底也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那么不容易吗?只是,我也帮不上你的忙……” 宁宴嘴角不明显地翘了一下,“那也未必,你制的香可是连温江都赞不绝口,怎么不算是帮忙呢?” 第299章 你看错了 将白卿卿重新按在桌边坐下,宁宴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了让人发寒的冷意,他时不时地瞥一眼白卿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所以你敢给邵臣磊用香,是因为相信我。” 白卿卿觉得他问得真奇怪:“不然我为什么要在邵臣磊的地盘作死,我还想活得长长久久。” 明知自己能力不足还要一意孤行去送死,这种蠢事白卿卿做不出来,“我一直都很惜命的。” “哦,原来是这样。” “……哪样??” 白卿卿不解地皱眉,宁宴将话题带开,“没什么,对了这么多香,用法都一样吗?到时候怎么分辨?没胃口的时候用了助眠的就不好了。” 第179章 白卿卿的注意力果然转到了别处,一样一样给他讲解起来。 轻柔悦耳的声音细细地解释每一种香的用处和用法,宁宴手撑着脑袋颇为耐心地听着,心思却并不在香上面。 他也不明白自己堵了几日的闷气怎么忽而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那日看到邵臣磊的手快要摸到白卿卿的脸上时,他恨不得让她知晓世间险恶,让她知道轻率行事会造成什么样无可挽回的结果。 但原来她并非有勇无谋,她的勇气竟是与自己相关。 宁宴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加大,不错不错,真有眼光,这姑娘果然聪明。 “……你笑什么?这些很好笑吗?” 白卿卿停了下来,目露质疑,他若是敢说自己做的香好笑,她往后都不给他做了! “我哪有笑。” “……!” 白卿卿睁圆了眼睛,细细的手指指着他的脸,“你分明就是在笑,怎么还不承认呢?” “没有,你看错了。” 宁宴说着轻叹一声,“早上还没吃东西,可能是饿出来的。” 白卿卿简直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什么,饿肚子能饿出这种表情来?她真想立刻回屋子取一枚镜子摆在他面前!但她只是气鼓鼓的,去吩咐人给宁宴准备吃的东西。 宁宴手掌撑在脸上,轻轻拽着白卿卿的袖子,“你陪我吃饭。” “我已经用过饭了。” “你陪我吃我兴许能多吃点。” “哪里有这个道理。” “嗯,有的。” 白卿卿鼓着脸拽着自己的袖子跟他较劲,一抬头看到宁宴的表情,扁了扁嘴,果然就是在笑嘛! …… 裴凌舒说宁宴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吃东西,都是挤出时间来随便塞两口就算了,有时候忙起来饭菜放凉了也不会动一下。 白卿卿说是用过饭了,还是陪着他多用了一碗粥。 “管事说这道酥肉对身体有益处,他是特意聘了一位西域的厨子做的。” 白卿卿见宁宴对桌上的菜没怎么动筷子,忍不住给他介绍起来。 结果宁宴听完只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只吃面前碗里的,丝毫没有想尝一尝的意思。 白卿卿急了,加重了语气,“真的很好吃,我吃了都很惊叹呢。” “哦。” 宁宴不轻不重的语气让人憋气,白卿卿抿了抿嘴,换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筷酥肉动作强势地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宁宴瞥了她圆鼓鼓的脸一眼,慢吞吞地将酥肉给吃了。 第300章 忘记了 咦? 白卿卿见他闷声不吭地吃了酥肉,又试探着给他夹了其他的菜过去,结果宁宴都吃了个干净。 她发出奇怪的疑惑,“你是因为够不着才不吃的吗?” 但他手臂很长呀。 宁宴淡淡道,“懒得动。” “……可是,之前……” “许是这几日累了,所以才犯了懒。” 白卿卿眨了眨眼,好、好像合情合理。 她立刻来了劲头,挽起袖子开始专心给他夹菜,“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多吃点。” 宁宴也不挑食,白卿卿夹什么他吃什么,来者不拒很好投喂的样子,让白卿卿都乐在其中,甚是有成就感。 一顿饭吃下来见宁宴吃了大半才停手,刚好在宁宴觉得撑之前。 吃完了饭,白卿卿觉得自己今日的目的已达成,便站起身来,“那我就不耽搁你了,这些香若是有什么疑问再找我便是。” 宁宴抬头,“你去哪儿?” “去哪儿?就……回去呀。” “我今日难得能歇一歇,你就只陪我吃顿饭?” 白卿卿歪了歪脑袋,“你方才不是说是裴大哥记错了,你要出门吗?” “哦,我想了一下,是我记错了。” “……” 宁宴说得理直气壮,“之前你不是说在尧都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吗?说给我听听,我光顾着忙着应付一些无聊的人,对尧都生疏得很。” “可是,那都是些小玩意,不过是没有在宣城见过……” “嗯,我也想知道知道。” 这一日,宁宴果然没有出门,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只待在赌坊没有闲杂人等的后院里,听白卿卿说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有意思的事。 尧都特有的香茗会有一股独特的花香味,尧都的点心里有几种没吃过的咸口点心,尧都的花酿有着宣城没有的滋味…… 白卿卿将她对尧都的印象一点点说给宁宴听,眼睛里都闪烁着笑意,“待我回去之后,我要给爹娘带一些这里的东西,他们一定会很喜欢。” 宁宴翘着腿坐在摇椅上,手边是一盏香茗,缓缓地飘散着香气。 他闭着眼睛应了一声,“那你要带的东西可就多了,不过时间尚早,你可以慢慢准备。” 白卿卿的笑容敛去了一些,“我知道的,裴大哥同我说了,暂时我会留在尧都,你们要先回去是不是?我明白的,我跟着一起肯定会拖累你们。” 宁宴的眼睛慢慢睁开,侧过头去看她,白卿卿撞见他的目光,浅浅地笑起来,“我可不是在抱怨,轻重缓急我也是懂的,虽然我很想见到我爹娘他们,不过若是不能为他们洗脱罪名,这一趟来得就没有任何意义。” 第180章 “我会乖乖待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白卿卿笑容明丽温顺,看得宁宴眯了眯眼睛,忽而勾住她一缕头发,漫不经心道:“虽然不能带着你回去宣城,但你的信是可以的,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先行离开,可想好写什么了?” 白卿卿立刻坐直了身子,惊讶道:“可以写信吗?没人跟我说呀?” “哦,我可能忘记了。” “宁宴!” 第301章 有何不对? 得知可以给家里人写信,白卿卿兴奋得夜里都睡不着,她有太多话想说,也因为太多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信到底该怎么写才好。 因此她开始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宁宴找她她都推脱掉。 宁宴气哼哼地跟裴凌舒抱怨,“你还说她担心我?我怎么一点儿没瞧出来?我都要启程了她还整日面都不露。” 裴凌舒事不关己地懒洋洋道,“不是你说忙得很,没空为一些琐事浪费时间?上回帮你应下你可没少抱怨,卿卿不来烦你你不是该高兴才是?” 宁宴看他的眼神里仿佛带了刀子,然而气势凌人,却一句话也没能辩解出。 他吃瘪的模样让裴凌舒越发心情舒畅,“你放心,我不会误会你喜欢卿卿的。” “本来就不是,我是怕她在屋子里憋生病了,给人添麻烦。” 裴凌舒一个白眼翻上了天,懒得跟这种蠢货多说。 …… 押解邵臣磊回宣城的日子已经定下,就在明日,一切准备已然就绪,白卿卿也总算从屋子里出来了。 她把信交给宁宴的时候,宁宴都有些疑惑,“这就是你要带给家人的信?” 薄薄的一封,摸着没什么分量,跟他预想中的大相径庭。 “我以为这么几日你会写很多出来。” 白卿卿笑容有些羞涩,“我是有许多话想要跟爹娘说,但能让他们知晓我平安无事就已经很好了,剩下的,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她说完,又拿出了一个包袱,“这是我这几日赶着做的,时间仓促,我只能把我能想到的,可能用得上的香都做出来了,万一路上能帮得上忙,那就太好了。” 那包袱跟薄薄的一封信比起来分量十足,宁宴拿在手里掂了掂,抬头去看她。 白卿卿眼睛红通通的,这种红他熟,熬夜熬出来的,眼睛里能看得见血丝,今日她脸上还用了粉,平日都是不爱用的,可见是想遮掩什么。 “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是做这个?” “……我知道能用上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万一呢?我会的也就这些东西……” 白卿卿捏着自己衣衫上的飘带,很有些惭愧,她能耐有限,也帮不上什么忙。 宁宴将那封信放入怀中,小包袱拎得稳稳当当,“这一路上恐怕不太平你应当也能猜想得到,所以尧都我的人都会撤走,以防被人发现你的存在,你要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我知道。” “我也不能保证何时能到宣城,你兴许要等上好一段时日。” “嗯,裴大哥也跟我说了。” “等事情顺利办完后,我会来接你。” “嗯……嗯?” 白卿卿睁大了眼睛,“你,来接我?” “怎么?” 宁宴平静地看她,白卿卿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我可以找人护送回去呀,或者,或者我爹爹也能派人来接我……” 哪儿还能让宁宴特意跑一趟,她何德何能。 宁宴的眼睛眯起来,“既然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就该是我带你回去,有何不对?” 第302章 我信 那要这么说,确实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感觉受宠若惊,有些惊讶罢了。 宁宴晃了晃手里的小包袱,“这个,谢了,我会用在合适的地方。” 白卿卿弯起漂亮的眼睛,笑容灿烂,“嗯!”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宁宴和裴凌舒就要离开了。 白卿卿送他们到后院门口,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宴见她脸上消沉,有意逗她,“怎么,我还没走就舍不得了?” 哪知白卿卿也没反驳,眉间凝着担忧,眼里似有水雾,“请你们,一定要平安。” 他们还没走呢,白卿卿就担心得心跳都乱了,手脚都是冰凉的,“我会日日为你们祈福,祈祷你们能安然无恙。” 宁宴眉头一皱,“我不信这些。” “我信,只要你们能顺利安然,我什么都愿意信!” 白卿卿眼里的水雾越发明显,垂着的手隐隐发抖,都到这一步了,她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相信宁宴,相信天意。 她重新活了过来,经历了从未经历过的事,竭尽所能地想要避免悲剧重演,求上苍千万怜悯,便是拿她的命去换白家她也是愿意的。 宁宴瞥见有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也没了逗弄的心思,上前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按在自己的肩头,轻轻啧了一声,“真是爱哭。” “……” “你就乖乖等着,我会尽早来接你,省得到时候又要哭鼻子。” 白卿卿拼命忍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退开目送他们离开。 赌坊的管事早就被交代过,该怎么照顾白卿卿,见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上前安慰道,“姑娘莫怕,尧都也有不少打发时间的地方,总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 第181章 白卿卿将脸擦干净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尽量不出门,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我能耐得住的。” 管事都要心疼这个懂事明理的姑娘了,怪不得阁主这般宝贝,他这回必要将照顾的任务完成得妥妥当当! 白卿卿在后院那里站了许久,才慢慢地往回走。 平日里后院也很清静,见不着什么人,可此刻她却格外觉得这里空得很。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在窗前,窗外的景致自是极好,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好似画一般,白卿卿出神地望着,慢慢地,在书案上趴伏了下来。 好像他们才刚离开,自己就已经开始觉得孤独了…… …… 之后,白卿卿只能从管事口中断断续续地得知宁宴的消息,掰着手指猜想他们行到了哪里。 听说押解的队伍遭遇了山匪,听说他们回宣城还走了一段水路,听说他们途经之处地势陡峭,从山上滚落了许多石头,将路都拦截住了…… 白卿卿每一次听到宁宴的消息,心都要跳许久。 她当真拜托管事请了一尊菩萨回来,每日去上香拜拜,染得身上都是檀木香气。 早想到路上会不安宁,却没想到如此不安宁,也不知宁宴他们可顺利…… 此刻的宁宴,在裴凌舒面前板着一张脸,哪儿哪儿都气不顺的模样。 裴凌舒笑容儒雅,“你这是什么表情,几次都有惊无险,不是该高兴才是?” 第303章 想得美 要按裴凌舒的意思,真就该庆幸,虽然回回阵仗大得很,但事实上战损很小,到目前为止只添了一些伤员,比起之前预想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宁宴不痛快地眯着眼睛,牙齿似乎磨了磨,“又不是我要他给我递消息的,没想到姓符的小子当真舍得荣华权势。” 当时他们还未出发,宁宴便收到了符逸的密信,平亲王将阻止他回宣城的事交给了他,因此路上会发生什么,宁宴已经提早知晓。 他虽心底仍旧未曾全信符逸,但若是他当真愿意大义灭亲,宁宴也会对他另眼相待。 就是他不喜欠人人情。 裴凌舒似乎也不很理解,半抬着头蹙眉沉思,“你说这平亲王嫡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饶是他身世有疑,平亲王对他可是器重得很,虽然他还有个庶兄,世子之位多半是会落到他头上,他怎么就如此义无反顾地帮咱们?” “他帮的,是白卿卿。” 宁宴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烦躁地薅了一下头发,“白卿卿不知为何对他相信得很,什么都敢告诉他,这般没有防人之心,早晚会被人给骗了!” 裴凌舒眼睛里浮出兴味来,“是因为卿卿啊……那我就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裴凌舒还有闲工夫摇扇子,“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卿卿生得倾国倾城,性子温婉可人,符逸为了她这般不管不顾也很正常不是吗?我猜此人定对卿卿有意。” “他想得美!” 宁宴扭头冷冷地瞪他,“他是平亲王之子,白家就是被平亲王害了的,白卿卿脑子坏了才会被他迷惑。” 裴凌舒翻了个白眼,“你急什么?害白家的是他老子,与他何干,再者他如今不是在尽力帮忙了吗,卿卿心肠软,到时候定不会迁怒于他。” 宁宴磨牙的声音似乎变大了,裴凌舒转开目光,“再说这也是以后的事,先能顺利回宣城,也不知符逸三番两次失手,平亲王会不会怪罪他……” …… 平亲王如何不想怪罪? 宁宴离宣城每近一步,他都觉得头上悬着的刀落下来一分!急得他嘴上生了一圈燎泡,喝水都疼。 “为何还没有杀了宁宴!为什么还让他活着!” 符杨宏眼睛都恨红了,符逸诚恳地跪在他面前请罪,“是儿子无能。” 符杨宏手里已经抓上了茶盏,哆嗦半天却最终没有砸出去。 符逸每一次的计划都会拿来给他过目,在他看来十分可行缜密,甚是花了心思的,但每一次都会出些差错,且出错的都是他以往手里的力量,根本怪不到符逸头上。 茶盏被重重地砸在桌上,符杨宏面色灰败,半晌才讪讪开口,“为父知晓你尽力了,是那些人无能!你这般筹谋细致他们都做不到,都是一群废物!” 符逸垂着头,语气惭愧,“还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未曾考虑到所有的可能,宁宴太过狡诈,那些人被他识破也不可避免。” “你起来吧,你的计划我都知晓,确实也怪不得你,但宁宴,绝不能让他活着到宣城!” 符逸依言起身,头仍旧垂着,“父亲放心,我已让人打探到一些关于他的事,人总会有弱点的,只要我们抓住了,还怕拿不住他?” 第304章 做得好 符逸的话引起了符杨宏的兴趣,“你打听到了什么?” 符逸道:“宁宴虽为圣上近臣,在宣城却始终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在朝中显得神秘,也是因为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仿佛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圣上身侧。” “他这么做,极有可能是不想牵连家族,毕竟伴君如伴虎,一旦行差踏错,整个家族都会被拖累,因此猜,他定是很在乎自己的家族,我很久之前便让人暗中去查他,终于让我查到了些端倪。” 符杨宏瞬间来了精神,“当真?我先前也曾有此打算,然而宁宴就跟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全然让人抓不到他与家里人的联系,我便断定他早已没了家人,你果真的查到了?” 第182章 符逸谦逊地笑笑,“许是我运气好,也亏得父亲嘱咐我盯着他,偶然一次劫到了一封密信,只是我也不敢打草惊蛇,只暗中记下了,后来让人去暗查,才有所获。” “做得好!” 符杨宏灰败的脸上骤然光彩重现,激动的嘴唇都控制不住哆嗦,“天不亡我啊!有了这个把柄,我倒要看那小子还怎么猖狂!” 符杨宏重新红光满面,欣慰地忍不住捏了捏符逸的肩膀,“你很好,我们符家,往后就指望你了!” “父亲过誉了,我不过是按着父亲的吩咐做事罢了。” 他全然不邀功的态度让符杨宏心情更加舒畅,只是连着几次失手,还是让符杨宏心里有所戒备,因此此事他决定亲自动手。 符逸对此毫无异议,将所知晓得全数告知,也并不过问符杨宏打算要怎么做,顺从地离开。 符杨宏其实心底是生出过一丝对符逸的怀疑,一次意外便也罢了,次次都不能成功,他难免会有想法,但此时此刻他已然不再怀疑。 符逸对他的忠诚肉眼可见,只要他查到的是真的,那就证明他绝无问题。 符逸回去自己的院子便歇下了,他在符杨宏面前装得有些累。 不过……不得不说,宁宴的脑子确实好使,他只是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宁宴就能很快想出法子设计符杨宏的手下犯错,让自己能从中摘出来。 符逸闭上眼睛,胳膊压在眼睛上,遮住眼里隐隐的不甘心,自己差得还有些远啊…… 至于宁宴的弱点…… 符逸并不怕符杨宏去查,因为那都是真的,他告诉他的,确实是宁宴出生的家族,如假包换。 不过若是这个弱点,是人主动送到手里的,那就有待商榷了。 后面的事,符逸丝毫不过问,依旧兢兢业业地做着他该做的,符杨宏以最快的速度确认了消息的真伪,欣喜若狂! 他迫不及待地给宁宴送了消息去,如他所料,宁宴押解邵臣磊的队伍毫无缘由地停住了。 第一次全然处于上风,让符杨宏内心无限膨胀,痛快舒畅的感觉贯通全身,“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个小子真狂妄得无所畏惧!他也有今日!” 符杨宏激动得心肝儿都在颤,既然能牵制住,就说明这个把柄确实有效,并且不仅是此事,他可以凭此全然拿捏住宁宴,往后还可让他为自己所用!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 …… 第305章 突然 白卿卿在尧都每日的作息十分规律。 清早会稍稍赖一会儿床,起身后用过饭,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制香或是看书,时间很快就能过去。 午后,管事特意给她请了一位药师讲学,白卿卿跟着能学到不少,将从前制的香好些都重新改了方子。 她让自己每日每日都很忙很忙,忙到脑子里没时间乱想,没时间觉得孤独。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过得她已经快要麻木,快要耐不住的时候,终于从宣城传来了平亲王入狱的消息。 白卿卿手里的香杵掉落到桌上,“哐当”一声砸出动静,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管事,“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阁主特意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再过些日子应该就会传开了,平亲王构陷忠良,通敌叛国,结党营私……数罪并罚,怕是翻身不得了。” “那我父亲呢?我父亲可有消息?” “姑娘安心,阁主说,白家已经平安无事,让您不要担心,等再过些日子就能来接您回去。” 白卿卿腿一软,伸手扶着身边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觉得心口砰砰跳得厉害。 直到眼里有泪滴下来她才恍然发觉,忙不迭地去擦了几下,见止不住也就放弃了,任由汹涌的泪不断地流出来,像是要将两辈子的恐惧都流干净才好。 管事被她吓得手足无措,“哎呀,哎呀呀,这是好事儿姑娘怎么还哭了呢?我去给姑娘准备些冰敷眼睛。” 管事体贴地让她一个人独处,白卿卿于是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哭到无声呜咽。 噩梦终于醒了吗?夜夜压在她心头的担忧,真的就此消失了吗? 身上沉重的枷锁似乎松脱了,白卿卿捂着脸趴伏在桌上,是不是,她的爹娘手足不会再似前世一般遭受牢狱之苦,是不是他们不会再有上辈子凄惨的下场了? 白卿卿心脏“咚咚,咚咚”地跳,跳得让她有些喘不上气,眼睛哭到发疼,恨不得能生出双翼飞回宣城亲眼见到家人无碍。 好想见到他们…… …… 此刻的宣城,可称得上是巨浪翻涌。 在兵马将平亲王府围住之前,甚至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突兀得让人骇然。 然而就是这般突然,平亲王锒铛入狱,皇上痛心疾首,竟被气得连着三日不见朝臣,可见事态严重。 昏暗幽森的牢狱里,偶尔能听见水滴的动静,除此之外便是呻吟和哀嚎。 宁宴的靴子在地上踩出的声音格外明显,他不紧不慢地往里走,狱卒解开锁链哗啦啦作响,坐在阴影里的影子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 符杨宏血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宁宴,看他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又挥了挥手示意,狱卒便恭敬地退开。 此处只他们二人,宁宴翘起一条腿,嘴角慢慢拉出一道弧度,“平亲王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第183章 符杨宏手上没有戴镣铐,甚至衣衫齐整,然而他的状况却十分糟糕,整个人形容枯槁,眼睛里的光趋近于疯狂。 第306章 慢慢问 他措不及防地入狱,到如今都不明白自己哪一步走错了,明明他已经拿住了宁宴的把柄,为何他却丝毫不受牵制? “你身上的血是冷的吗?竟不顾自己家人的安危,他们此刻的处境你就一点儿都不在乎?” 宁宴饶有兴致地欣赏符杨宏歇斯底里的表情,抬手支着下巴,笑容邪气,“啊,不在乎。” 他眼里闪动的光还带着好奇,“你打算将他们如何?平亲王下手应当不会留情吧?可惜了,我这会儿看不到。” 饶是符杨宏都被宁宴身上这股子残忍冷血的意味震惊,他满腹愤恨都像是被压制住一样,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是故意让人查出来的?” “算是吧,你们这么努力,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查到我家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 宁宴舌尖在唇上舔了一下,“我还以为平亲王会送来一些让我高兴的东西,结果只是威胁,这可不像你的行事。” 好可惜。 平亲王手指用力攥紧,掐得掌心生疼。 他终于看明白了,宁宴是真的不在乎,不仅不在乎他还很期待? “你让我误以为抓住了你的弱点,假意停驻不前,暗地里却带着邵臣磊回宣城……是我小看了你,低估了你的无情无义。” 宁宴轻笑出声,“王爷过奖,王爷才是能屈能伸,在宣城蛰伏这么多年不漏破绽,我才是佩服,只不过,嗯……怎么说,邪不胜正?”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讽刺!” 宁宴居然点了点头,“我亦如此觉得,但对有人来说,便是如此,王爷,今日我给你带了位故人,你们应当能好好聊聊。” 旁边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一时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平亲王却眼瞳骤然收缩,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等走出来,裴凌舒将头上的兜帽拿下来,脸上是相熟的人都不曾见过的可怕表情,“平亲王怎么这副模样,莫不是瞧见我,想起了谁来?我有许多话,想要问一问你呢……” 宁宴站起身,拍了拍裴凌舒的肩膀,“皇上已准许你亲手报仇,有什么话,你尽可慢慢问,问详细些。” 他的声音足以让符杨宏听见,符杨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猛地想往外冲,脚上的镣铐却将他绊了个趔趄。 这里是牢狱的最深处,任凭他如何嚎叫,都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宁宴离开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朝着符杨宏轻笑一声,“老神仙说您鸿运当头,乃是心想事成之兆时,王爷是不是很高兴?” 符杨宏呼吸瞬间急促,心里不断地往下沉,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成了蛛网中的猎物? 锁链的声音再次响起,裴凌舒慢慢走近,他逼着自己压在心底多年的血海深仇,终于,可以尽情地释放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宴等到了裴凌舒出现,看他白净儒雅的面庞上溅了几滴血迹,宁宴掏出帕子想了想,又收回去,示意他拿自己的擦。 第307章 接人 裴凌舒身上的杀意和戾气与他太不相符,但宁宴觉得正常,任谁经历了他的遭遇,都不见得会比他做得好,难为他能忍这么多年。 “人呢?” 裴凌舒慢慢地用自己的帕子擦着手,垂下的眼睛里有着空虚的茫然,“送他去见我父亲了,竟这般容易就让他断了气,他一人的命,如何能抵得过我全家……” 宁宴余光一而再再而三地瞥到他脸上的血迹,忍不住将帕子抓过来,用力将血擦掉又扔给他。 “大仇得报是好事,凌伯父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时光……” 裴凌舒脸色变了变,实在没忍住,“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害怕。” “……” 宁宴瞪了他一眼,“你还挑上了,这种话我这辈子都说不了几回。” 多了许久,裴凌舒身上的血腥气散得差不多了,抬眼望着远处,轻声又郑重其事地跟宁宴道了一声“谢谢”,“世上冤假错案无数,若非你一直帮我,我怕是到死都无法为我家族报仇。” 宁宴瞥他的眼神变得嫌弃,“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种肉麻兮兮的话,平亲王虽然定了罪,剩下的事情可不少,皇上不会放着你不用的,你就做好准备吧。” “你呢?” “我该去接人了,再去迟了,又该哭了。” 裴凌舒没做声,宁宴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提起卿卿时的表情,温柔都不像他了。 …… 白家的名声恢复,圣上有意安抚,一气给白岩官升三级,又赐下许多宝贝田宅,每隔几日就会有从宫里来的赏赐,流水一般。 见此情形,白家又变得烈火烹油一般炙手可热,只不过如今白家的门,已不是那么好进的了。 白景怀在朝中素来以谦逊好说话著称,从不与人交恶,对他人的好意亦是来者不拒,可经此之后,白景怀就好似变了个人,不再草率与人交好,也不怕拂了谁的面子,说不理就是不理。 白家其余人皆如此,因此如今还能受白家欢迎的寥寥无几,除了宁宴。 第184章 白景怀还记得本应当耽搁在路上的宁宴突然出现在白家,风尘仆仆,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卿卿给他们的书信,信接过来还带着他的体温,可见他的重视。 对于宁宴对卿卿的安排,白景怀也全无意见,将卿卿留在西南绝对是正确的,宁宴是卿卿和他们白家的恩人,此番恩情,举家上下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应当也能将卿卿接回来了。 宁宴再次来到白家,没等白景怀提他便主动开口,“我不日会去西南接卿卿回来,路上不会多耽搁,你们很快就能见到她。” 白锐急不可耐道,“我同你一起去!” 白景怀也是这个意思,“之前种种实在太麻烦大人了,哪里还好意思让你特意再跑一趟,让阿锐跟着,也能少劳烦你一些。” 其实白景怀都想自己去接卿卿回家,若不是宁宴说平亲王的余党兴许还未除尽,他早就动身了。 第308章 重逢 宁宴对白锐要跟着一事并没有反对,不过却说了路上艰苦,担心他吃不消。 “我不怕的,我只想能早些见到阿姐,她一个人在西南一定很害怕,我想早一些见到她……” 白锐心意已决,宁宴也不拦着,就当提前给白卿卿一个惊喜。 不过直到真的启程去西南,白锐才明白宁宴说的话,赶路确实很辛苦。 每日每日都只有枯燥疲惫地行进,虽然宁宴和鳞甲卫丝毫看不出疲累,白锐却是咬着牙坚持着,心里对阿姐更加心疼,夜里想着这些苦阿姐都吃过一遍,难受得都要能哭出来。 阿姐为了他们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可真是没用! 最后还是温江看不下去,私底下提点宁宴,让他多少顾着点白锐,“人家小公子也是头一次出远门,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宁宴无辜地耸肩,“是他一直催促着要走快些,要早些见到卿卿,我不过是如他的愿罢了。” “卿卿可是很在乎自己家人的,别到时候真把人累坏了,卿卿得要心疼死。” 宁宴这才放慢了速度,心里后悔早知道自己一个人来,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见到了。 …… 尧都,白卿卿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总有些浮躁。 自从知道平亲王落罪之后,她每日都盼着宣城来人,尽管知道一定没那么快。 平亲王一事牵扯众多,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抽得开身的? 管事又送了一个匣子过来,“白姑娘,昨个儿正巧得了个稀罕玩意,我寻思着你兴许有兴趣。” 那匣子油光锃亮,看着就是极好的材质,白卿卿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福伯,您不必三天两头往我这里送东西的。” “姑娘无需见外,阁主特意交代过要我一定照顾好你,这些日子姑娘在这院子里也闷坏了吧?不如我让人陪你出去散散心?你放心,尧都已经不要紧了,不会有危险的。” 白卿卿下意识地想推辞,但又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 “那就劳烦福伯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能再这样心神不定下去,或许出去走走真的能好一些。 白卿卿虽然在尧都待了许久,对这里却仍然还是陌生的。 福伯安排了几名护卫暗中保护她,白卿卿走在街上,回想着自己从前在宣城是如何逛街的,她一个铺子一个铺子地进去看,看到不少宣城见不到的东西,只是那些看过也就看过了。 怕浪费了福伯的好意,白卿卿打着精神慢慢地逛着,耳边来往熙攘的声音好像听见了又好像一阵风吹过,她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一样东西上停留。 还是算了吧…… 白卿卿苦笑了一下,还是回去好了,回去或许看会儿书应该…… 她忽然愣住,脚步也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不远的前方,思绪一下子停滞。 那一日,白卿卿后来回忆起来,只觉得好似画一样,宽阔的石板街上来往的人影逐渐淡去,只有一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浓重,越来越明显,带着他那令人熟悉的闲适邪气的笑容,弯着眼睛站在那里。 第309章 理解 白卿卿出神地看着那抹身影,一时间竟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样的场景,她之前似乎梦见过许多次,因着心有所想,才夜有所梦,可等睁开眼睛之后,空空的失望感实在是令人很不好过。 她站在原地,想着若是梦的话,兴许过一会儿自行就散去了,也免得又一次失望。 然而白卿卿看着宁宴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站在自己面前,从他身上能闻到淡淡的,令人熟悉的冷香,那是她亲手做的香。 “怎么呆住了?见到我不高兴?” 宁宴觉得白卿卿的模样十分奇怪,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嗯,还是有些肉的,没养瘦了。 脸颊的触感让白卿卿打了个激灵,瞬间回神,眼里逐渐凝聚出光来。 不是梦? 她像是要确定似的,抬手去抓宁宴的手腕,是温热的,她感受到了,不是梦是真的! 下一瞬,白卿卿已经不由自主地扑到了宁宴怀里,用力攥着他的衣服,激动到呜咽出声。 宁宴稳稳当当地环住她,另一只手有一丝僵硬地轻轻拍着她的背,“是不是来迟了?路上已经赶得比较快了,其实还能更早几日到的,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不是来了嘛……” 第185章 宁宴不大会安慰人,说出的话苍白单调,只是他环着白卿卿的手臂一直也没有放开,始终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旁边白锐带着震惊和迷茫的表情僵硬在原地。 不是,阿姐与宁大人这、这般亲密的吗?怎么还抱上了呢? 还有宁大人还有两副表情呢?这面带微笑语气软和的人是谁?是一路都不苟言笑气势超然的宁大人吗? 白锐见到了阿姐,抓心挠肺地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又莫名觉得阿姐和宁大人周围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一样,旁人进不去的那种。 白卿卿的焦心在宁宴出现之后神奇地消失,等她发现自己抱着宁宴哭唧唧之后,脑子终于开始重新转动,察觉出不妥来。 从宁宴怀中退开,白卿卿眼里还带着水气,鼻尖儿粉粉的,看着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让人心疼。 “我是见了你太高兴了……一时不察,我这不是哭,是开心的……” 她试图挽回自己爱哭的形象,宁宴居然也没嘲笑她,而是配合地点头,“嗯,我理解。” 一边说他还一边掏出自己的素色帕子,给白卿卿擦了擦脸。 白锐大受震撼,觉得自己再不出声恐怕就不礼貌了,于是弱弱地开口,“阿姐……” 白卿卿听见声音猛地回头,眼睛蓦然睁大,“阿锐!” 她哪里还顾得上宁宴,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搂住白锐的脖子,呜呜呜地哭声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呜呜呜爹爹阿娘都好不好?大哥和瑶瑶呢?呜呜呜呜……” “都好都好,我是跟着宁大人来的,想早些见到你,阿姐,你受苦了……” 白锐的眼眶也湿润着,一直小声地与白卿卿说话安慰她,偶然抬头瞥到宁宴的表情吓了一跳,再看过去时又没有什么。 看错了吧,他想。 第310章 不一样 见到了白锐,白卿卿整个人都活泛起来,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 她太想知道家里的事,一点一滴都想知道,因此将宁宴先放到一旁,挽着白锐的胳膊一路喋喋不休地回去了住处。 宁宴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虽面无表情,他身边的人却还是默契地默默远离了一些。 温江被人推过去,摸了摸鼻子好声好气道,“那是卿卿的弟弟,亲弟弟,又这么久没见了,自然是会亲近一些,不过我没想到,卿卿见了你那样激动,都是扑过来的呢。” 宁宴不动声色地轻哼了一声,面色不改,远离他的人又走了回来。 温江将头扭到一旁,不想让宁宴看到自己脸上揶揄的表情,嘻嘻嘻嘻真是有趣极了,跟着宁宴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的反应。 最关键的是他自己还不觉得……不趁机多逗一逗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回到了住处,福伯早已安排好了屋子,白卿卿细细地将家里所有人近况都打听完全了,才想起自己做姐姐的身份来,“你怎么还跟着来了?这一路是不是很辛苦,赶路累不累?瞧我说的,能不累吗,你赶紧好好休息,千万不能把身子累坏了。” 白锐见着了阿姐心情正亢奋着,此前行路的疲惫浑然不觉,但白卿卿勒令他休息,“温大哥先前就说过,万不可等病痛出现了再后悔,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那阿姐也休息?” 白卿卿摇摇头,“我又不累,我去找宁宴,平亲王的事我有好些想问他。” “宁大人不是也要休息休息?” “啊,他不一样。” 白卿卿笑着朝他摆摆手,贴心地关上屋子的门,留白锐茫然地坐在那里……感觉,被区别对待了。 …… 白卿卿从白锐屋子里离开后,都不必特意打听宁宴的住处,瞧着一间开着门的屋子走进去,果然看到宁宴的身影。 他懒洋洋地半躺在窗边,脚翘着,双手枕在后脑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白卿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半天也不说话,似乎怕吵醒他。 他真的来西南接自己。 白卿卿托着下巴盯着宁宴的侧颜出神,他真的将平亲王的罪行昭告天下,还白家清白,他从前答应过自己的事,真的一件件都做到了。 他真的好厉害啊。 宁宴睁开一只眼睛,眼珠转到旁边,瞥见白卿卿的表情,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看着我笑什么?” “想谢谢你,又觉得光是‘谢谢’两个字太贫瘠了。” 白卿卿笑得眼睛弯弯的好似月亮一样,红嫩的唇间露出整齐的小白牙,“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两辈子的福气,一定都用在与你相识这件事上。”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映在白卿卿的笑颜上,她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美得不可思议。 宁宴怔怔地看着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在想,却相信此时此刻面前这张容颜,他兴许能记住一辈子。 第311章 不客气了 白卿卿脸上的笑容像是止不住,明明前不久还哭得眼泪汪汪。 宁宴闭了闭眼睛,手指尖戳在她脑门上,“只用来遇见我,哪里需要你两辈子的福气?话说为何是两辈子?” 白卿卿就嘿嘿嘿地笑,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宣城那里你可以走得开了吗?我在这里都听闻平亲王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这样重要的时候,你怎么还能来尧都?” 第186章 宁宴长舒出一口气,轻笑一声,“宣城不会因为我一个人不在就不转了,锦衣卫衙门那些人也不是白白养着的,再者还有裴凌舒……他怕是会忙得脱一层皮,不过这样也好,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 “裴大哥怎么样了?我一直很担心,若我设身处地,兴许根本撑不了这么长时间,凌将军的冤屈能洗脱掉吗?” “这个自然,再过阵子应当就会有消息了,人活着不止报仇这一件事。” 宁宴歪头去看她,“知道了家里的情况,安心了?” 白卿卿怔了一下,忽而诧异道:“你是特意带阿锐来这里的吗?” 宁宴撇了撇嘴,“也不算是,是他吵着要来而已,路上也因为他多耽搁了几日,世家子弟一个个这么孱弱可说不过去啊。” 不过白锐还算好一些,至少能咬牙坚持下来,冲着这一点,宁宴也就抱怨这两句算了。 白卿卿嘟了一下嘴,“阿锐没那么娇弱的”,说完她又笑开,“谢谢你,没有什么能比亲眼家里人平安无事更让我安心,真的谢谢。” “说一次两次就可以了,我做事不是为了让人感谢的。” 宁宴敷衍地挥挥手,胳膊支着下巴,眯着眼睛慢吞吞道,“没有别的想问我的了?” 白卿卿眼睛骤然亮起,“有!有许多呢!” 她有太多事想知道,好奇得不得了,既然宁宴似乎很有耐心,那她就不客气了…… …… 白锐见到阿姐的兴奋压住了行路的疲累,然而等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一般,昏昏沉沉睡足了一整日,以至于睁开眼睛,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懵懵地坐了一会儿,白锐才想起来他见到阿姐了! 迅速下床洗漱,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地往外跑,想用眼睛再亲眼确认阿姐是否安好。 温江在门外拦住了他,“这么急匆匆的,可是要找卿卿?” “正是,温大人知道我阿姐在哪儿?” “在饭厅,我也刚好要去,一起吧。” 温江余光打量着白锐,心想年轻就是好,这么快就恢复精神了。 两人走到饭厅外面,还未进门就听见一阵银铃似的笑声,白锐立刻认出是他阿姐的,加快了脚步往里走。 等见到了人,白锐脚步慢了下来,甚至有种觉得自己走错了感觉。 “阿锐!” 白卿卿笑吟吟地朝他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宁宴抬头瞥过去一眼,白锐瞬间安心了,没走错没走错,他就说,刚刚那个笑得一脸纵容的哪儿能是宁大人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第312章 明显 白卿卿拉着白锐坐下,关切地问,“可休息好了?赶路疲乏得很,你不必逞强,我可以让人将餐食送去你屋中。” “无妨的阿姐,我已经没事了。” 白卿卿与家中手足的关系都极好,平日里就很疼白锐,见着了他整个人的注意力便很少分到旁人身上。 “没事就好,福伯请人做了许多宣城特色的菜肴,一点儿都不比宣城的逊色,你多吃一些。” 白卿卿拿了筷子给他布菜,夹了满满一碗,然而白锐并没有动筷子。 “阿锐?” 白卿卿疑惑地皱眉,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啊,怎么不吃呢? 宁宴声音淡淡道,“用饭吧,别辜负了你阿姐的一番好意,如此体贴地给你布菜,只你一人有这样的待遇。” 温江:“……” 酸不酸?就问酸不酸?还能再更明显一点? 连白锐都没藏住异样的眼神,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便埋头苦吃,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没有误会? 白卿卿也从他话里听出了些意思,声音轻轻地问,“你也要我给你布菜吗?我怕夹到你不爱吃的。” 宁宴风轻云淡道,“填饱肚子的东西,有什么爱不爱吃一说?” 那她就明白了,白卿卿于是也给宁宴夹了满满一碗菜,笑着道:“这些都是我之前吃过觉得味道不错的,就是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宁宴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饭厅里只听得到用餐的声响,乍一看很是平和。 白锐面对一桌子美味吃得心不在焉,是……他想的那样吧?是吧? 可是…… 他余光忍不住去扫宁宴和阿姐,可是这合适吗?宁大人位高权重,性子又桀骜不驯,听说有时候连皇上都敢顶撞,阿姐脾气那么软和,他们白家也就只是个国公,名大于实,万一有了龃龉,白家都无法替阿姐撑腰,阿姐岂不是要受委屈? 一顿饭的功夫,白锐的思绪已经到了白卿卿委曲求全,为了白家隐忍不发的阶段,堵得心口闷闷的。 “阿锐你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白锐回过神,赶紧摇了摇头,勉强地笑了笑,“许是……还没缓过来,阿姐,一会儿我想与你说说话。” “那是自然,用过饭我陪你在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 饭后,姐弟俩去了院子里,这里专门请了人打理,景致相当不俗。 两人走了一会儿,白锐找个地方坐下,犹豫片刻,“阿姐,白家此次能平安脱险,大都仰仗宁大人,家里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此番恩情定要寻个机会报答。” 白卿卿微笑着点头,“说的是,此番确实欠了宁宴太多太多。” 第187章 “但是报答的法子也要有讲究的,不能毫无底线你说是不是?” “嗯?” 白锐坐直了身子,凑过去压低声音,“我的意思是,你得好好考虑清楚,宁大人是个好人,能耐出众,文韬武略,多的是人崇拜尊敬他,但他……于女子而言,尤其是阿姐你这样的女子,并非良配。” 第313章 有些高兴 白卿卿因为白锐的话呆了呆,“没头没脑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些来?” “我看得出来,宁大人待阿姐很不一样,虽然我知道阿姐心里会有分寸,但我担心你会因为恩情而无法拒绝。” 白锐满脸严肃,“白家欠宁大人的,我们一定铭记于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不能用阿姐的幸福来报答,不说我这么想,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一定是这样想的!” 白卿卿失笑,手蜷成小拳头掩在唇边,笑完了轻叹一声,“你呀,担心得太多了。” 白锐见她混不上心的模样急了,“我是说真的!这我还能看走眼不成?阿姐你信我,宁大人对你当真是别有用……不不不,应该说是与众不同,原本我就觉得,他会带你来西南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这事儿他们白家后来怎么琢磨怎么想不明白,如此重要的事,宁宴竟也肯答应,不是因为不放心白卿卿一人又是因为什么? “阿姐,我知晓你对男女之事尚不在意,但宁大人对你确实是特别的,可这份特别我们白家未必受得起。” 白锐鲜少有如此认真的模样,白卿卿歪着脑袋沉思片刻,“你的意思我知晓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想得太多,以你对宁宴的了解,他是那种喜欢谁还会藏着掖着的性子?” 白锐:“……” 要这么说的话……白锐脑子转到放空,好像阿姐说的也没毛病? 真要是按着宁大人的性子来,他是最不耐烦绕圈子暧昧不明的,以他的脾气,喜欢谁自然用不着遮掩,当下怕是就给挑明了。 听闻先前有人想以美色接近宁宴,宁宴直截了当地拒绝,半点没给那些女子留脸面,这样一个人能将心思藏住不与人说? “可是……” 白锐抓耳挠腮地觉得还是哪里不对,白卿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如今咱们家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多的是需要花心思的地方,就别在这事儿上浪费心神了,晚上早些休息,过两日咱们就要启程回宣城,可得养足了精神才好。” 她送了白锐回去,自己也回到屋中。 想到白锐焦急的模样,白卿卿忍不住就觉得好笑,只是笑完之后,又开始对着窗外发呆。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人说,宁宴喜欢她了。 温大哥之前说过,裴大哥也提起过,如今白锐也这么觉得,白卿卿自己也并非是懵懂的人,所以……也并不是她的错觉,是吧? 外面凉风吹进来,白卿卿忽然捂了捂自己的脸颊,慢慢地趴伏下去。 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在灯烛的光晕下波光粼粼地闪动,阿锐怕她碍于恩情不敢拒绝宁宴,可是,隐隐能确认宁宴心思,她心底竟是有些高兴的…… 不是想报恩,甚至压住了上辈子对男女之情的失望和恐惧,白卿卿轻轻地闭上眼睛,将脸完全藏进臂弯中,她也有些,喜欢呢。 …… 宁宴和白锐是来接白卿卿的,因此从他们到尧都开始,就准备起回宣城来。 第314章 吃苦 虽然实际上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完全可以立刻启程,但宁宴并没有这么做,“温江给你弟弟诊了脉,说他身疲乏力,脉虚气短,需好好休息几日,若继续行路则很容易染病,因此我们过几日再走。” 白卿卿对他的决定自然是感激不尽,心中担忧白锐想去照顾的时候,又被拦住。 “你去有什么用?他需要的是休息,我看……这几日你就别去打扰他,让温江给他开几副方子调养一下,男孩子哪儿那么娇弱。” 宁宴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勉为其难道,“这几日,我就陪你在尧都转转,你之前不是说要带些西南特产回去吗,可都买好了?” “……没有,先前也没心情逛街,你要陪我吗?” 白卿卿的眼睛亮晶晶的,宁宴抿着嘴扭开头,嘴角弧度高了一点点,“行吧,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先前独自等在尧都的时候,白卿卿几乎不曾出门,事情有了结论后才出门一两回,且也无心逛街,如今见着了家人,心情截然不同,拉着宁宴走在街上对什么都好奇得要死。 “这个糖福伯之前给我买过,可好吃到了,又甜又酥,瑶瑶一定喜欢。” “这种模样的腰靠与宣城的不一样,里面填的是这里特有的一种谷物,摸上去可舒服了,我要给爹娘和兄长都带一个,他们平日里坐着也能舒坦些。” “福伯说这里有种叫忘忧醉的酒很有名,许多来尧都的人都必定会捎上几坛子走,你尝过吗?是不是真有那么惊艳?” 宁宴目视前方,“既有名气,那便是有它独特之处,可以多买些。” 白卿卿就好像身上的枷锁脱落了一样,白家上辈子凄惨的下场如乌云压顶,令她始终透不过气,而如今,她终于又变回白家无忧无虑的女儿,活泼轻快得好似一只鸟雀。 宁宴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些被白卿卿的笑颜惊艳的目光,在触及到他之后都收敛了回去,不敢再多看。 第188章 等白卿卿逛得心满意足,终于要启程回宣城。 白锐找到白卿卿,坚强的小脸上都要绷不住了,“阿姐你去帮我说说,我真的没事了,我好着呢……我不要再喝药了。” 他脸皱巴得变了形,但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白卿卿婉言道:“温大哥医术高明,不会害了你。” “我知道,可是……真的太苦了!” 白家小公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从前在宣城堪称张牙舞爪,白家没出事之前他多威风啊,谁能逼着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可如今,温江看着斯斯文文的,开的方子一副比一副下手狠,苦得能让他背过气去。 若是他不想喝,温江也不为难他,毕竟斯文人嘛,他只会无奈地说,这是宁宴交代的,不如让宁宴来劝一劝。 白锐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灌,然后收获温江赞许的目光。 白卿卿被他的表情逗得直乐,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打小不爱喝药,“我去问问温大哥,若是不需要就不喝了。” “阿姐你快去问,你就说我身子好了也不缠着你,你就这么问。” 白卿卿:“……” 第315章 变化 温江笑眯眯地表示,白锐的药可以停了。 “男孩子身子骨还是可以的,几副方子就又活蹦乱跳,还不怕吃苦,着实不错,我还特意用了些苦口的药材,没想到一声不吭都给喝了。” 白卿卿默然,决定这话还是不说给阿锐听了,虽然是夸奖,感觉他听了会哭的。 回宣城的车队蓄势待发,白卿卿特意去找了福伯道谢,她对福伯十分感激,“在尧都的日子蒙您悉心照料,谆谆开导,我心里已将您当做长辈般爱戴,此去回宣城,往后不知还能不能相见,望您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福伯笑得弥勒佛般,最开始是因为阁主对这姑娘的看重,让他格外上心,相处久了发觉这个小姑娘着实惹人疼,乖巧懂事,明理心善,又聪慧又温顺,便真心地疼惜她。 两人依依惜别,宁宴在旁边瞧着也不催促,等白卿卿道完了别才领着她上车。 “往后未必就见不着,如今白家风波已过,你兄长也因祸得福受到重用,你若是想的话,大可以游山玩水故地重游。” 思及家人,白卿卿离别的愁绪才被期盼给冲淡了,想着很快就能见到爹爹和阿娘,想着家里那些等着自己的人,白卿卿又忍不住激动起来。 “大哥在朝中还好吗?他性子似爹爹温驯,从前爹爹就担心他在朝中被人欺负,不过好在大哥为人极好,差事也算清闲,并不会有被刁难的机会。” 宁宴呵呵地乐起来,“那你这次回去,怕是会大吃一惊,你口中性子温驯的兄长,如今可不得了呢,朝堂上就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此次平亲王定罪如此之快,你兄长居功至伟。” 白卿卿想象不出来……但宁宴应当不会骗她。 “这样也好,许是白家此次劫难让他想明白了,身在朝堂,好脾气和好人缘只有在顺风顺水的时候管用,一旦身处逆境,只有实实在在的权势和人脉能救得了自己。” 宁宴对白岩的评价颇高,他虽身为武将,却也不会轻视文臣,尤其是白岩这般,心性坚韧能在逆境中脱胎换骨的,值得人尊敬。 白家有白岩在朝堂崭露头角,白景怀自然而然地退居次位,不过白家的声望却并没有下跌,反而比从前更甚。 “平亲王已死,彻查后才惊觉他在宣城部署了许久,整个宣城恐怕都要清洗一遍,正是用人之处,皇上将此重任交给你兄长和裴凌舒,白家这会儿怕是门庭若市,门槛都会被踩碎。” “可是爹爹他们应当不会再如从前那般热情好客了……” 宁宴瞥了她一眼,“也是好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些戒备总是不错的。” “对了,符逸呢?平亲王落罪,符逸可受牵连了?” 白卿卿心里一直惦记着,然而宁宴到如今都没有说,她只得主动问。 “他呀……”宁宴懒洋洋地靠在车厢里的软枕上,眼里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 第316章 我不关心 宁宴对符逸的举动始终保持着质疑,他觉得就算符逸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他一直长在平亲王府的庇护之下,可谓顺风顺水,未曾经历过什么波折和人心险恶,这样的人,并没有契机能让他狠得下心。 但让宁宴震惊的是,符逸当真一直到平亲王下狱都没有停手。 平亲王数罪并罚,毫无脱罪的可能,符逸在当中的作用可见一斑,平亲王做过哪些事,手里有哪些人,符逸一清二楚,彻底断了平亲王生还的可能。 不过身为平亲王之子,符逸知道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然而他做好了万全之策,以最快的手段,将白家被陷害的证据呈了上去。 那架势分明是就算他无法逃脱,也必要还白家一个清白。 宁宴冷眼旁观,觉得除了白卿卿,符逸也没有旁的理由这么做了,好一个英雄难过美人关,也不知平亲王知不知晓自己溃败得如此彻底,是因为一个女子? 白卿卿眼中闪动着担忧,“虽说那些事都是平亲王犯下的,但符逸如今仍然是他的儿子,事态如此严重,也不知符逸会如何,此事他是帮了忙的。” “这么担心他?” 第189章 白卿卿认真地点头,“若不是他,白家的处境或许更加堪忧,平亲王的罪行与符逸无关,他不该受到牵连。” 宁宴也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些不痛快,白卿卿是不是对符逸太过信任了。 “我之前就奇怪,你怎么这般笃定他一定会帮你?按着常理而言,他是平亲王之子,不出意外会是世子,有着大好的前途,换做是谁不心动?你为何一点儿不怀疑他,你说其中有些缘由,我很好奇,究竟是何缘由?” 白卿卿伤脑筋,这事儿之前不是说过好几回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吗?世间缘由不外乎那么几种,依我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是男女之情,我说得可对?” 宁宴眯着眼睛看白卿卿,脸上似有笑意,但半眯着的眼睛里却看不太清楚,“这也是最说得通的,还有什么比情爱更能让人冲昏了头,一意孤行?” 白卿卿居然没立刻否认,符逸是因为上辈子觉得欠自己的,因此这一世想要偿还,要说起来,还真就是情债。 不过似乎感受到车厢里温度有些下降,白卿卿觉得自己还是澄清一下,“也并非你想的那样,符逸本性便是刚正不阿,在知晓到平亲王的所为之后,会大义灭亲也是常理之中,与旁的无关。”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我对他并无儿女私情,符逸也是知晓的。” 宁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扭过头,语气淡淡道:“你与他之间的事我不关心。” 白卿卿偷偷掩着嘴笑,往他那里靠了靠,“那是,宁大人是做大事的人,怎会在意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戳了戳宁宴的胳膊,宁宴没动弹,白卿卿又戳了戳,被宁宴直接捉住,回过头来瞪她,“你是一点儿都不怕我了是不是?” 第317章 两不相欠 白卿卿也不在意自己的手被禁锢住,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他,“你要是凶我我还是怕的,你要凶吗?” 宁宴:“……” 他磨了磨牙,又见白卿卿的笑容变得灿烂讨好,只得抿了抿嘴,这怎么凶? 他告诉白卿卿,符逸暂时无碍,不过他如今在宣城也是风尖浪口的人物,因为他报了官,状告平亲王妃草菅人命,谋害他亲生爹娘。 白卿卿震惊得目瞪口呆,“真的?他真这么做了?” 宁宴也觉得符逸此举出人意料,且选的时机恰到好处,当机立断。 符逸将他查到的有关当年事情的证据都摆了出来,据说平亲王妃生生晕死过去好几回,平亲王入狱,平亲王府被抄家查办,她想做点什么都做不到。 此案在宣城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谈资,简直是闻所未闻,离奇古怪至极。 身处风波中心的符逸却没有乱了阵脚,凭着证据和对平亲王的指证戴罪立功,如今算是已经与平亲王府划清了关系。 “平亲王妃那个女儿也被找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我离开宣城之时,这桩事已被好事之人写成了话本,连酒楼里的说书人都会说上一段。” 白卿卿人都听傻了,她再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尽管符逸确实说过他这辈子不想再做什么世子,不想再成为他人手里的傀儡,但如此破釜沉舟的做法,也是实属没想到。 宁宴余光扫了她一眼,“不过他这么做之后,虽然不会被平亲王的罪行牵累,却也只能降为庶民,往日的荣华和权势如镜花水月,再想爬上来,怕是难了。” “这是符逸自己的选择,他既已决定,便是在心里已经权衡过了。” 白卿卿的表情变得有些虚幻,她想起上辈子的时候,符逸也没有对权势有太大的野心,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让自己的所学能派的上用场。 “往日勤奋所学不会辜负他,就算没有了平亲王府的助力,他也一样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那是上辈子的自己最初喜欢上他的原因,白卿卿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白家已经度过了劫难,她与符逸便算是两不相欠。 她还是希望他能够万事顺遂,能顺着自己的心意一展抱负,不再被他人束缚。 …… 宁宴出去车厢外面透气,近身的护卫驱马离得远远的,撺掇温江去打探一下情况,“大人的表情有些可怕,温大哥帮忙问一问,咱们哥几个也好有些应对。” 温江无语,自己就是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 但他还是去了,且两三句就套出了缘由,其实也是宁宴让他知道的,因为他也正想找人抱怨。 “太幼稚!太单纯!轻而易举就那么相信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难道都不懂?人家就是在自保,她却觉得他跟个圣人一样,这种轻率迟早会害了她。” 温江听了一会儿,撇了撇嘴,“你这是嫉妒。” 第318章 这是嫉妒 宁宴冷冷地扫了温江一眼,眼里能淬出冰刃来,仿佛他说了什么不好笑的笑话。 温江却是不怕,甚至还敢再说一遍,“你这是嫉妒。” “信不信我让你永远说不了废话?” “啧啧啧,急了是不是,没说中你急什么?” 温江摇头晃脑,甚有闲情逸致地给他分析,“卿卿相信符逸有什么问题?事实证明符逸没有辜负对他的信任,说明卿卿是对的,再说她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轻信别人,她是个聪明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因为符逸值得她信任罢了。” 第190章 “她与符逸很熟吗?先前平亲王妃为了撮合他们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难道她忘了?” “一码归一码,你这就是迁怒了,那又不是符逸做的,这不正说明了卿卿明辨是非?” 温江虽然觉得宁宴嘴硬的模样很好笑,但到底还是不忍心他一直这么糊糊涂涂的,“你生气,是因为不想听到见到卿卿对别的男子那么亲近,宁宴,你是真的喜欢上卿卿了,所以才会吃醋。” 宁宴冷哼一声,“可笑,我会吃……我记得这事之前就说过,我是见不得她那么轻率。” 温江见他冥顽不灵的模样,只得在心里叹气,要到什么时候宁宴才能明白过来? 温江没想到的是,很快,快到他们还没有到达宣城,事情就有了变化。 …… 回去的路上比来的时候舒坦太多,最有感触的要数白锐了。 去尧都的路上他险些脱一层皮,因此万分担心阿姐会累着,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回程的时候竟这般悠闲! 也不赶路了,特意挑了平坦合适的路线,一路上歇脚的地方安排得妥妥当当,还绕路去了一些玄朝有名的景致观景,一个个城镇村路,宛如游山玩水。 白锐对此乐意之至,他也只对宣城熟悉,对玄朝其余地方只听说过,如今有此机会,是再好不过。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怨言的是,他明明是来接阿姐的,但一路上他能接近阿姐的机会少之又少,这说得过去? 这日队伍在一个小镇上落脚,刚好镇上有一年一度的祭礼游街,街边满满当当都是卖面具的摊贩。 白卿卿觉得有趣,趴在客栈的窗户往外看,正好白锐来找她,见她那么感兴趣,便提议去街上玩一玩。 “宁大人有事出门了,咱们自个儿去逛逛,镇子就这么大,也走不丢的。” 白卿卿有些担心,白锐信誓旦旦一定好好看住她,她这才同意了,想着也就在外面转一转而已。 然而真正走到了街上才发现,人是真的多! 浓厚的节日气氛,整个镇子的人都倾巢而出,人人脸上带着面具,连小孩子也不例外,热热闹闹的让人忍不住想加入其中。 白锐在街边的摊子上挑面具,“阿姐你戴这个,我看好多姑娘家都戴。” 白锐递过来一个青鸟面具,面具做得很好看,上面还缀着一些细碎装点,白卿卿直接扣在脸上,迫不及待拉着白锐跟着人群移动。 第319章 迷路 白锐选了个狐狸的面具扣着,一边走一边与白卿卿说话,时不时看到有新鲜玩意及时地指给她看。 “阿姐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我看到好像有人在跳舞,人都往那儿去了!” 白锐拉着白卿卿也要凑过去,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白卿卿心里生出了些紧张,“阿锐,要不还是算了吧。” “没事儿没事儿,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多可惜?” 这个镇子不大,但今日聚集到这里的人却出奇得多,白卿卿走着走着就被接踵摩肩的人身不由己地推着前进,她下意识去找白锐,却一时间被各种各样的面具给晃了眼。 等她奋力从人群中脱开身,已经分不清那么些狐狸面具哪一个才是白锐了。 白卿卿叹了口气,“我就猜会这样,好在我还记得来时的路。” 她转过身却是一愣,自己这是给挤到哪条巷子里了?唔……虽然不大回忆得起来,好像,是这边吧? …… 白锐手里一直攥着青鸟面具的衣袖,从人群中出来之后也忍不住后怕,“是我大意了,没想到真这么多人,险些被挤得喘不过气来,好在没走散,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衣袖就被硬生生抽了出去,青鸟面具下发出急促尖利的叱喝,“你这个登徒子到底要拽着我到什么时候!” 白锐:“!!” 这不是他阿姐的声音! 仔细一看,衣服也不是,不过颜色有些相似,白锐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慌忙将自己的面具摘掉,“你是谁?我阿姐呢?” 那姑娘也取下了面具,果然是个不认识的,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我怎么知晓?你好生不要脸,一直拽着我害得我与同伴都走散了!这种借口也太假了些!” 白锐哪里还顾得上与她掰扯,举目望去,密密麻麻的面具,各式各样,青鸟面具还特别多,想来是很受姑娘家的欢迎。 “糟了……” 白锐立刻逆着人群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捕捉戴青鸟面具的女子,试图找到白卿卿。 然而直到他一路找回客栈也没寻到,问了其他人,得知并未见白卿卿回来,白锐急得又要往外冲。 宁宴正巧回来,见状将人拦下,“做什么去?外头人多,今日最好不要出门,免生事端。” “我去找阿姐,我和她走散了!” 宁宴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问明白来龙去脉,宁宴立刻指挥身边的人出去找人,他阴着脸,“这个镇上今日出了点事,有外族细作混在祭礼的人群里伺机作乱,虽已抓到了主犯,但还逃出去两人,兴许会在镇上造成恐慌。” 白锐自己已经恐慌到了极点,万分后悔撺掇阿姐出去,他用力咬着牙,“我一定会把阿姐给带回来!” …… 白卿卿坐在街边一户人家的石阶上,两只手托着下巴,“我这应该是……迷路了吧?” 第191章 她又想挣扎一下,她明明挺认路的啊,怎么越走越陌生? 嗯,是这阵子不对劲。 第320章 找到 白卿卿也不是个倔强的性子,既然发现真找不回去了,“那就只好问人吧。” 她站起身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瞧见旁边巷子口的阴影里站着两个戴面具的人,他们好像对祭礼没什么兴趣,也不去凑热闹,就只在那儿站着,不时窃窃私语。 “打扰,请问迎来客栈怎么走?”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说话声音嗡嗡的,“你不是这镇上的人?” “我是来走亲戚的,瞧热闹走散了,你们也不知晓吗?那就算了。” 白卿卿打算再找找别的人打听,那两个男子却拦住了她,“我们知道怎么走,恰巧也没别的事,送你过去吧。” 白卿卿觉得自己今儿运气不错,遇上了热心的好人,于是跟他们道了谢,跟在他们身后。 路上,那两人有意无意地打听她从哪儿来,家里都有哪些人,白卿卿回答得很少,编到哪儿算哪儿,在发现他们要带着她从一条小巷子“抄近路”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下一瞬,就听白卿卿的声音高亢尖锐,“走水了!快来人啊!” 那两人明显被她的举动弄的愣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围过来好些人。 这是宁宴之前教她的法子,喊“救命”或是别的都不如喊“走水”来的有效,白卿卿这还是第一次尝试,果然效果拔群! “哪儿呢?哪儿走水了?” 白卿卿站在人群里,正想着要如何收场,却见那两个想趁乱离开的人,被人群里窜出来人影飞速压制在地,她自己也被人拽住了手腕。 白卿卿抬头看去,背着光,看到一个狐狸的面具,跟白锐的一模一样。 面具只有眼睛露出来,白卿卿鬼使神差地伸手,将他的面具揭开。 宁宴的面容在面具后出现的一瞬间,白卿卿似乎听见自己心底有花开的声响。 她慢慢地笑起来,眉眼弯弯,“你又找到我啦。” …… 回到了迎来客栈,白锐垂头丧气地站在白卿卿面前,臊眉耷眼跟她承认错误。 “阿姐你骂我吧,我不应该拉着你出门还把你给弄丢了,害你差点遇险。” 白锐的心到这会儿都跳得厉害,宁宴说那两人就是逃走的外族细作,他们打听到宁宴在迎来客栈落脚,又听见白卿卿要去迎来客栈,便心生歹念…… 若非白卿卿机灵,一点儿没被套出话还呼救将那两人围住,后果不堪设想。 白卿卿见他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忍不住笑起来,“我骂你做什么?也是我自己贪玩,这样的祭礼一年只一次,错过了多可惜,我这不是没事嘛。” “阿姐……” 宁宴忽然开口,“你去后面蹲半个时辰马步反省。” 白锐二话不说立刻往后院跑,白卿卿拦都没拦住。 “做什么要让他去蹲马步,赶路已经很辛苦了。” 宁宴哼了一声,“你不罚他他心里不安,身体上累些总比心里过不去的好。” 他顿了一下,“现在,是不是该说说你的惩罚了。” 第321章 错觉 白卿卿忽闪着大眼睛,一副她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我还要受惩罚?我觉得我今日表现得可好了,方才温大哥还夸我来着。” “你那是凑巧走运,那两人仓皇逃出本就心慌,又被你猝不及防地呼救打了个措手不及才没事,你问路找谁问不好,偏偏问到最凶险的人?” “这我哪儿能知道?都戴着面具不说,就算不戴,人家脸上也不会写着‘坏人’两个字呀。” “你还强词夺理。” 白卿卿望天,他才是无理取闹! 不过……白卿卿眼里滑过一抹笑意,笑眯眯地往前凑了一点儿,声音软糯糯地问,“你这么担心我呀?” 宁宴冷着脸,“我此行是要将你带回宣城,如何能让你在路上出事?” 这个女人怎么笑得这样……傻里傻气的? 白卿卿咯咯咯地笑出声音,软乎乎地又靠过去一点,“我就想着你一定能找到我,而且我用的可是你教我的法子,我是不是很聪明?你都还没有夸我。” 宁宴:“……这也需要夸?” “当然需要的!” 白卿卿闪动着期待的眼眸,宁宴能在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只有他的身影。 屋子里,宁宴和白卿卿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慢慢变得异样了起来。 白卿卿还记得他她这辈子重新睁开眼睛时,就告诉自己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情意,情字害人,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什么人了,却遇见了宁宴。 他与符逸截然不同,换做前世根本不是她会动心的类型,她只会战战兢兢地远离,不想与之有任何牵扯。 但就这么奇怪,明明是阴晴不定的脾气,明明嘴巴不饶人,动不动就凶,白卿卿却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和可靠。 只是白卿卿依然记得上辈子的教训,男女之情强求不得,虽然她隐约觉得宁宴对她也是有意的,还是要问明白才好,她再不想重蹈覆辙。 白卿卿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鼓足了勇气开口,“宁宴,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声音说得很轻,仔细听能听到里面隐隐的颤抖和羞涩,这对她来说还是大胆了些,但她真的很想确认,因此勇敢地将女子的矜持放到旁边。 第192章 屋外有鸟雀的叫声,白卿卿却只能听见自己心口如雷的心跳,攥紧的手都捏出了汗,却没有挪开视线。 就这么一小会儿,白卿卿感受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时间仿佛停滞住了一样。 然后,她看到宁宴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眼里似有不解,“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错觉?” 白卿卿后背瞬间就起了一层汗,脸也控制不住地发热,眼神明显慌了,“我、我就是……” “可是温江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不用在意他说的话,我对你没有那种心思。” 宁宴的烦躁不知从何而起,温江跟他胡说八道就算了,还让白卿卿来问自己?简直不知所谓! 白卿卿被他眉间的不耐烦吓到,手脚冰凉,匆匆道了一声歉便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第322章 明白了 逃也似的回到屋子里,白卿卿将门栓落下,背靠在门上,一点一点慢慢滑下去。 她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脸,哪怕没人看到,她也不想将自己此刻的表情露出来。 一定很难看。 是自己会错了意啊…… 羞愤和懊悔蚕食着她的五脏肺腑,宁宴该怎么想她?自作多情,鲜廉寡耻? 白卿卿恨不得用头去撞墙,只要能回到开口之前! 浑身的燥热渐渐散去,地上冰凉的寒气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白卿卿抬起头,眼里的焦点不知落在何处,茫茫然地发着呆。 原来,他不喜欢自己。 心口忽然空空的,迟来地感受到了寒意,白卿卿闭上眼,头埋在膝盖之间,手将裙子抓出了深深的褶皱。 这或许就是她的命吧,不过问明白了也好,弄明白了,她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 队伍重新上路,白锐看到阿姐来了他的马车里,诧异道:“阿姐你找我有事?” “没事,想与你说说话。” “哦哦哦,好呀。” 白锐赶紧让了地方,他与白卿卿像从前一样有的没的都能聊一会儿,只是白锐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在白卿卿脸上转悠。 “总看我做什么?” 被发现了白锐也就不遮掩了,担心地问,“阿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看着脸色这么难看?” 白卿卿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太明显了,你都不笑的。” 白卿卿:“……” 她看着担忧的弟弟,忽然委委屈屈地挨过去,靠在他肩头,脸皱皱巴巴起来,声音带着故意的软软的哭腔:“呜呜呜阿姐心情不好,回去宣城你要请我去百味楼吃饭。” 白锐二话不说,“等到了宣城咱们就去,不过阿姐,你为何心情不好?昨个儿不还好好的吗?” 白卿卿闭上眼睛露出一抹苦笑,昨个儿她不是还没看清楚吗,喜欢的人明明白白地说不喜欢自己,哪里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小拳头攥着举高,“我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她会尽快让自己不再喜欢宁宴,没事的,她还有许多其他事可以做,只要保持好距离,不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一定可以做到! 车门“刷”的一下被拉开,白卿卿的小拳头还可笑地举着,与宁宴四目相对。 宁宴皱着眉,目光在白卿卿搁在白锐肩上的脑袋上转了又转,“在做什么?” 白卿卿坐直了身子,“与阿锐闹着玩,可是有什么事吗?” “你有自己的马车不待,一直挤在这儿做什么?有什么话等回去之后再说也不迟。” 他一上午去白卿卿的马车看过几次都是空的,是有多少话要一直凑在一块儿? 白锐习惯性地附和宁宴,“是啊阿姐,宁大人说得对,你也该回去车里休息休息。” 白卿卿闻言扯了扯嘴角,拧了一下白锐的耳朵瞪他一眼,白锐莫名其妙地揉了揉耳朵,自己说错话了?阿姐之前不是也时常与宁大人在马车里说话嘛,人都找过来了。 第323章 别扭 白卿卿最后还是回去了马车,宁宴也顺势跟进来,随口问她,“与你弟弟都聊些什么那么高兴?” 若换做之前,就算他不问,白卿卿也一定会巨细无靡地告诉他,兴致勃勃地缠着他与他说话,眼睛里会闪着亮亮的光彩。 只是今日,白卿卿却一笔带过,“没什么,说了一些家中的事。” 说完她便没了声音,坐的也离他远远的,撩开窗帘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来,目光定定地往外看,像是在专注地赏景。 这是先前没有过的,车厢里安安静静,只能听见车轱辘的动静,宁宴等了一会儿,白卿卿也没有要主动挨过来的迹象。 后来宁宴回忆起来,好像就是从这一日开始,一切变得与之前都不一样了。 白卿卿其实很喜欢粘人,她本就是这么个性子,白家乐意娇惯出来,因此自打白家的事情了结之后,她与宁宴相处的时候,无意识地会撒娇,高兴不高兴都会跟他说。 宁宴虽私下里嘀咕几句娇气,却还挺乐在其中,尤其喜欢把人逗得气鼓鼓再去哄,觉得很是有意思,乐此不疲。 可白卿卿不知为何忽然就与他生分起来,其实也并算不上生疏,说话举动都十分守礼,客客气气,规规矩矩,挑不出什么错,只不过是娇气的一面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第193章 宁宴眉头越皱越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眼瞅着宣城近在眼前,他总算琢磨出了个可能的原因,将人堵在落脚之处的屋子里。 白卿卿出不了门疑惑地看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慢慢让开,将宁宴让了进来。 “宁大人可是找我有事?温大哥同我说了明日傍晚兴许就能到宣城,可是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白卿卿摸了摸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温水恭恭敬敬地递过去,然后端正地坐在那里等他说话。 宁宴看都没看那杯水,单刀直入:“你这几日在使什么性子,就因为我说不喜欢你?” 白卿卿心里“咯噔”一声,脚趾头在绣鞋里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尴尬得目光都开始游移,他怎么能说得这么毫无芥蒂? 宁宴一看她僵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还忍不住暗暗自得他猜得准。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至于别扭这么久?” 宁宴无所谓的语气听得白卿卿都要叹气,尤其在他脸上找不出无奈以外的情绪,至此,她是真相信他确实不喜欢自己。 马上就要到宣城了,白卿卿想着还是说明白的好。 她坐直了身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宁大人误会了,我不是别扭,也不是使性子,男女之间本就应当有些距离,先前是我没想周全,失了礼数,给大人添麻烦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 宁宴眉间褶痕越发深,“就因为我不喜欢你?” “……对。” 白卿卿忍不住也破罐子破摔起来,“你又不喜欢我,我当然得跟你保持距离,我难道还要不知趣地缠着你不成?你怎么会觉得这不是了不得的事?” 第324章 不难 白卿卿觉得这事儿可大了! 大到每每她想起来,晚上都会睡不着觉,尴尬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扭成一团麻绳。 她之前是真误会了宁宴喜欢她,因此才会对她纵容,最恶劣的也就嘴上凶一凶,过后还会以别扭的方式让自己消气,所以她就以为…… 也是因此就她才放任自己与他亲近,男女之间心意相通,情难自禁也是能理解的嘛。 然而宁宴却亲口说那是自己的错觉,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喜欢可言。 要换白卿卿上辈子,她怕是会羞愤欲死,暗自神伤,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尴尬和懊恼却占据了上风,都因为情伤死过一次了,她怎么还这么糊里糊涂的? 这件事儿或许往后几十年想起来她都会尴尬得头皮发麻!忘都忘不掉! 白卿卿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让情绪平静下来,“宁大人或许觉得这不值一提,对你来说确实是如此,可对我不一样,我好歹……也是个女子,被人当面说不喜欢,我不要面子的吗?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怕是都会如此,宁大人怎么还来质问我?” 宁宴眉头拧着,“有这么严重?我只是不喜欢你,又不是讨厌你,何至于要与我划清界限?” “??你听听你说的像话吗?” 白卿卿又要叹气了,没想到有一日她还要跟不喜欢自己的人解释这么多,要不是因为宁宴对自己全家都有恩…… “你就当女子与男子的想法不一样,或者是我心气小矫情,不过你放心,我心中依然将你当做这辈子的恩人尊敬你,决不食言。” 白卿卿觉得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一些,也……不是很难嘛,她可以做到以平常心对待的! 她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与从前看着一般无二,只是宁宴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 宣城的城门,比白卿卿记忆中更加庄严肃穆,看得她几乎热泪盈眶。 “离开前我没想过有一日,我还能回来……” 她是抱着必死的心离开的,若无所获,便要与白家共存亡! “阿姐,你看那边,是母亲他们。” 白卿卿头伸得快要从马车里掉出去,宁宴驱马过来,“马上就到跟前了,这么一会儿也坚持不了?” “嗯,我好想他们!” 白卿卿直直地盯着远处的人影,宁宴正要将她拎回去,手还没碰到就见她自个儿缩了回去,下一刻,白卿卿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马车里钻出来,让车夫停下,从车上跳下去拎着裙子往前跑。 冷风从白卿卿的脸颊处刮过,她却一丝一毫感觉不到冷,她眼睛里阿爹阿娘的身影慢慢地变大,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面前。 “阿娘!” 白卿卿用力扑进乔氏的怀中,头深深地埋进去,是阿娘的味道,熟悉到骨子里,令人从心底里安心的味道。 乔氏拥着她的手都在发抖,若不是白景怀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支撑着,她身子软得都快要站不住,“卿卿,我的卿卿,阿娘可算见到你了……” 第325章 这样就好 宣城城外,白家一家子抱头痛哭,没人在意旁人是如何看待,他们只知道,他们一家人终于能团圆了,这是这世上最最幸运的事情。 白卿卿在乔氏怀里哭得形象全无,上辈子的不甘和悔恨,这一世总算弥补上了。 白景怀也红着眼眶劝她们,“别哭坏了眼睛,平安回来就好,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卿卿闻言一边擦眼泪一边笑起来,“爹爹说的对,都会好起来的。” 白景怀还想再说什么,目光一抬,换了个表情,“宁大人,大人的恩情,白某永记在心。” 第194章 宁宴的视线从白卿卿身上转过去,淡淡道:“英国公客气,查明真相是我分内之事,何来恩情一说,人我已接回,就不耽误诸位团聚,不过之后恐怕还有些关于西南的事要劳烦卿卿……” 白景怀怔了一怔才应下,“若有卿卿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白家自然全力配合。” 不是,宁宴怎么叫“卿卿”叫得比他还顺口? “如此,容我先走一步。” “大人慢走。” 然而宁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掏出一条素色的帕子塞到白卿卿手里,“温江送你回去,给你诊个脉再离开,有空去燕来楼看看绮月,她问过我好几回了。” 白卿卿看着塞到她眼皮子底下的帕子,有些不大想接,但家里人在旁边都瞧着,宁宴就是不收回去,她只得接过来点点头,“我会的,多谢大人。” 宁宴带着鳞甲卫离开,乔氏看着女儿手里的帕子,重逢的激动都平复了一些,还是白岩提议,“先回府,卿卿和阿锐这一路肯定累坏了,先回去再说。” 回到了英国公府,温江笑吟吟地给白卿卿诊了脉,开了些滋养调补的方子才离开。 送走了人,白瑶瑶抱着白卿卿的手臂又哭起来,“阿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担心你呜呜呜。” 一旁紫黛红着眼睛跟在白卿卿身边寸步不离,目光始终追随着白卿卿,像是怕她又会忽然消失不见一样。 白卿卿心里前所未有地满足,觉得哪怕这辈子就到这儿她也知足了。 爱她和她爱的人一个不少平平安安,她瞬间就心有所悟,还要什么男女之情,这样就好,这样,就再好不过! …… 回到家的白卿卿又成了粘人爱撒娇的小姑娘,许是在西南一个人待了太久,她十分不喜欢独处,只要没事了就歪缠着人,白家上下都乐在其中,连白岩都恨不得在家告假几日陪妹妹。 白瑶瑶尤其喜欢跟白卿卿腻歪在一块儿,听她说去西南这一路上的事。 “阿姐阿姐,真的有那么惊险吗?爹爹和大哥都不肯告诉我,我偷偷听见的,他们说宁大人屡次遇险,你可见着了?还有宁大人身死的消息传回来,宣城都沸腾了。” 白卿卿避重就轻地挑了一些能说的说给她听,仅仅是这一些,都听得白瑶瑶神情激动,紧张到嘴唇紧抿,全神贯注地想象着那些场景。 第326章 不想再欠了 白卿卿说起西南一行的时候,偶尔会走神,在她的这段记忆里,宁宴无处不在,几乎没办法跳过他的部分。 大哥和爹爹都告诉过她宁宴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白卿卿始终觉得他们是误解了,宁宴并没有他们口中那样蛮横凶残,又或者她并没有见到他的这一面。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白卿卿才会误以为宁宴对自己是特别的……啊啊啊怎么又想起来了! “阿姐,你与宁大人朝夕相处,这次宁大人又亲自去接你回来,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白卿卿回过神,看见瑶瑶亮晶晶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心里苦笑一下,确实发生了,再尴尬不过的事。 “我与宁大人能有什么事。” 白瑶瑶撅着嘴,“我不信,那日宁大人还给了你他的帕子,帕子耶!如此贴身之物我可没听说过他还给过别的女子。” “那个啊,那个是因为……” 白卿卿正发愁该如何解释,乔氏带来的消息,让她将此事先搁置一旁。 白卿卿从西南回来,也让宣城掀起了不小的波动。 起先她是掩人耳目出城,对外只说乔氏病重,白家两个女儿侍疾,白家几乎是除了白岩之外举家闭门不出。 直到后来,宁宴押解邵臣磊回宣城,平亲王获罪抄家,皇上对白家诸多嘉奖,众人才知晓,白家嫡女白卿卿为了大义舍身去西南涉险,智取邵臣磊,乃是此案的功臣。 一时间,白卿卿成了宣城的风云人物,国公府千金,竟在这样重大的事件中起到如此要紧的作用,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有人惊叹她心怀大义无畏艰险,有人质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担此重任,怕不是夸大其词图个虚名,也有人觉得她身为女子不在家中侍奉,孤身在外行走,名声都不要了。 当然她本人对这些事是不知晓的,因此乔氏告知白卿卿要去宫里谢恩的时候她人都是懵的,“谢什么恩?” 乔氏将来龙去脉告诉她,白卿卿就更懵了,“可我是偷偷出去的,皇上不降罪就已经是开恩了……” 乔氏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我觉得此事,应当与宁宴有关,宁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白卿卿:“……” 不想再欠他人情了,这要欠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但谢恩是一定要去的,乔氏早早就准备好了行头,到了那日亲手给白卿卿穿戴齐整,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眼泪险些掉下来。 “我儿瘦了。” 白卿卿哭笑不得,“我这是结实了,出去这一趟,我身子都比从前好了许多,哪里就瘦了?” 她臭屁地在乔氏面前转了一圈,“阿娘看看,我是不是还同从前一样好看?” 乔氏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白卿卿,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绝世名花,亭亭玉立,娇然绽放,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骄傲。 “好看,我女儿无论何时都是好看的,整个宣城乃至整个玄朝都找不出比你还好看的姑娘。” 第195章 “……也是不至于夸这么厉害,我会害羞的。” 第327章 得改 白卿卿与乔氏笑闹了一阵,乔氏的愁绪都给她闹没了,这才认真地与她说起进宫的事情来。 “面圣不比见其他贵人,规矩是顶顶重要的,不过因着是谢恩,想来皇上也不会为难你,你只需记得谢恩的礼数便是。” 白卿卿谨记在心,出门后却发现府外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陪着她一块儿出来的乔氏也愣了,“宁大人,怎么是您来接卿卿入宫?” 宁宴行了个礼淡淡道:“刚好我也要进宫一趟,便顺道领了这个差事,时辰不早了,上车吧。” 白卿卿定了定心神,拍拍乔氏的手背,“阿娘放心,你说的我都记得,不会出错的。” 说完,她转向宁宴,微微福身,“劳烦宁大人了。” 在紫黛的搀扶下上了车,车门关好,白卿卿才舒出一口气,方才冷不丁瞧见宁宴吓了她一跳,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不妥的表现吧? 紫黛察觉她的情绪,疑惑地问,“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要面圣有些紧张,也不知皇上是个怎么样的人,希望一切顺利就好。” 她话音刚落,就听窗外宁宴的声音随着车轮的滚动声传进来,带着一丝笑意,“原来你也会紧张?” 这话白卿卿就不爱听了,“我自然会紧张。” “有时候见你胆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一样,不过是面圣,又是嘉奖的事,有何可紧张的。” 白卿卿手扶在窗框上,下意识地辩驳,“我何时天不怕地不怕,你不要胡说。”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懊恼地咬住嘴唇,怎么又忍不住了呢,她不该放任自己与宁宴相处才是,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改过来。 于是接下来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应答,白卿卿都不再开口,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 车外,宁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眼里能瞧出一丝丝不痛快,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又怎么了? …… 进宫后,宁宴要去办别的事,便让宫人领着白卿卿去面圣。 白卿卿心里谨记着阿娘的嘱咐,礼数半点也没有差错,顺顺当当地完成了谢恩。 按着她想的,谢完了恩大约就能离宫了,毕竟皇上心系天下日理万机,怎会在她身上耽误时间? 结果,皇上赐了座,还让人上了茶,看着架势仿佛要与她聊一聊的意思。 白卿卿压着内心的惶恐,心想这阿娘可没教她,也没人说谢恩还有这一出啊? “你的事,宁宴都与朕说了,确实是个胆识过人的女子,不愧是英国公之女,虎父无犬子。” 白卿卿谨言慎行,不管皇上说什么,她就“臣女惶恐”,“皇上英明”地应对,左右是不会错的。 只是白卿卿没瞧见,坐在上面的皇上一脸兴味地在观察她,这就是小时候的香香妹妹啊,记得那会儿特别喜欢粘着宁宴,小尾巴似的又爱哭,自己还拿她取笑宁宴来着。 没想到长大之后,他们俩的缘分居然又续上了,有意思。 第328章 可以有 白卿卿不知道皇上为何要留她说话,但有一点她感觉到了,皇上说的话题,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偏了。 “朕记得,此前怀福给你求了一道旨意,允你自行决定婚事,如今你可有意中人了?” 白卿卿心里狂跳,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皇上问这话是何意?好端端的他怎会对自己的亲事感兴趣? “回皇上,此前家里波折不断,臣女一心只想着家人无恙,并没有心思想旁的。” “那如今可以有了。” “……” 皇上的口吻就好似一个慈祥的老父亲,语重心长,“朕瞧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好好给自己挑个夫婿,若是晚了,宣城俊杰被挑完了可不好。” 白卿卿就一整个莫名其妙,自己爹爹阿娘都没催她,皇上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但她还是诚恳地表达了对皇上关心的感激,又壮着胆子补充道,“臣女不求往后的夫婿是个多杰出的俊杰,只求两情相悦,一心一意足矣。” 皇上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点了点,嘴角翘起,“这或许是最不容易的,既如此,朕便封你为县主,食邑六百,往后便是嫁了人也能硬气一些。” 白卿卿呆住,直到旁边立着的太监笑眯眯地提醒她谢恩,她才茫茫然地跪下。 连出了宫殿她都没缓过神,皇上为何忽然要封她? 殿内,皇上心情似乎很好,“总觉得往后能看到更有意思的事……宁宴呢?怎么还不来见朕?” …… 白卿卿晕乎乎地跟着人往外走,还没想明白,怀福公主身边的太监总管赶了过来,说公主要见她。 怀福公主还是白卿卿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公主的架子,脸上一直都是软软的笑容。 “听闻你回到了宣城,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见你一面,你竟真的去了趟西南,快跟我说说路上发生的事。” 这事儿白卿卿熟得很,之前已经说过不止一遍,见公主想听,她便挑了有意思的来说。 怀福听得入了神,全然沉浸在紧张的情绪里,“如此说来,凌大人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 “凌大人?” 白卿卿回忆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这么个人,公主的感慨从何而来? 第196章 怀福见她茫然的表情轻笑起来,“你或许还不知道,他就是你口中的裴大哥,凌将军沉冤昭雪,皇上已昭告天下,因此他便换回了原本的姓氏。” 白卿卿眼睛轻轻眨了两下,“公主对裴大哥的事怎么这么清楚?” “我……也没有很清楚,只是在宫里遇见过一两回,就顺便打听了一下,再者凌将军平反一事兹事体大,便是身在宫中也是能听见有人议论的。” 怀福呵呵地笑着,忙不迭地地让她喝茶,“今年进贡的新茶,十分的香,你若喜欢一会儿让人给你包一些带回去。” 茶是真的香,只是白卿卿捧着茶盏,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禀,说贤妃娘娘想见怀福。 第329章 何必当初 白卿卿的耳朵动了动,听到贤妃这个名字,她浑身都不舒服,又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来。 不过贤妃在宫中受宠,想来怀福应该会见她,“殿下,不若臣女先避一避。” “不必。” 怀福面色不改,直接让人出去拒绝了,她手里也拿了盏茶慢悠悠地喝,“如今的贤妃,已不同往日,不想见就不必理会。” 怀福公主说了白卿卿才知道,贤妃身上早没了从前的荣宠。 贤妃仗着母族的势力和皇上的宠爱在宫里目中无人,横行霸道,欺压位份低的嫔妃是家常便饭,然而只要不太过分,皇上也不会太过追究。 但她的胆子越发的大,竟存心谋害龙嗣,虽然贤妃自己不承认,可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 皇上为此大发雷霆,虽然还念着情分没有降她的位份,但却借此削去了她母族大半的权势。 怀福慢吞吞地摸着手腕上一串雪白的珠子,漫不经心道,“她母族自然不会甘心?无奈此罪当诛,皇上已是格外开恩从轻发落,又因着贤妃的妃位仍在,她母族便想着待她重获荣宠,再将一切都拿回来……想得倒是很好。” 白卿卿斟酌片刻,“贤妃貌美,若肯收敛性子,皇上未必不再垂怜。” “是啊,可我烦她了。” 贤妃也不是个彻底的蠢货,母族逝去之后,她也确实变得不一样了,行事都谨慎起来,对皇上更是伏低做小,体贴入微,那样美丽的女子柔顺起来,很少有人不被打动,若无意外,重新受宠确实不是不可能。 但怀福忽然病了。 病得蹊跷,看着人一日日地消瘦无力下去,御医却束手无策,连个病症都查不出来,皇上为此焦心不已,一有空就过来陪她,安抚她。 然后,宫人在贤妃那里发现了一个人偶,上面扎着细细的针,背后是怀福的名字。 说也奇怪,自打那人偶被发现之后,怀福的病症就没有再恶化下去,一日日好转起来。 “是我让皇上将此事按下,不再追究,贤妃母族是不同以往,可到底根基仍在,此刻不宜彻底动他们,只不过皇上对贤妃是彻底厌弃了,再不肯见她一面。” 深宫之中,空有位份却没有恩宠,日子又怎会好过?白卿卿顿时明白了贤妃的来意。 “她三五不时地要见我,不过是想说那事不是她做的,可又有什么用呢,她手里的人命何止一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卿卿也跟着叹了会儿气,然后道,“先前给公主的香公主可还有吗?这次去西南,路上又做出一些有意思的,我回去便差人给公主送来。” 怀福笑眯眯地应下,“那就多谢了。” …… 白卿卿进宫谢恩,回来不仅带着受封香阳县主的圣旨,还有怀福公主赏赐的好些东西,白景怀看得瞠目结舌,“卿卿真有本事,不愧是我女儿。” 宣城上下震惊的人亦不在少数,皇上此举,便是对白卿卿去西南一事的态度,此前还有人对她有些不好的言论,自此之后便消失不见。 第330章 与他无关 白卿卿本人倒是对县主的封号没什么想法,觉得有没有的好像影响也不大。 “那可大了去了!” 乔氏将女儿拎到面前,“你也该对自己的事上上心,适龄女子原本就会有许多人相看,受封县主才几日,就有不少人打听到了我面前,卿卿,你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白卿卿忽闪着圆圆的眼睛,没骨头似的靠在乔氏的肩膀上,手里玩着自己腰封上衣带,“我有什么好想的?” 她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挫败,她觉得自己可能天生不适合乱想。 上辈子她想了吧?结果只感受到了爱而不得的怨怼,还间接把命都赔进去了。 这辈子她没学乖又想了,仍然是被人拒绝的下场,她还想啥呀? “我相信娘和爹爹的眼光,你们帮我想吧,到时让我见一见,若是没有不妥的话便是了。” 乔氏奇怪地看她,“你是这样想的?可是……可是你和那个宁大人……” 白卿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眉头都嘟了起来,“说我的亲事呢,提他做什么?” “卿卿,你跟娘说实话,你与宁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娘是过来人,若你喜欢宁大人也无妨,我和你爹之前就商量过……” 白卿卿脸憋得皱皱巴巴,摇着乔氏的手打断她,“你和爹爹不用为此忧愁,我喜不喜欢他不重要,他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觉得宁大人待你很是不同寻常。” 第197章 “许是因为我可以帮得上忙,总之您信我,我已经问过了。” 白卿卿跟乔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干脆地将宁宴的回答原封不动地告诉她,在阿娘面前她甚至都不隐藏委屈,“他还说是什么让我有那样的错觉……还不是他自己!” 乔氏一边摸着白卿卿的头安抚一边心生疑惑,当真是他们弄错了?白景怀可是信誓旦旦,为此还苦恼了好些时候,竟是弄错了。 “那……也无妨,原本我和你爹就觉得宁大人于你而言并非良配,如此也好。” 乔氏爽快地抛之脑后,“宣城人杰地灵,那么些尚未婚配的才俊,正好慢慢选个合适你的,接下来你的邀约定不会少,若是瞧上了谁便来与我说。” 白卿卿:“……” 说的好像宣城的男儿由她挑似的,但乔氏还真就是这个意思,在她心里,自己女儿就是最好的。 “阿娘,我的事你先不用着急,倒是大哥您得张罗起来,我也该有个嫂嫂了。” 乔氏脸上忽然浮现出神秘的微笑,“岩儿的亲事已经定下了,且这个人你也是认识的。” 白卿卿大惊,“真的吗?是哪家的姑娘?” …… 两日后,英国公府后院的暖阁里,白卿卿不可思议地捧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片刻后,她长叹一声,“咱们俩可真有缘。” 莫可欣被她看的十分不自在,也不知是不是暖阁里太热了,脸始终泛着红晕,“你在说什么?许久不见,一切可还好?” 白卿卿笑得鬼鬼祟祟,“我好不好你瞧不见?什么时候跟我这样客套,可不像你从前的样子。” 第331章 你也没问啊 乔氏告诉白卿卿给白岩定的亲事是谁的时候,她生生愣了能有一刻钟,再三确认这个莫可欣是她认识的莫可欣之后,白卿卿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我从前什么样子?我不一直都是这样。” 莫可欣轻轻瞪了她一眼,“我当然瞧得见你很好,如今又是县主,这不是,想跟你寒暄几句吗。” 白卿卿噗嗤一下笑出来,手夸张地捂在胸前:“我居然有些感动。” “白卿卿!”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听我阿娘说了,我不在宣城的那段日子多谢你了。” 莫可欣不自在地转过头,“我没做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白家还未洗清冤屈的时候,宣城很少有人还愿意跟他们来往,生怕被牵连其中,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是很大的。 白家人也理解,因此从不记恨什么,只不过对那时还肯雪中送炭的人,他们也都铭记在心。 白卿卿生得貌美,家世也好,无可避免的会招人嫉妒,白家出了事,从前只敢在背后嘀咕几句的人,这下可是终于找到了机会。 小姑娘聚在一块儿,跟着风气埋汰几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白岩却是听不得有人编排自己的妹妹,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露面,那些人就被莫可欣阴阳怪气地嘲笑了一通。 与莫可欣的缘分,便是那时候结下的。 莫可欣脾气直,说话硬,她才不管什么牵连不牵连,她就是看不惯那些人落井下石的嘴脸,见一次算一次,回回非说的那些多嘴多舌的人脸色发青才罢休。 “我也不是为了你,就是看她们不顺眼。” 但莫可欣没想到被白岩瞧见了,白岩对她很是感激,之后寻了个恰当的机会,向她表达了感谢。 莫可欣说到这里,小脸红红的,“我也没想到,你大哥长得真好看,人又温和有礼,你从前也没跟我说过啊。” 白卿卿扯了扯嘴角,“你也没问过啊,我好端端跟你说我兄长做什么?好像我有什么意图似的。” 她说完忍不住笑起来,“所以你对我哥印象这么好呀?” 莫可欣不似其他女子,对这些事情欲语还休不好意思,她坦荡得很,尽管脸还是红的,“我喜欢白大哥,不是为了跟谁赌气或是别的,我头一回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白卿卿,我以前……对你有些不好的偏见,我再次跟你道歉。” “我跟你大哥的亲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白大哥很疼你,我不想他不高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你明白的。” 白卿卿捧着脸蛋,看着莫可欣期期艾艾纠结的模样,心里涌出一阵羡慕。 “我大哥这个人啊,虽然看着脾气很好,温温润润的,可只要是他不愿意的事,他是不会同意的,既然两家的亲事都已经定下了,大哥对你定也是喜欢的。” 莫可欣的脸顿时越发红了,眼睛却圆圆亮亮地盯着白卿卿,“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 第332章 可精彩了 “那可是我哥,我怎么会不知道,再者你早跟我道过歉了,你就这么喜欢我哥?” “昂。” 白卿卿咯咯咯地笑起来,“我之前就说了,我还挺喜欢你的,就是没想到,咱们之间如此有缘分,从前险些成了妯娌这会儿又要做姑嫂了。” 莫可欣表情立马变得嫌弃无比,“你可别提从前了,那都是什么孽缘,对了,符家的事你都听说了没?可精彩了,说书先生都编不出来。” 白卿卿摇头,她问过宁宴的,但宁宴只说了个大概,而且每次自己一问符逸他都阴阳怪气得不行,那态度,白卿卿此刻想起来都想翻白眼,不喜欢她干嘛弄的那么让人误会! 第198章 莫可欣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将她打听到的统统告诉白卿卿。 平亲王获罪,王府被抄家查封,家里上上下下都入了狱,王妃懵得措手不及,却还将希望放在符逸身上。 她盼着符逸赶紧将她弄出去,都是平亲王的错,她何错之有? 然而接着,便是符逸状告她草菅人命,谋害自己的身生父母,且他是有证据的。 此案在宣城宛如一颗石子丢入了水面,漾出层层波澜,上到天子朝堂,下至平民百姓,都对此关注不已。 王妃险些疯了,闹着要见符逸,在狱里整日哭诉,然而符逸并不见她,她一口咬定符逸是怕了,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眼见着王府败落就想出这种阴毒的法子为了脱身。 只不过符逸这边却有条不紊,一桩桩一件件将自己查到的,当年与事情有关的旧人旧物呈上,虽时间已久不能直接定罪,但疑点重重,足以让不少人相信是真的。 “而且我听说,官府已经查到了王妃真正的女儿是谁,就是那个她一直养在身边当亲生女儿一般的陆轻云!没想到吧?人家真的是她亲女儿!” 莫可欣说得嘴都干了,然而神采飞扬,“我就说肯定有鬼,王妃那种人怎么会好心地养个不相干的人,日日带在身边,还说什么自己膝下无女所以偏疼她,对外也从不反驳要将陆轻云嫁给符逸的传言,我看她就是盘算好了的!” 白卿卿给她倒了杯茶,“喝口水润润,也是不必如此义愤填膺。” “你就不生气?之前她可是还打过你的主意,按着王妃的性子,她又怎么会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到时候说不准会对你做什么,你可是逃过了一劫!” 白卿卿有些震惊,事实跟莫可欣说得一般无二,怪不得上辈子她能避开符家这个泥潭,自己是真的蠢。 “我生不生气的,如今也不重要了,那如今这事儿要如何了结?” 莫可欣捧着茶盏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我哪知晓,且我觉着吧,一时半会儿也了结不了,宣城对符逸的风评可不怎么好,说什么就算是真的,平亲王府到底养了他这么多年云云,要我说那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符逸这事儿上做得没毛病。” 第333章 相反 符逸如今身在何处,做什么营生,宣城没什么人知晓,想来是不大如意的。 “我爹说,对平亲王一党如何发落也就在这几日了,大家伙儿都够着脑袋等着看,不过他还说,肯定不会轻了。” 莫可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卿卿闲聊,“如今我还沾了你的光,有些知晓我们两家要定亲的人,竟想从我这里跟你们攀关系,你猜是为何?” 白卿卿手指在桌上随意地划拉着,“因为我爹爹如今变得不那么好说话了?我觉得这样挺好。” “那是一方面,他们主要是冲着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去的。” 白卿卿指尖顿住,慢慢抬起头,莫可欣没等她发问直接就说了,“你还不知道?那宁大人亲自去西南接你回宣城,比你受封香阳县主还要引人注目!连我爹都偷偷来问我你与他的关系,可想而知。” 白卿卿表情麻木,嘴角轻轻抽搐,“你在说什么,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 “咦?没有吗?” 莫可欣比她还诧异,“那他怎么特意跑一趟?我还以为……” “没有的事……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卿卿要烦死,本就挺丢脸一件事,她到底还要反复解释多少次? 她按下情绪深呼吸,脸上露出淡定的笑容,“我娘说了,等你过门之后就给我相看人家,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不必管其他的。” 她也是如此坚信的,再尴尬的事,随着时间总会慢慢淡去吧。 …… 不出乔氏所料,白卿卿受封县主之后,应酬成了他们家里最多的一个。 她对着厚厚的帖子皱着眉叹气,然后粘着乔氏撒娇,声音软软呼呼,“哪个都不想去,就想在家里陪着阿娘。” 乔氏指尖在她额上轻轻戳了一下,“那可不行,你如今正是该多出门的时候,卿卿,你可知咱们家被诬陷之时娘心里一直在后悔什么?就是没早早给你们几个寻个好归宿,我有多怕万一……你们怎么办?” 乔氏摸了摸白卿卿顺滑的头发,爱怜地看着她,“这是我和你爹最放心不下的,我们得亲眼见着将你托付给稳妥的人,才能安心。” 白卿卿如今已经没了刚重生时毁天灭地的怨愤,也知不嫁人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她若抵死坚持,爹娘确实也不会强迫她,只是瑶瑶要怎么办? 再者白卿卿也想着,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已经算是弥补上了,往后余生,只要能平平淡淡的,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阿娘,这事儿急不得,我去赴约还不成嘛,我就是怕麻烦,尤其咱们家逃过一劫,到时候肯定不少人都要来问东问西……” 白卿卿嘟着嘴唇撒娇,乔氏搂着她,“你呀,还是小孩子心气,往后可得找个脾气好耐心足,愿意哄着你的才成。” 白卿卿垂着眼睛,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宁宴来,那可真是,完完全全与之相反呢……嗨,怎么又想起他了,自己确实该多出去转一转,或许见多了旁人,忘得就快了。 第334章 可怕的想法 白卿卿从邀约中挑了几个应下,然后让紫黛备了份大礼,她要先去燕来楼走一趟。 第199章 再次站到燕来楼下,白卿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慨,只站了一会儿,楼里绮月身边的丫头蝶儿快步出来相迎。 “姑娘可算来了,我家姑娘问了好几日了呢。” 直接上了楼,白卿卿见着了绮月全然没有半点生疏,亲亲热热地挨过去,“绮月姐姐一切可安好?原本是该早些来的,温大哥开的药才喝完,怕把路上的风尘带过来。” 绮月拉着她的手来来回回打量她,始终弯着嘴角,“见你安然我就放心了,快坐吧。” 白卿卿给绮月带了许多东西,都是她的一番心意,绮月也不推辞,让蝶儿都收起来。 绮月说随云阁的银子都给她记着,一会儿差人送去英国公府,白卿卿知道数额后震惊,“这、这么多?” “都是你应得的,你制的香在随云阁十分受欢迎,有时候都不够卖的。” 这对白卿卿来说是意外之喜,这么大一笔银钱,她一时间都没想好该怎么花用。 “如今白家风波已过,你也总算能安下心来,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白卿卿懒洋洋地趴伏在桌上,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什么都不想做。 “没有呢,卿馨馆一切如常,管事说可考虑多开几家,这事儿我也懒得操心,都交由他去办了,家里也用不着我担心,每日做做香消遣,偶尔出府应酬,有什么可打算的?” 她慢吞吞地补充,“到了时候再寻个人家嫁了,一辈子安安稳稳地过下来,我觉得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绮月表情僵了一下,“寻个人家?你心里可是已有人选了?” “我才刚回宣城,哪里来的人选。” 白卿卿在绮月面前也没什么可害羞的,她神秘兮兮地捂着嘴笑,“不过绮月姐姐,我娘说我如今可受欢迎了,让我好好挑一挑。” “那、那这事儿宁大人知晓吗?” 白卿卿一愣,表情立刻变得微妙起来,又趴了下去,“我的事与他何干?难不成,还指望他帮我选个夫婿?” 绮月:“……” 这种事想想就可怕,白卿卿怎么想得出来的。 绮月心里百转千回,想着该如何表达她想说的意思,然而她斟酌再三刚开了个头,白卿卿就已经明白了。 “绮月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与宁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连你都这样想?” 绮月就是因为她在宁宴手底下做事,才更能感受得到宁宴对白卿卿的不一般啊! 她觉得经许是白卿卿性子单纯,因此没察觉到,“卿卿,有些事未必是误会,我在大人身边许多年,对他也算是有些许了解才敢这么说,大人对你……” “他不喜欢我,他亲口说的。” 白卿卿直接打断绮月的话,“我也以为他喜欢我,所以我问了,他说不喜欢,是我们误会了。” 绮月:“!!” 大人疯了吗? 第335章 想买 “所以啊,这事儿姐姐往后就别提了,免得让他知道了不高兴,还以为我死缠烂打托你打探消息呢,我才没有!” 白卿卿一下子挺直了小腰板,“我虽然,之前是喜欢他,但我也是有骨气的,知道感情之事勉强不来,我已经放下了。” 绮月:“……这样啊……” “嗯,后来再想想,我与宁宴也未必合适,我娘说了,我最好找一个性子温润,有耐心,能包容我顺着我的。” 绮月望天,这几样大人确实是一点不沾。 可是不可能啊,大人分明对卿卿有意,为何说不喜欢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蝶儿忽然进来,说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问绮月是不是立刻送去。 绮月让她立刻去办,白卿卿一问才知晓,那些东西,是要送去给符骁送行。 “你还不知道吧,符骁被判了流放,还是符逸作证他并未参与平亲王的罪行才能保住性命,此去怕是没有再回宣城的可能,我与他好歹相识一场,能送便送一送罢。” “他不是还有个生母?” “他的生母是平亲王侧妃,你可知为何平亲王的罪行定得如此迅速还不容置疑?便是因为符逸和这位侧妃,提供了不少证据,世人都说周侧妃是想戴罪立功以求从轻发落,但好些证据却是她受宠之时存下的。” 白卿卿隐约记得周侧妃的样子,温柔美丽的一个女子,王妃每每提到她都咬牙切齿,说她以色侍人是个狐狸精,魅惑王爷宠妾灭妻,后来才知道,入府为妾并非她的本意。 “周侧妃是女子,又提供了证据,再加上符逸的证词,算是被牵连的,因此没有获罪,贬为庶人,没什么人关注她,大家在意的是平亲王妃的下场。” 绮月跟白卿卿闲聊了半日,她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对了,有样东西忘了拿出来给你。” 她走到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一只挺大的漆木盒子来,“这是从南疆得到的一块香料,据说很是难得,这些年随云阁只收到这么一块。” 白卿卿眼睛里瞬间亮起,“稀罕的香料?” 她盯着匣子,手蠢蠢欲动,绮月好笑地放下,“大人特意给你留的,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白卿卿脸上的兴奋定格住,缓缓抬起头,“宁宴给我留的?” “是呀,本来想给你送过去,但知道你这两日会过来,南疆香师辈出,用香也是一绝,那地方产出的香料兴许会有特别之处。” 第200章 白卿卿如何不知,她盯着匣子心里痒痒的,但是她忍住了,抬起头认真地问,“绮月姐姐,你可能告诉我这香价值几何?如此稀罕一定很贵重吧?” 绮月笑起来,“问这个做什么,是送你的。” “我不能收,我可以买吗?” 白卿卿坐得端端正正,“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平白收这样贵重的礼,绮月姐姐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 绮月头疼,白卿卿的意思她是明白,但她还搞不懂宁宴是怎么想的。 第336章 你快挑 “这样吧,你若是坚持我也不好拒绝,不过你我相识一场,我自然不能让你太破费了。” 绮月打算先收下白卿卿的银子,等问清楚了宁宴再说,若大人当真对白卿卿无意,她也该提醒大人一下,别让卿卿为难。 白卿卿心满意足地抱着香料回府,临走前还隐晦地请绮月给宁宴带话,大意是让他别随便给女子送礼物,会令人误会的。 绮月无言以对,这事儿闹的。 …… 白卿卿应下的邀约不多,选的也都是同龄人多的场合,她觉得会有趣一些。 回到宣城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是以香阳县主的全新身份,自然是要隆重一些,乔氏在春绣阁给她做了好几身新衣服,首饰也是凌云阁新出的款式。 “瑶瑶与你一同去,若是觉得没意思早些回来也成,不过我听说此次品画宴宣城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年轻男女都会去,你也好好玩一玩。” 乔氏现在就希望两个女儿都能遇到心仪之人,她就这么点念想了。 白卿卿乖巧地应下,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隐隐觉得有些陌生。 盛装打扮的她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但她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等到白瑶瑶来找她,见到了白卿卿惊呼一声,“阿姐,你今儿可真迷人,连我都要为你倾倒了。” 白卿卿好笑地敲了她一下脑门,“从哪里学来这些不着调的说词?” “嘻嘻嘻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觉得阿姐比从前更漂亮了,是那种让人心驰神往的漂亮,动人心魄的漂亮!” 白瑶瑶说得神神叨叨,可能词不达意,但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从前的阿姐也好看,赏心悦目的好看,让人看了心情会变好,但如今的阿姐,美的好像有种奇妙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白瑶瑶亲昵地凑过去跟白卿卿贴贴,“我今儿得好好炫耀炫耀嘿嘿嘿。” 白卿卿拿她没办法,两人坐上了马车前往品画宴的地方。 此次品画宴是怀福公主让人办的,因此来的人出奇的多,皆因怀福公主此前很少会与这样的宴请有关系,如今有了机会,无人不想借此一睹公主芳容。 马车里,白瑶瑶特认真地给白卿卿介绍,“阿姐你看,我都给列出来了,歪瓜裂枣的不要,这些都是我知晓的,在宣城还算有些名气的才子,你快看看对哪个感兴趣。” 白卿卿:“……” 她无语地看着瑶瑶手里一长串名单,揉了揉额角,“这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白瑶瑶骄傲地挺起胸膛,“都是我亲自筛选,十分可靠,在宣城别的我不敢说,对年轻男子的熟识,没几个人能越得过我去!” 她指着上面的名字,“这几个生得是面如冠玉,身形也不错,就是家世差了些,这个和这几个,虽容色略逊,但性情儒雅,品性端庄,后面这些家底殷实,长得也不赖,就是言行无趣了些,所以我把他们排在最后,阿姐你别看这么一张简简单单的名录,可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呢,元音她们跟我求我都不舍得给。” 第337章 都有机会 白卿卿素来知晓瑶瑶性子与众不同,好结交友人,这一世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但这会儿白卿卿觉得,她好像对妹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瑶瑶,这些人你都认识?” 白瑶瑶晃了晃脑袋,“也不算认识吧,有的只说过两句话而已,不过那也够了,两句话的功夫,我就能判断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不是很厉害?” 对着妹妹求夸赞的期待眼神,白卿卿不舍得让她失望,“嗯,很厉害,我看人就不怎么准。” 白瑶瑶搂着阿姐的手臂,“嘿嘿嘿嘿,我之前还帮人识破过骗局呢,装腔作势骗得了女子的信任,其实背后另有所图,还好被我发现了,阿姐你别怕,我一定帮你好好挑个姐夫出来。” 白卿卿:“……哈,那就,拜托瑶瑶了。” 白瑶瑶脸都要笑开花,腻着白卿卿撒娇,亲亲热热地跟她说话。 她真是太喜欢阿姐了,又温柔又美丽,还对她又这么信任,白瑶瑶暗地里紧紧地握起小拳头,她一定不会辜负阿姐,定要给她相看一个宣城最最好的男儿! …… 到了品画宴的别苑,白卿卿让瑶瑶将名录收起来,两人从车上下来,门口已经站了迎接她们的人。 “香阳县主到!” 白卿卿与妹妹往里走,所到之处,众人无一不在看她们,什么样的目光都有。 一些往日与白卿卿姐妹相称的人过来热络地打招呼,白卿卿礼貌地回应,却是没有了从前掏心掏肺的坦诚。 “如今得唤你县主了呢,往后见了你咱们可都得行礼,卿卿,我们好羡慕你呀。” “就是就是,你运气可真好。” 第201章 白卿卿浅浅地笑了笑,语气温温柔柔,“你们也不必羡慕,说不定下一个被栽赃陷害的就是你们家呢,那机缘可不就来了吗,我忠心地祝愿你们都能有这样的机会。” 气氛一时哑然,然而白卿卿笑容单纯无害,仿佛是打从心底里为她们着想一般。 白瑶瑶掐着自己的掌心忍笑,尤其见方才说话的那几个,表情跟吃了脏东西似的,她心里就一阵畅快。 阿姐果然是不一样了,那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赤,跟宁宴那样的人学一学也好,至少不会被人欺负。 品画宴重点在那一幅幅书画上,最是容易展露自身文采的地方,别苑里每一幅书画旁都围着不少人,或吟诗或探讨,气氛十分热烈。 年轻的男男女女因学识或才气而相互吸引,若能开花结果,便又是一段佳话。 白卿卿被瑶瑶拉着逛园子,一边走一边暗中给她指指点点,“阿姐你快看,那幅《雏鹿卧梅图》下穿青色衣衫的那个,那是游家三房长子,游云州,我觉得他与阿姐的性子应当十分相合。” 白卿卿顺着她说的抬眼看过去,正巧那人转身也往这个方向看过来,与白卿卿的眼神对上。 游云洲顿了一下,慌忙避开,浅浅地朝白卿卿点了点头,告罪自己的唐突。 白卿卿亦还了礼,只觉得此人温和有礼,长相也清俊儒雅。 第338章 慢慢来 白瑶瑶收回目光,“当然,喜不喜欢还得看阿姐的想法,品画宴上还有好些人选,我带阿姐一一去见一见。” “瑶瑶。” 白卿卿适时地拉住她,婉言道,“我觉得是不是也没有那个必要?我也……不是那么着急,且我觉得缘分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来得好。” “不是着急不着急的事。” 白瑶瑶抿了抿嘴唇,声音低了下去,“我怕阿姐被人骗,这种事我见过不少,世人都要求女子矜持内敛,从一而终,仿佛不那么做就是错的,我身边的女子也是如此,攀比着谁的性子更顺从,谁更符合那些要求,于是但凡有谁对她们稍微好一点点,她们就觉得自己遇上了可托付的人。” 但那一点点好根本无足轻重,有时候甚至只是笑一笑,就会令女子沉醉其中,何其荒唐。 “还是见得少了!” 白瑶瑶说得斩钉截铁,“但凡多认识一些男子,就会发现那根本不算什么,看起来一表人才人模人样,背后指不定多邋遢粗鄙,展露出来的才华也许就是所有的全部,这种事多了去了,阿姐,我不会害你的,你得多认识一些人,多比较,才能找到真正合心意的。” 白卿卿有些微怔,这些话,若是上辈子自己就能明白该多好?她兴许就不会脑子发热,一门心思非符逸不嫁,闹出那么些笑话来。 “阿姐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也知我的性子,忽然间让我见那么些人,我恐怕连谁是谁都对不上,岂不是白费了?” 白卿卿对着妹妹感激地笑了笑,“我们慢慢来可好?我答应你,定不会被人花言巧语骗了去。” 见阿姐对她所言并不反对,白瑶瑶由衷地露出笑意来,“那好,那咱们就慢慢来。” 她也不着急了,陪着白卿卿赏起画来,期间不时地有人过来打招呼,好些都在她的名录上榜上有名。 白瑶瑶得意得不行,“阿姐的魅力可真大,确实不用一个个找过去呢。” 白卿卿敲了她一下脑壳,忽然看向白瑶瑶身后,“瑶瑶,那人你可认识?盯着你好一会儿了。” 白瑶瑶转身看过去,只见不远的树旁站着一个男子,看清楚人之后,她浅浅地笑起来,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那男子仿佛被笑容鼓励到,几步上前来,“白,白姑娘,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上次一别之后,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不、不会耽误你太久……” 白瑶瑶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可是,我要陪我阿姐,不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我也很高兴呢。” 她似乎挣扎了一番,抬头看向白卿卿,“阿姐,那我去去就回?” 那男子的脸都亮了一样,白卿卿知道瑶瑶有分寸,也没有阻止,只叮嘱她身边的丫头好好照顾着。 看着瑶瑶走过去,那人看瑶瑶的目光仿佛在看天上的仙子,白卿卿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赏画,别说,此次品画宴上的画每一幅都很出众。 走着走着,渐渐离人群远了,白卿卿好静,也不觉得冷清,直到被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拦住去路。 第339章 开眼界 起先白卿卿以为自己挡着了他的道,便想着往旁边让一让,只是她已经让开了,却不见那人走,这才抬头看过去。 面前站着的是个年轻的公子,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容貌虽谈不上俊俏,倒也中规中矩,看着淡然从容。 那人见白卿卿看过来,目光也不避开,直愣愣地盯着她看,白卿卿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挪开了眼神想绕过去。 “县主留步。” 那人微微抬手,“久仰县主芳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出世超凡,在下柯元飞,家父通政司参议。” 白卿卿与他见了礼,他便借着身边一幅画与之攀谈起来。 白卿卿并不抗拒这样的结交,今日的场合也正是想让他们结识不同的人,白卿卿态度很温和,有问有答,她也很喜欢这幅画,有人能与她探讨是再好不过的。 第202章 只是她很快发现,柯元飞的兴趣并不在画上,而是说着说着,就会转到自己身上。 “香阳县主比我想象中更富有学识,这很好,只不过我觉得女子其实也不必让自己那么辛苦,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便已是很好,学识才气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白卿卿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她想了想,只能浅浅地微笑,当自己没有听过。 然而她的微笑似乎让柯元飞误会了什么,“你也是如此认为的吧?不过你也不必难过,我虽觉得温良恭俭才是女子应当具备的美德,也不会看低了你,就是你那些名声在外的事并不好听。” 白卿卿小脑袋里的疑惑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你是指哪些?” 柯元飞语重心长道,“你竟还没有意识到?这很不好,身为女子,对自己的言行举止理当恪守规矩才是,你却孤身远赴西南,这哪里是一个女子应当做的?” 他说着忽然大度地笑了一下,“当然,我也不能怪你,只是以后你需得多加注意才行。” 白卿卿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居然有些想笑,也确实,跳脱出来看的话,会有种荒谬的有趣。 荒谬到她完全不想反驳,甚至还有些好奇这人还能说出什么奇特的话来。 于是白卿卿温顺的表情不变,“柯公子所言极是。” 柯元飞舒坦了,“知错能改这很好,女子正该这样才是,其实,我在见你之前,心里是有些许不满意的,虽然你是英国公的嫡女,又受封了县主,但因你此前的行径和口碑,配我也算是勉强,不过这些往后都可以慢慢地挽回。” 白卿卿还没发作,紫黛要先炸了,她怒目圆睁想将白卿卿护到身后,“你如何敢大放厥词?就凭你也配与我家姑娘相提并论?” 白卿卿拦住紫黛,柔声道,“不必如此。” 没必要跟傻子动怒,不值当。 柯元飞却气红了脸,初见时的淡然也不翼而飞,恼怒道,“这样不懂规矩礼数的下人,往后是绝不可能进我们家的!” 白卿卿好笑地点头,“你说的是,不会有那样的可能。” 第340章 不愿意 白卿卿如今才真正体会到瑶瑶与她说过的话,这世间,果然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若不去了解,单凭对方的相貌,一两句话或一个笑容,确实很容易被蒙蔽。 柯元飞被紫黛的话激得儒雅尽散,血气冲到头上导致的潮红,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明理的读书人。 他恨恨地再三强调,像紫黛这样的下人,便是入了他们家,他也立时会发卖掉,绝不留情! 白卿卿微笑着拍了拍气愤的紫黛,让她去旁边拿盏茶喝消消气,紫黛不肯,她怎么能让姑娘独自面对这种人? 许是白卿卿平静到柔顺的态度,才让柯元飞觉得舒坦了一些,只眉头却还是皱着,“你身边的下人这般没规矩,显然也有你的过错,你还是趁早将人换了,免得被带坏了,损了你本就不好的名声。” “是吗。” 柯元飞掷地有声,“当然!你是女子,有些事不明白也是正常,不过我可以慢慢教你,只是我希望你也能明白自己的处境,洁身自好,这名声才能渐渐扭转。” 白卿卿有些好奇,“我如何不洁身自好了?” “这事儿也不是我说,宣城不少人私底下都有议论,你之前去西南可是与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同行?事后他又去接你回来,这很是不妥。” 柯元飞脸上满是不赞同,“再怎么你也是个女子,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名节?莫不是觉得自己与那位大人被人一并提起很是光荣?你这样会让旁人如何想?至少我心里会生出嫌隙,十分不好。” 白卿卿眨了眨眼睛,觉得今日就到这儿吧,再听下去自己的涵养也快遭不住了。 “柯少爷所言我记下了,只是我素来也忙得很,无暇顾及不相干人的想法,且我确实觉得是挺光荣。” 她弯着眼睛笑起来,笑容明媚可人,柯元飞直接看到愣住,回过神才听见她说了什么,立刻板起脸,“县主这是何意?我都是为了你好,我觉得若你能知晓自己的不足之处,我是愿意与你成为一家的。” “我不愿意。” 白卿卿仍是笑盈盈的,温柔中带着娇俏,好似春日的花儿一般,“多谢公子好意,我觉得我如今很好,并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这话是自大了一些,但白卿卿不管,跟面前这人一比,她就觉得自己完美无缺。 柯元飞脸面挂不住了,“县主莫不是觉得自己身份高贵瞧不上我?你是受封了县主的名头,但你也要想一想你如今的名声,我愿意不介意已经很是宽容了……” 白卿卿不想说话,唇角微微扬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他,看到柯元飞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下去。 紫黛在一旁瞧着,心里暗暗吸气,姑娘这气势瞧着还怪唬人的,就是好像在哪里瞧见过。 白卿卿直看到他闭了嘴,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失陪。” 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可她没看到身后的柯元飞面色发青地朝她伸手,手还没伸过来,身子猛地往后,摔出去好远。 第341章 告状 身后的动静让白卿卿吓了一跳,扶着紫黛的手转身,却发现面前立着个人,宽厚的脊背几乎将她的视线全部遮住。 第203章 就是身形太熟悉了。 白卿卿往旁边探了探头,看到柯元飞摔在几步开外的地上,蜷着身子哀嚎,他带来的下人一脸焦急地要去扶他。 白卿卿视线往上,“你踹他了?踹他做什么,这种人理都不要理会,不值当。” 宁宴垂眸扫了她一眼,往旁边让了让,让她看得更方便一些。 柯元飞叫的声音如猪嚎,这儿本是个僻静之处,他这么一嚎,引了不少人注意过来,站得远远的悄悄围观。 “你怎么敢在此处恶意伤人!” 柯元飞气得脑子都晕了,旁边的侍从猛拽他的袖子,发着抖凑过去低声说了两句话,柯元飞不叫嚣了,看向宁宴的眼神变得有些害怕。 只是他此刻太过狼狈,又被人围观着,心里的憋屈愤怒可想而知。 踉踉跄跄地被下人扶起来,柯元飞死死地捏着拳头,却不敢再出言不逊,“指挥使大人这是何意?我自问从未得罪过大人,如此无妄之灾,恕我无法认同!” 宁宴压根儿不屑与他说话,侧头看着白卿卿,眯起了眼睛,“你的气性呢?听到这种话居然也忍得住?” 白卿卿轻轻眨了眨眼,“可是被恶犬咬一口也不是非要咬回去呀,那我觉得还亏了。” 宁宴冷然的眼底这才缓和,“也是,不好为这种人脏了嘴。” 被晾在那儿的柯元飞脸色越来越难看,“我道宣城那些传闻是从何而来,原来却是如此,怪不得你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倒是我看走了眼。” 他一开口,宁宴周身的冷气又冒了出来,柯元飞却强撑着扬着下巴,“就算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你也无权伤人,这是天子脚下!你若敢伤我,我们柯家也是不怕的!” 他说完,目光又转到了白卿卿身上,“你迟早会后悔,他虽位高权重,却敢毫无缘由地动手伤人,攀附权贵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白卿卿本还是无所谓,忽然就生气了,“宁大人才不是毫无缘由……” 她拽了一下宁宴的袖子,手拢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告状,“他刚刚说你坏话了,还说我了,还污蔑我名节。” 紫黛默默地凑过来,也压低了声音,“他还异想天开想与姑娘结亲。” 白卿卿愣了一下,“这个没什么,他脑子不大好。” 然而不知为何,宁宴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可怕,把白卿卿都吓了一跳,伸手想拉他,“你别动手啊,别真把人打坏了……” 宁宴已经一步步走到柯元飞面前,柯元飞的双腿都是颤抖的,肚子还一阵阵的疼,若不是旁边的下人架着,这会儿可能已经瘫到地上了。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恐慌,心里竟想着他今日不会当真死在这里吧? “你……你想做什么?我父亲,我父亲是,通政司……” “我知道你父亲是谁,我也不会对你动手。” 宁宴口中吐出的字像是带着寒气,“教养儿子这种事,当然还是做老子的来才顺理成章。” 第342章 不怕 白卿卿也没听着宁宴说了什么,只是见柯元飞的身子抖了抖,忽然两只眼睛往上一翻,整个人朝着地上软了下去。 架着他的下人不敢做声,低着头也不敢看宁宴,手忙脚乱将柯元飞半拖半抬地弄走。 这一处角落只听见他们的动静,其余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阿姐!” 白瑶瑶快步走到白卿卿身边,眼里满是惊慌,“出什么事了?” 白卿卿道,“没事,你与那人说完话了?” 早说完了,白瑶瑶从宁宴将那个人踹出去时就赶了过来,见宁宴挡在阿姐身前,便没有立时过来。 只是她在旁边看了这么一小会儿之后,略微看出了一些问题。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果真如传闻中一样可怕!没瞧见围观的人都默默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眼里藏不住惊惧,仿佛宁宴是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但稀奇的是阿姐好像一点儿都不怕? 白瑶瑶收回打量的余光,“阿姐没事就好,你与宁大人……” 白卿卿这才也反应过来,抬头去看宁宴,“你怎么会在此处?” 品画宴,不像是宁宴会感兴趣的东西。 宁宴抱着胳膊,淡淡道:“公主到了,说想见你。” “怀福公主?” 白卿卿眼睛亮起来,“你怎么也不早说?不对啊,公主想见我让个侍女来寻我便是,怎么会让你来?” “公主等你许久了。” 白卿卿于是顾不得疑惑,拉着瑶瑶快步往主院的大堂去,宁宴慢悠悠地跟在她们身后,步子迈得并不快,好像散步一样,可却始终与她们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 只是所到之处,都会有人悄悄地后退避开,特别齐整。 等人过去了,才有窃窃私语响起,“可吓死我了,那是哪家的不长眼去得罪这一位?怕不是在宣城的日子过腻歪了。” “我识得他,他父亲是通政司参议,但儿子似乎没有念书的聪明劲,高不成低不就,却觉得自己很是个人物。” “黄姐姐你好像对他十分看不上?” “呵,之前有一回遇见过,端着架子与我说一通有的没的,我是不忍的,当即将他驳得面红耳赤,你们真真没瞧见他那副做派,这回定也是说了什么,惹了宁大人不快,要我说,踢得好。” 第204章 “可是,也太残暴了,那人都厥过去了,我吓得心到现在还是慌的。” “我瞧着宁大人是在帮香阳县主出头,这么说传言果然不假,他们去西南的路上……” “这些话我劝你们少说,想想方才晕过去的人,圣上都赞香阳县主大义,你们若是不怕死,尽管说就是了。” 院子里的议论白卿卿是不知的,她已经带着瑶瑶进去了大堂。 一进去便是暖融融一阵,里面男席女席虽是分开,却也没有用屏风隔着,或站或坐了好些人,怀福公主坐在上首,身边有人正跟她说着话。 白卿卿和白瑶瑶一出现,屋里的人都看了过来,一下子安静了好些。 第343章 难为 怀福公主自然也瞧见了她们,微笑着示意白卿卿过来,旁边与她说话的人识趣地退开。 白卿卿领着瑶瑶行了礼,向怀福公主介绍自己的妹妹,白瑶瑶性子活泼,人也灵动,很能与她们说在一块儿。 怀福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知道你也在这儿便使人去寻你,这种宴请我来得不多,心里总有些忐忑,见了你就安稳许多。” 其实白卿卿也奇怪着呢,“殿下从前不是说过对诗啊画一类的宴请不感兴趣?莫不是这次有难得一见的名画?” 怀福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下才点头,“是这样的。” 白卿卿立刻来了精神,名画啊!能让怀福公主都认不住的名画,得稀罕到何种程度? 大堂里渐渐人多了起来,怀福公主驾临,可比画要更有吸引力,因此有人提议将宴请上的画作一一呈现到公主面前,再着人点评,点评得精彩的,还有彩头。 怀福公主觉得很有趣,拉着白卿卿轻声道,“品画宴还可以这样,倒是有趣。” 白卿卿微笑不语,她也刚知道呢。 只是谁来评画,却是要斟酌一下,这样的场合,评得好了,不但能搏一个才名,更能给怀福公主留个印象,可若是评不好,那可要闹笑话了,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笑话。 怀福公主和白卿卿只等着看,品画宴上画作并不少,若有人想出头,总是有机会的。 不过众人还未商量好,大堂里先静了一静,只见宁宴的身影从外面进来,所到之处周围的人都好像凝固住,连脸上的表情都定格,瞧着甚至有些好笑。 他却不觉,慢慢地走到男席上,寻了个位置坐下,旁边的人不时用余光扫过去,脚底挪了又挪,又觉得是个机会想去打个招呼,又不敢。 连怀福公主都凑到白卿卿耳边,声音压得小小的,“宁大人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看到如今都还不曾适应,你居然敢与他一同去西南,胆子真大。” 白卿卿也不想解释了,宁宴浑身的气势和做派,她就是说他其实不可怕也没人相信,于是只得含糊带过,“宁大人肯带着我上路,我已是十分感激。” 怀福眼里顿时流露出同情之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难为你了。” 白卿卿:…… 有宁宴坐在大堂里,众人议论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许多,但终于还是有了决定。 下人早将画作都取了过来,按着顺序一一展示,宣城对自己的才华有些自信的,按着商量好的开始介绍点评画作。 从画师说到流派,从画法说到意境,若是有同好之人还能讨论一二,倒是比单纯去欣赏有意思得多。 白卿卿就跟着怀福公主身边听,慢慢也听出了趣味来,一时间宁宴带来影响都淡去了不少。 忽然,白瑶瑶轻轻扯了一下白卿卿的袖子,悄声道,“阿姐,是游公子。” 白卿卿的目光从画上挪开,果然见到下一幅呈上来的画作旁,站着的正是游云洲,可巧了,他要说的画正好是那幅《雏鹿卧梅图》。 第344章 先收着 先前白卿卿匆匆一瞥,对游云洲的印象便不错,此刻越发觉得此人不仅相貌堂堂,且学识扎实。 游云洲的声音很温润,不疾不徐,缓缓道来,从画作的行笔到用色,一直延展到此类画风的来历发展,且说的并不枯燥,很是能令人听得入耳。 女席那边好些小姑娘害羞地用团扇遮掩着看他,偶尔窃窃私语,之前被宁宴冷下去的场子又悄然活跃起来。 白瑶瑶也在悄悄地跟阿姐咬耳朵,“游家虽有三房,他这一房却是独立了出来,家中人口简单,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尚未婚配,如今在太学念书,听说念得还很不错,已是预备着大考了……” 白瑶瑶声音虽小,挨着她们的怀福公主还是能听见一二,不由地看了白卿卿一眼。 正巧那边游云洲已说完,怀福浅笑了一下,“此画甚好,游公子讲解得亦好,卿卿,你觉得如何?” 白卿卿愣了一下回神,下意识地看过去,与游云洲的目光又对上,不过这回不是偷看,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一抹笑容,顺着怀福公主的话也赞了几句。 方才沉着稳健的游云洲却不知怎么的,目光轻闪起来,却坚持着没有挪开,也轻轻地回了笑容。 “咔哒”一声轻响传来,白卿卿看过去,见宁宴不轻不重地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了桌上,他这么一动,屋里的动静又瞬间小了一些。 宁宴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幅画,“果然是幅好画。” 这还是他出现后第一次开口,之前盯着游云洲羞红了脸的小姑娘们脸又白了,却也忍不住偷偷看,毕竟除了凶神恶煞之外,宁宴的脸生得是极好的,不敢凑近了,只远远地看总可以吧? 第205章 怀福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宁大人也喜欢这幅画?既如此,便将这幅画赠与大人。” 她身边的宫女立刻上前,将收好的画装入盒中,恭恭敬敬地捧到宁宴面前,然而他端坐着动都未动,却是朝着白卿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还有差事不方便拿着,你帮我收着。” 白卿卿:……她仿佛看到了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划一地“刷”的一下转向了自己,连怀福公主的头都侧了过来。 只是她虽愣了一愣,还是让紫黛去接过来,“我会着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我有空了过去拿。” 宁宴随意道,忽而往外张望了两眼,“不是还有画吗,下一幅轮到谁了?” 后面站着的一个书生身子都僵住了,脸色忐忑,原本他是不紧张的! 游云洲退到一旁,抬头怔忪了一下,余光似乎瞧见宁宴在盯着自己,可正眼看去,他的目光又根本没落在他身上。 下一幅画讲解得就稍稍逊色一些,那书生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瞄着宁宴,讲了些什么自己恐怕都不清楚,不过幸而众人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这里。 别说旁人,便是白瑶瑶也没心思赏画了,一会儿看白卿卿一会儿看宁宴,阿姐分明说过她与宁大人之间没什么,这叫没什么? 第345章 透气 白卿卿让紫黛将画收好后,脸上丝毫不见异色,坦然自在得很,不过是替他先收下一幅画,举手之劳,能帮得上宁宴,她还很高兴。 但旁人显然并不这样想,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好奇和探究。 这幅画还没说完,宁宴忽然站了起来,把正在磕磕巴巴讲解的书生吓了一跳,生生往旁边蹦了一步。 然而宁宴只是朝着怀福行了礼,大步地往外出了屋子。 那书生脸上的血色又回来了,偷偷地拍了拍前胸,可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自己说的不好惹了这位凶神不高兴了。 但回过神之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到了哪里,“要不,我重来一次?我准备得还挺好的。” 怀福用帕子掩着嘴轻笑起来,居然点了点头,“那你便再说一次罢。” 没了宁宴,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那书生也变了个人一样,顿时说得流畅从容,自信心慢慢重新回到他身上。 但这会儿真正还能听得下去的人却在少数,明里暗里打量白卿卿的目光增多,多到她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公主殿下,不若我还是出去走一走吧?” 白卿卿有些尴尬,怀福轻轻拉住她,“一会儿我与你一块儿出去,你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宁宴待你亲厚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白卿卿在心里叹气,这又是误会的一位。 但她也没力气解释,也不是解释的场合,于是只安静地坐着,假装自己听得很专注。 这幅画总算是说完了,书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长叹一声,惹得好几人都轻笑出声表示理解。 后头还有几幅画,白卿卿也没认真看,她对于书画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就在她想再次提出出去转转时,一个侍从从外面进来,径直来到白卿卿身边,低声地说了几句话。 白卿卿脸色微微变了变,略一思索才站起身来,“殿下,我去外面透透气。” “怎么了?莫不是宁宴找你?” 白卿卿只得老实地点点头,却见怀福眼睛一亮,跟着就要站起来,“如此我陪你去,在屋中坐久了也闷得慌。” “他还说裴大哥一会儿就到,听说也要讲解画作。” 怀福的身子一顿,顺势又坐了回去,“我忘了出宫前太医让我少吹些风,太可惜了,算了吧,在这儿赏赏画也很有些乐趣。” 白卿卿:…… 怀福一本正经地抬头催她,“快些去吧,别让人等久了,宁宴脾气欠佳,他若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白卿卿这才蹲身行礼,带着紫黛悄然离开。 从屋子里一出来,凉气就让她打了个哆嗦,白卿卿左右看了看,见方才传话的侍从站在不远处,便慢慢地跟了过去。 似乎也没走多远,不过却是绕了绕,周围便瞧不见了其他人。 “这儿。” 白卿卿循声望去,提起裙子上了台阶,顺着回廊走到宁宴面前,稍稍喘匀了气才站直了身子,特别守规矩地行了礼,“大人找我要说的话是什么?” 第346章 当然怕 宁宴微微皱着眉,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会儿,“我记得你对赏画并不感兴趣?” “嗯,是谈不上喜欢,不过宴请大多是这些,没什么特别的。” 白卿卿走得有些累,干脆在廊下坐了下来,然后抬头,“不是说有话想问我?是什么?” 宁宴见状,也在她身侧坐下,余光却瞧见白卿卿不动声色地稍稍往旁边挪了一点点,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你若是想与我划清界限,大可不出来。” 白卿卿挪动的动作顿住,有些被抓住的心虚,“你误会了,我没有要疏远的意思,不过是……有点太近了……” 她说着说着底气足起来,“你看嘛,我们挨这么近,让旁人瞧见还不知会怎么想,很麻烦的。” “你管别人怎么想?” “那还是要管的,之前那个……柯什么来着的不是都说了,我在宣城的名声不大好,那我不得挽回挽回?” 第206章 白卿卿说到这个,眼里浮现出担忧,“你打了他真的不要紧吗?他父亲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是什么官职来着? 宁宴嗤笑一声,“自己都没记住还担心我?打了也就打了,他爹不会教养我勉为其难代为管教,他们柯家该感谢我才是。” 白卿卿无奈地朝他翻出个白眼,“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说的便是正经的,那种口无遮拦的人,你在意他做什么?往后若再遇着你记得一个个记下来,找我告状。” 白卿卿:…… 但是想一想觉得似乎底气就更足了。 宁宴瞄见她嘴角的笑痕,不动声色问道,“绮月说你在她那儿重金买了一块香料?我记得那香料就是给你留的,你不肯收?” 白卿卿用力点点头,忽而又摇了摇,“不是不肯收,是不能收。” 她扭过头去看他,大大的眼睛清亮亮的,“无缘无故我怎么能收那么贵重的东西?我正要找机会跟你说呢,你这样不好,会让人误会的。” 宁宴的眉头越皱越深,“怎么又是误会?你就那么怕人误会?” “当然怕啊!” 白卿卿觉得他们俩是不是没聊到一块儿去,不由地身子都转了过去,满脸严肃,“我好好的干嘛要让人误会让人说闲话?我便是不顾自己也要顾及家里的名声,我往后不要嫁人的吗,我还有个妹妹呢。” 白卿卿当着他的面又往旁边挪了挪,愤愤道,“你们男子当然不必在意,你看宣城的传言对你可有什么影响?没有,当然也是你素来给人的印象……不过那不是重点,你再看我,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我面前胡说八道,这还是我受封了县主之后,可想有多被人看轻。” 她委屈地嘟起嘴,脸苦巴巴的,“我爹娘若知道了不定如何难受呢,你就别再添乱了。” 宁宴绷着个脸,“所以是我的错?” “不是,但我不想加深旁人的误会。” 白卿卿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块素色的帕子递了过去,“我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 她见宁宴不动,咬了咬牙倾身塞到他手里。 “女子在这世上过得艰难,我也想不管不顾潇洒自在,但是不行”,她看了宁宴一眼,“还有就是,你……不要常做令人误会的事,会让人困扰的。” 第347章 让人生气 宁宴捏着手里的帕子,上面还带着些许她身上的香气。 白卿卿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有些紧张,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哪怕会让他不高兴,“我,我该回去了,还有几幅画没看完……” 她站起身匆匆离开,走得还挺快,像是怕宁宴追上去一样,等走了一会儿,白卿卿才悄悄地问紫黛,“宁大人没跟过来吧?” 紫黛回头瞄了一眼,“没有。” 白卿卿松了一口气,脚步才放慢下来,眼里浮出浅浅的恍惚。 今日见到宁宴的时候,不可否认她心里是高兴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险些就忘了要与宁宴保持距离。 但白卿卿很快意识到这样不行,他一次次对自己的特别,会让她没办法那么快放下。 这就让人很生气,宁宴又不是登徒子的性子,不喜欢怎么还撩人呢?这什么毛病! “姑娘,您是不是对宁大人……” 紫黛见四下无人才敢试探地问,谁知白卿卿的脸顿时就红了一层,自小就伺候姑娘的她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姑娘可是有什么顾忌?我瞧着宁大人对姑娘也是喜欢的,姑娘为何总是否认?” 白卿卿脸上的羞红立马就正常了,目不斜视道,“才没有那回事,其中的事你不知道而已,往后这事别再提了,若是我……我与宁宴走得近了,你记得提醒我,让我清醒点。” 紫黛迷迷糊糊地应下,两人又回到了大堂外,与从里面出来的白瑶瑶打了个正面。 “阿姐,我正要去找你,快快快,里面可热闹了。” 白瑶瑶过来挽住她的手臂往里走,语气里充满了惊喜,“你猜点评画作谁拔得头筹?” “裴大哥。” 白瑶瑶一愣,却丝毫没有被猜到的失落感,反而越发激动起来,“对!就是放鹤公子!没想到他也来了,直接将前面的人统统比了下去,怀福公主正与他说话呢。” 进了屋,果然先前尴尬的气氛荡然无存,又热热闹闹起来,众人的目光也全然不在别处,都落在怀福身旁站着的男子身上,憧憬爱慕不一而足。 白卿卿有段日子没见到裴凌舒了,冷不丁见到,不得不说他如此受欢迎是有原因的。 与宁宴截然不同,裴凌舒的温文儒雅刻在骨子里一样,谪仙一般的气质,令人都不敢轻易上前,生怕惊扰了。 裴凌舒正好看过来,微笑着示意白卿卿过去,那笑容引得周围一阵吸气,白卿卿余光都瞧见有小姑娘被迷得直跺脚。 “裴大哥。” 白卿卿上前行礼,忽而停住,歪了歪脑袋,“我是不是该改称你为凌大哥?” 裴凌舒笑起来,“都一样,我确实换回了凌姓,不过也只是调换了两个字的顺序,裴是我母亲的姓氏,你就按着以前的习惯叫就好。” 凌裴舒含笑打量她,“原本该给你接风的,只是一直忙得走不开,不过宁宴亲自去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第207章 白卿卿迅速将话题岔开,“裴大哥点评的是哪幅画?我竟然错过了实在可惜,看大家的表情就知一定十分精彩。” 第348章 打听 怀福闻言便让人将凌裴舒点评的画取了过来,“是这一幅,凌大人学识过人,确实令人佩服。” “公主过誉了。” “也不是我一人这么认为,是大家都这么想,凌大人何必自谦。” 怀福又让人去将她方才设下的彩头取来,是一柄折扇,扇面是前朝名家绘制的海棠图,旁边题字的则是国子监薛祭酒,十分难得。 “实至名归,凌大人还请收下。” 凌裴舒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次只是来凑热闹的,难得有空,知道卿卿会出现便过来看一看。 见他犹豫,白瑶瑶在旁边撺掇,“凌大哥别客气了,这合该是你的,你不知道你方才一出现,还没开口就没人想争了,放鹤公子的美名可是很有分量的。” 凌裴舒苦笑,“这名字往后还是少提,不过是宁宴与其他几人在我衣衫里放了喂鹤的饵食,引的那些鹤追在我身后,不知就怎么被传了出去,为着这事儿我没少跟宁宴闹。” 几人愕然,愕然过后齐齐地笑出声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那折扇最后凌裴舒还是收下了,怀福公主执意如此他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白卿卿寻了个机会将今日在院子里发生的事跟他说了,“宁宴说不打紧,但我看那人最后是被人抬回去的,万一伤着了哪儿,会不会影响到宁宴?” “不会,会他也不在乎。” 凌裴舒表示他知道了,会帮着注意的,“倒是你,没关系吗?你受封县主如今也算招眼,免不了有些闲言碎语,今日我虽没见着,也要说宁宴做得好,你性子软和,会被欺负的。” 白卿卿下巴微昂,“我也没那么好欺负,今日实在是那人太过莫名其妙,比起生气我更觉得荒唐,但若真有人欺负到我面前,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我厉害着呢。” 凌裴舒笑得不行,“是是是,你可厉害了,宁宴都夸过是不是?” 白卿卿嘟起嘴,这事儿她就嘚瑟过那么一次,也是不用次次都拿出来说。 不过有裴大哥在,白卿卿也就不担心,又玩了一会儿等怀福公主离开后她也与瑶瑶回去了。 品画宴后几日,白卿卿一有空就去逮白岩问,“大哥,朝堂上可有什么事没有?” 白岩一头雾水却很配合地回想,“唔……朝堂上当然日日都有事发生。” 他还挑了能给她说的事告诉她,结果白卿卿完全不感兴趣,听到一半就跑了,然后隔日继续来问。 这么一次次的,白岩自然也察觉出了什么,于是疼爱妹妹的他干脆挑明了问,“你想知道谁的事?大哥替你去打听,我虽不如阿锐在外八面玲珑,也还是有些人脉的。” 白卿卿吭哧吭哧半天,“有没有……姓柯的官员状告或是弹劾谁?” “柯?” 白岩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你这么问我倒是想起来了,通政司参议柯大人好像有两次朝会未出现,有人上了折子弹劾他,他请罪的折子刚送到御前。” 第349章 生意好 “啊?他是被弹劾的?” 白卿卿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呢?他人缘不好吗?” “这个我就不知了,与他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卿卿,你怎么会问起他来?” 白卿卿打着哈哈过去,虽打听到的与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不过好像里面没有宁宴的事儿,那她暂时可以安心了。 但白岩不安心啊,妹妹天生随性恬然,绝不会做毫无缘由的事,于是他私下里去找了瑶瑶打听,一问之下,白岩怒了,扭头也上了一份折子弹劾柯大人教子无方,自己的家人都管束不好,何以治国? 这些白卿卿并不知晓,她提心吊胆了几日后见没动静,便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那些宴请,她也没有心思去,左右自己也不急着嫁人,不需要那么频繁地出现在人前,与瑶瑶和阿锐偶尔出门逛逛也是很有意思的。 她还有卿馨馆需要费心,没事的时候去跑一趟,问问铺子里的情况,观察观察哪种香更受欢迎,也可以适时地调整方子。 让白卿卿惊讶的是,虽然掌柜告诉她铺子目前的生意很好,但她没想到这么好。 “姑娘,这是铺子的账簿,已让人送去国公府一部分,这些是剩下的,过后也会让人送去,您先看看,各种香的售卖情况我都使人做了记录,您过目。” 掌柜是乔氏给她找来的,忠厚又可靠,账做得明明白白一目了然,尤其难得的是,他将铺子里的香受欢迎的程度用画画的方式表现出来,白卿卿一眼就看懂了。 “安神的香竟卖得这么好?” 宣城的人是睡得有多不安稳啊。 “姑娘有所不知,原先只是略略好卖一些,后来许是有人眼红,跑来铺子里闹,说用了咱们的安神香后身子不舒服,我记得姑娘之前说过,送来的方子是都请了大夫瞧过的,便当场让人去百草堂请了大夫来验。” “可是巧了,百草堂吕掌柜叔伯吕太医休沐,正好在医馆里,听说了这事儿便来凑了个热闹,结果一验之下对您的方子赞不绝口,夸了好些,说是难得的不会让身子有负累的香方。” 第208章 “连宫中太医都这么说,自然没人相信来闹的人,一来二去,这安神的香就成了卿馨馆的招牌,每月都能卖出好些。” 白卿卿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气,虽然确实请大夫掌过眼,但能得到太医的肯定是她始料未及的。 “另外就是宫中,怀福公主也会时常差人来照顾铺子,虽然卿馨馆开张的日子并不久,但已然在宣城有了一席之地,这般顺畅,老夫从前也没见过。” 掌柜乐得呵呵笑,白卿卿也笑靥如花,谁还不希望自家铺子生意兴隆啊。 白卿卿一高兴,给卿馨馆上上下下都包了个大红包,每个人都有,掌柜的那份尤其丰厚,“铺子生意好全仰赖掌柜辛苦,晚上我让人去百味坊叫一桌席面犒劳大家。” 第350章 有趣在哪 东家慷慨是再好不过的事,掌柜也没推辞,谁该有的份也不会短了他的,卿馨馆上下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白卿卿去了后院,打算将她去西南路上改进的方子再研究研究,她在西南时得了一本书记载香方的古籍,看了一大半,从中受益匪浅,且她发现古籍应当还有下册,等看完之后她想花些心思去打听打听。 在卿馨馆里的时间过得特别悠闲,白卿卿正翻看着书,紫黛进来通传,莫可欣找了来。 “快请她进来。” 白卿卿将书收好,眨了眨微微酸胀的眼睛,倒了杯桌上的茶慢慢地喝。 莫可欣来去如风,就是要定亲了也依然改不掉,人还未到声先至,“我就猜你会在这儿。” 她坐下后大大咧咧地倒了杯茶灌下去,喝完皱着眉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这么苦?” “药茶,明目醒神用的,喝了对身子好。” 莫可欣敬谢不敏,苦着脸去看紫黛,紫黛笑着去给她重新沏了一壶香片过来。 “我问你,前几日你是不是去了品画宴?怀福公主让人办的那场。” 白卿卿从桌上的点心碟子里挑了一块枣泥山药的,拿在手里慢慢吃,闻言随意地点了下头,“去了呀,我不是还问过你,你要陪你母亲上香。” 莫可欣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把白卿卿吓了一跳,她语气无限惋惜,“可惜了!早知道这么有趣我一定说服我娘让我去。” “……有趣在哪儿?” “你还不知道?柯家那个无赖柯元飞也去了,回去就被他爹生生打断了腿,送去了宁大人宅邸请罪,闹得人尽皆知。” 白卿卿手里的枣泥山药糕顿时不香了,嘴里的也变得噎人得很,她喝了茶硬吞下去,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在品画宴上得罪了宁大人,你不是也在吗,你瞧见没?” 白卿卿:……怎么说呢,她好像,不光是瞧见了。 莫可欣见她诡异的沉默,豁然开朗,眼睛里仿佛闪着光趴在桌上脑袋往前伸,“发生了什么对不对?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我就说,柯元飞那种小人哪儿有胆子得罪宁大人,是不是因为你?” 白卿卿表情哀怨又憋屈,干脆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与她说了,柯元飞说的那些话她记得不大清楚,但紫黛记得呢,在旁边补充得完完整整。 “这不要脸的狗东西!活该打断腿,胳膊也不该给他留着!” 莫可欣气得吼了出来,“他算什么东西敢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宁大人踹得好,踹得还不够狠!气死我了!” 她放着那壶香茶没动,又给自己倒了杯药茶灌下去,“我要去去火。” 白卿卿:…… 气完了之后,莫可欣琢磨过味儿来,眼珠子转了转,“所以宁大人是为了维护你对柯元飞动的手?” 白卿卿一本正经,“他动的是腿,而且不单是为我,柯元飞言语间有说他坏话的。” “你少扯,我是没听出来,那不是被踹了之后才说的,而且还是对你说的,他都不敢直接去杠宁宴。” 第351章 一定是的 白卿卿低头喝茶。 莫可欣屁股连着椅子一块儿挪到她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不是说他不喜欢你,我没瞧出来呀,这一怒为红颜的还不叫喜欢,什么样才叫?” 白卿卿把杯子一放,没有义正言辞地再次解释,而是也一脸茫然,“是不是?很让人误会对不对?可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不喜欢我,但也不讨厌我,他对我的特别是因为我是头一个不让他讨厌的女子,还说我想避嫌是在闹别扭!” 这话白卿卿都无法对阿娘或是瑶瑶说,只得拿来祸祸莫可欣,“你说是我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莫可欣八卦的表情僵在脸上,思索了半天,药茶都喝下去了半壶,“他这么跟你说的?” “昂。” 莫可欣的眼神缥缈起来,“这人,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喜欢?” 她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或许真的是这样,说不定是他没喜欢过人,用我娘的话来说就是还没开窍的二愣子。” 白卿卿嘴角抽抽,“也是不用说得这么狠……” “我娘说的。”莫可欣无所畏惧,“有些人你别看他在某些方面一骑绝尘,可能其他地方就会短缺一些,这不是很正常吗,我觉得宁大人短缺就短缺在男女之情上。” “是这样吗?” “一定是的。” 莫可欣越发觉得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不然还有别的解释吗?那可是宁大人耶,冷傲到天上去的人物,屈尊纡贵地动手打柯元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209章 白卿卿若有所思,所以,他其实不是对自己无意?那这开窍到底要怎么开?万一一辈子不开呢? 莫可欣积极地给她出主意,“这样,你得先确定好自己的心意,你若不喜欢他,我觉得这样就挺好,宁大人那样强势的人,我觉得他要是开窍了你不喜欢他也怪可怕的。” 白卿卿:…… “不过你若是喜欢,那可能就得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白卿卿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开口,“要怎么让他意识到?” 莫可欣眼睛睁圆,“你真喜欢宁宴?你要不要再想想?反正他还没反应过来,不用怕他的。” “我没有怕他”,白卿卿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不出对他是怎么想的,但我每回见到他时,心里都有些开心……” 莫可欣撇撇嘴,“行吧,那就是喜欢了,我见到你大哥的时候也……” 她赶紧住嘴,“那什么,既然如此,等他自己意识怕是有些难,或许可以让他身边的人跟他说一说?再不行,你就只能下狠药让他自己发现了。” 莫可欣一抬头,对上白卿卿圆溜溜的充满了求知欲望的眼睛,无语片刻。 “男女之间的事嘛,不外乎就那么些,其实我觉得你去问你妹妹比问我有用。” “瑶瑶?” “你不知道吧,她在宣城的小姑娘里可是十分有地位的,这方面的困扰去问她一准能帮得上。” 白卿卿脑子晕乎乎的回去了家里,刚进门就看到瑶瑶一脸天真无邪地抱着碟子吃果子,见着了自己将果子全都递过来,甜甜地问,“阿姐吃不吃,可甜了。” 白卿卿摸了摸瑶瑶的头,晃晃悠悠地回去自己的院子,白瑶瑶茫然,然后继续吃果子,真的很甜的。 …… 第352章 我帮你 皇宫御书房,皇帝面前站着两位臣子,一个比一个站得直,看得他心塞不已。 “看看吧,你才刚回宣城就闹得什么幺蛾子,柯家小子惹你了你要咬着不放?” 皇上往桌案上扔了两封折子,宁宴站着没动,凌裴舒却很有兴趣,过去拿了翻看起来。 “弹劾宁宴以权压人,伤人性命?” 凌裴舒扭头看宁宴,“你跟谁动手了?” “我就踹了一脚,脚底有数没踹坏,他老子心里有鬼自己打断了他的腿与我何干?” 皇帝白了他一眼,“你不盯着人深挖他能狠得下心打断腿给你赔罪?是犯了什么错惹上了你这尊凶神?此等风气不可长,你也适可而止一些。” 凌裴舒若有所思,“柯元飞?我好像有些印象,那日品画宴似乎听公主身边的宫女提过一嘴,他是那时候得罪你的?” 宁宴不想他继续深想,“此事到此为止,我也没兴趣再关注他。” “那可由不得你,折子虽然压在我这儿,辩折还是要上的,写清楚了呈上来,规矩不可坏。” 宁宴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皇帝极少见他如此憋屈,忍不住想嘲笑两句,“你以前可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这次是怎么了?辩折快些写,让我也瞧瞧热闹。” 从宫里出来后宁宴就是一脸郁卒,不痛快的气息让周围一圈都不敢待人。 但凌裴舒是不怕的,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辩折要不要我帮你写?你若含糊对待,那些御史可不会放过你,他们才不怕你,能把你堵在朝堂上骂,你吵不过他们的,还不能对他们动粗,麻烦得很。” 宁宴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于是拉得更长了。 “所以你把事情说给我听,我帮你想法子,让他们挑不出毛病不就成了。” 宁宴余光去看凌裴舒,瞧见他脸上写了“真诚”两个字,心里微微一动。 …… 宁宅,凌裴舒形象全无趴在桌上,手里的扇子展开挡在脸上,肩膀无声地抖动。 旁边宁宴抱着手臂,脸色能滴出水来,“你到底笑够了没有,这有什么可笑的?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凌裴舒艰难地爬起来,眼角笑出水光,“不是不是,我是真心实意来帮你的,就是没想到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还能做出不过脑子的举动,实在久违了。” “看不顺眼就踹了,有何不可?” 凌裴舒擦了擦眼角,是没有不可,但这可是宁宴,一步步爬到了高处的宁宴!他之所以能有今日,可不全是靠着拼命,更多的还有谨慎和机敏。 没人能轻易抓到他的错处,便是想做什么,他也可以不动声色地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人,居然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手伤人。 “我本还以为会有什么内情,却原来根本没有,难道不好笑?” 不好笑,宁宴只觉得拳头隐隐作痒。 凌裴舒也乖觉,踩着宁宴耐心的底线收起了笑容,“行吧,辩折就交给我,这个容易,柯元飞对香阳县主不敬,污人清白,你虽动手不对,但也情有可原,好写得很。” 他眼珠子一转,“不过你这么维护卿卿,她往后会很为难啊。” 第353章 想想 “她有什么可为难的?” 宁宴提到白卿卿眉头就忍不住拧成一团,口气也变得不善,“她好得很,我帮她得罪人,她却恨不得与我界限分明,还说什么女子不易,要爱惜名节,被柯元飞差点就指着脑袋污蔑的时候她怎么想不起来要爱惜名声?” 第210章 宁宴越想越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素色的帕子远远地扔出去,如此幼稚的举动让凌裴舒险些又发笑不止。 但他忍住了,不想挨打。 “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柯元飞去她面前乱说话,对卿卿而言根本不算件事,那种人你要是跟他纠缠,反而纠缠不清,卿卿不理会才是正确的。” 凌裴舒瞥了他一眼,“但你不一样,你与她可以算是同生共死过,你拿自己与柯元飞去比,你也愿意?” 宁宴憋着不吭声,凌裴舒才继续说,“你就没发现你的名字时常与卿卿的绑在一块儿被人提起?你没发现也是寻常,有几人敢来你面前说三道四?这些可对你的差事和官职有任何影响?并没有,只要皇上依旧器重你,便是你真去寻花问柳也算不得什么,还会有人来赞你一句多情。” “可你再看卿卿,柯元飞纵然是无耻小人,但他所说的其实也代表了宣城一部分人心中所想,只是去了一趟西南,只是与你有捕风捉影的传言,他就觉得卿卿配不上他了,哪怕皇上封她为县主,也可以被人看轻。” 宁宴冷着脸,“所以我不是帮她出气了吗。” “你教训了这一个,能教训得了宣城所有这么想的人吗?” 凌裴舒表情也严肃起来,“你只觉得你委屈,好心帮她她却要与你疏远,你可想过她的处境?卿卿如今正值芳华,宣城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都已经订了亲,没有的也在说亲,如此紧要的时候与你不清不楚的,你让她怎么找婆家?” 宁宴心情肉眼可见的更加不好,像个冰坨坨似的兀自散发着冷气,凌裴舒怕他把自己给气死,稍稍缓和了口气。 “卿卿性子绵软,但你也不要太欺负人家,女子确实不易,没听说女子嫁人好比再次投胎,那是往后一辈子的事,你总不想看她因为与你的传言委屈下嫁,郁郁寡欢吧?” 宁宴似乎磨了磨牙,“那若是这样,有什么可嫁的?” 凌裴舒摇了摇头,又开始不讲道理了,“不嫁人怎么成,被人背后嚼舌根?你又打算帮她出气?那干脆把宣城的人都给弄死算了,可能吗?” 他有时候真想敲破宁宴的后脑壳,往里面填塞一些正常人的想法进去。 但凌裴舒又能够理解他,对宁宴来说,男女之情一点令人心向往的美好都没有,有的只是勾心斗角,残忍黑暗。 白卿卿于他而言是一抹鲜亮澄清的颜色,他不愿往那方面想也是正常。 但是,这怎么可能哟。 “你好好想想吧,我去给你起草辩折。” 凌裴舒晃悠到屏风后的书案前做正事,宁宴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俯身将地上的帕子拾起来,拍干净了重新叠好收入怀中。 …… 第354章 可甜了 白瑶瑶觉得阿姐最近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这不是她的错觉,她跟自己的贴身侍女红袖偷偷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阿姐真的有在偷偷地打量她。 “莫非我最近甜的东西吃多了长胖了,阿姐不好意思跟我直说?” 白瑶瑶紧张地让红袖给她量腰,量的时候还偷偷吸气,妄图亡羊补牢。 红袖掐着尺子拿给她看,“是胖了一点,不过只有一点点,我觉得大小姐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白瑶瑶看着尺子在心里警戒了一下,决定减少吃点心的数量,“那会是什么呢?我总觉得阿姐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是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白瑶瑶冥思苦想到头秃,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蓝玉在外面轻轻叩门,“姑娘,大小姐在院子外,问您可有空见她。” “有,有有有!” 白瑶瑶着急地险些被椅子绊一跤,单脚跳着揉了揉被磕疼的膝盖要出去相迎。 白卿卿才刚进院子,就瞧见瑶瑶一蹦一跳地过来,秀丽好看的小脸龇牙咧嘴的。 “这是怎么了?” 她疾步上前扶住,白瑶瑶笑着解释,“没事没事,磕了一下,已经不疼了。” 白卿卿无奈地瞪她一眼,将人拉到屋里,让红袖去取药油来。 白瑶瑶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但又拗不过阿姐,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 药取来了,红袖和蓝玉对视一眼,拉着紫黛出了屋子关好门,将地方留给她们姐妹俩,“紫黛姐姐来我们屋里喝口茶歇一歇。” 白卿卿让瑶瑶将撞到的地方露出来,膝盖外侧已经有一小块发青了,“这还没事?显然是撞得不轻,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她一边说一边取了药油敷在伤处,缓缓地用力将药油揉开,“疼不疼?” 白瑶瑶一脸傻笑,“嘿嘿嘿不疼。” 白卿卿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还笑,女孩子该爱惜自己才是……疼的话告诉我,我轻一些。” 是真不是很疼,但有姐姐心疼,白瑶瑶一下子好像小了好几岁一样,哼哼唧唧地吸气呼痛起来,惹得白卿卿动作更加小心,给她上好了药自己出了一身汗。 白瑶瑶让人送了温水进来给阿姐净手,又让蓝玉把她觉得好吃的点心果子一并都送上来,热情地招呼阿姐吃。 “可甜了,也是旁人送我的,我给每个院子都分了还余下许多,阿姐可尝过了?” 白卿卿拿了一枚水灵灵鲜嫩嫩的果子在手里,“旁人送你的?我还说是哪儿买的这样好的果子,不多见呢。” 第211章 白瑶瑶于是叽叽喳喳跟她说起话来,是她认识的一个友人,非要给她送,“都送到了门上,不收也不合适,不过我也回礼了,没有白拿人家东西。” 她说着咔嚓咬了一口果子,甜滋滋水汪汪的,唇齿生香。 白卿卿心念一动,不经意地问道,“你这友人,是男子?” “是呀,就是在品画宴上认识的,阿姐应该也见过。” 白卿卿默然,那她见得多了,是哪个? 第355章 世间少有 白瑶瑶咔嚓咔嚓吃完一颗,擦干净手才想起来描补,“就是认识而已,多说了几句话,但我觉得这人吧,有点太想当然,嗯……不好不好,往后我会与他少来往的。” 白瑶瑶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看阿姐,见她还在愣着,悄悄地贴过去,声音软软地问,“阿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呀?” 白卿卿抬头看她,欲言又止。 “哎呀,阿姐跟我还有什么好见外的,我若是哪里做得不好阿姐尽管说,我一定改,我保证!” 白瑶瑶撒娇地晃着白卿卿的手臂,“我真改的,阿姐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会难过的。” “没有,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是我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想问你,但……不知该怎么说。” 一听不是自己犯了错,白瑶瑶顿时就活泛了起来,“阿姐你说,我保证不让其他人知晓,我嘴可严实了,不信你去问元音她们,她们的秘密都只肯告诉我。” 白卿卿脸上现出为难之色,那神色白瑶瑶可太熟了,脑子里立刻有了猜想。 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地问,“是不是与宁大人有关?” 白卿卿吓了一跳,急忙坐直了身子,白瑶瑶嘿嘿嘿地傻笑,“我就猜猜,真是呀?其实我有点察觉到,阿姐和宁大人的关系有些复杂,不过阿姐不说我也不会问,但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再难开口的事,一旦开了头,后面就会容易许多。 既然已经被瑶瑶点穿了,白卿卿也就慢慢放松了心情,将她与宁宴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白瑶瑶听完一脸不可思议,“宁大人这么楞的吗?就这他还坚持自己不喜欢你,阿姐你也就信了?” 白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他亲口说的我还能不信吗,本来这事……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去质疑好像我有多死缠烂打似的。” “哎呀,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姐没有错,我就是没想到看起来英明神武的宁大人还能这么呆,着实匪夷所思。” 白瑶瑶见过许多男子,不是她有偏见,大多数男子都对自身有着盲目的自信,自诩情场中人,对男女之情更是一套一套的,有的年纪不大身子都亏了。 可宁宴这种,身在高位,地位斐然,瞧着无所不能,却连个喜欢都搞不懂的人……世间少有。 白瑶瑶立刻下了跟莫可欣一样的定论,“阿姐,我觉得宁大人是喜欢你的,就是他自己不知道,或者不承认?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不然你想啊,他跟咱们白家有什么深刻的渊源吗?又肯带着你去西南一路护你周全,又为你出气动手伤人,他看着可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人。” 那确实。 白卿卿也觉得好像是这样,声音低低地道,“所以,我才想来问你,我该怎么办?” 白瑶瑶张口就想说话,但张开后又闭上了。 这不是其他人,这是她的阿姐,她不能随随便便出主意。 第356章 放一放 “那阿姐,你喜欢他吗?其实我偷听过爹娘说话,他们也觉得宁大人跟你并不合适,他们还担心他一个不顺心拿你出气,你反抗不了。” 白卿卿觉得这点她得解释一下,“宁宴不是那种人,他就是看着凶一点,嘴巴坏一点,喜欢捉弄人一点……” 白瑶瑶:“……所以你喜欢他什么?” 白卿卿自己也觉得无语,想了想,“但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做违心的事,他的正直隐藏在狠厉的手段之下,他的坚韧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若是不了解的人,只会对宁宴畏惧忌惮,也正因为如此,他身边的人特别少,却也特别忠诚。 白瑶瑶撑着下巴,“阿姐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但爹娘的顾虑也没错,宁大人是否是个可以托付的人还不一定呢,依我看,阿姐先不必急着让他意识到。” 事关阿姐终身大事,可草率不得,万一把宁宴整开窍了,不顾阿姐的意愿强取豪夺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是,阿姐若是不在意,也不用与宁大人拉开距离,顺其自然就好,若阿姐的真命天子另有其人,也断不会被传言阻拦。” 白瑶瑶顿了一下,忽然轻声问,“那是传言吧?” 白卿卿一下子就红了脸,“当然是!我与宁宴从未有做过传闻里的那些、那些……” “我就问问阿姐别生气哈,我就是觉得以宁大人的性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当然跟阿姐是无关的。” 白瑶瑶挨过去讨好地安抚半天,总算是让阿姐粉嘟嘟的脸颊恢复了正常。 瑶瑶与她说的这些,白卿卿过后细细地想了,觉得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知晓宁宴对她并非无意,她是不是就不必非要疏远,也许自然而然的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心意了呢? 第212章 …… 送到英国公府,来相请白卿卿的帖子依然不算少数,只不过白卿卿心里有了计较,几乎都给婉拒了。 她不再去想相看人家的事,而是专注地琢磨香方,实在觉得无聊,便邀约弟弟妹妹或是好友在宣城转一转,或是去城郊登高,换换心情。 至于宁宴的事,白卿卿也准备先放一放。 回到宣城后因为身边人都关注着她的亲事,连带着白卿卿都着急起来钻了牛角尖,但过后一想,她其实对婚姻并没有迫切的憧憬。 也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白卿卿并不像适龄的小姑娘们那样抱着深切的期待和幻想,她幻不起来。 被带进坑里主要的原因,似乎还是因为宁宴,因为她隐隐悸动的心,但若是换一个人,白卿卿想象一下自己要嫁给一个可能不大熟悉的人,她内心又开始抗拒了。 因此白卿卿自己想开了,瑶瑶说得对,顺其自然就好了嘛。 白瑶瑶若是知晓阿姐的想法,大约会哭的,她说的顺其自然不是这么个自然法,她还奇怪阿姐怎么一直也没跟宁大人有联系呀?说是不着急,未免也太不着急了…… 第357章 要面子的 白卿卿自在得很,与瑶瑶和阿锐相约去游湖,天虽然有些冷,但比起春日或夏日来,又别有一番滋味。 去的路上白瑶瑶与白卿卿共乘一辆马车,瑶瑶实在憋不住地问,“阿姐,你有没有邀请宁大人一同游湖?” 白卿卿莫名地看她一眼,“我为何要邀请他?” “为何不邀请?他很忙吗?这么些日子没见了,阿姐就不想见见他?” 白卿卿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些想,但也只是有些而已,“他是真的很忙,咱们是出去玩,还是别打扰他的好,再说……再说上回我很认真表示要跟他疏远,不好邀请的……” 白卿卿小脸红红的,“我也要面子的。” 白瑶瑶觉得这样的阿姐特别可爱,掩着嘴痴痴地笑了一会儿,才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那就算了,宁大人要是真喜欢你也会主动来找你的,我才是阿姐如今最喜欢的人,阿姐说对不对?” 白卿卿笑着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你说的没错。” 嘿嘿嘿,白瑶瑶蹭着香喷喷的姐姐笑弯了眼睛。 她们今儿要游的是凌波湖,这个天来游湖的人比想象中要多一些,且看上去个个风雅十足。 下了马车,白卿卿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白锐提前预定好了游船,招呼着她们过去。 船上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暖炉,茶水点心,白卿卿正要上船,听见旁边一阵喧哗,其间夹杂着女子急切的声音。 白锐好奇地伸了脑袋去看,“阿姐你们先上船,里面暖和,我去看看什么事。” 白卿卿点点头,同瑶瑶进了船舱,里面暖意融融,紫黛伺候她将披风解下收好,又用热水煮了茶让两人饮下。 不过一会儿功夫白锐也进来了,捧了一盏茶在手里暖手。 “打听到了是何事?” 白锐“嗨”了一声,“没什么,旁边有几个公子哥儿也来游湖,请了几个歌舞乐女,其中一个也不知得罪了哪一个,被赶下船了,这些女子靠这个吃饭的,上不了船今日也得不到赏钱,正哭着呢。” 白卿卿侧耳去听,果然听到女子微弱的哭声,白锐又道,“她还是赶紧回去得好,这么冷的天穿得单薄,再站在风里吹一会儿肯定是要病的,这一病更不好找活了。” 白卿卿知他是心软了,笑着道,“咱们今日游湖也没个丝竹声,把她请过来吧,若是弹得好还是咱们赚了呢。” 白瑶瑶也赞同,白锐于是放下茶盏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穿着纱衣冻得直哆嗦的女子。 白卿卿看她嘴唇都冻白了,赶紧让紫黛给她拿了杯热茶,“快暖暖,别真冻坏了。” 那女子感激地笑容都冻得有些僵,好半天才缓过来,跪坐在那儿抱着琵琶不住地道谢。 游船已经离开了岸边,船舱里晃晃悠悠动静并不大,那女子自报了姓名,“奴家柔娘,星乐坊的乐娘,今日多谢贵人相助。” “不算什么相助,不过是顺手罢了,今日就当是我们请了你来助兴,银钱按着你们的规矩来。” 第358章 赚了 白卿卿对这些不大了解,但有白锐啊,她看了白锐一眼,白锐立刻点头,“阿姐说的对,你不要紧张,我阿姐是再好不过的人,你都会些什么曲子,尽管奏来。” 柔娘感激地再次躬身,冻僵的手指也缓和了,便拨弄起琴弦来。 白瑶瑶凑到白卿卿耳边嘀咕,“阿姐,星乐坊我是听说过的,里面的乐娘各个都琴艺高超,咱们可能真的赚了呢。” 果不其然,柔娘的弹奏动人心弦,让人不自觉地心情就放松了下来,甚至想闭上眼睛沉浸其中。 船已经离岸边挺远了,白锐让人停住船,就随着水波慢慢地晃荡,船内香炉里用的是白卿卿做的香,浅浅清淡,暖意横生,又有香茶果点,听着动听的乐曲,赏着窗外的景致,惬意自得。 对柔娘来说,这船的客人好相处到不可思议,她不用一直弹奏,一曲作罢,两位小娘子便会让她吃东西休歇,或与她随意聊两句,歇得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白卿卿察觉到,忍不住笑着问,“莫非星乐坊是以曲子数收钱的?” 第213章 柔娘赶紧摇头,“并非如此……” “那不就成了,大好的日头,舒心才要紧,一直弹奏你也辛苦,我们也会失了新奇,这样弹弹停停张弛有度才更自在。” 柔娘至此才真正慢慢放松下来,心境不一样,奏出的曲子便也不一样,她再弹奏的时候,乐声越发动人,连外面伺候的人都能听得入了神。 一曲还未奏完,外面忽然有人声传来,白卿卿睁开眼睛从窗户看出去,有一艘大些的船靠了过来,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 白锐起身,“我出去看看去。” 也不知外面的人说了什么,白锐再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气,“不用理他们,他们听到了柔娘的琵琶声,非说人是他们请来的,现下又要我们将人还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柔娘闻言不安地抱紧了琵琶,忐忑地去看白卿卿的脸色。 白瑶瑶问,“都是些什么人?” “我不全认识,但也识得两三个,自称才子实则学识贫瘠,行事做作不说,还爱摆臭架子,自己没什么本事但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起,我不耐烦跟他们多废话。” 白锐言语间跟那些人撇得干干净净,怕白卿卿不信,还特意强调了,“阿姐我说的是真的,我虽然从前在外面爱结交人,但我也会挑的,那几个我可瞧不上。” 白卿卿好笑地看他着急地解释,“知道了,阿姐信你,不过他们在外面吵闹……” “不用理,他们也就能逞几句嘴上的功夫而已,咱们又不理亏,大冷的天儿,让他们吵去。” 白锐的意思,那些人是不敢真来抢人的,但那些人的船挡在了他们的游船前面,实在是十分扫兴。 外头还有人喊着白锐的名字,几分玩笑几分真心地阴阳怪气,白锐如今的性子已经平和许多,他忍得了,但白卿卿忍不住了。 “我出去瞧瞧。” 第359章 可还作数 白瑶瑶也早坐不住了,闻言立刻起身,给阿姐把披风给围上,跟着也要一块儿去。 出了船舱,湖上的风吹散了白卿卿身上的暖意,她走到船头立住,抬眼去看另一艘游船上站的人,美目一个个扫过去,方才的喧闹荡然无存。 过了会儿,才有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白锐你小子可以啊!在船上藏了这么个大美人!” 把他们都给看愣了,宣城何时还有这种绝色,“白锐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有了此等美人还跟我们抢乐女,你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小娘子是哪家的呀?不如来咱们船上同乐?咱们这儿可是有不少清贵世家子弟,比白锐有前途得很呢。” 跟出来的白锐要气疯了,眼看着就要忍不住跟他们对骂,被白卿卿一个动作拦住。 她仰着头,心平气和地问,“是吗?不知都是哪家的公子?” 那边船上更热闹了,“小娘子连声音都好听得紧!远不是星乐坊的乐娘能比得上的,你只要来了,赏钱绝不会少了你的,你看,咱们这里可是有詹事府……” “你快闭嘴吧!” 一身叱喝打断了那边要介绍的声音,白卿卿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人惨白着脸,表情惊惧悔恨,恨不能没出现在游船上一样。 “你们是疯了吗?那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皇上亲封的香阳县主!” 此话一出,船上顿时鸦雀无声,白卿卿眼见着一张张轻浮谄笑的脸变得面无血色,忍不住扭头对瑶瑶低语,“比变脸的杂耍好看。” 白瑶瑶笑得直抖肩膀,阿姐可太损了。 “县、县主?” “对不住对不住,我等不知是县主,唐突了,便不扰县主的雅兴……” 他们看着想跑,白卿卿却不乐意,“急什么,我还等着呢,究竟是哪家的少爷想请我过去同乐?赏钱可还作数?” 先前说话的人只想撕烂自己的嘴,点头哈腰地赔不是,“县主说笑了,实在对不住,还请县主莫怪。” 介绍是不可能介绍的,英国公府如今可不好惹,白岩很得圣上眷顾,性子又变得犀利难缠,要是被他缠上,那可有的受。 更别说这位香阳县主,跟那位大人可是有不为人知的关系,要是让他知道…… 白锐乐了,语气变得热情起来,“阿姐想知道吗?我确是认识一些,那个穿青衣的,兵马司副指挥的三儿子,旁边那个是马家的,他父亲是太常寺协律郎……” 被他点到名的人面如死灰,扒着船舷都要绝望了,“白锐,白爷,是我错了,真错了,你行行好成不成,我去你家登门请罪行不行?” “县主,我就是嘴贱一点,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保证我往后一定管好我的嘴,您别记得我成吗?” 面子算什么,保住狗腿才要紧。 大船以十分可怕的速度远远地离开,隐隐还能听见求饶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湖面恢复了清静,白卿卿摸了摸冰凉的脸颊,“没意思,回去吧。” 第360章 纸包 重新回到温暖的船舱,白锐和白瑶瑶的精神好得很,觉得方才实在有趣。 “我看他们有人都要跪下了,就这点胆子也敢学纨绔,真是可笑。” 白锐心里的气还没消,“有眼无珠的东西敢对阿姐不敬,回去我就告诉大哥,有一个算一个,定要他们好看。” 白卿卿自己并不当一回事,“别气了,咱们是出来玩的,没的被他们败坏了兴致。” 第214章 说完她笑着看向柔娘,“没事了,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去找你麻烦,再弹一曲?” 柔娘回过神,看着温柔含笑的白卿卿,心头一暖,重新拨弄起琴弦来。 …… 这日除去一段小插曲之外,还是逍遥惬意的。 湖边有售卖吃食的摊贩,买了热腾腾的东西在船上吃,偶尔看到飞鸟掠过湖面,水光淋漓,美不胜收。 三人过足了瘾,从船上回到岸边,踩在坚实的地面上都有些不适应了,歪歪倒倒笑得不亦乐乎。 柔娘也得了一笔丰厚的赏钱,千恩万谢地离开,几人也走回到马车那儿打算回去。 “这是什么?” 白瑶瑶眼尖地在马车的轮子旁瞧见一个油布包裹的东西,喊了家丁来问,看车的家丁也说没见过。 “不知道是何人放这儿的,可我一直守着,并未瞧见有人靠近过。” 白锐胆子大,闻言走过去蹲下身,手指轻轻戳了戳,“挺软的,不知道是什么。” 那包裹不大,包得四四方方,白卿卿和瑶瑶也好奇地走近了看,白锐三两下就解开了缠在外面的绳子,一层层将油纸剥开。 才剥到第二层他就觉得不对了,但也已经来不及,里面鲜红的液体一下子淌出来,红的发黑的肉块也随着从里面掉出来。 白瑶瑶吓得发出尖叫,白卿卿一把搂住她,也被吓的脸色惨白,手指尖都发麻,搂着妹妹快步后退,险些摔倒。 白锐已经将东西扔下,那是一包内脏,里面还灌了血水,看起来恶心又可怕。 他气得脸色发青,饶是他都被惊了一下,更何况阿姐和瑶瑶! 血腥气飘散在周围,白卿卿嘴唇发白,将瑶瑶颤抖的头按在肩上,她看着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声音却出奇地镇定。 “阿锐,你可辨得出这是什么的内脏?” 白锐闻言又过去看了看,旁边胆子大的随从伸了伸脑袋,“应该是猪的,小的以前见过,不会认错。” 猪的。 白卿卿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手轻轻在瑶瑶的背上拍了拍,“瑶瑶不怕,猪的内脏而已。” 最先的冲击慢慢过去后,白瑶瑶才慢慢冷静下来,白卿卿带着她先上马车,嘱咐让人将东西处理掉。 回去的路上,今日的好心情已经所剩无几,白瑶瑶缓过来之后想不明白,“为何那东西会出现在咱们马车这儿?谁送来的?难道是之前那些人心里不痛快所以故意吓咱们?” 白卿卿靠着软枕摇了摇头,“应当不是,他们恨不得今日没遇见过我们,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可那会是谁?” 第361章 东西 白卿卿也想不到,她手臂支着胳膊看向窗外,“不管是谁,都是冲着咱们来的,只有我们家的车是停在那儿的,这东西肯定是给我们的。” 不管怎么想,都是想故意吓他们,谁这么无聊? 三人回去之后,晚饭都没怎么吃,只说是在外面吃多了点心,其实就是没胃口。 白锐还偷偷来问白卿卿的意思,“阿姐,你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大哥?” 白卿卿想了想,“先不说吧,毕竟也没真出什么事,大哥太忙了,若是知晓怕又要担心,要不再看看,若是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白锐也是这么想的,主要这种吓唬人的举动过后想想是有些幼稚,好像他小时候才会做的事情,于是此事就先搁置了。 不过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平日里出门的时候也会格外注意,在白锐看来,这种吓唬多半是冲着他来的,以前不大懂事也作过孽,兴许是旁人想报复回来,就是连累了阿姐和瑶瑶。 然而同样的事情一直也没再出现,白锐疑惑地想挠头,莫非真的只是个意外? 白卿卿也没在意了,天渐渐冷下来,瞧着再不久宣城怕是会下雪,她出门的念头也减少了不少,每日只会去卿馨馆里待着,又做出了两种香,暂时先放在铺子里卖卖看。 “姑娘,有人给你送了东西来铺子里。” 白卿卿从书里抬头,一时还没回神,不在意道,“是什么,拿过来我看看。” 紫黛从伙计手里接过来,是个上面什么都没有的匣子,她轻轻掂了掂,“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很沉。” 白卿卿立刻多了个心眼,手里的书放下,仔细地打量过匣子后,让紫黛把东西拿到后面的院子里放下。 “你别去开,去找个棍子来。” 铺子里的帮工瞧见了毛遂自荐要帮忙,拿了棍子小心地将匣子上的木栓拨开,又将盖子挑开,伸了头去看。 “东家,怎么是一柄斧子?” “斧子?” 白卿卿上前,匣子里果然是一柄斧子,看着特别普通,寻常人家随处可见,除了小一点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紫黛下意识地想去将斧子拿出来,却被白卿卿一把拉住,“你别动!” 她紧紧地盯着匣子,从帮工手里拿过棍子,慢慢地去将斧子拨开,露出了底下的东西。 白卿卿丢开棍子,胃里有些不舒服,拉着紫黛后退,在石凳上跌坐下来。 帮工胆子大,还凑过去瞧,瞧完了皱着眉嘟囔,“哪个杀千刀的弄来的,真怪恶心的。” 那斧子底下压了几只死老鼠,被沉重的斧子压得不成样子,白卿卿不能去回想,想到就腹中作呕。 第215章 卿馨馆管事过来,让围观的人赶紧散了,嘱咐他们不准说出去,又让人把东西给扔了才过来。 “东家,我方才问过了,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送来的,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只说是送给您的,瞧着外头的匣子还挺精致,以为是你认识的人。” 白卿卿白着脸表示知道了,“往后再有人往铺子里送东西,要问清楚了再收。” 第362章 不怕 白卿卿扶着紫黛回去厢房,上回送内脏的时候阿锐和瑶瑶都在,她就以为是冲着白家来的,但今日的事让她知晓,其实只是冲着她来。 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吗? 白卿卿好不容易才将恶心感压下去,也没心思再研究香方,脱力地瘫软在躺椅上沉思。 要说她可能得罪的人,想来也就是揭穿了平亲王这一件,又或者是西南邵臣磊的人?平亲王一案牵扯众多,定然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她会被人记恨上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白卿卿心中居然生出了不忿来,“我才不怕,我所作所为无愧于心!” 紫黛被她吓了一跳,“姑娘是怎么了?” 白卿卿目光灼灼,紧紧攥着拳头,“我不会怕这些只会耍小动作的人,重来一百回我也只会做我该做的事,就是委屈你了,吓到了吧?” 紫黛笑着摇头,“我可是姑娘身边的丫头,哪儿就只有那么点儿胆子,不过是觉得有些恶心,会用这种手段吓人,想来也是蛇鼠之辈,不足为惧。” “呜呜呜紫黛你真好,我们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买你最爱吃的果脯给你压惊。” …… 虽然白卿卿觉得邪不压正,她不怕歪门邪道,但这事儿既然出了,还是得跟家里人说一下,免得哪天把他们给吓着。 白家人晚间时候喜欢一家子在一块儿说会儿话,白景怀觉得此举有利于增进彼此的感情。 白卿卿于是就选了这个时候来说,语气也不算严肃,一边吃果脯一边轻描淡写地将事情说明白。 白景怀脸上慈祥的笑容顿时就没了,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其他人没被白卿卿的话吓到,反而被他吓了个激灵,乔氏忍不住拍他一巴掌,“你动静小点,吓到卿卿了。” 白卿卿手里拿着果脯愣愣地点头,“吓到了吓到了。” 白岩表情也冷了下来,只是不舍得说妹妹,扭头去瞪白锐,“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为何不跟我说?” 白锐被瞪得很是无辜,“就……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东西我直接给扔了。” “你是不是心虚,以为是自己惹的祸才不敢告诉我?” 白锐:…… 白岩的眼刀甩得更狠,“那也是你以前留的祸根,心虚瞒下,若卿卿因此受了伤你待如何?回头将《礼记》抄两遍给我。” “大哥我错了。” 白锐要哭了,两遍,他得抄到什么时候?“阿姐……” 白卿卿收到白锐求救的目光,刚想开口就见白岩的眼睛“刷”的一下看过来,她立马低头吃果脯,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对不住了弟弟,我也不想抄《礼记》。 白岩到底没舍得罚白卿卿,“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出门,铺子那里也暂时别去,待我弄清楚到底是谁做的再说。” 白卿卿乖乖地应下,离开的时候,白岩留下了,看着似是与爹爹有要紧的话说。 白瑶瑶挽着白卿卿的手臂往回走,好奇地问,“阿姐,真那么恶心?你没事儿吧?我看你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第363章 过分 “……吃不下,幸好你没瞧见,也不知送来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怎的那样阴暗。” 她拉着瑶瑶的手,“你这两日也少出门,万一那人找不到我转而盯上你怎么办。” “那我就在家里陪阿姐,哪儿也不去。” 白卿卿想着,她不出门,总不会再有事了吧? 可谁也没想到,两日后半夜,从靠近她院子的外墙外面,扔进来一团东西,被夜里巡视的家丁给发现了。 白卿卿还是第二日才知道这件事,但问人的时候他们却不肯告诉自己是什么。 白卿卿不明所以,去找了瑶瑶打听,见她脸色十分难看,软磨硬泡下,白瑶瑶才说她也是偷偷听到的,扔进来的,是一个死婴。 “怎么会这样?” “阿姐你别怕,爹爹说已经报官了,只要抓到是谁做的,一定不会放过他。” 白卿卿脑子里嗡嗡地响,这恶毒的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心里有些慌,那下次呢?下次又可能会是什么? “官府的人怎么说?能抓到人吗?” “官府只说会尽力去查。” 白瑶瑶可心疼姐姐了,“阿姐你不要乱想,这跟你没有关系,是那些人心坏,大哥也说了他会使人去查的。” 白卿卿如何能安的下心,脸上的笑容都看不到了,见到爹爹和大哥就问抓到人没有。 她不怕自己有事,她怕连累到家里人。 白瑶瑶日日都陪着她,眼见着阿姐情绪一日日低落,想想这样不行,得找人帮忙。 …… 百味坊,白瑶瑶坐在桌边托着脑袋从窗户往下看,身后门有了动静,她立刻回过头,撞上宁昭大大的笑容。 “怎么想到请我吃饭?等久了没有?” 第216章 白瑶瑶努了努嘴,示意他看桌上的茶壶,“我茶都喝了两壶,还以为你不来了。” 宁昭憨实地笑笑,走过来坐下,语气里带着歉意:“今儿事情有些多,我已经很赶了,对不住呀。” 大冷的天儿,他脖子都能瞧见汗,可见真的是赶过来的,白瑶瑶也没再说什么,让红袖去吩咐人可以上菜了。 菜一摆上来,宁昭就觉出了什么,“怎么这么丰盛,咱们俩也吃不完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 白瑶瑶也不跟他客气,“是有事,不过先吃了再说,这会儿说了我怕你吃不下。” 宁昭:……事儿很大吗? 但他心更大,知道瑶瑶有事相求依然吃得不亦乐乎,“百味坊新上的菜式果然不俗,我惦记好些时候了,一直也不得空来,你不吃吗?味道很好的。” 白瑶瑶还挺喜欢跟宁昭一块儿吃饭,主要他不管吃什么都吃得很香,看他吃东西心情会莫名愉悦,连着自己都能多吃些。 但想到一会儿要说的事,瑶瑶没什么胃口,就动了几筷子,喝着茶陪着他吃。 等宁昭吃的心满意足了,瑶瑶让人将桌上的饭菜撤掉,送了消食的茶汤上来。 “其实你不用请我吃饭,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说一声就行。” 第364章 求助 白瑶瑶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强人所难?先请你吃饭然后再为难你?” 宁昭想也不想,“你不会的。” 看着他自信的眼神,白瑶瑶真想为难他一下,他哪儿来这么大底气?不是说他是宁宴的亲戚,宁宴能有这么单纯的亲戚也是神奇。 “是这样,我家里最近遇上了一些事,已经报了官,但查来查去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查出来,所以我想能不能麻烦你帮忙。” 白瑶瑶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宁昭的表情变的认真了起来,身子都坐直了。 “你确定这些都是冲着你姐姐来的?” “应该不会错,阿姐这几日情绪很是低落,我怕她胡思乱想,怕她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白瑶瑶撑着桌子恳求地看他,“你能不能帮帮忙?我认识的人不多,也想不到还能找谁……” “你先别急,我能帮肯定会帮,你先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知道多少都告诉我,一点儿疏漏都没有。” 半个时辰后,雅间里只剩下白瑶瑶一人,宁昭在问清楚了所有之后安慰了她几句匆匆离开了。 白瑶瑶靠在椅背上,稍稍松了口气,宁昭说会帮那就一定会帮,虽然这人憨了些,但是难得实诚的人,比起她认识的那些人来,珍贵太多了。 剩下的,就是等他的消息了。 …… 宁昭离开后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锦衣卫衙门。 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不温馨的气氛,同僚走路都轻手轻脚,生怕惊起地上的尘埃,见到了宁昭,一个个苦起一张脸,宁昭就知道,小叔在衙门里。 他径直要往里走,被熟人一把拖住,“你是有多想不开?昭昭啊,听哥一句劝,咱不去触那霉头,哥怕你有去无回。” 宁昭无语,去掰锁着他喉咙的手臂,“别闹,我有正事儿。” 熟人一把松开他,后退两步,做作地找了根布条在手里挥,“那你去吧,哥会在你身后支持你的,若受不住直接怂了就是,别喊人,喊了哥几个也不敢去救你。” 宁昭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大步往里去找宁宴。 也不怪其他人这样,宁宴这阵子的情绪越发反复无常,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踩了线受罚,一个个皮都绷得紧紧的。 见着了宁宴,宁昭也被他浑身冷肃的气息震的脚步微滞,但他还是勇敢地过去了,“小叔,我有事要跟你说。” 宁宴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情绪的眼神让宁昭浑身都冷了一下,立马直奔主题:“方才白家二姑娘找我帮忙,说她姐姐出了点事……” 果不其然,宁宴的目光就没再挪开,手里的东西也放了下来,“说。” 宁昭将他跟白瑶瑶打听到的事一丝不漏地说出来,“白大姑娘认为,可能是平亲王余孽所为,他们家也报了官,不过暂时没有查到什么。” 宁宴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太像是平亲王余党,这种龌龊的行事,又意在吓唬,会不会跟咱们盯着的那些人有关系?” 第365章 惊吓 宁昭也是自己在猜测,“小叔,是不是那些人觉得白大姑娘跟你关系匪浅,因此想用这种方式威胁你,让你不再查下去?” 宁宴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慢慢露出一抹笑容,然而宁昭却迅速垂下眼,不敢去看,小叔笑得太渗人了。 “此事我知道了,继续让人盯着,最迟也就这几日一定会出手,绝不能放跑一个。” “我知道了,那白家那边……” 宁宴余光扫过去,宁昭立刻闭嘴,乖乖地退出去。 门关上,宁宴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腹在书页上来回慢慢摩挲,嘴角冰冷的笑痕还没有完全褪去。 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仁慈,让某些人误会了? …… 自打死婴事件之后,白卿卿就有些惊弓之鸟的症状,总担心家里又收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每日都会差人去门房打听,有没有陌生人送东西来,一日能问好几遍。 第217章 紫黛劝她,“姑娘你得放宽心,大家都警醒着呢,你这样提心吊胆会生出病来的。” 白卿卿只有苦笑,“我如何不知道,可我就是担心,一日抓不到人,我心就一直提着,家里人谁没回来我都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出什么事……” 好不容易安稳地度过了前世劫难,她不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希望白家往后能顺顺当当,可这才顺当了多久又出幺蛾子。 不过万幸的是,门房一直也没收到新的可怕的东西,但是白卿卿提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到了晚上,更是有一点动静她就会跑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从墙外扔东西了。 “姑娘!你怎能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 紫黛急得眼睛都红了,急忙将白卿卿拉进屋里,给她裹在被子里,又冲了个暖炉塞过来,好半天才将白卿卿冰凉的手给捂暖。 看她前前后后忙得像一只陀螺,白卿卿歉意道,“我没事,不冷的,我就是一时着急了,方才听到‘咚’的一声,以为又是……” 紫黛心疼得心里难受,喂她喝了两口温热的水后陪在她床边,“老爷增加了夜里巡视的人,只要有人再敢扔东西,绝对是跑不掉的,姑娘,此事老爷和夫人也说了,都交给他们去查,让你一定宽心,你怎么就不听呢?” 白卿卿垂着脑袋,紫黛叹了口气,扶着她躺下去,给她掖好了被子,“姑娘就安心地睡,你若因此费了神,老爷夫人才真的会担心的,我就在屋里陪你。” 白卿卿的眼睛闭上,紫黛说得对,她是有些太过焦躁了。 安神香的香气浅浅地飘散在屋子里,白卿卿渐渐陷入睡眠中。 梦里,她看到平亲王狰狞地笑着,手里掐着瑶瑶的脖子,眼角淌着血,青面獠牙地叫嚣,“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们白家……” “吓!” 白卿卿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涔涔地坐起来,不断喘着粗气。 “姑娘醒了?” 紫黛听见动静进来,见她这样吓了一跳,“可是梦魇了?我一会儿让人去煮宁神汤。” 第366章 不服气 白卿卿的眼睛逐渐清明,扭头看着外面亮堂的天色,才将梦里的恐惧压下去。 紫黛碎碎念着,要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瞧,总这么折腾身子会坏的。 白卿卿已经缓过来了,轻笑道,“哪儿就有那么娇气,我没事的,不过是做了个噩梦,不必那么麻烦。” 她执意不肯,紫黛也没法子,只心里期盼着能早些抓到人。 奇怪的是,之前那几次间隔的时间并不长,但白家高度戒备之后,吓人的举动就消失了,等了好几日都不见动静。 白瑶瑶来找白卿卿玩,像模像样地跟这儿分析,“莫不是见我们报了官怕了?要真是怕了我可太瞧不起他们了!” 白卿卿则是爱憎分明,“他们怕不怕我都瞧不起!” “……阿姐说的对。” 白瑶瑶给她剥桔子吃,桔子皮剥成连着的一瓣一瓣,大小对称,好似开了朵花儿似的,又细心地将粗的经络去了大半,掰开后跟阿姐一人一半。 白卿卿接过来,顺手喂了她一瓣,“近日你也没法出门,闷坏了吧?” 白瑶瑶嚼着桔子摇头,“我不闷,能日日陪着阿姐我开心着呢。” 她将桔子吞下去,往白卿卿身边靠了靠,“阿姐,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去找宁大人,这不是挺好的机会?你不是说宁大人是个好人吗,他一定会帮你的,又能打破你们之间的僵局。” 白卿卿疑惑地皱眉,“这怎么算是好机会?先前我不是说了,我要与他拉远距离,然后我遇着了事又跑去找他?这像什么样子。” 白瑶瑶吃桔子的动作顿住,像是不认识阿姐了一样眼神直勾勾地看她,看得白卿卿心里发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白瑶瑶长叹一声,“我原以为宁大人不开窍也就算了,没想到阿姐,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你们俩这样,可怎么办哟!” “我怎么了?” 白卿卿被她感叹得不服气,“我虽然……也没什么经验,但该明白的我都是明白的,你怎么能拿我跟宁宴相比,我要生气了。” 白瑶瑶笑得不行,都顾不上吃桔子,挨过去甜甜地撒娇,“阿姐不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当然要比宁大人好许多,不过你的想法得变一变。” 她把手里的桔子放下,从桌上拿了帕子将手擦干净,一本正经起来。 “古话有云,‘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这是哪里的古话?” “阿姐你别打断我,反正就是有,为什么会不一样呢,是因为男子与女子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我们天生在体格,力气,性情上就不一样,这是没办法改变的。” “既然没办法改变,那就得接受,就得想办法发挥优势。” 白瑶瑶面容深邃地扭头望向窗外,“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尤其是男女之间更甚,做官只能男子做,他们在外做什么都可以,而我们抛头露面都会遭人诟病,更别说还想有一番自己的建树,宛若天方夜谭。” “我不服气啊,我觉得我比许多男子都聪明都灵活,我若是也能读书做官,我一定做得比他们都要好,一定还能做个名官,但我没那个机会……” 第218章 第367章 分明 白卿卿安静地听着,心里对瑶瑶所言亦是认同,越是见多了人和事,越是会觉得心里不甘。 白瑶瑶的脑袋又扭了回来,“所以,咱们女子就不要对自己有太高的道德约束,不要再为难自己。” “嗯?”白卿卿一下子没跟上她,愣住了。 白瑶瑶“哎呀”了一声,“你干嘛还觉得不好意思去打扰宁大人?那就是因为阿姐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跟你说,他们男子对自己的要求才不会这样,你看那个柯元飞,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行还自信的要死,你该跟他学一学啊。” 白卿卿虽然还没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她不想跟柯元飞学,“我才不要,柯元飞真的很让人不喜欢,我不想跟他一样。” “没让你学他,是让你看一看男子宽以待己的程度,你去找宁大人求助,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推辞,而是觉得你遇到了事肯依赖他,他反而会觉得高兴。” 白瑶瑶也觉得自己扯得太远,因此强行又扯了回来,“你还跟他算得这样分明,你是要喜欢他还是要跟他结拜呢?” 白卿卿:…… 她懵懵地消化着瑶瑶说的话,慢吞吞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桔子,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阿姐,喜欢本身就是一件很冲动的事,会让人去做原本不会做的事,这很正常,若你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清醒,那就说明,也并没有多喜欢,不过只是欣赏罢了。” 白卿卿去看白瑶瑶摇头晃脑的样子,又喂了她一瓣桔子,“我想一想。” …… 宁宴在锦衣卫衙门是出了名的来无影去无踪,他替皇上做事,行踪不需向任何人汇报,因此大家也早习惯了他鬼魅的动向。 所以宁宴一连好几日不出现,也没有人会问什么。 宁昭以为,小叔一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重要差事在身,在此期间,他一定要做好小叔的吩咐,断不能有任何差池。 然后,宁昭就在锦衣卫衙门的暗牢里,见到了小叔。 他进锦衣卫衙门的时日也不短了,尤其在小叔有意无意地关照下,宁昭自诩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处理同僚们都不敢的事。 但此刻,宁昭不得不承认,他害怕了。 宁宴脸上溅到了血,并不多,只那么一两滴,但那血映衬得他的脸仿若修罗,眉眼间的冷意能将人身体里的血凝固住。 宁昭握了握手,让发麻的掌心恢复知觉,眼神不敢乱扫,小心地避过墙角那一摊。 “小叔,问出来了?” 宁宴的靴子踩着蜿蜒的血迹过来,抽了块帕子擦手,面无表情,“嗯,不过不止是他们。” 说完,他嘴角勾起,“有意思,还有其他人。” 宁昭打了个冷颤,“他们已经被抓了,一个没剩,你说的其他人……” “不知道的事也问不出来,不过那些人要比他们聪明,在里面浑水摸鱼,既然是聪明人,想来不会再有动静。” 宁宴大步走了出去,宁昭脑壳疼地让人进来善后,对着面无人色的同僚,他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过后请你们吃饭。” 第368章 致歉 出去后,宁昭问起宁宴要如何告知白家此事,“白二姑娘昨日还来找我问起这事,说是她姐姐因为惊吓都病了,请了大夫来看,正卧床养病呢。” 宁宴的表情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日,不过我也问了,似乎也不是很严重。” “她胆子怎么时小时大,这就吓病了?” 宁宴眉头皱着,眼里似有些烦躁,“当真是娇气得很,温江之前就说她身子骨弱,要好好养,怎么养来养去还是这样?我去找温江去。” 宁昭目送宁宴离开,心里默默为温大哥祈福,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事儿看来也不用自己去转达了。 …… 乔氏才从白卿卿的院子出来,就听下人来报,说宁宴登门拜访,还带着个大夫。 她心一动,立刻让人去知会白景怀,让他赶紧去招待客人。 英国公府的门厅里,温江一直在小声抱怨,“你想来就来拿我作什么筏子,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我医术不精?我告诉你宁宴,我……” 宁宴一动不动忽然踩了他一脚站起来,温江正想发飙,余光扫到有人来了,只得咽下满嘴要骂他的话,憋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白景怀特别热情,招呼着将人往里面主屋引,“宁大人来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快里面请。” 上了家里最好的茶,白景怀呵呵地笑着,态度和煦,“不知大人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宁宴也不喜绕圈子,只喝了口茶便开门见山,“之前卿卿收到的那些惊吓之物,我已经查清楚了。” 白景怀脸色瞬间严肃,“大人说的可是真的?到底是哪个败类,竟做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我今日来,就是特意来赔罪的,此事溯及源头,其实是因我而起。” 白景怀诧异地看他,宁宴语带歉意地大致解释了一下,不过其中牵扯到的要紧的人他并未细说,白景怀也明白。 “事情就是这样,卿卿说到底是受我连累,我实在很抱歉,不过此事也算告一段落,应当不会再发生。” 白景怀听懂了,但他觉得重要的地方宁宴好像又没说,那些人凭什么认为威胁吓唬他女儿,就能对宁宴有效?宁宴怎么好像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就没有更深层的需要解释一下的意思吗? 第219章 显然,宁宴没有,这事儿白景怀也不好直接开口,总不能问他你跟我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人误会到这种程度?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就再好不过,大人不必自责,您是公务在身,这事儿也不是你想见到的,往后不再发生就好。” 白景怀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又听宁宴道,“听闻卿卿病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因此特意带了大夫来给她看一看,确定她无恙也好安心。” 温江虽然对宁宴一肚子意见,但对卿卿没有,并且他也有些担心,于是上前一步行礼,“此前西南一行我便一直给卿卿调养身子,对她的情况也有所了解,还请英国公准许。” 第369章 吓的? 白景怀哪里有不准许的,他知道宁宴身边都是些能人,能请到他给卿卿诊治是再好不过,于是一边道谢一边领着人去白卿卿的院子。 宁宴也跟在他们身后,白景怀悄悄回头看了两次没说话,好歹是人家带来的大夫。 进了院子,白瑶瑶听到通传后从屋里跑了出来,清秀的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容,“宁大人怎么来了?可是来看我阿姐的?真是巧了,阿姐嫌药苦闹别扭不肯吃药,宁大人快劝劝她。” 白景怀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看了一眼小女儿,见她朝自己只嘿嘿地笑,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进了屋,屋里有淡淡草药的香气,绕过屏风,紫黛正捧着药碗苦口婆心,“姑娘,药都快凉了,你赶紧喝了病才会好,你看我给你准备了蜜饯呢。” 白卿卿头疼地盯着黑漆漆的药,咬着嘴唇皱眉,“好紫黛,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若不是你们拦着,我能立刻下地跑两圈儿证明,我真的不用喝药了……” 她确实病了,但不是被吓的,大约是前几日精神紧绷,加上半夜跑出去吹了风,加上夜里没睡好,晚上的时候开始发热。 但白卿卿对自己的身子还是有些数的,问题不大,好好养两日就好。 然而这事儿让瑶瑶知道了,瑶瑶那个担心的啊,立马去请了大夫,还每日过来监督她吃药,不让她下床,生怕她变得严重。 “姑娘,大夫说了这是巩固的方子,要去了病根才行,你一口气喝下去,一下就好。” “我不想喝,太苦了,紫黛,好紫黛,你最好了呜呜呜。” 白卿卿一生病性子就变得软塌塌的,哼哼唧唧想求饶,紫黛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正想再劝几句,听到背后有动静,转身看到白瑶瑶和老爷领着人进来了。 她想了想,静悄悄地先将药碗拿了出去。 白卿卿也瞧见了人,目光落到宁宴身上,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来。 宁宴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转头催温江,“你先给她看看。” 温江手脚麻利地诊断了一下,又看了药方,思索片刻改了两处,“还有些发热,药是不能不吃的,不过可以改轻一些,再吃个三天就可以了。” 紫黛接过方子去重新抓药煎药,白景怀听到卿卿没有大碍,总算也放了心。 一旁白瑶瑶忽然想起什么,“爹,阿娘方才还在这儿,好像说有要紧的事找你,阿姐这儿有我呢。” 白景怀看到她跟自己眨巴眨巴眼睛,又抬头看了一眼宁宴,行吧,“那你照顾好你阿姐。” “放心放心。” 白瑶瑶是知道分寸的,送走了爹爹之后也不离远,就在屏风后守着。 温江看看也没自己的事了,“那事儿你跟卿卿再说一下,她这病就是被吓的。” 说完,也慢慢地溜达过去,白瑶瑶热情地推荐自己家的茶点,招呼他别客气。 白卿卿懵了一下,不是风寒吗怎么是吓的? 第370章 算账 宁宴走到床边在凳子上坐下,有阵子没见着他了,这会儿瞧见了人,白卿卿呆呆地认真打量了半天,“温大哥让你跟我说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还病着,白卿卿声音也软乎乎的,说话就跟撒娇一样。 宁宴忽然往前探身,伸手将手背轻轻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然后皱眉,“还没好就敢说不喝药?还想下地跑两圈?” 白卿卿没想到他听见了,脸微微红了红,“我就是稍微夸张了那么一点点?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你不知道那药有多苦,喝下去嘴里吃什么都没用,一整日都没胃口。” 她小小声地抱怨,可委屈可委屈了,好像一团糯米团子。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白卿卿一边问一边目光去瞄他的手,把头往前伸了伸,“你手好凉,你再冰我一下。” 宁宴:……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上还带着凉气,轻轻地贴上白卿卿微热的额头,舒服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白卿卿汲取着他手上的凉意,等把他两只手都捂热了就又靠回去,自个儿摸了摸额头傻乐,“你看,不热了吧,不用吃药的。” 宁宴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被人吓唬了怎么不来告诉我?” “这个你也知道?” 白卿卿睁圆了眼睛,忽而皱了皱鼻子,“我怕你凶我。” 她揪着被子角角,“上次在品画宴的时候,你看着就很生气的样子。” 宁宴冷笑一声,“想起来了?你刚刚用我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跟我保持距离了?” 白卿卿眼角垂了下去一声不吭,好像被欺负了的小可怜样,宁宴见状吸了口气,磨了磨牙,“我没打算跟你算账,你一个病人,我还能凶你不成?” 第220章 白卿卿迅速抬眼看了一下他又垂下去,低低地嘟囔,“这还不叫凶……” 宁宴:…… 屏风这边白瑶瑶和温江都竖着耳朵,想笑又得憋着,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继续喝茶吃东西。 那些恶心东西是从何而来,宁宴又简单给她说了一遍,“人我已经抓着了,以后不会再出现,你不是说你胆子不小吗,怎么还给吓病了?” 白卿卿委屈道,“那也得看什么事,送来的东西都是血糊糊的,我怎么可能不怕,又是内脏又是老鼠,还有、还有……” 她在家人面前表现得可勇敢了,还能安慰瑶瑶,但这会儿却眼眶都红了。 宁宴语气里有着硬邦邦的紧张,“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没说你胆子小。” 有的人一生病,就特别容易哭,白卿卿就是如此,她眼里的水光落下来,透明的珠子一样挂在脸上,可怜极了。 但她不擦,手边有帕子她也不擦,就眼泪汪汪地盯着宁宴。 宁宴很少会感受到负罪感,他从来都觉得这种情绪很多余,但此时此刻,被白卿卿这么看着,就莫名有些手足无措,但隐隐地又想掐她一下,看她哭得更厉害…… 他犹豫了一下,手慢慢伸进怀里,拿出一块素色的帕子往前递了递,上次捡起来又洗过了,上面的香味淡了许多,却是染了他的味道,白卿卿独独给他做的那种香的味道。 第371章 不像好人 白卿卿这才接过去擦眼泪,擦完就抓在手里,脸颊因为生病粉嘟嘟的,看着特别软乎。 她手里攥着帕子,攥得有些用力,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可能有些不讲道理,但她又有点不想控制自己。 之前还好,但是一见到宁宴,她就忍不住想跟他使性子,看他无奈的表情就觉得很有意思,连着身上的不舒服都淡了。 宁宴忽然眯了眯眼睛,“擦完了帕子不还给我吗?谁说的贴身之物不要随便给人来着?” 白卿卿手指一紧,强词夺理,“我还没用完呢,而且,而且借用了你的,我得洗干净了才能还给你。” “没事,我不介意。” “我介意!” 白卿卿气呼呼地抬头,对上宁宴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发愣,一边愣一边小脸更粉了,人生病的时候是不是眼神也会变呀?她怎么觉得宁宴好像又变好看了? 比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宣城才俊加在一块儿都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他眼睛的形状尤其好看,从前好像趁他闭眼的时候偷偷细看过,但那会儿是闭着的,原来睁开的时候更好看,眼尾微微上扬,看着冷淡又有点艳丽。 被这双眼睛盯着,会让人觉得心慌,又舍不得挪开视线。 白卿卿忽然有些不高兴,扁了扁嘴,“怪不得瑶瑶说的那些好看的年轻人我瞧了也就那样,都怪你!” 宁宴被怪得莫名其妙,但眼睛又眯了起来,“好看的,年轻人?” 屏风外白瑶瑶忽然打了个冷颤,脊背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不是,阿姐,这事儿不好跟宁大人说的啊! 温江觉得有趣至极,耳朵竖得更高了,生怕错过了什么。 白卿卿犹自不知,像是终于找到了原因,甚至有些愤愤,“你长那么好看,我又看多了,还怎么看得上旁人,你得赔我!” 温江嘴里刚喝进去的茶水险些喷出来,手慌忙捂住才勉强忍下,再看旁边白瑶瑶的身子又软了下来,一脸放松。 她知道阿姐是无心的,但就是这种无心,才更拨人心弦,啧啧,要是换了自己是宁宴,一定恨不得将阿姐搂在怀里揉,太招人稀罕了! 宁宴的自制力自然比白瑶瑶好数倍,但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弧度,还是悄悄泄露了他此刻的愉悦。 他慢条斯理地问,“那你想,让我怎么赔?” 热度又慢慢上来脑子开始不甚清晰的白卿卿理直气壮,“应该你想才对。” “行,那我会好好想一想。” 白卿卿皱眉,“你不要这么笑,笑得一点儿都不像好人。” 宁宴:…… 外头温江笑的恨不得捶地,龇牙咧嘴的模样把进来的紫黛都吓了一跳。 紫黛快步进了内间,说药很快就好,又给客人们换了温热的茶水。 白卿卿一听到“药”这个字就想闹,又要去歪缠紫黛,拉着她的手哼哼唧唧,紫黛软着声音来回地劝,又摸到她额头开始热了,立刻坚定不移,药必须得喝。 第372章 使唤 白卿卿像是个没要着糖吃的孩子,委屈巴巴,本着自己不痛快也要拉着旁人一块儿的原则,作妖的眼神转到了宁宴身上。 “宁宴,我想喝水。” 紫黛下意识就要去给她拿水,却见自家姑娘圆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宁大人,便忍着没动。 宁宴心里好笑,“倒是会使唤人。” 去了桌边倒了杯温水拿过来,白卿卿盯着看了一会儿,抬头问,“烫不烫呀?” 宁宴于是喝了一小口才递过去,“不烫,温的。” 白卿卿这才高兴地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喝完,杯子往他面前一递,“还要。” 宁宴于是又给她倒了一杯,等她喝满足了才坐回去。 白卿卿这会儿脸比他们刚来的时候又要红一些,她自己也感觉得到热,头还隐隐地开始有些疼,好像确实是没有好。 第221章 “宁宴,我想吃核桃。” 她声音低低的,“好久没吃了,都没有人给我剥,壳子太硬,我剥得手疼。” 一旁紫黛默默地走到放零嘴的柜子边上,将一小碟子剥好的核桃仁往柜子深处藏了藏,又拿出一盒子没剥的核桃,默默地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然后出去端药了。 宁宴瞧见她脸色,又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微微动了动,“靠着别动,一会儿喝了药就睡。” 白卿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核桃……” “知道了。” 那一盒核桃可不少,白家人都知道白卿卿喜欢吃这些,隔三差五就往这儿送,紫黛也实诚,全都拿了出来。 宁宴一手一个,咔嚓咔嚓地轻松捏开,捏出来的核桃仁大多都是完整的,一个个堆在白瓷盘里,慢慢堆出一座小核桃山来。 白卿卿大约是有些累了,也实在不舒服,靠着床头迷迷糊糊地不说话,屋子里只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一个接一个。 外面白瑶瑶都有些心惊,她似乎,低估了宁宴对阿姐的耐心,但是看旁边温江平静的表情,他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所以阿姐其实也并不清楚宁宴对她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白瑶瑶手臂支着脑袋,眼神茫然地落在光滑的青石砖上,那要这么看的话,没准儿她真能有个超厉害的姐夫……是吧? 紫黛端着药进来的时候,人都惊呆了,那一大盒的核桃宁大人都给捏完了?他的手是什么东西做的? 不过身为姑娘的丫头,紫黛很好地保持了她的平静,将药放下后轻声唤了唤已经快要睡着的白卿卿。 “姑娘,先把药喝了再睡,喝了就不难受了。” 白卿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却一眼瞧见了宁宴,于是撒娇的对象瞬间换了个人,声音黏黏糊糊,“宁宴,我不想喝药。” 紫黛:……跟谁撒娇今儿这药都得喝。 宁宴示意紫黛将药拿过来,擦干净手,“不喝是不可能的,要不要我喂你?” 白卿卿偷偷去看了紫黛的表情,知道是赖不过去了,左右都要喝,那……“要。” 第373章 正常 接过药碗,宁宴用勺子舀了舀,苦涩的药气飘出来,白卿卿脸都皱成了一团,人忍不住往后让,“烫、烫不烫?” 宁宴抬头瞥了她一眼,舀了一勺尝了尝,“不烫。” 看他真喝下去了,白卿卿睁大了眼睛,“不苦吗?” “不苦,甜的。” 紫黛在心里翻白眼,就是她也不会这么睁眼说瞎话地骗姑娘,当她是小孩子呢? 但宁宴淡定的表情真的挺能唬人的,白卿卿心里的抗拒没有那么大了,舔了舔嘴唇,凑过去将送到唇边的药汁喝下。 刚入嘴,她就被苦的要哭出来,好不容易吞下去,她含泪控诉:“你骗人!” “不骗你,真的是甜的,有回甘,你再试试。” 宁宴一本正经的样子着实少见,被苦得一个激灵的白卿卿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喝太快了,没品出来。 她将信将疑地又喝了几口,架不住宁宴很认真地描述了那甘甜是什么模样的,等她反应过来,一碗药迷迷糊糊居然给喝完了。 白卿卿正在迟钝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宁宴面不改色地塞了一块蜜饯到她嘴里,指腹顺手将她唇边的药渍擦掉,“是不是甜的?” 白卿卿这会儿大约是困了,嘴里的蜜饯嚼着确实是甜滋滋的,于是懵懵地点了一下头。 收拾药碗的紫黛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还回甘?也就姑娘这会儿病着好忽悠…… 不过,算了,好歹是把药给喝完了。 白卿卿吃完了蜜饯漱了口,药效渐渐起了,紫黛扶着她躺下去,眼看眼睛已经闭上,忽然又唤了一声,“宁宴。” “嗯。” 宁宴坐着没动,“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白卿卿闭上眼睛,脸颊在被子上蹭了蹭,心满意足地慢慢呼吸均匀。 …… 从英国公府离开,宁宴又恢复成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温江吃了个大瓜,也就不计较被他污蔑医术不精这件事。 “今日我可是开了眼界,你还有对人这么耐心的时候?” 宁宴目不斜视,“她是病人,体恤一下不是很正常。” “正常个屁,以前有一次你要审问谁来着,也是个姑娘,病得都起不来床,你怎么体恤人家的?让人连床一并抬过来,那会儿也没见你体恤病人。” 宁宴觉得就是很正常,“我又不认识那女的。” “人家可是给你前前后后送了好几次东西。” “我又没收。” 温江觉得宁宴今儿心情是真的好,居然能跟自己有问有答,要换平常,早不耐烦搭理自己了。 他欠欠地笑着靠过去,手摸着下巴感叹,“今儿卿卿真的是好招人疼啊,之前在西南也病过,但一点儿都不一样,果然是回到家心里放下了事,你说是不是?” 宁宴沉默了一会儿,才状似随意道,“还是一样娇气,越发怕苦了。”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愿意惯着,你不喜欢啊?” 宁宴脚步停住,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回去你的医馆坐堂去。” 说完大步往前走,温江在他身后笑得要抽过去,让他看见了好东西呢! 第222章 …… 第374章 香甜 白卿卿的病又喝了好几日的药才渐渐好起来,只是外面天冷,紫黛和瑶瑶不让她出门,她就只好在屋子里待着。 “姑娘,这些……我让人去做成小零嘴吧?” 白卿卿看着紫黛手里满满一大盒的核桃仁,陷入了沉思,随后点点头。 白瑶瑶在旁边看的直笑,等紫黛出去后才揶揄道,“宁大人果然像阿姐说的那样是个不错的人呢,那么多核桃说剥就剥,我瞧着都觉得手疼。” “我……也没想到他全剥了……” “那谁让阿姐说想吃核桃呢,宁大人还不是怕皮太硬剥不了,怕你吃不着。” “瑶瑶!” 见阿姐脸都红了,白瑶瑶才见好就收,但也颇为感叹:“不过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见那样的宁大人,他怎么说得出口他不喜欢你的,我瞧着可喜欢了。” “瑶瑶……” 白卿卿都无奈了,“许是我病着,他又误会我是被吓病的,觉得此事因他而起,所以才多有迁就……” “阿姐你就是太谦虚,不是我说,我要是个男子,肯定也会被阿姐迷得他神魂颠倒,宁大人喜欢阿姐有什么可奇怪的,还迁就?宁大人那是懂得迁就的人吗?” 白卿卿想为宁宴说几句话,但是想了想,做人还是应该实事求是,于是就没吭声。 紫黛将那些核桃仁一部分做了糕点,一部分用融了的糖裹了一层,等凉了之后外面就是脆脆的糖壳,吃着香香甜甜,很是受欢迎。 白卿卿也喜欢得紧,坐那儿没事就能炫满满一碟子,但什么东西吃多了也不好,于是她让紫黛装了食盒,带着去了燕来楼。 绮月让人泡了清茶,配着核桃仁刚好。 “我听说了之前的事,你可还好?” 事情已经了结了,白卿卿也不想多提,让绮月知晓自己一切安好后,转而说起她新制的香,“用的就是那块南疆的香料,绮月姐姐帮我瞧瞧。” “香的事我哪里有你知晓得多。” 绮月打开香盒后,却是眼睛一亮,里面的香料味道十分特别,与她之前闻过的都不一样。 “这就是新作的香?我也说不出来,但我很喜欢。” 白卿卿嘿嘿嘿地笑,“我就猜绮月姐姐说不定会喜欢,这是特意给你做的。” 绮月惊喜道,“给我做的?” “也是姐姐愿意给我留香料我才能做得来,做出来我就觉得这香很适合绮月姐,又温暖又有些神秘,特别迷人。” 绮月被她夸得直乐,谁不喜欢被漂亮的小姑娘夸呢? 在燕来楼足足待了半日,白卿卿心情很好地回去,离开燕来楼上车的时候,没发现角落里站了个人,头上罩着斗篷,身形完全隐藏在阴影里,一双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那就是,传闻中宁宴的女人……” 白卿卿来燕来楼的消息,宁宴很快就知晓了,他也不是特意问,只绮月来向他禀报事情的时候,宁宴注意到她身上换了香,那香闻着就是白卿卿的手笔。 第375章 多嘴 “她给你送香来了?” 绮月掩着嘴轻笑,“大人果然敏锐,是卿卿今儿才送来的,说是特意给我做的。” “嗯。” 宁宴随意应了一声,低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问,“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就与我闲聊了半日,卿卿如今性子比从前活泼许多,想来是白家的事过了,心里放下了重担,她还给我送了核桃仁来。” “核桃仁?” 宁宴抬起头,淡淡地看她一眼,“拿来我瞧瞧。” 绮月茫然了一下,核桃仁有什么可瞧的?但她还是去拿了。 盛在精致的盒子里,核桃仁上面的糖壳在灯烛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宁宴盯着看了一会儿,从里面拿了一颗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示意绮月继续汇报。 绮月定了定神,将该说的都说完之后,站在那里半天不动,宁宴抬头,“还有别的事?” ……她的核桃仁啊。 绮月见宁宴半点也没有要还给自己的意思,只得遗憾地出去了,早知道,就不多这嘴了。 …… 吓唬的事件结束后,白家的几个孩子又闲不住地想往外跑。 乔氏和白景怀都由着他们去,白岩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就在年后,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要准备的事情多得很。 白卿卿比起上一世玩心重了许多,尤其有瑶瑶和白锐在,宣城什么时候哪里好玩他们俩门清。 “阿姐,听说福吉园进了一批菊花,说是还有黑色的,又名乌龙葵,我之前都没见过,那儿过几日要办一场全菊宴,里面招待的茶水点心,美酒佳肴全都是用菊花做的,是不是一听就很有意思?” 白瑶瑶眼睛闪啊闪的,“而且我听说,有好几盆稀有的菊花被当做了彩头,咱们也去赢一盆回来?” 白卿卿好笑地看她,“咱们拿什么赢呀?” “方法多着呢,那宴请上不止一种玩法,斗诗、比箭、赛马、投壶,琴棋书画,功夫拳脚……兴许咱们运气好,能蒙上一个呢?” 白卿卿看出她其实就是想去凑个热闹,也不反对地应下了,谁知白锐没过多久也跑来撺掇,说的是同一件事,说的比瑶瑶形容的还夸张热闹。 第223章 白瑶瑶偷偷用脚踢他,“你靠谱一些,阿姐已经答应去了,要是没有你说的那些,看你怎么办。” 白锐“啊”了一声,埋怨地瞪她,“那你早与我说一声啊……” 完了又精神起来,“不过没事儿,阿姐我打算去赛马,我的马术近来又精进了一些,一准给你赢一盆回来,就摆在你窗下,让你日日都能看到。” …… 福吉园是宣城里的一个大园子,里边内有乾坤,地方宽敞不说,修建得也十分漂亮,尤其是有一个特别大的场地可以跑马,宣城的一些活动都喜欢在这里办。 这次的宴请也没有邀约一说,宣城谁想来都可以,图的就是个热闹,那些菊花则是宫里和宣城好几家一块儿凑的,说是赏花,其实也是暗中在比哪家的更好看。 第376章 沾光 虽然天是越来越冷了,但来的人比白卿卿预想中还要多,马车一度在福吉园门口塞住,等了一会儿她们才从车里下来。 白锐是骑马来的,先她们一步到,在门口等到了人,兴致勃勃地领着她们进去。 “我方才瞧了,来了不少人,不过阿姐你放心,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们也就看着唬人,其实都不如我。” 白锐自信满满,将白卿卿和白瑶瑶送到了地方之后就要去骑马再找点感觉。 白瑶瑶朝着他的背影努了努嘴,“阿姐你别信他的,他就是来玩儿的,靠他还不如靠我,也不知这地方有没有玩骰子的,我可以试一试。” 白卿卿手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一下,“想什么呢。” 白瑶瑶撇嘴,“那投壶也行,这个我也拿手……” 比她们先到的人有许多,后面陆陆续续也来了不少,不过白卿卿没瞧见莫可欣,知她如今很少出门,要在家中待嫁,不由地可惜,她一定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香阳县主?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你。” 有人过来打招呼,白卿卿立刻扬起笑容回应,不一会儿她身边就围了好些人,都热情得很,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她从头到脚,连头发丝指甲尖儿都给夸了个遍。 白卿卿应付得脸有些僵,好不容易脱身后,自己都觉得茫然,“她们怎么夸我夸成那样,刚受封县主的时候也没有这阵仗。” 白瑶瑶则是见怪不怪,“她们夸阿姐你就受着呗,反正我觉得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人都很会审时度势,之前柯家的事阿姐还不知道吧?” 柯元飞被他老子打断了腿给宁宴赔罪,宁宴都没有露面,没过多久,他老子就被弹劾渎职之过,差事都给抹掉了。 “所以她们才不管你与宁大人之间是真是假,只知道不能得罪你就是了。” 白卿卿愕然,“那……我岂不是沾了宁宴好大的光?” “他还占了你被人倾慕的权利呢。” 白瑶瑶手里拿了一块儿菊花酥糖吃,手指了一圈儿给她看,“上回品画宴上,可是好些人都蠢蠢欲动想与阿姐认识,你再看看如今,那些个未婚配的男子都不敢看你了。” 白卿卿:…… 她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去看阿锐赛马吧。” …… 福吉园可以跑马的地方在后面,场地修整得平平整整,旁边搭建了不少供人休息的棚子,棚子外垂着防尘的纱帘,里面摆了一张张矮塌和桌子。 白卿卿挑了个视野最好的,这会儿赛马还没开始,来的人不多。 白锐眼尖瞧见了她们,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小厮牵着,一溜烟跑过来,“阿姐,一会儿你们就在这儿看,赛马的彩头是一盆绿云,可漂亮了,你等我赢了给你搬过来。” “尽力就好,注意安全,今日好看的菊花很多,我一饱眼福就很满足了。” 白卿卿给白锐喂了一块菊花酥糖,白锐乐滋滋地嚼着糖又跑了出去。 第377章 巧遇 旁边的棚子慢慢也来了人,白卿卿以为来赛马的人不会很多,毕竟大冷的天,但其实并不是,场地上的人可不少,且除了男子,还有不少女子也骑在马上跃跃欲试。 那些姑娘们穿着鲜艳明丽的衣衫,梳着简洁利落的发式,神采奕奕,别有一番风采。 白卿卿看着看着都忍不住生出向往,扭头对瑶瑶说,“现在天儿太冷,等年后开春天暖和了,咱们也去骑马踏青。” 白瑶瑶闻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小本本,认认真真将骑马踏青几个字记下,那本子白卿卿看过,上面记的全是玩乐之事,可有意思了。 两人等着外头的赛马开始,在棚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见帘子掀起又落下,又进来了两个人。 白瑶瑶眼里闪过一瞬兴致盎然,坐直了身子不说话。 白卿卿却是惊讶得很,“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宴动作自然地坐下,“我为什么不能在?” “你不是应该很忙吗?我听人说你甚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对我这么了解?跟谁打听的?” 白卿卿要不是妹妹和牧曙在,就要气的踩他脚了。 宁宴见好就收,慢悠悠道,“我也总不能一直没有休息,我也是肉体凡胎,难得空闲出来转转,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 一旁牧曙憨厚地跟白卿卿打了招呼,站在一旁心里想着温江的嘱咐,脸上表情藏得稳稳的。 第224章 是好巧哦,他还说大人做什么要那么拼命地将手里的差事抓紧时间了结,原来是为了巧遇,在他看来,大人说自己是肉体凡胎实在是谦虚了。 但牧曙就可贵在听话,温江让他不想受罚就少说话,他今儿记得牢牢的。 白卿卿不知道这些,听宁宴说他难得空闲,忍不住去打量,发现他脸上确实有些疲色,当即就软了眼神,关切地问,“晚上可能休息得好?我新制了一味安睡香,效果比原先的要好一些,回头给你送过去?” 宁宴朝她笑了笑,也不与她客气,“那我可就等着了。” 宁宴进白卿卿的棚子并没有遮掩,棚子虽挂了纱帘,但其实是能隐约见到里面的人的,白卿卿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后,忽然察觉好像有不少人在打量她们的棚子。 白瑶瑶看她不确定地抬头看,低声道:“阿姐没瞧错,拜宁大人所赐,咱们这儿可受关注了,场子里的人大半都在看咱们,外面还有人想进来。” 白卿卿看向棚外,果然有几个身影在转悠,不过并没有贸然进入,想来也是在斟酌。 她不由地朝着宁宴感叹,“我算知晓何为炙手可热了,原本今日大家都是冲着菊花来的,你一出现,好像都变成冲着你来的了。” 宁宴则全然不在意,泰然地坐在棚子里,都不必他说什么,自有下人流水一般地送点心茶水进来,比起周围的棚子丰盛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出现在福吉园的消息,如同星火点点一般,悄然蔓延开来。 第378章 紧张 很快,赛马这处相较而言算不上很热闹的地方,忽然间就来了许多人,棚子一下子就坐满了,好些人赶来后没有地方歇下,就在旁边站着。 赛马快开始的时候,白锐又钻进来一趟,见到宁宴和牧曙便是一愣,脸上兴奋的表情都稍稍顿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见过礼之后蹭到白卿卿身边,“阿姐,真没想到这次赛马来了这么多人,你方才瞧见我没?我跑的比他们可稳多了。” 还没比赛呢,白锐就想得到夸赞,白卿卿自然没让他失望,好一顿夸,夸的白锐身后似有尾巴在摇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自己的马。 走出去半天才反应过来,宁大人怎么在阿姐这儿? 宁宴听白锐的意思,扭头去看白卿卿,“你想要菊花?” “也不算很想要,只不过漂亮的花谁不喜欢呢?” 白卿卿笑着道:“阿锐想给我赢一盆来,能赢当然好,不能也没什么,左右今日也能赏到许多。” 宁宴朝牧曙示意,牧曙上前,将前面的帘子卷起来,那边赛马的队伍已经蓄势待发了。 他们这儿帘子一起,旁边的棚子齐刷刷都将帘子卷了上去,外面的人就看得更清楚了。 白卿卿一眼就瞧见了人群里的白锐,骑在他的马上,大咧咧地朝她们的方向招手,惹得好些人都看了过来。 然后在看到宁宴之后,又若有若无的避开,只用余光偷偷打量,小声嘀咕。 “真的是宁大人,我还道是谁看错了。” “谁说不是,我都吓了一跳,以为是谁犯了事儿宁大人屈尊纡贵来办差的,没成想竟是来消遣。” “我腿都隐隐作疼!” “嗨,谁让你先前与柯元飞走得近,不过怕什么,你又没做什么事,柯元飞那是自己找死,非要去香阳县主面前说三道四。” “你们瞧见没,宁大人与香阳县主如此熟稔,坊间传闻必然是真的,说不定,他们都已经私定终身了。” 说这话的人话音刚落,身边瞬间空了一圈儿,刚还凑在一块儿说小话的人离他远远的,一副与他不相熟的急切模样。 “不、不是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人急了,想描补却不知该如何做,大冷的天儿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天地良心,他没有污蔑香阳县主的意思!半点都没有! 棚子里,白卿卿兴致勃勃地关注着赛马,眼睛看的专注,一场凑趣儿的比赛竟也有些紧张起来。 场地里,鼓槌重重地敲击三下,一道旗子挥出,数匹马立刻齐头并进地窜了出去。 这儿的赛马没什么讲究,围着场地跑十圈儿,谁先跑完算谁赢。 有的纯粹是来凑个人头,始终跟在人后,不去争先,跑完就很好,但最前面的几人,名次一直都很焦着,白锐就在其中。 白卿卿看的手都攥紧了,一会儿他越过了别人,一会儿又被人越过去,马蹄在地上飞溅出尘土,连人影都有些遮盖住。 第379章 惊马 白瑶瑶惊奇地发现,“阿姐,没准儿他还真能给你把那盆绿云赢回来,我只听大哥和爹爹说他近来认真刻苦了许多,却没想到精进这么多。” 白卿卿心里也百转千回,遥想前世,一直到白家落难,阿锐都依然是家里头疼的小儿子,符家每每提到他更是明显看不上,那会儿白卿卿当然也着急,但她已经出嫁,什么都没法儿做。 不过如今的白锐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虽还是活泼跳脱,却已经懂得分寸,不像从前只知道一门心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爹爹私底下都纳闷,说是有阵子没动家法,竟有些不习惯了。 “阿锐如今除了跟咱们出来,在功课上花的时间也多了不少,大哥说他若肯努力,不要两年就能下场试试,他其实很聪明的。” 第225章 白家也没有指望白锐往后能走得多高,只希望他能更稳重踏实,与白岩一块儿撑起白家。 场上的马已经跑了有好几圈儿,差不多再过会儿就能角逐出名次来,白卿卿看得目不转睛,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大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有些呆,但也很可爱。 宁宴的注意力并不在赛马上,这种玩儿似的赛马在他看来,也就是图个乐子,不过这样也好,不容易出现事端,最适合这些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小姐们消遣不过。 忽然,旁边有人惊呼一声,“那边出什么事了?” 白卿卿的目光才从白锐身上挪到后面,只听到马的嘶鸣声,后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惊马了!快来人啊!” 跑在前头的人也不得不停下来,那一块儿尘土飞扬,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隐约能看到一匹马驮着个女子,前蹄高扬,胡乱地打着转儿,像是要将它背上的人给掀翻下来。 惊马是很危险的事,以免被波及,周围人赶紧远离开,也顾不得还在比赛,试图给马背上的女子出主意。 棚子里白卿卿也揪起一颗心,“马场不是有厉害的管事吗?得赶紧将人救下来才行。” 万一那女子真的被掀下来,被马蹄踩中,是连命都能送掉的! 白瑶瑶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眯着辨认出,“阿姐,那好像是裘灵珊。” 她说完,余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宁宴,但是没说什么。 白瑶瑶是知道裘灵珊的,宣城好些姑娘都知道她,缘由是因为觉得她的喜好有些特立独行。 在宁宴与白家还毫无关系的时候,裘灵珊就曾语出惊人过,说她心仪之人是宁宴,旁人与宁大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那会儿大家都只当她是说笑,但也因此记住了她,白瑶瑶还听人私底下议论过,说裘灵珊一直试图接近宁大人,还给他送过东西,结果宁大人从没有收过,不过她并没有放弃,执着得很。 白瑶瑶忍不住偷偷去打量宁宴,这事儿她从来没跟阿姐说过,宣城除了裘灵珊自己,也没人会把她和宁宴的名字摆在一块儿来说…… 第380章 求助 白瑶瑶正想着呢,她们的棚子忽然跑来了一个侍女,“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宁宴身前,泪流满面地磕头,“宁大人,您快救救我们家姑娘吧,您的骑术一定可以救她的,求求您了。” 白瑶瑶:…… 她露出了看好戏的眼神,挪过去挽住白卿卿的手臂,示意阿姐不必掺和,低低地跟她咬耳朵:“人家是来求宁大人的,咱们不好多说什么。” 白卿卿心里有些奇怪,莫不是那姑娘是宁宴认识的人?不然怎么会求到他面前来? 那侍女声音并不大,场上众人的目光全都在那匹不断腾跃的马上,随着它的动作发出一声声惊呼,真还没人注意到宁宴这里。 宁宴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你家姑娘?” “大人,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我家姑娘已经快精疲力尽,求大人行行好,救救她。” “这里有管事。” “我们已经去找过了,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人,这里唯有大人的骑术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还请大人出手相助,我家姑娘快要撑不住了呀!” 侍女哭得肝肠寸断,楚楚可怜,好像宁宴不动手,她家姑娘就会没命一样。 白瑶瑶却觉出了什么,继续跟阿姐咬耳朵:“白锐之前来时还说了,让咱们不用担心,这儿有三四个精通马术的管事,居然一个都找不到,阿姐你说奇怪不奇怪?” 白卿卿觉得,是有些奇怪,三四个呢。 跪地上的侍女急得一直在哭,哭声终于将旁边棚子里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宁宴才有了动作,却不是去帮裘灵珊稳住马,而是让牧曙取一副弓来。 那侍女听到都愣住了,“宁大人,您这是何意?” 宁宴弯起唇笑了笑,“救你家姑娘啊。” “可、可那匹马是姑娘最喜爱的,您只需要让马停下来……” 她话没说完,就见宁宴的目光冷了下来,骇人的气息让她止不住打哆嗦,“你的意思,一匹马,比你姑娘的命还要紧?是你来求我帮忙的,怎么,你家姑娘又不危急了?” 他低沉着声音说话的时候,能激起人心底的恐惧,白瑶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她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由地又往阿姐那边靠了靠。 侍女吓得哭都哭不出来,脸孔苍白,嘴唇一直在抖。 宁宴也不去管她,等牧曙将弓取来,让他看住这个侍女,自己拿着弓走出了棚子。 旁边棚子里的人逐渐搞清楚了事态,一个个脸上浮现出又复杂又期待的表情,居然能在这儿看到宁大人一展身手,这趟菊花宴来得太值了! 场中,裘灵珊还在不断地惊呼,好几次险些脱力摔下,岌岌可危的模样让周围的人心惊胆颤。 白锐也在其中给裘灵珊出主意,他瞧着那马好像也并没有完全失去控制,腾跃的幅度看着吓人,但实际对背上的人威胁并不大。 于是他几次瞅准了时机想去抓住缰绳,但不知为何都被闪了过去,虽然心里纳闷,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宣城马术不错的人都知道裘灵珊,骑术在宣城女子当中很是拔尖,若她肯冷静下来,兴许也能稳住。 第381章 射杀 第226章 然而此刻的裘灵珊似是被吓得神志不清,只会尖叫惊呼,谁的建议都听不进去,让人心里急躁。 裘灵珊心里也同样急躁,怎的还没有来?也太慢了,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的马,其实没有惊。 裘灵珊从小便觉得自己与那些娇娇怯怯的闺中女子不一样,她是特别的。 她不屑与那些俗气平凡的女子相提并论,她注定要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因此,她喜欢的人,将来要相伴一生的人,也绝不能平凡了。 什么书生才俊,纨绔子弟,那些女子成日私底下憧憬的人,她一个也看不上,她喜欢的人,得是高高在上,凌驾于所有人,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的才行! 宁宴,就是她为自己寻到的最好的人选。 天子近臣,权势滔天,宣城谁人提起他的名字不忌惮?不畏惧? 如此冷面冷心,残忍如凶神一般的男子,若独独对自己一人特别,如珠如宝,定能让天下人都艳羡嫉妒! 裘灵珊只要稍作想象,心里便会激荡不已,奈何她寻了无数次机会接近,宁宴都不曾正眼看过她,甚至毫不怜香惜玉,将病中的自己连床抬去问话。 不过不要紧,裘灵珊并不灰心,宁宴对任何女子都是如此,她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不懈,总有一日,能够融化冰山,成为宁宴身边特别的那一个。 裘灵珊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却没想到,素来不曾有过绯闻传言的宁宴,名字竟然跟一个女子绑在了一起。 她刚听到的时候心里还嘲弄不已,等着看这个叫白卿卿的女子出丑,宁宴可不会怜香惜玉。 可传言一日日地存在,宁宴竟没有半点动作,甚至还愈演愈烈,越来越多人将他们俩一并提起,裘灵珊顿时不安起来。 她知道白卿卿的,英国公府嫡长女,有一张蛊惑人心的脸,是她最看不上的娇怯柔弱的模样,这种人,这种人凭什么敢跟宁宴有瓜葛? 不就是传言吗,宁宴若是不在意这些,她只要想办法将自己与宁宴的名字摆一块儿,慢慢的大家也会默认不是吗? 机会就是那么突然,裘灵珊知晓宁宴也在赛马场的时候,心里便怦然一动,只要宁宴救了她,英雄救美的桥段历来受人推崇,只要他出手,自己就能将这件事宣扬得满宣城都知晓! 可他怎么还没来? 裘灵珊是真的有些要脱力了,不过她还能坚持,只要再等一会儿。 一直试图救她的人,渐渐地看出了一些端倪,白锐站着不动了,眉头慢慢地皱起,旁边有人也生出疑惑,“我怎么看她好像是不打算让马停下来?” 有几次马都快安静了,也不知道裘灵珊做了什么,又再次让马跳腾起来。 白锐侧头,“你也这么觉得的?她想干什么?” 没等他们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裘灵珊忽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叫声,再看过去时,她已经落到了地上。 不过也不用担心她的马会踩踏到她,因为那匹马也跟着倒地,发出了嘶鸣。 第382章 道谢 白锐这才看到,马身上中了好几箭,看着……是救不回来了。 落马的裘灵珊回过神,尖叫着扑过去,“乌云!是谁!是谁射的箭!” 有人帮她找到了凶手,还好心地指给她看,“在那儿,是宁大人,哇,宁大人这箭可真厉害,尾羽都快全部没入了,神了。” 裘灵珊的身子一僵,不敢相信地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宁宴将弓箭收起,看都没看这里,转身回去了棚子。 她心里乱成一团,乌云是她最心爱的马,洗涮喂食从不假他人之手,可眼看着它就没了气息,裘灵珊一口气险些背过去。 但凡不是宁宴动的手,她绝对要那人付出代价! 可是,可是…… 裘灵珊悲愤欲绝,狠掐着自己的手站起来,大步朝着白卿卿她们的棚子走过去。 白锐见状,跑得比她还快,众人一看,这种热闹如何能错过?也纷纷跟着过去,围了一大圈儿。 重新回到棚子的宁宴顺手拿了一杯茶润喉,白卿卿根本来不及阻止,“这是……我的……” 宁宴已经一口气喝完了,闻言又给她倒了一杯,“这杯赔你。” 白卿卿:…… “阿姐!” 白锐跑进棚子,然后去看宁宴,压低了声音,“宁大人,裘灵珊……” 他还没说完,裘灵珊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目光一扫便瞧见了白卿卿,痛失爱马的愤怒不由地更加高涨。 但宁宴在面前,裘灵珊脸上很快落下两行泪来,“宁大人是何意,为何要射杀我的马?可是我从前得罪过您,若是那样,我给您赔不是。” 宁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谁?” 白瑶瑶:……她方才不是说了吗,裘灵珊啊,宁大人是没在棚子里坐着? 裘灵珊心一梗,呼吸有些不畅,外面跟来看热闹的有人轻笑出声,“宁大人都不知道她是谁,能跟她有什么过节?” “我是裘家,裘灵珊,先前与大人几次见过,大人贵人事忙,可能记不清了。” “是不记得。” 宁宴眉头皱起来,拒人千里的冷漠:“有事?” “我……是想来跟大人道谢,感谢大人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裘灵珊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围观的人甚是开了眼,前边儿还想为自己的爱马讨公道,这就感谢起来了? 第227章 不过宁大人居然会动手救她,实属意外。 牧曙立刻将那侍女拎上前,手一松那侍女腿软地跪倒在地上,裘灵珊眼瞳微缩,为什么她还在这儿? 宁宴语气平静道,“你惊马后,你的侍女能准确地找到我求救,在场分明有与裘家关系亲近的人在,她却视而不见,偏要绕了一大圈来找我。” “方才我让人去找了马场的管事,他们正巧被人支了出去,想来一会儿就能知晓是何人所为。” “牧曙,你去看看那匹马,看它究竟是真的受了惊,还是死得冤枉。” 牧曙刚要有动作,就被脸色惨白的裘灵珊给拦住,她语气恳求道,“乌云已经死了,不管它之前是不是险些伤了我,我都想让它安安稳稳地去了,还请大人成全。” 第383章 闹剧 宁宴眼睛慢慢地眯起来,嘴角微微勾起,看着似乎是在笑,但他的眼睛冰冷到能淬出冰来,“你以为,我是在问你的意思?” 裘灵珊不由地往后跌跌撞撞了好几步,心里止不住地发寒,悔意顿时铺天盖地的将她吞没。 她真的后悔了!她不该一时兴起,做出这样拙劣的事,不但害死了乌云,还让自己进退两难。 她不该低估宁宴的冷漠,若是让他查出都是自己的主意,她一定会成为宣城的笑柄! 绝对不可以! 裘灵珊心下当即有了计较,哀求的目光转到了白卿卿身上,“白姑娘,你可能帮我劝一劝?我的乌云今日命丧此处我已是心痛不已,只想好好将它安葬,都说白姑娘心善,可能帮我一帮?” 被点了名,白卿卿就不好在旁边只看热闹。 她澄清的眸子干净乌黑,声音轻轻柔柔,“可是,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惊马吗?万一是有人要害你呢?你既与你的马感情那样深厚,又怎舍得它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裘灵珊刚要反驳,就听她语气重了些,“若是我,谁伤了我心爱之物,我必要刨根问底,决不轻饶任何心思恶毒之人。” 这话由她来说特别合适,谁都知道白家受冤之事,也知她不顾性命安危远赴西南,最终为白家洗脱冤屈。 裘灵珊心底寒凉至极,她觉得白卿卿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跟自己作对,但好像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这么觉得,反而还有人附议。 “就是就是,裘姑娘,你今儿是走了好运,宁大人都要亲自让人去查,定能弄明白的。” “你放心,不管是谁,敢在这里放肆,搅了咱们的比赛,我们也不会轻易放过。” “对哦,实在可恨,好好的赛马被搅和了,要不是这事儿,我定能一举夺魁。” “你少来,我可是在你之前。” “我那是要最后发力,你懂不懂?” 周围又热闹起来,只有裘灵珊的心,充斥着恐慌和惊惧,她不敢想该如何收场,木然地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白卿卿站起身来,“瑶瑶,我们去别处吧?今日可是来赏菊的,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白瑶瑶轻叹了口气,知道阿姐已经看明白了,懒得再继续欣赏闹剧,于是也起身随着阿姐往外走,顺手拽着白锐的袖子,“赛马是没戏了,你不是要送阿姐菊花,看看可还有旁的能让你钻个空子。” 白锐一脸被小看的不甘心,嘟嘟囔囔地跟着出去,“什么叫钻空子?我那是凭实力,实力好不好!阿姐,要不我去试试对诗?先生都说我有进步了……” 他们仨的身影越行越远,裘灵珊心中生出一丝期望,想着宁宴不再管这事儿,这一刻,她宁愿宁宴追着白卿卿离开。 但宁宴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今日显然有人想算计他,这样的事……许久没有遇上了。 “有些事,既然要做,就要能承担得起后果,我这人最恨含糊其辞。” 牧曙立刻绕过裘灵珊,往乌云倒下的方向过去了。 …… 第384章 悠哉 福吉园前边儿比白卿卿她们刚来时人少了许多,也是没想到大部分人都去了从前不怎么受欢迎的跑马场。 白锐一边吹嘘自己的进步,一边领着她们真来了对诗的水榭,里头人还不少,都是些对赛马和宁宴不感兴趣,一心只有诗词歌赋的文人。 水榭里墨香怡人,混着菊花淡淡的清香,让人觉得十分惬意。 白卿卿和白瑶瑶先去看了其他人做出来的诗句,慢慢地一个个看过去之后,白锐原本斗志昂扬,逐渐的,脸上自信的光彩一点点消失,跟在白卿卿和瑶瑶身后欲言又止。 白瑶瑶忍不住赞叹:“阿姐,咱们宣城还是人才济济,好些诗我都看得惊艳不已。” 白卿卿也看得专注,轻轻点头认同,再听身后白锐的声音消失,忍不住心里好笑。 “阿锐,你去瞧瞧对诗的彩头是什么?” 白锐听话地过去看了,是一盆红衣绿裳,开得正盛,当中一点绿和外边的红色对比强烈,很适合观赏,但他觉得,自己可能与这盆花无缘…… 回来告诉白卿卿之后,只见她笑了笑,“那便算了,红衣绿裳太过艳丽,相比起来我更喜欢绿云。” 白锐松了口气,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阿姐,我们不如去投壶,或者射箭,我觉得这些我都可以一试。” 之后的时间,白卿卿是真的乐在其中,投壶的时候她瞧着瑶瑶和白锐玩得不亦乐乎,忍不住自己也去尝试了一下,竟比白锐投进的还要多。 第228章 白锐茫然了一会儿,扭头眼里俱是惊叹,“阿姐你好厉害!” 白卿卿玩的额上隐隐出汗,拿帕子轻轻擦拭,“运气而已,你看最厉害的人百发百中,这盆花咱们看看就好。” 玩累了,仨人找了个无人的暖阁一窝,吃着点心喝着菊花茶,让下人拿了银子去叫几道菊花做的菜肴。 清香软糯的菊花鱼片羹,酥酥香香的炸菊花,软甜可口的菊花肉……还有清凉甜美的菊花酒,菜式做的又好看又好吃,玩这么久仨人早已饥肠辘辘,听着下人介绍都忍不住食指大动,只是刚要大快朵颐的时候有人敲门,外头是元音来了。 白瑶瑶立刻起身将人迎进来,元音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白家落难时她也没有避讳过什么,还常来英国公府开导瑶瑶。 “好香啊……” 元音给白卿卿见了礼,自来熟地也坐下,又吩咐侍女再去买几道菜肴来。 “卿卿姐,还是你们懂得享受,我今儿来迟了,不然定是要一早来找你们的。” 白卿卿也挺喜欢她的,招呼她一块儿吃东西,他们四人竟然将满满一桌子的菜吃得干干净净,可见是饿着了。 吃完后,白卿卿又让紫黛再去置办一桌,让几人身边的侍女随从去吃饭。 他们四人则去了旁边的亭子里消食聊天。 元音神秘兮兮地说,“我来找你们之前听到个好玩的事儿,可惜没亲眼瞧见,你们猜怎么着?裘灵珊,就是那个以前说她喜欢宁宴的那个人,瑶瑶你还记不记得?” 第385章 不是误会 白瑶瑶刚吃饱,这会儿忽然觉得有些撑着了,默默地不吱声,跟惊讶的白锐一块儿用余光偷瞄白卿卿。 白卿卿倒是没什么反应,还很配合地提问,“她怎么了吗?” 说八卦最喜欢这种愿意追问的人了,元音立刻抛弃白瑶瑶,挨到白卿卿身边,“你们都想不到,我原以为她以前说那些只是玩笑话,毕竟哪家姑娘会毫无顾忌地宣扬自己心仪的人是谁?”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居然是认真的!” “这也就罢了,可那位宁大人却不是个好相处的,裘灵珊怕是着了魔,居然算计起他来,就方才,在福吉园后面的赛马场,裘灵珊惊了马想让宁大人去救她,结果后来发现她惊马是假的,她还让人把管事都给支开。” 元音说得眉飞色舞,宣城好久没有这样精彩的事情了,她还特别为他们几个可惜,“你们躲在这儿自在是自在,却错过了许多,福吉园这会儿大家都在谈论呢。” 白卿卿原先还奇怪裘灵珊为何要那样做,听元音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原来如此。 “果然是裘灵珊自己所为?” “那还能是假?白家姐姐不知道,那位宁大人是一点儿脸面没给裘灵珊留,听说她离开的时候都是哭着走的,还赔上了自己的一匹马,等到了明日,怕是宣城就没有人不知晓了,我要是她,从此都不敢再出门。” 元音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说起来,宁大人也太心狠了一些,再怎么说裘灵珊也是因为心仪他才出此下策,又是个姑娘家,果然如同外人传言一般,是个冷血冷心的人。” 白卿卿轻抿了一口菊花茶,问她,“若是你,有个你并不相识的男子,打着喜欢你的名义,设计与你传出流言蜚语,你会高兴吗?” 元音一怔,脸色微微红了红,白卿卿浅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裘灵珊是可怜,可这样的处境,她本不需要经历,不能因为她看着下场凄惨,就要指责真正被算计的人,是不是?” “……说的也对,说起来宁大人才是无妄之灾。” 元音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许是他的传言都是些可怕血腥的,因此容易令人误会。” “……倒也不是误会。” 白卿卿刚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不是误会?那是什么?” 白卿卿:…… 有点不想转头。 但看着瑶瑶和阿锐飘忽的眼神,还有元音裂开的表情,白卿卿闭了闭眼,硬着头皮道,“是很深切的误解,哪里能用‘误会’两个字能说得清的。” 哇哦,白瑶瑶眼睛亮晶晶地在心里给阿姐叫好,虽然生硬,但很合理。 白卿卿这才转过身,一脸纯真地问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宁宴在亭子里的凳子上坐下,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温茶,语气淡然道,“福吉园就这么大,有什么难找的,只是难得想消遣一日,碰到麻烦事不说,也没人陪着吃点东西,果然我天生劳碌命。” 白卿卿立刻生出了歉意,“那,那我们陪你再吃点。” 第386章 不觉得 说完白卿卿就让人再去准备饭食,宁宴见状,让她少叫一些,“凑合吃两口就行了,我也不是讲究的人。” 更……更过意不去了。 白卿卿都生出了同情和怜惜来,宁宴一直都很忙,难得休息一日还碰上裘灵珊算计,他们几个提前离开是不想再生事端,但也确实留了宁宴一人善后。 她立时连语气都变得绵软,“不如先去暖阁吧?这里还是有些风的,进去先暖一暖。” 宁宴从善如流地起身随她进屋,白锐刚想跟着去,被瑶瑶一把拽住后背的衣衫,“阿姐,里面太热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你,门开着有什么事你叫我们一声就成。” 第229章 等他们进了屋,白锐才扭头,“我们不需要也去陪着吗?” 白瑶瑶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们陪什么?宁大人看见你是能多吃两口菜是怎么的?你也不用担心,宁大人虽然看着可怕,但他不会对阿姐做什么,不然阿姐能那么信他?” “我也信啊,我就是觉得我还能再吃点儿。” 白瑶瑶懒得理他,一旁元音可算是反应过来,抓着瑶瑶的手瞪大了眼睛,不知该从何问起。 白瑶瑶问她,“你近来是不是甚少出门?” “昂,上回偷偷跑出去学人喝花酒被发现了,两个月没能出门,今儿是解禁后第一回 出来。” 白瑶瑶:“……你也是人才,没事儿,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毕竟……也传的满城风雨了。” …… 暖阁里,白卿卿可体贴照顾了,等菜肴来了,又是给他布菜,又是给他倒茶……知道他不喝酒。 “这个炸菊花我尤其喜欢,而且一定要趁热吃,酥酥香香的,上面还撒了糖粒,你快尝尝。” “菊花羹喝下去暖呼呼的,我给你盛。” 她殷勤地一直在劝宁宴多吃点,仿佛他饿了多久一样。 一旁自己照顾自己的牧曙忍了半天没说话,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只半日而已,在棚子里还被白大姑娘塞了几块点心,对大人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但他乖觉,只一门心思埋头苦吃,多一个字都没有。 宁宴对白卿卿的照顾受用得很,但凡是她夹的,都很有兴致地吃掉,于是白卿卿夹得更勤快了。 等他吃的差不多之后,白卿卿也过足了投喂的瘾,捧着一杯茶在旁边慢慢喝。 宁宴放下筷子漱了口,下人将桌子收拾干净,他忽然开口,“你不觉得,我对裘灵珊太不讲情面?” 方才,他听到了白卿卿说给元音的那番话,裘灵珊抬着死马哭着离开的时候,不少人在看热闹的同时,都觉得他太没有肚量,又没被算计到,还让女子脸面尽失。 宁宴虽然不在意旁人是怎么想的,但他在有些在意白卿卿会不会也同样这么认为。 因此方才听到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里舒畅,连带着胃口都好了许多。 白卿卿捧着茶杯暖手,怔怔地看他,“我……不觉得,我只认为旁人对我都不讲情面了,那我也不必对他讲情面。” 第387章 习惯就好 她说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一直觉得,有些事吃亏就吃亏点,碍于情面,碍于名声,碍于旁人的目光,能忍就忍一忍……” “可其实你忍了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就会有人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若是那时又不忍了,还会有人不理解,觉得你之前不是都忍得了吗?怎么现在就忍不了了呢?觉得是你变了。” 白卿卿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回想起记忆中憋屈的日子,再想想如今安然无恙的家人,她眼神越发坚定。 “所以我觉得你没有错,做什么为了不相干的人忍气吞声去讲情面?也没见他们算计你的时候讲过情面。” 宁宴薄唇微微张开笑出声来,渐渐的越笑越停不下来,手臂撑着脑袋乐不可支,歪着头看她。 所以,其他女子哪里能与她相提并论? …… 宁宴吃完后,白锐提议继续逛园子,他袖子都撸了起来,“我就不信了,我今儿一盆花都得不了!” 白卿卿好心情地鼓励他,“还有几处咱们没去,要不要都试一试?” “要!” 白锐雄赳赳气昂昂地打头,后面白卿卿和瑶瑶和元音一边走一边说话,再后面缀着宁宴和牧曙,闲庭信步一样,所到之处,众人瞩目。 元音说话的声音小得像蚊虫哼哼,贴在白瑶瑶身上,“为什么宁大人会跟咱们一起啊……” 白瑶瑶安慰地拍拍她,“没事儿,习惯就好,你可以当他不存在的。” 元音:……她不可以。 白锐来到射箭场,远处摆着一个个箭靶,旁边放着好几副弓供人挑选,有些讲究的人都是带着自己用惯了的弓过来。 每射出一箭,上了箭靶,都能引起一阵阵叫好声。 射箭是玄朝清贵子弟很喜欢的一项活动,又可以展示自己的帅气,又不用弄的灰头土脸,姿势好看,也不算太难,因此射箭场这里吸引了不少女子围观,悄悄地给自己心仪的人鼓劲。 白锐兴致勃勃地去选了弓,穿戴护具的时候让人去看过了之前最好的成绩。 “没我想象中难以超越,一人可射十箭,目前最准的,九箭都中了红心,只一箭略偏了一些,若我能全中,那不就超过他了嘛哈哈哈哈。” 骑射是宣城男子都会学的一项本事,白锐先前在念书上略欠一些,但是骑射他都学得挺好,不就是射中靶心吗,他在武场常中。 白锐信心满满地上前,站定之后发现不对劲,这距离比武场怎么远了这么多? “哟,白锐你也来了?你可别小看这里的射箭,我觉得你要不还是别试了,你的底细咱们还不知道?就别丢人了。” 说话的王潇以前跟白锐关系还不错,只不过白家出事之后便没了联系,后来再来找白锐,白锐也就没怎么搭理。 白锐看他,“你试过了?” 王潇一滞,呐呐道,“是啊,不过也不止我一人成绩不佳,实在是这箭靶放的太远,除了几个武将世家的,没多少人能出彩。” 第230章 第388章 成长了 王潇又说,“我问了原因,说是射箭的彩头乃是一盆凤凰振羽,宣城就这么一盆,因此才弄得难一些,否则一个个都百发百中的,这盆难得一见的菊花就不知道该给谁了。” 理是这么个理,白锐不是不理解,但他,才刚刚跟阿姐夸下海口…… “中了九支箭的是谁?” 白锐刚问出口,就听有人应声,“是我。” 一群人当中走出来一个个子挺高,穿一身孔雀蓝,脸上带着高傲笑容的年轻男子。 白锐一看到他就头疼,尤其那身夺人眼球的孔雀蓝衫,看多了伤眼睛。 “怎么,你还想超越我不成?我要是你就赶紧找个借口把弓放下,免得惹人笑话。” 旁边白卿卿疑惑地看向白瑶瑶,瑶瑶立刻给她介绍,“那是明威将军之子,叫恒一周,跟白锐好像结了梁子。” “所为何事?” “谁知道呢,他们那群人整日也没个正事,反正我就是听白锐抱怨过,说这人也不知怎么的总是针对他。” 恒一周见白锐不想搭理他,眯了下眼睛上前,从那一堆弓里挑了一把最轻的递过去,“要不你用这个?至少能拉开,不至于太丢人。” 要换做从前的白锐,这会儿已经跟恒一周互掐起来了。 但他成长了!而且还有阿姐和瑶瑶在旁边,白锐深深地吸气,平复好心情,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友善慈爱,“不劳烦你,那弓你觉得好可以自己留着。” 恒一周顿时目露不善,“你什么意思?” 白锐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没意思啊,你这人真是,怎么别人的好意都听不出来呢?你得改,这样会没朋友的。” 恒一周脖子上的青筋都气得爆起来,看得白卿卿心惊肉跳,忍不住就想过去。 白瑶瑶拉住她,“没事的阿姐,就是动手咱们也不怕他。” 白卿卿放心不下,“那可是将军的儿子,真要动手,阿锐打不过的。” “那也不要紧。” 这不还有个站在阿姐身后看热闹的宁大人嘛。 在那儿互相较劲的年轻人可能还没注意到,但射箭场其他人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谁射得准这件事上了。 射箭有什么好看的?八卦才要紧! 裘灵珊的事情过去还没多久,宁大人居然还在福吉园,看着又是跟白家人在一块儿! 今日的事怕是够往后几个月的谈资了。 白锐面对凶神恶煞的恒一周也是不怕的,就是有些烦躁,这人每次无端地来找事,烦不胜烦,想避都避不开。 “你别得意!就你?能射中一支箭都是能耐了,念书念的手无缚鸡之力,还逞什么能?” 恒一周此话一出,旁边的人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念书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不也就空有一身蛮力吗?” 恒一周愣住,有些僵硬地想解释,“我又没这么说,再说本来平日里不锻炼就是没力气啊。” 这下不用白锐说什么,自有人跟恒一周辩驳起来。 他说的话得罪的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嘴皮子动起来可是不饶人的,不多一会儿,恒一周就被怼得面红耳赤呐呐无言,看着……还挺可怜。 第389章 可够了? 白锐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这人还是一如既往不会说话,果然没有朋友都是有原因的。 然而他不想掺和,但架不住有人起哄,“白锐,你就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看看什么叫一鸣惊人!” “就是,瞧不起谁呢,白锐你可得争口气,别让人瞧扁了。” 白锐听着听着,又烦躁起来,从前也不觉得,如今想来,以前这些人就没少鼓噪自己,那会儿子他也是经不住聒噪的性子,旁人一怂恿,脑子一热就什么都敢去做。 现在想想他那会儿脑子里好像有泡一样,那些年挨的揍都是他活该。 “闭嘴吧你们,谁要争气的赶紧来,我让给你,一个个大话说得轻松得很,恒一周骑射本来就比我们强,挫什么锐气,你想挫你过来,来啊!” 白锐往旁边让了让,空出个位置,方才扯着嗓子叫嚣的人一下子全蔫儿了,闭着嘴巴不说话。 恒一周的表情也很奇怪,看了白锐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看得白锐心中带气,“看什么看,不如你又怎么样?其他方面比得过你不就行了。” 他气哼哼的,“大不了我花钱给阿姐买一盆菊花。” 白锐懒得理会这些人,搭箭,拉弓,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当然,最后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他只有三支箭中了箭靶准心,其余都散布在旁边,还有两支没上靶。 白锐放下弓,有些无精打采地回到白卿卿身边,“阿姐,我可能还需要再练一练。” 白卿卿乐呵呵地拿帕子给他擦汗,“好,阿姐等着。” 几人准备离开这里,恒一周忽然跑了过来,白锐瞪他,“你又想怎么样?” “我……也不是很喜欢菊花,你要是想要那盆凤凰振羽,给你也行。” 白锐寻思着,这小子不会在打什么主意吧?不过恒一周除了脑子不好说话难听审美奇差之外,好像也没做过什么阴损的事。 “真的?” “反正我留着也没人欣赏,我家里人都不喜欢这些。” 白锐忽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刚想开口应下,却听身后宁宴说,“不用那么麻烦。” 第231章 几人不解地看他,只见宁宴缓步上前,也没去穿戴护甲,随手挑了一把弓往那儿一站,嗖嗖嗖几下。 射箭场出奇的安静,就见箭靶被震出一层烟雾,十支箭紧紧地贴在一起正中靶心,箭头深深没入。 直到宁宴又慢吞吞走回来之后,场上才突兀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所有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错过了之前的射马,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了宁宴出手! 恒一周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喃喃自语,“好厉害!” 不是因为他十支箭全中而觉得厉害,是他能看得出,宁宴的实力远不止如此,不过是被规矩限制罢了。 想到自己竭尽全力才只中了九箭,恒一周看清楚了自己与宁宴的差距。 明明,宁宴只比他们大了没几岁…… “我也赏不来菊花,一会儿让人搬到你那里就行。” 宁宴低头看向一脸惊叹的白卿卿,眼里浮现出笑意,“一盆可够了?还有没有别的看中的?” 第390章 好看 白卿卿怔怔地抬头,呆呆道,“够了,总要,给旁人留一些的……你好厉害!” 她坦率的称赞让宁宴笑容更甚,“那靶子又不会动,有什么厉害的,过些日子冬狩,你若去的话就能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骑射。” 他交代过让人将菊花送到英国公府之后,宁宴要提前离开了,不过他人虽走了,传说却在,福吉园里一团团一簇簇聚在一块儿说话的人,口中都离不开宁宴的名字。 之后的日子,许多人都懊悔当日没有去福吉园,错过甚多! …… 那盆凤凰振羽就摆在白卿卿的窗前,每日开窗都能瞧见,因着珍贵且少有,连白景怀和白岩都好奇地特意过来看了。 “这就是宁大人送你的菊花?是怪好看的。” 白景怀围着转了一会儿,“如今宣城特别时兴赏菊宴,几乎每日都有,里头也一定会有射箭的活动,也都安排了彩头,都想着宁宴再赏脸露面。” 白卿卿:…… “卿卿啊,我听你娘说,前阵子来咱们家想相看你的人都不登门了,当然爹爹觉得没什么,我也舍不得你这么早嫁人,我就是问问,那什么,你跟宁宴总是被一块儿提起,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白卿卿托着脑袋在窗前赏花,闻言也没有太多不好意思的羞怯,她都觉得神奇,好像被人说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 白卿卿实话实说,“爹,虽然我觉得宁宴挺好的,不过我和他之间并非外面传的那样不清不楚,只不过是一块儿经历过生死,他待我亲厚一些。” “啊,爹明白的,爹也没觉得不好,就是这宁宴吧,我瞧着也没有要来提亲的意思。” 白卿卿:“……说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也是,反正我们又不着急。” 白景怀见白卿卿不急不躁的模样,心里无比安慰,“反正爹话就放在这里,你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使得,有爹娘和你兄长在,你什么都不必担忧。” 摸清楚白卿卿心思的白景怀心情放松地离开,白卿卿继续托着脑袋,哎呀这花儿可真好看。 那日宁宴提过的冬狩,不过几日便有了动静。 往年白景怀都懒得去,那么冷不说还麻烦,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擅长狩猎,去了也就只是凑个数,还不如在家消消停停地快活。 但这一次,几个孩子好像都挺感兴趣的。 尤其是白锐,“先生说让我去试试,山林狩猎不同于平日练习的靶子,若我能有所获,定会长进许多。” 他还去拉拢乔氏,“阿娘,我猎点皮子回来给你做大氅可好?” 乔氏笑的眼睛都弯了,“好,带他们去吧,阿锐也懂事多了,不会惹麻烦的。” 白景怀闻言于是应下,家里除了大忙人白岩,和为了他的亲事也忙得脚不沾地的乔氏,其他几个孩子都跟着一块儿去。 白瑶瑶乐坏了,转头就开始收拾东西,“阿姐,冬狩会很冷的,我们得多带些衣衫,骑装就算了,天太冷不想骑马,也不知今次阿锐能不能猎到猎物。” 第391章 对比 白瑶瑶说着,朝白卿卿挤了挤眼睛,“不管阿锐能不能猎到,宁大人肯定是能的。” 白卿卿无奈地笑笑,“咱们也就是跟去凑凑热闹而已,去了也只能待在帐子里。” “那也比待在家里有意思。” 白瑶瑶坐到她身边,“元音她们都去过,说有些精于骑射的女子也能一展身手,她去年还抓了一只兔子回来养着,我特意去瞧了十分可爱呢。” “到了晚上会生起篝火,有人献歌献舞,猎得的肉会赏赐下去,有人炙烤好了送来吃,听说在冬狩中表现出众者,能额外得到封赏,加官进爵都是可能的。” 白瑶瑶感叹,“多好的机会!” 给白瑶瑶这么一说,白卿卿也起了兴致,跟她一块儿准备起来。 她们这里满怀期待,裘家的气氛却凝滞得很。 裘灵珊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从屋子里出来,送进去的饭菜也没怎么动,急得裘夫人泪水涟涟,拉着裘家老爷哭着让他想办法。 “那人怎的这样心狠,灵珊这么好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出门去那劳什子赏菊宴,却是哭着回来的,她最喜欢的马也被人射死了,你就忍心看自己的女儿被人这么欺负?” 第232章 裘老爷愁眉苦脸,“瞧你说的,但这事儿外面都传开了,她非要去招惹宁宴做什么,那哪里是心慈手软的人,这种小手段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灵珊只是小女孩心气,她懂得什么,又算不得阴谋,何必这样不通情理?你听听外面都是怎么说你女儿的,你难道还要说她的不是?” 裘老爷与裘夫人感情很好,这么多年大事小事都顺着她,对裘灵珊这个女儿亦是如珠如宝地疼着宠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一般,也因此过于娇宠了一些。 夫人急成这样,裘老爷自然也不舍得再说什么,“你消消气,兴许灵珊只是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原本我就觉得她总在外面说心仪宁宴这事就不妥,趁此机会让她断了这念想也好。” 见老妻又要动怒,裘老爷忙道,“你也瞧见了,宁宴那样的脾气和手段,与灵珊全然不是一类人,若早些放下也不至于闹出今日的事,不过也还不晚,这不是要冬狩了吗,我带灵珊去散散心,时间一长,宣城人兴许也就不记得这事。” 裘夫人知道他说的在理,但看到女儿的样子她就心疼难受得不行,对宁宴的怨气也没法出,却是提起了另一个人来。 “我看他就是看人下菜,怎么对英国公府那个丫头就能没脾气,偏生对灵珊毫不留情?我不管,这事儿你总要做点什么,我见不得我闺女受委屈!” 裘夫人又进了屋子里去劝说,裘老爷站在原地止不住叹气,他能做点什么呢? 同一时间,皇宫里,宁宴面圣过后被留了下来,皇上难得偷闲,将思绪从无止无尽的国事中抽出来,眼里含着揶揄之色,“听闻你在福吉园大出风头,还碎了佳人芳心?” 第392章 还想瞒我 宁宴一本正经作答,“臣惶恐,不过是去散散心,不想被人当做傻子而已。” 皇上嘴角抽了抽,“朕还听闻,你赢了盆菊花赠与白卿卿?” “无意间得到的彩头,皇上也知臣对花花草草一向欣赏不来,更看不出其中价值。” “你啊你,连朕都听说了,可见是传得满城风雨,裘老怕是明日就要来朕跟前哭诉,接连冬旱的折子已经够让朕头疼的,你且消停些,跟那些小丫头计较什么。” “臣眼里,并无男女老幼之分,只有是非对错,且我也没伤了人,她说她那匹马惊了,臣也是为了救她才出手,谁还会想到还有人故意装作惊马?确实是臣见识浅薄了,往后定当三思慎行。” 皇上信他的鬼话,见他理直气壮的样子也懒得再说什么,裘老来哭就任他哭吧,这事儿反正裘家也不占理,顶多揪着宁宴不通情理,但宁宴不通情理那不是众所周知的事? “对了还有件事,今次冬狩已布围妥当,你……” “臣愿随行。” 皇上:……“往年都以各种由头推脱,今次是怎么了?” 宁宴毫不心虚,“皇上仁厚礼贤,勤政爱民,臣手里的差事自然不比往年那样繁重。” “莫不是白卿卿也会去?” “臣不知。” “那还不去问?” 皇上笑道,“若英国公今次也以身子不利索推脱,你岂不是白去了。” 宁宴站得笔直,“臣的职责乃是护天子周全,英国公去与不去,臣并不在意。” 皇上撇了撇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行了行了,下去吧下去吧,朕忙着呢。” 宗室及各部院官员历来都是要随行冬狩的,不过也有像英国公这般,不爱凑热闹又不善狩猎者,可酌情留在宣城。 宁宴请求随行之后,皇上便若有若无地打探英国公的动向,得知他今年竟没有呈折子告罪请留,忍不住笑出声来。 “朕就知道!还想瞒我?哼。” …… 冬狩大军从宣城出发,一路北上,行约三日左右方可抵达围场。 皇上与随行众臣祭先祖后出城,白卿卿这些被允许凑热闹的朝臣家眷则是跟在后面,队伍浩浩荡荡,延绵不绝。 白瑶瑶从出门开始就止不住地兴奋,白卿卿则是在车里抱着毯子靠在软枕上,“天不亮就起来你不困?” “不困,早知道我也把马带上,就能跟阿锐一样在外面骑马了。” 白卿卿浅笑了一下,“他一会儿就会回马车里来。” 白瑶瑶不解,“为何?” 白卿卿还没来得及解释,马车便是一沉,随后车门开启,白锐的脑袋伸了进来,灰头土脸道:“阿姐,我换身干净的衣服你让我待一会儿成不?” 等他捯饬干净了钻进来,靠在门边上长舒一口气,“大意了,出了城后车马扬起的灰尘迷了一头一脸,我就不该听信王潇的鬼话。” 她们马车的窗户白卿卿早让紫黛关紧了,瑶瑶闻言,开了条缝往外看,“……是挺不容易的,不过我看还是有不少人骑马随行。” 第393章 热闹 白锐耸耸肩,“这叫骑马难下听过没?暗地里较着劲儿呢,一个个自以为风流神武,你看他们头上的灰。” 白瑶瑶:…… “我才不做傻子,为了一时意气难受半天,我还是跟你们一块儿坐车。” 白卿卿弯着眼睛看他,语气十分欣慰,“阿锐是长大了,要是从前,你指定不会这么做,便是撞到了南墙也要装作就是朝那儿去的。” 第233章 白锐一下子苦下脸来,“从前的事阿姐就别再提了,那时候我不是……不聪明嘛。” 白瑶瑶掩着嘴咯咯咯地笑,三人顺着聊起幼年时的事来,车厢里笑声不断,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等到了头天冬狩大军驻扎休息的地方,下人们立刻忙活开了,搬物件烧水,各家都带足了东西,白卿卿和瑶瑶下了车,惊叹地望向那一个个帐子,“真的好多人……” 外面风大,帐子布置好之后白卿卿和瑶瑶却没进去,就站在外面看着忙忙碌碌的景象。 ……还有看热闹。 人一多,自然会免不了摩擦,你占了我的地方,我煮茶的烟气飘到了你那边去,能在这里的都算是宣城有头有脸的人,大多都傲气着,一来一往便忍不住吵起嘴来。 只是这种场合也不好闹得太大,指桑骂槐是免不了的,白瑶瑶看得津津有味。 “阿姐,你与宁大人去西南的时候,也是这样热闹吗?” “那不一样,那会儿……” 白卿卿忍不住陷入回忆中,那会儿她还并不知晓行路的艰难,每日跟在宁宴身边,下了车饭食住处都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哪怕是宁宴假装身死之后,他们独身前往尧都的路上,除了累一些,她也没有为行路操过心。 这么一想,觉得宁宴更厉害了! 白锐早闲不住了,“阿姐我去那边看看。” 左右也不会跑丢,白卿卿让他的随从看紧些便由着他去,她则与瑶瑶找地方坐下,等饭食做好。 在外面虽然没有在家里那样便利,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用完饭后,元音带着她的丫头找了过来,说明日想与她们一块儿走。 白瑶瑶想都不想就应下,“让白锐去后面的车上。” 元音压低了声音,“卿卿姐,我方才看到裘灵珊了,只露了个面就一直待在她家的帐子里,你说她怎么会跟着来这儿?这事儿还没过去呢。” 白卿卿并不在意,“她想来自然是能来的,且冬狩乃是玄朝盛典,谁都不愿错过。” “可我瞧着好些人就等着看笑话似的,我刚来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对你们这儿探头探脑,也不知存的什么心。” “不去理会他们便是。” 白卿卿豁达得很,管天管地还能管他人的心思想法不成? “既没胆子来我面前,只能从旁窥伺,说明也没什么大不了。” 元音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贴过去搂住她的胳膊,“呜呜呜卿卿姐我可太喜欢你了,又温柔又令人安心,我怎么就不是个男子,不然我定要高中状元八抬大轿把你抬回家去呜呜呜!” 第394章 可惜 白卿卿哭笑不得,元音果然是瑶瑶的闺中密友,连不正经的想法都一模一样。 元音腻着白卿卿哼哼唧唧,忽听身后一声轻笑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发现宁大人不知何时立在她们身后,元音立马就坐直了身子,脸僵得硬邦邦,眼珠子都不敢乱转。 白卿卿见了他自然地问,“你怎么会来这?可吃过东西了?” 宁宴坐下,转了转脖子,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一边说道:“过来巡视一遍,一会儿随便吃点。” “那怎么成?你总是这样。” 白卿卿下意识地皱眉,让紫黛去热些东西端过来,“一顿饭也不会耽误多久,先吃了再去办差。” 宁宴也不推辞,紫黛热的东西都挑的上好的,知道这位爷尊贵,姑娘又在意,可不敢随便糊弄。 一顿热乎的下肚,确实舒服许多,宁宴让她们赶紧休息,“明儿还要早起行路,起不来耽误了行程可是要受罚的。” 白卿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知道了,我们再看会儿就回去。” 于是宁宴也没多留,起身又去了别处,仿佛真是巡视顺道来这儿似的。 从头至尾元音伶俐的小嘴都紧闭着,一直到宁宴离开,她才像是鱼儿入了水又重新活泛起来。 元音眼珠子转啊转的,半天憋出一句话,“卿卿姐,我有些认床,离家不容易睡着,能不能让瑶瑶去我那儿陪我睡?” 白瑶瑶一听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不过她也有好多话想跟自己的小姐妹说,因此也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卿卿。 得了白卿卿应允后,两个小姑娘手拉手飞奔元音的营帐,轻快的如同鸟雀一样。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各家的家眷都开始歇息了,外面做事的下人们也都放轻了手脚。 白卿卿仰着头,看着黑沉的夜色笼罩天地,看着如细碎宝石般闪耀的繁星竟看入了神,紫黛几次劝她回帐子里她都舍不得。 目光垂下,夜深千帐灯,也仿若天上星河一般蜿蜒开来。 忽然她脸颊一冰,侧头发现宁宴手里捏着个油纸包,见她看过来便松开手,油纸包落到她膝上。 “这是什么?” 白卿卿打开来眼睛一亮,是裹了糖壳的核桃仁! “不是说再看会儿就回去?” 宁宴站在她身后,将白卿卿坐着的娇小身形几乎全部挡住,一丝风都透不过去。 白卿卿拈起一颗核桃仁放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睛:“难得的景象,早早睡去太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扎营罢了。” 白卿卿左右看了看,觉得他这么高的一个人杵在这儿太明显了,伸手拉了拉他的披风,把人拉坐下到她身边,然后捧着那捧核桃仁举到他面前示意他吃。 第234章 宁宴意思意思地吃了两个,“自己吃,太甜了。” “哦。” 两人并肩坐着,也没怎么再说话,说实话这里的景象宁宴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值得欣赏,但夜色柔美,风也不喧嚣,营帐里说话的声音都很克制,细细索索。 第395章 不困 除此之外,便是白卿卿小松鼠一样吃东西的动静,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香气。 冬狩出行之前,绮月送来一大包各式各样的香,问了才知道是白卿卿托她转交的,因为担心碰不到他人。 那些香里,有驱虫辟邪的,有宁神安眠的,有驱寒除湿的……零零总总该有不该有的里面都有。 他们这些人在外行走惯了,哪儿需要这么讲究,但看到那包香的时候,宁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后来宁昭还旁敲侧击问他为何心情那么好来着。 好像什么事跟白卿卿沾上边,都会变得不一样起来,就如此刻,平平无奇的营地景象,因为有白卿卿在身边,好像确实变得好看了。 见她看了这么久依然兴致不减,宁宴也没强硬地让她回去,只是顺手把自己的大氅给她裹起来,让紫黛晚些时候给她灌一碗姜汤,便悄然离去。 等白卿卿看够了,手里的蜜糖核桃仁也吃了个干净,进了帐子,紫黛端来早已备好的姜汤给她喝下,白卿卿才看到身上的大氅。 然后才忆起,“宁宴什么时候走的?” 紫黛:…… “他把这个给我他自己怎么办?我得送回去。” 紫黛拦住她,“姑娘,夜已深了不好在外面走动,外面都是巡逻的护卫,宁大人还缺一条大氅?等明日你再寻个机会送去便是。” 白卿卿看了一眼帐外,果然只剩下一队队护卫举着火把四处巡视,便按下了念头。 元音的帐子里,两个小姑娘头碰头地靠在一块儿,“所以外头传的宁大人和卿卿姐的事难道都是真的?” “那肯定不能啊,我阿姐跟宁大人之间可是清清白白。” “我当然知道,我是说宁大人对卿卿姐也太不一般了,上次赏菊宴我就发现了,但是没敢问……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去乱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哎呀哎呀我好激动啊……” 元音搓手手等八卦,帐子里都不用点灯,她眼睛里的光就足够亮了。 结果就是,两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精神,谁也不困,直到第二日…… 白卿卿坐在马车里,看着一人抱着个软枕闭着眼睛打盹的两个小姑娘,无语地建议道,“元音你不若回去你的马车里好好补个觉?” 元音困得灵魂出窍,还闭着眼睛摇头,嘟嘟囔囔口齿不清:“我不困,我就眯一下,我一点都不困。” 白卿卿:…… 马车车窗此时被敲响,元音和白瑶瑶瞬间撑起眼皮,紧紧盯着窗户,白卿卿打开后,外面的白锐被两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看的一个激灵。 “这是,这是怎么了?” 一看是他,两人又委顿了下去,没骨头一样瘫在车厢里。 “没事儿,怎么了?” 白锐才说,“队伍旁边有许多摊贩跟着,我就是来问问阿姐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冬狩大军路上都会跟着好些商贩,这里都是些贵人的家眷,根本不在乎钱,这一趟只要能吃苦,收获定然不菲。 第396章 寒暄 白卿卿想了想,让他去看看有没有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她相信白锐的眼光,在玩上面比她们可强多了。 白锐领命,只是过了一会儿车窗又被敲响了,白瑶瑶刚迷迷糊糊又被吵醒,爬起来就扯开窗子,“你还有什么事不能一并说……完……” 白瑶瑶的声音消失,定定地看着外面宁宴面无表情的脸,一刻没犹豫扑倒在阿姐身边装死。 宁宴朝白卿卿挑了挑眉,白卿卿失笑,将放在一边叠好的大氅捧过来,从窗户递出去,“这个多谢了。” 宁宴随意地接过去,直接展开披在身后,然后从窗口又丢了一个油纸包进来,骑着马慢慢往前面去了。 那油纸包与昨晚上一模一样,白卿卿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定然还是蜜糖核桃仁,不由地抿着嘴浅笑起来,他这是给自己带了多少零嘴? 车厢里,趴着的白瑶瑶和元音布满血丝的眼睛互相兴奋地对视,然后,终于遭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冬狩大军顺利地抵达围场,自有人将她们领去早已经准备好的营帐,女眷们的在一处,外面则是朝臣们的帐子,皇上的御营在最深处,戒备森严。 下人们忙着布置营帐,将从家中带来的毛毡都铺上,燃了暖炉,里里外外打理得干净舒适,紫黛将驱虫的香撒在周围,又在铺盖前面挂好香囊。 等收拾妥当之后,围场可是热闹非凡。 去周边打打招呼寒暄几句,寻到自己相熟的人一块儿说话,这样的场合是最适合拉近距离的机会。 白卿卿周围一圈儿都好像约好了似的,齐齐过来她这边,热络地围着她说话,跟她说一些往年冬狩的趣事,倒是也十分有意思。 白瑶瑶跟阿姐住一个帐子,见差不多了便天真烂漫地担心阿姐累着,围过来的人也知情知趣,纷纷告辞离开。 白卿卿回了帐子后揉了揉脸,“都笑僵了。” 第235章 “阿姐你就是脾气太好,其实可以不必那么认真理会的,她们当中许多都不是真心实意想与你结交。” “我如何不知,但那又如何,不管是为何而来,总算当下是善意的。” 白卿卿就是别人对她笑,她也会笑着回应,至于其他那些恶意揣度的目光,只要不到自己面前来,她也不会特意去关注,这世上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做什么把心思浪费在不值得的地方。 第二日一大早,所有人盛装早早地候着,皇上身穿戎装,骑着骏马出猎,身后各班近卫跟随,牵狗架鹰各司其职,围猎军声势震天,驱赶林中猎物,围猎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 白卿卿被这阵仗惊到,跑过来的元音也半天才缓过神,拍了拍心口,“虽说不是第一回 见了,但次次都甚为震撼,我玄朝兵强马壮,国力昌盛!” 等皇上猎得野兽归来,便换了行装去了看城,这时便是玄朝诸多子弟表现的时候,狩猎是选拔人才的的重要机会,能否把握住,便看个人的命运了。 第397章 猜错 白锐早已跃跃欲试,又有王潇过来找他,夸夸其谈自己曾经在冬狩上的表现,令白锐更加期待。 他去与白景怀说了一声,便带着随从与王潇几人一起,策马入林行猎。 白卿卿和瑶瑶就在营地里休息等候,听到不时会有人带着猎物回来,引起一阵阵骚动。 元音和瑶瑶耐不住跑去看,白卿卿也不拦着,只让她们多穿些别着凉,她则惬意地坐在营帐里,手里抱着一只暖炉乐陶陶地翻着书看。 狩猎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她会来这儿,嗯……也是瑶瑶一直缠着她闹着要来,问她难道不想看到宁宴所谓真正的骑射? 白卿卿……也不是不想,只是冬狩声势浩大,有这么多人,未必就能看到。 她听外面叽叽喳喳热闹非凡,一会儿一阵惊呼,竟也能看得进去书。 紫黛悄然过来给她添茶水,觉得她家姑娘就是聪明,非大冷的天儿在外面瞧什么,待到今日的行猎结束,猎得的野兽跪献皇上的时候再看不也是一样。 营帐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一阵寒风跟着白瑶瑶的身影闯进来,“阿姐阿姐,刚白锐回来了,你猜他猎到了什么?” 白卿卿感兴趣地抬头,寻常的猎物也就是野兔野鹿一类,偶尔也有人能猎到野猪等大一些的野兽,阿锐是第一次参加冬狩,白卿卿也不会往难了猜。 “莫不是猎到了野兔?” “哈哈哈哈哈他什么都没猎到!” 白瑶瑶笑得乱颤,下一刻白锐便掀开帘子进来了,脸上气哼哼的,“我分明是射中了的,那个裘灵珊偏说是她先射中的,谁知道她的箭是不是后来插上去的?我是懒得跟她计较。” 白锐今日手感确实还不错,刚入林就射中了一只野鹿,只不过箭射在腿上,那鹿带着伤想逃跑,白锐哪里肯放弃,驱马追上去,追出去好远发现那鹿已经被裘灵珊的侍从拎在手里。 他自然是要上前理论的,裘灵珊却说她先发现的猎物,并且已经令鹿受了伤,才会让白锐有机可乘。 白锐要不是性子稳重了一些怕是就要开口骂人了,他射中鹿的时候那鹿根本一点儿事没有。 但裘灵珊胡搅蛮缠,还拿白家说事,含沙射影指责白家人都不讲道理,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白锐当时脸上就很不好看,跟过去的王潇几人连哄带骗地将他给拽走。 “我是不怕她的,但王潇说也就一头鹿而已,没必要跟她纠缠,我知道他们是怕裘家,但理是没错,所以我就回来了。” 白锐耷拉着脑袋有些没精神,白卿卿看他的眼神却越发欣慰,阿锐如今的性子,爹娘应当能放心了。 “你是觉得委屈吗?明明是自己的猎物。” “我只是气愤,委屈倒还好,毕竟我可是他们当中第一个有所获的。” 白锐又得意起来,然后撇撇嘴,“虽然咱们家也不是怕裘家什么,但我想着若我逞一时威风揪着不放,或许确实能出口气,只不过我听说过裘家的事,裘灵珊过后肯定要作怪,兴许还会连累到大哥,我本来就帮不上大哥什么忙,更不想拖他后腿。” 第398章 来日方长 说到底,也就一头野鹿的事。 白锐手里被白卿卿塞了一杯药茶,杯子捧在手心里暖暖的,十分熨帖。 白卿卿轻轻柔柔地说:“还有一样,就是这里是围猎场,我虽也是头一次来,却也听说过每年的都围猎都会有人受伤,或是争抢斗气,或是大意疏忽,狩猎本就是一项会让人热血冲动的活动,手里又都有利器在……” 白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阿姐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冲动的。” 白卿卿失笑,“我不是说你,裘灵珊是裘家唯一的一个女孩子,爹娘兄弟都宠着她,尤其是瑶瑶近来跟我说了不少关于她的事,说她曾经就失手伤过人,只不过有裘家帮她善后,因此也没有太多人知晓。” “上回在赏菊宴上她丢了面子,说不准会听信流言怨恨到我头上,进而迁怒于你,你做得很正确,不过是一头鹿,没必要让自己置身危险中,但也不需要忍气吞声,等回了宣城,总是有机会还过去的。” 白锐惊讶地慢慢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样子有些憨傻,白卿卿歪着头看他,“怎么了?” 第236章 “没……就是觉得,阿姐跟从前好不一样,这就是近墨者黑的意思吗?” 白卿卿温柔的眼眸轻轻眯起来,“这个墨是谁?” “我是想说近朱者赤!” 白锐眼睛亮晶晶的,“阿姐,你还是现在这样好,当然我不是说你以前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如今的你特别特别好,嘿嘿嘿嘿,你说得对,来日方长,总是能还回去的。” 白锐的郁卒一扫而光,“今日虽然出了些状况没有收获,明儿还有一日呢,兴许还有更好的在等我。” 白锐又高兴了,一口气将药茶喝了,浑身热乎乎的跑出去,白瑶瑶在白卿卿身边坐下,却是咽不下气:“阿姐,那个裘灵珊也太不讲道理了,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白卿卿将带来的蜜饯罐子塞给她,笑了笑。 确实是不讲道理,但正如她说的,没必要现在跟她纠缠,她相信阿锐不会骗自己,但要想证明那头鹿是他猎到的其实也不容易,毕竟猎物在人家手里,也中了裘灵珊的箭,掰扯不清的。 “你呀,这点点小事不值当生气,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了,若每一件都往心里去,心哪里能塞得下?又不是什么要紧的。” 她安慰了白瑶瑶两句,又说道,“对了,我今次来带了许多炙烤的调料,就算阿锐今日没有收获,猎物肯定也不会少,等晚上赏宴的时候我们亲自烤了吃。” 白瑶瑶特别吃白卿卿的安慰,很快被顺好了毛,把挑野味的事包在身上,一骨碌又钻出去了。 今日围猎收获颇丰,皇上瞧了高兴,尤其点了明威将军之子恒一周,说他年少有为,赏赐了许多东西。 王潇和白锐在一块儿,隔着人群看恒一周谢恩,“听说他独自猎了一头野猪,足有四百斤重,让人抬回来的时候险些压断了杆儿,武夫还是有些本事的。” 第399章 等吃 白锐听了没说话,王潇又道,“也是他运气好,要咱们也碰上这样的猎物,没准也能拿下,怎么样,咱们明日往深处去一些?外头都是些兔子山鸡之类,就算猎了也一点儿意思没有。” 白锐心不在焉道,“再说吧。” 赏宴开始,猎物被分下去一部分,白景怀也得了,让人送去白卿卿那里,赏宴上有歌舞奏乐,还有摔跤比试,热闹非凡。 等御厨用今日猎得的猎物做成精美的菜肴呈上去,皇上吃着不错又赏了下去,一时间君臣融洽,酣畅淋漓。 白卿卿这里除了爹爹送来的半扇野猪,还有白瑶瑶不知从哪儿换来的两只兔子,还是让人处理好的,她兴致勃勃地指挥着用调料腌制入味,然后燃了篝火摆上架子要自己烤。 白卿卿看她挽着袖子,火光映在脸上的活泼模样,忍不住也跟她一般开心,只提醒她别让火燎着。 至于那半扇野猪,自有从家里带来的厨子处理。 不远处传来歌舞乐声,夹杂着叫好嬉笑声,不止是白卿卿这里,热闹的篝火在围场里星星点点,左右有护卫来回巡视也出不了岔子,多的是人想享受一番自给自足的乐趣。 “阿姐你看,我这是不是快好了?” 白卿卿看过去一眼,摇摇头,“还早。” 她虽也不会炙烤,但她见过宁宴做这些,也是去西南的路上,宁宴的手艺居然相当不错,在只有一两种调料的情况下烤出来的东西都十分美味。 白瑶瑶听话地又放回到火上,不过一会儿,她鼻子动了动,大惊失色,“完了,烤焦了!” 兔子肉边边已经黑了一块儿,然而用小刀扎中间的肉,还能看到血水。 白瑶瑶茫然地扭头看白卿卿,白卿卿也爱莫能助,让她去问问厨子能不能想办法。 没能成功烤出一只香喷喷的兔子,白瑶瑶遗憾地坐了回来,“我还是只等着吃好了。” 白锐回来知道后,笑得不行,“这不还有一只兔子吗,看我给你露一手。” “可就只剩这么一只兔子了。” “放心放心,这个我在行。” 白锐说着便动起手来,别说架势还真像模像样,时不时地翻面控制火候,又看准了时机往上面刷酱料,那香味还真飘出来了。 白瑶瑶于是蹲在他身边瞪大了眼睛看,白卿卿则是让紫黛去用牛乳煮点茶来,转头看见弟弟妹妹靠在一块儿紧紧盯着兔子的模样,不由地觉得好笑。 只是总有人,喜欢破坏别人愉快的气氛。 白卿卿起先压根儿没注意,只听见旁边有人说话,也没觉得是在跟自己说,毕竟这里人多,又没人叫自己的名字。 直到蹲那儿专心致志烤兔子的弟弟妹妹都抬头看过来,白卿卿才意识到旁边多了几个人。 她认出了来人却坐着没动,本来自己县主的身份确实也不需要动。 但在裘灵珊心里,她根本不觉得白卿卿可以摆架子,白卿卿怠慢的举动让她心里越发不痛快。 第400章 放着吧 “白姑娘在这里自娱自乐,倒是比咱们要去赏宴上露脸的逍遥快活。” 白卿卿浅笑了一下,语气散漫道,“过奖了。” 裘灵珊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是在夸你?” “难道不是?裘姑娘却原来是个口不对心之人不成?” 白卿卿脸上满是无辜的疑惑,似是全然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裘灵珊眼神玩味地盯着她,“倒是我弄错了,只听说英国公嫡长女温婉贤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第237章 她的语气分明就是另外的意思,但白卿卿可不管,依然笑得温温柔柔的,“皇上嘉奖我的时候也是这般说的,裘姑娘好眼光。” 裘灵珊:“……” 白卿卿将皇上搬出来堵她嘴,她还真就被堵得严严实实,不能有半点异议。 裘灵珊暗自捏了捏手,想起自己今日的来意,脸上勉强浮现出笑意来,“此番前来,皆因日间在林中与令弟有些误会,也是我不好,让令弟空欢喜一场,在这盛典中空手而归,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因此给你们送好东西来了。” 裘灵珊身后的人立刻将一条鹿腿抬过来,裘灵珊目光转向篝火边的白锐,笑得阴阳怪气:“这条腿上的伤是你射中的,姑且也算是你的猎物,我特意给你们送过来。” 白锐觉得这人真有病。 他扫了一眼那条鹿腿,又去看白卿卿,见她依然是微微笑的样子,头又扭回去看兔子,“行吧,你放着就成。” 也太明显了,裘灵珊怕是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自己从前的行径,故意想来激怒自己,听听那话,就恨不得自己马上爬起来跟她针锋相对。 但是不好意思,小爷成长了,阿姐今儿还夸过自己,怎么可能上这么幼稚的当。 手里的兔子冒出油脂发出滋滋的动静,香气也弥散出来,白锐觉得自己变聪明之后,好像看人看物都不一样起来,这个裘灵珊分明就是被惯坏了,身边人都顺着纵着,因此想耍手段也都拙劣得很。 现在看到这样的人,白锐心里居然还生出了些许同情来,然后一顿,从前其他人看自己是不是也如此? 裘灵珊见他无所谓的态度,心里很是不满意,不是说白家这个幼子脾气暴躁一点就着吗? “你居然肯收下?” 白锐背对着她,没好气道,“不是你要送给我的吗?你又反悔了?那也行,我们也不缺这一条鹿腿,不舍得就直说,假惺惺地拿过来还指望我跟你推辞不成?” 裘灵珊气得脸都黑了,“不过是一条鹿腿,我怎么会舍不得!” “那就放着吧。” 白锐见她半天没动静又回过头,奇怪地看她,“还有事?还有别的要送我?” 裘灵珊眼里冒火,身后跟着来的人吃吃的笑声钻到她耳朵里,让她燥热得连寒风都感觉不出。 “我只是感叹,堂堂英国公之子竟然猎不到猎物,着实有些可怜,你放心,明日我若是再有所获,也会给你送一点来,免得你们来一趟都吃不到几口肉!” 第401章 大方 裘灵珊也不阴阳怪气了,白家人一个个都有毛病,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 她高高地抬着下巴,脸上是施舍的表情,场面一时间有些凝固,让刚刚找过来的恒一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那里。 还是白卿卿瞧见了他,出声让白锐招呼。 白锐头扭向另一边,看到恒一周后眼睛里的莫名就是货真价实,“你怎么过来了?” 恒一周“啊”了一声,说话有些不大顺畅,“我就是,得了些野物,但是太多了,我没有要炫耀的意思,就是想看你这儿要不要……” 白锐头歪了歪,目光落到他身后的下人手中,顿时乐了,“你还挺大方嘛,拿这么多过来?” 居然是一整只羊。 恒一周对他的评价不知该怎么反应,就见白锐站起身来,以从来没有过的热情笑容揽住自己的肩膀,看向一旁的裘灵珊。 “裘姑娘看一看,送人东西至少得有这样的诚意嘛,我没猎到野兽又如何呢,这不是有人给我送吗,你那一星半点儿的就算了,留着自己吃吧。” 白锐深谙气人的精髓,从前白景怀没少被他气得鼻子不来风。 他嚣张狂妄的表情果不其然激怒了裘灵珊,顾不得保持风度抬手指着他的鼻子,“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也不过别人可怜施舍你的罢了!” 白锐眨了眨眼睛,眼睛去看恒一周,“你觉得我可怜吗?” 恒一周:“……不觉得。” 白锐身边不管何时始终有人围着,哪怕是白家落难时,也有旁人口中的纨绔偷偷摸摸帮他,英国公府最逍遥自在的小公子,上有大哥庇护不必辛苦去撑家门,下有一帮小弟陪他撵鸡逗狗,他哪儿可怜? 白锐立刻得意朝裘灵珊挑挑眉,“听见没,倒是裘姑娘,可有人给你送东西呀?哎呀你这人缘,啧啧啧……” 裘灵珊眼眶都气红了,没想到旁边又钻出一人来,王潇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看,“忙着呢?” 他手里拎着一兔子,茫然地走到白锐旁边一递,“别说我不想着你啊,这兔子可是我挑的最肥的一只,保证好吃。” 裘灵珊再也待不下去,铁青着脸转身就走,王潇还纳闷着,“她来做什么?” 白锐指了指地上留下的那条鹿腿,“说是来送肉的,不过看着更像是来吵架的。” 王潇立刻意会了,转而又看向蹲在地上的恒一周,“那这个……” 恒一周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白锐之前在烤的兔子,“我是,看它要烤焦了。” 白锐眯起眼睛笑起来,“来都来了,我看你们也没啥事,比比谁烤得好吃?”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不认怂,谁不知我王潇号称炙烤小公子,以前咱们去庄子里不都是我烤的。” 第238章 “那是因为我懒的不动手而已。” “我也,会一点。” 三人说着说着将快烤好的兔子交给下人,从选肉开始,谁拿的肉好一点都要吵几句,然后一人占篝火一个方向,调料还要偷摸着不让人瞧见。 第402章 幼稚 白瑶瑶拉着来玩的元音在白卿卿身边坐下,看着篝火旁“勾心斗角”的几人撇了撇嘴,“男孩子可真无聊,幼稚不幼稚。” 那只兔子下人烤好后,片好了肉盛在碟子里端过来,白锐一边扭头一边吼,“你们少吃点,等等是要帮我们评评看谁的更好吃,别吃太饱了!” 白瑶瑶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先往阿姐嘴里塞了一块,然后和元音尝了起来。 “居然还不错。” 白瑶瑶眼睛一亮,扬声道,“你们可别输了,阿锐烤兔子还是可以的。” 王潇朝她招了招手,“那是因为你还没吃到我烤的,没有珠玉在前就只能被俗物给惊艳到。” 白锐朝他龇牙咧嘴,“谁是俗物还不知道呢!” 恒一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又给自己的烤肉刷了一层酱料。 没过多久,来找元音玩的两个小姑娘,得知白锐他们在比赛烤肉,居然也不走了,还有白锐认识的人,也跟闻见了味似的找过来,嘻嘻哈哈表示他们也要参与评比,保证公平公正。 白家营帐这里一下子热闹非凡,烤肉三人组都莫名感受到了压力,越发用心起来。 王潇先一步烤好,胸有成竹地让人将肉一片片切开送到其他人手里,白卿卿尝了一片,肉烤得很嫩,味道也调得恰到好处,不由地笑起来,“比阿锐方才的兔子要好吃。” 白锐不甘示弱,“我那是随便烤的”,他第二个烤好,白瑶瑶尝了后皱了皱眉,“你们二人烤的差不多。” “怎么能差不多!” 两人异口同声,白瑶瑶耸耸肩,“不信你们问其他人。” “还真差不多,王潇你手艺退步了,连白锐都比不过,你的炙烤小公子的骄傲呢?” “哈哈哈哈哈我倒觉得白锐也可以得一个这样的名号。” 白锐面无表情,“我不要。” 两人是谁也不服气谁,尝过对方的之后不停地挑毛病,非要他们分出个一二来,直到恒一周的肉也烤好了。 元音刚吃一口就惊呼一声,“好好吃!这调味我原先都没吃过。” 恒一周有些讷讷道,“我以前随我父亲出门的时候捣鼓出来的,觉得味道还行就一直记着。” 白锐和王潇不信,就一烤肉能比他们好吃到哪里去? 然而在尝过之后两人特别默契地不说话,也不提比赛了。 “可以啊恒小少爷,比我在天香楼吃到的炙肉味道还要不错,你有这手艺从前也没听你说过。” 恒一周见白锐和王潇的朋友跟他说话,反应有些慢,“没人问过。” 白锐和王潇对视一眼,觉得不能只他们俩丢人,立马怂恿其他人也动手,“肉多着呢,让我们看看还有谁藏了手艺不拿出来。” 篝火这里闹哄哄的,男孩子们围着火堆,七手八脚地串肉烤肉,有的根本不会却莫名自信,烤得面目全非不说连头发都燎了一撮,鬼哭狼嚎地跳脚。 有的硬着头皮吃一口,随即面露惊艳,骗得旁边的人也跟着吃一口,然后一块儿去旁边吐,打闹成一团。 还有对烤肉颇有兴趣,跟恒一周正经讨教的。 第403章 送东西 白瑶瑶这边的女孩子,一边吃着厨子烤出来的香喷喷正经的烤肉,一边看他们笑话。 白卿卿坐在人群后面,看着他们也觉得开心,火光映得脸颊粉粉的。 忽然,她觉得有人靠近,还没转头,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 目光从递到面前的一包肉慢慢往上,白卿卿笑弯了眼睛,“这会儿得空了?” 宁宴在她身边坐下,“抽空烤了点,不过似乎有些多余。” 白卿卿将包在油纸包里还热乎乎的烤肉接过去,拿了小签子扎了一块儿吃进嘴里,“你怎么这么会烤肉,好吃。” “烤肉而已,能好吃到哪儿去。” 白卿卿笑眯眯地捧着纸包慢慢地吃,“我本来还以为今儿吃不上了呢。” 白锐和裘灵珊的事宁宴已经知道了,“历来围猎都会有争抢猎物的情况出现,扯不清楚,最能避免的法子就是一击毙命,不给旁人任何机会,等往后你弟弟多来几次就知道了。” 言下之意,白锐不跟裘灵珊计较是对的,倒不是说忍气吞声,“狩猎能磨炼心性,收获猎物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白卿卿闻言笑起来,“你说得对。” 宁宴的出现没有引起人注意,一来他在人群后,大家都忙着乐呵,二来,他若不想被人发现,就会变得很没有存在感,总之他这会儿靠着白卿卿坐着,陪她看这些年轻男女热闹欢腾,两人安安静静,安逸得很。 也不知是谁先第一个发现了宁宴,人传人似的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转过来,白卿卿刚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嘴巴都忘了动,“怎么?” 白瑶瑶吸了口气,“阿姐,宁大人是何时来的?” 白卿卿想了想,“你们开始糟蹋那头羊的时候。” 众人:“……” 那不是有一会儿了? 第239章 看着大家不自在的样子,宁宴表情淡然,“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来送东西。”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落到了白卿卿手里的油纸包上,里面还剩下零星的几块烤肉。 众人心里百感交集,宁大人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白卿卿送几块烤肉?这……应当也是他自己烤的吧?他们印象里的宁大人居然会做这种事。 谁说传言皆不可信的? 恒一周在人群里,看向宁宴的目光闪着崇拜,果然,在白锐这边就能见到宁大人!他往后是不是也能变得跟他一样厉害? 宁宴也不管其他人的想法,等白卿卿将肉吃完了才起身,“你们接着玩吧,明儿还有一日行猎,想去碰碰运气的都可以试一试。” 说完他看向白卿卿,“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这个是温江让我带给你的,怕你吃多了肉不舒服,煮了喝掉再休息。” 他丢了个小药包给紫黛,如同来时那样随意地又离开。 紫黛立刻去煮汤,白卿卿看了看白锐,“你们可分出胜负了?” “啊,都不相上下。” “什么叫不相上下?你看这烤的什么?你自己敢不敢吃?” “有什么不敢的,我要是吃了怎么说?” “……我夸你一句?” 第404章 偏见 嬉闹的气氛又恢复如初,宁宴带给大家的震撼很快又淡薄了,也有人觉得传言兴许夸张了许多,他看宁大人也没有大家说的那样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嘛,这不挺好相处的,还鼓励他们明儿再去行猎。 所以以讹传讹要不得。 恒一周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问白锐,“明日,你们要去吗?” 白锐正跟王潇在互掐,闻言莫名地看他,“当然要去啊,来都来了不亲手猎点东西,我回去怎么跟我阿娘交代,我还想给她猎个皮子呢。” 说完白锐丧气起来,王潇见状撇撇嘴,“你给你娘买一块儿上好的皮子不就成了,不也是你的孝心?” “你懂个锤子,我答应我娘的,那得是我亲手猎到的才行……若我多猎两只兔子,是不是也能凑出一顶帽子来?你明天也得帮我,就找毛色好看的。” 王潇:“……”这也不是他想找就能找到的呀! 不过他依然很不靠谱地应下,“包在我身上,我一准儿帮你弄几块极品的野兔皮。” 恒一周听得眉头都皱起来,“猎到的兔子皮都会受损,能用的地方不多,你若想送母亲,至少也得是大一些的野兽,譬如狐狸,完整的毛皮得来也不难。” 白锐和王潇齐刷刷地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是吗,不难吗?那你明儿给咱们几个示范示范?” “我明日,跟你们一起。” 他原本想说的就是这个,说完后担心白锐会不会愿意,目光不由地挪开。 他之前跟白锐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或者说,他很看不上白锐无所事事只知道闯祸惹事的样子。 在恒一周眼里,白锐一无是处,谁向他这个年纪还整日游手好闲玩物丧志?身为英国公之子,全然没有英国公当年的气魄,他若是英国公,能生被白锐给气死。 因此恒一周处处看白锐不顺眼,他不明白为何白锐这种人身边还会一直有人跟着,他只觉得那些都是不可结交的酒肉朋友,他一度十分嗤之以鼻。 然而白家出事后,许多以往与白家交好的清贵人家都不动声色地避嫌,撇干净与白家的关系,反而是白锐的那些酒肉朋友,歪缠耍赖地求自家老子去帮一帮白家。 虽然用处不大,但相比之下,比许多自诩正直的人要有情有义得多。 也是白锐这些恒一周以前看不上的朋友,在英国公府被围住的时候,还敢往里头给白锐扔东西,扔完就跑,在宣城很是闹了一场。 恒一周心里的想法已经有了变化,但他与白锐的关系,却还与从前一样,见面就没什么好话,一直到赏菊宴。 也许,一开始就有偏见的人是自己。 白锐却全然感受不到恒一周的纠结,见他这么说,就好像薅到了一只肥羊似的,也不管自己跟人家之前不对付成什么样,自来熟地揽住他的肩,“那明日咱们可就靠你了,我母亲的帽子能不能成,就全指望你了。” “……那也不合适……” …… 第405章 出事 烤肉的热闹持续了许久才结束,人渐渐散去,慢慢安静下来。 白家三姐弟晚上都吃了不少烤肉,一人捧着一只碗排排坐喝汤。 喝完了汤,白锐先回去他的帐子,白瑶瑶则是贴着阿姐说体己话,一边消食,“阿姐,我发觉,也怪不得裘灵珊对你那样不善,她嫉妒都是有理由的。” 白卿卿瞥她一眼不说话,白瑶瑶嘿嘿嘿地靠过来,“宁大人那么忙还能抽空给你烤肉吃,喜欢他的人可不是要红了眼嘛,元音她们方才给我说了好些宁大人曾经的‘丰功伟绩’,我才知晓他对裘灵珊的态度才叫正常的。” 因此越发衬出对白卿卿的不一样。 今日来的几个姑娘,与白瑶瑶关系都挺不错,也表示回去一定不会乱说话,但她们激动呀! 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又不好告诉别人的激动,后来连烤肉都顾不得吃了,头凑在一块儿嘀咕个没完,说到兴奋的地方小脚都直跺。 白卿卿拉着她赶紧休息,“我就希望冬狩不要再出岔子,好了早些睡吧。” 第240章 …… 第二日的围猎氛围更轻松一些,白卿卿和瑶瑶见白锐几人意气风发,还有恒一周跟着,心里就更不担心了,还挺期待他们能猎回来些什么好东西。 其余的人家,也会让对狩猎感兴趣的孩子趁着机会练练手,不拘非要有所收获,试试总是不会错的。 白卿卿就看到好些女子也策马入林,英姿飒爽,不由地心里羡慕,她的身子实在弱了些,从前没能学好骑射,不然说不定也可以去试一试。 “阿姐,我们去里面等吧,还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对了你听说昨个儿给皇上献舞的舞姬了吗?据说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身上还带着香气,可神乎了。” 白瑶瑶好奇得不得了,跃跃欲试道,“我去打听打听,若真有这般绝色,也不知能不能见一眼,绝色美人啊,见一眼都是赚了的。” 她一溜烟地跑出去,周围安静下来,白卿卿渐渐生出困意。 昨个儿瑶瑶有些太过兴奋,一直到半夜才睡着,连带着白卿卿也只睡了半宿,结果瑶瑶仍旧精神奕奕,白卿卿心底佩服不已。 趁着没人来打扰,白卿卿靠在椅子上小憩起来,帐子里暖暖的,只能听见外面隐约的动静,她意识渐渐消散,沉入梦乡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忽然闯进了白卿卿的帐子,是瑶瑶身边的红袖,她惊慌失措地叫醒了白卿卿,语带哭腔,“大小姐,姑娘让我来赶紧请您过去,锐少爷出事了。” 白卿卿猛地惊坐起来,听明白之后来不及多想,连披风都顾不得穿,“快带我去!” 出了帐子走了一会儿,白卿卿就看到一处围了许多人,瑶瑶的身影也在其中,声音焦急,“你快说呀!阿锐呢!” 白卿卿拨开人群挤进去,眼睛猛地睁大,王潇面无血色地被人抬了回来,他右边的裤子被划破了,腿上划出一道大口子,里面的肉都翻了出来,血流了一地。 第406章 等 大夫正在焦急地给他止血,王潇失血过多,嘴唇已经泛出白色,浑身都是冷汗,却还不肯安静,“白大姑娘呢?快,快点让她去找人救白锐……” 白卿卿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声音都是抖的,“阿锐在哪?没跟你们回来?在林子里?他遇到了什么事?” 王潇的意识有些模糊,沾了血的手用力拽住白卿卿的袖子醒神,“我们,遇到了猛虎,我受了伤,阿锐要将它引开……快找人去救他,找、找宁大人,阿锐撑不住的,快……” 他终于把话说完,手无力垂下,眼睛往上一翻,昏死了过去。 王家人急得也要跟着晕过去,王潇不肯挪地方非要等白卿卿来,这会儿见人昏死了,赶忙将人抬去治疗。 白卿卿脑子一阵阵发晕,却不敢耽误,起身后就要去找人。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才能找到宁宴,但她知道冬狩的护军在哪儿。 王潇让她找宁宴,是因为那是他心里认为的最厉害的人,可是宁宴也有他自己的事,白卿卿迅速地有了决断,一边让瑶瑶去找父亲,一边飞快地求助于护军。 得知英国公之子在围场里遇险,护军立刻派人入林,又赶紧告知林中狩猎的其他人有危险,此事还要呈报皇上。 能做的白卿卿第一时间都做完,才觉得双腿发软,一个没站稳跪坐到了地上。 紫黛赶紧去扶她,“姑娘你没事吧?” 白卿卿脸色煞白,双眼无神地抬头去看她,“阿锐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锐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 紫黛也只能这样安慰,将白卿卿从地上扶起来,白卿卿喃喃自语,“对,他一定会化险为夷,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大夫,我得把能想的都想到,得找个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她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不能就只无力的等着,万一阿锐也受了伤,一刻都不能耽搁。 白卿卿转身就要去找大夫,没跑多远竟然瞧见温江朝她走过来,她就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哆嗦着嘴唇迎过去,“温大哥!” 温江语气和缓道,“别着急,我都知道了,我就是来找你的,宁宴已经入林了,找人的本事没有人能比他厉害,你放心就是。” 白卿卿忽然就掉下了泪来,方才紧绷的快断掉的弦因为温江的一句话骤然松开。 只是知道宁宴去了,白卿卿一下子心就落了一半,原来宁宴能给她带来这样踏实的感觉。 温江耐心地安慰她,陪她去等待,又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带着。 不多时白景怀匆匆赶来,只是能做的白卿卿已经都做了,剩下的,也只有等消息。 …… 围场深处,白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呼出的气带着血的味道,每一下,身体都疼得让他发抖。 但他静静地适应了一会儿,慢慢地试着翻过身来,然后手指插在泥土里借力,一点点往前爬。 在离他不远的地上,还躺着一个身影,身上穿的酱紫色的衣衫自己还嘲笑过老气横秋。 第407章 不吉利 白锐拼尽全力爬了一会儿头就开始发晕,他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然而他也只是挪动了一步左右的距离。 “恒一周,你还活着吧?” 白锐嗓子里有血,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他看恒一周还是一动不动,积攒了些力气后继续往前爬。 第241章 爬爬停停,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他好像用了几年的光景。 等他手终于能够到恒一周了,白锐用手指按在他脖子处,直到感受到微弱的动静,他才一口气松懈下来,闭上眼睛忍耐着眼前的晕眩。 头顶的树叶遮天蔽日,白锐也不知道他们跑到了什么地方。 他受了伤不敢再动,静静地靠在那儿让生命流失得再慢一些。 万幸的是,恒一周在昏死了一段时间后睁开了眼睛,他也茫然了一会儿,吃力地偏头看到了白锐,才很不可思议道,“我们还活着?” “……是不是很意外?我也是这么想的。” 恒一周的情况比白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一条胳膊完全动不了,硬是只用一只手蹭着坐了起来,喘得像马上就又要厥过去。 白锐劝他,“老实待着不行吗,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咱们了。” 恒一周呼哧呼哧地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所以我才想,体面一些,躺着太不吉利。” 白锐想笑,笑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林子里安静得可怕,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恒一周忽然开口,“不会还有野兽顺着血腥味找过来吧?” “……你能说两句吉利的吗?” “可咱们连虎都碰到了。” 白锐失神了一会儿,忍不住苦笑起来,就他们俩此刻的状况,还说什么吉利不吉利,能活着都是老天垂怜。 虎啊! 他也就只想捡个漏,猎一只狐狸就能偷乐了,再不行兔子也能凑个数,白锐进来的时候吹牛都没有敢往虎上想,他们这是什么运气。 白锐疼得意识逐渐模糊,试图用说话来让自己清醒一点:“……你其实,应该跟着王潇他们赶紧离开,那可是虎啊,你是不是疯了。” 恒一周如果不跟过来,根本不用跟他一样要死不活地只能等人来救,“你跟我不一样,你往后是要有大出息的,要真把命葬送在这儿,亏不亏。” “你也知道那是虎?就凭你的本事,你也敢妄图一个人将它引开?” “我来不及想这些。” “……我也一样。” 看到如此凶猛的野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个在宣城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魂都飞了,那是真正的猛兽,黑洞洞嗜血的眼神,从尖利的牙齿缝滴落的涎水,那一刻,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王潇落马时又被树桩狠狠划伤了腿,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恒一周没想到白锐反应会那么快,明明对狩猎没什么经验,哆嗦着却迅速地朝猛虎射出箭矢,然后转身将中箭的虎往另一个方向引开。 恒一周也没想到自己会没有犹豫地追上去,他没想过他会怎么样,只是他知道如果让白锐一人做诱饵,他一定会死。 第408章 不可思议 白锐的视线模糊起来,他想着,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是不是还能成为往后冬狩的谈资?就是爹娘大哥,阿姐和瑶瑶一定会很难过,他要是能安慰他们一下就好了,他觉得自己还挺勇敢的。 “白锐,你撑着点,很快就会来人了……白锐!” 恒一周想将他唤醒,但白锐的身体已经往地上滑下去,他衣衫上满是血,根本分不清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他眼前这条鲜活的生命正一点点走向死亡,恒一周有种束手无措的挫败,能做的只有一遍遍高声喊他的名字,试图让声音传出去。 也不知道喊了有多久,恒一周的嗓子彻底沙哑,吞口水的时候都带着血沫,他想,他们可能慌不择路跑的太深了,一时半会儿没人找得过来。 可是白锐他…… 忽然,恒一周耳朵动了一下,他好像听到什么动静。 他整个人安静下来,不是他的错觉,草叶沙沙作响,像是某种野兽悄无声息的接近。 恒一周抓起身边地上沾满了血的匕首横在身前,把昏死的白锐挡在后面,他脑子一阵阵发凉,却还能有闲心想着若这次大难不死,他要去清寒寺拜一拜。 自己以前没有这么乌鸦嘴的。 一个黑影从树丛里窜出,然而却并没有朝恒一周扑过来,而是朝着身后响亮了叫了几声。 恒一周认出是猎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开,手里的匕首也握不住,当啷一下落到地上。 猎犬叫过之后,很快有人影出现,等看清楚了人,恒一周身子往后,仰面躺在了地上。 他一定要去拜拜,这下死不了了。 宁宴发出找到人的信号,快步去查看了白锐的情况,按着经验给他做简单的救治,确定白锐还活着,又看了看恒一周,然后目光慢慢扫到不远处地上那头猛虎的尸首。 “你们干的?” 恒一周苦笑,“差点跟它同归于尽。” 宁宴过去看了,好几处致命伤都是近身造成的,足以看出两人是拿了命相搏。 “虎父无犬子,恒老将军后继有人,也该欣慰了。” 恒一周却摇了摇头,“我一人是做不到的,如果不是白锐,今次冬狩怕是要添好几条人命。” 宁宴也不多说什么,等人来了将两人小心地带回去,那头虎尸也让人绑了抬回去。 白家人看到白锐的时候一个个肝胆欲裂,他浑身浴血双目紧闭的样子,险些将他们吓出病来。 第242章 好在温江说他还没死,于是赶紧将人抬进去,跟皇上派来的几位太医一块儿救人。 恒一周也被送了回去,他情况只比白锐好一点,也有太医早等着了。 随后到的,就是那头猛虎的尸首,震慑住了许多人。 “这只虎是那两个小子杀的?” “听说就只有他们两个,连个随从猎犬都没有,我的天,他们居然都还活着,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吃人的虎啊,就算恒一周有些能耐,可白锐这样的累赘,居然也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 第409章 哪儿来的 “简直是奇迹。” 温江脸上的表情缓和,安抚住了白卿卿担忧的心,“伤的地方挺多,不过都避开了要害,如果是他的本能使然,堪称可怕,总之如今得让他好好静养,失血太多还是很危险的。” 白卿卿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太医说,差一点,再多流点血,他们恐怕也救不回来。 出了帐子,她缓过来后想找宁宴道谢,却听闻宁宴去了王家的营帐。 白卿卿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问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潇已经醒了,一条腿被包成了粽子,远远看着十分可笑。 见到了白卿卿他神色急切地问,“白锐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他……他有没有事?” 白卿卿将白锐的情况告诉他,听到白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王潇长长地舒了口气,咬了咬牙,“他如果有事,我们几个这辈子都不会心安,他是为了让我们逃走故意将那只虎引开的。” 王潇说那只虎出现得特别突兀,他的马受了惊,摔下来的时候腿磕在旁边一截子木桩上,几乎从肉里穿过去,他都觉得那只虎已经盯上了自己的喉咙,却没想到白锐先一步射出了箭。 “那会儿他如果不管我,他们都能够逃走的……” 白卿卿:“阿锐做事有他自己的考量,好在大家都没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潇捏着拳头,“等他醒了,我当面去谢他,以后他若是有事要帮忙,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辞。” 白卿卿问了他可有见到过宁宴。 “宁大人?有的,不过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他是来问我们在哪儿遇见的那只虎。” 白卿卿心里一动,王潇也若有所思,“猛虎不可能凭空出现在猎场,布围的时候若发现了它的踪迹定然会上报,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听到过,宁大人可能是想弄明白。” 白卿卿问到了想知道的,让王潇好好休息后离开,她想再去看一看阿锐,却在白锐帐子边发现一个侍女探头探脑,似乎在打探什么。 还没等白卿卿让人去问问,那侍女看到了她扭头就跑了。 紫黛等人走远了才说:“姑娘,那是裘灵珊身边的人,我昨个儿悄悄把她身边的人都认全了。” “你没看错?” “不会错的。” 那就奇了,裘灵珊的人怎么会在这儿,她看着可不像是好心来探望的样子。 …… 狩猎因为这场意外变得人心惶惶,那只虎尸还摆在那儿,皇上还让人抬去给他看了一眼。 “确实是拼着命杀的,也难为那两人了,让太医好好地治,两人也算是智勇双全,等好了朕有赏赐。” 负责此次冬狩的官员前来请罪,冷汗涔涔,惶惶不安,“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布围的时候并未见到任何猛虎的踪迹,臣,臣也不知这虎是从何而来,是臣的失职,请皇上降罪。” 皇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人跪着的身影不安地晃动,才慢悠悠道,“朕已着人去查,一头猛虎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你说是也不是?” “……是。” 第410章 赔罪 官员面如死灰,不管最后查到什么,一个渎职之罪他是逃不掉的,若还查出更深的隐情,他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宁宴办事的速度素来得皇上的心,他很快传来了消息,他在王潇描述遇虎的附近,发现了一些痕迹,那虎是被人特意诱过去的。 这就不再是单纯的意外,围场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先不说虎是从哪里来的,单说被人诱去伤人,就足以让人恐慌。 尤其是当时在那里的几人,家里人没一个咽的下这口气,王潇更是拖着腿就要下地,“谁这么阴毒无耻,我王家一定不会放过他!等把人找出来我非活剥了此人不可!” 几家联合着去求皇上彻查,他们家的孩子险些命丧其中,断不能不了了之。 皇上安抚道,“朕自然会给众卿一个交代。” 白锐那里有白卿卿守着,他醒过来一次,灌了点药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不过温江说醒了是好事,又给他扎了针,调整了药方,只要后面不会突然烧起来,慢慢养着就行。 白瑶瑶在旁边气得咬指甲,“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心肠歹毒,究竟是想要谁的命?要是查出来,爹爹和大哥一定要让这人付出代价!” 白卿卿:“不管是冲着谁来的,此事都歹毒得很,好在阿锐有惊无险……” 她知道宁宴在查这件事,以宁宴的本事,迟早能查出来,她倒要看看,阿锐这次的劫难到底是何人所为。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帐子外面忽然有喧闹的动静,白卿卿皱了皱眉,“你去看一眼怎么了,怎么这么吵闹。” 第243章 白瑶瑶掀开帘子出去后,不过一会儿铁青着一张脸进来,那表情都吓到白卿卿了,“怎么?” 白瑶瑶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胸口起伏剧烈,显然是气到了极点,气得甚至说不出话来。 白卿卿见状皱着眉往外走,一出帐子,见到的便是一副奇怪的场景。 裘灵珊穿了一身素色,头上也没有几样饰品,打扮怪异也就算了,她居然是跪着的,跪在一个蒲团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在她身旁,站着她的父亲,满脸陪着笑,“白大姑娘,老夫实在心中有愧,特意押着我这个不孝女来跟你们赔罪。” 白卿卿心念一转,顿时明白了白瑶瑶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 这样兴师动众地赔罪,赔的,也只有阿锐这一件事。 但白卿卿比瑶瑶沉得住气,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不解和疑惑,往旁边让开了裘老爷的行礼,“裘大人这是何意?恕晚辈不明白。” 裘老爷见她装糊涂不接受,也不生气,态度越发谦卑,“令弟此次遭难,实则是我这个孽障一时糊涂,又受下人教唆昏了头脑,才做出这等无法挽回之事。” “她自知心中有愧,对不住白家小少爷,老夫也痛恨她如此糊涂无知,幸好白锐吉人天相,否则,否则老夫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第411章 不能 裘老爷说得痛心疾首,他们裘家这样大张旗鼓,吸引了不少人围观,闻言一个个神色各异,再看跪在那儿的裘灵珊,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白姑娘,老夫教女无方,她此番闯下大祸,老夫也不能包庇她,特带着她向白家小少爷请罪。” 白卿卿有些庆幸,自己活了两辈子,也经历了许多,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任由裘老爷老泪纵横地说,待他说完,白卿卿才缓缓开口,“那么裘大人,你要她如何赔罪?” 她看着裘老爷微怔的表情,竟还能轻轻地笑一下,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寒意,“经由太医诊断,阿锐身上共有二十余处伤,胸腹两处,手脚四肢十余处,头上两处,脸上两处,这些伤你说是你女儿造成的,那么既然要赔罪,至少也得有些诚意是不是?” “老夫定会严加管教……” “除非这些伤她都受一遍,否则白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白卿卿厉声打断他,目光落到跪在那儿的裘灵珊身上,“险些害了人性命,也敢有脸求人原谅?你算什么东西?你当白家是怕了你们吗?” 裘灵珊垂着的手骤然收紧,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但她要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却被父亲一掌又压了回去。 “白大姑娘,老夫明白你们的感受,养不教父之过,是我和她母亲没能教好她,今日之事我以裘家列祖列宗发誓绝不会再出现,还请姑娘能不能原谅她这一回……” “不能!” 白景怀高声一边回答一边走到白卿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这里交给为父。” 说完他扭头瞪着裘老爷,“裘文仲,你女儿差点把我儿子害死,还原谅她这一回?你问问旁边人,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也不等裘文仲开口,“这事儿我可告诉你,我们白家跟你没完!走,你跟我去面圣去,我要请圣上给评评理!” 裘文仲今日押着裘灵珊过来,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来这里之前他先去了恒家,这事儿受了重伤的只恒一周和白锐,只要求得他们的原谅,此事便能大事化小。 可恒家却含糊不肯松口,说白锐伤得比恒一周重,他们就算要赔罪,也该按着顺序才合适。 裘文仲被白景怀扯住,脑袋一跳一跳地胀痛,白景怀怎么变得这样不讲章法了? 做事趁热打铁,白景怀可刚从皇上那儿哭诉回来,要求严惩,这就给他逮住了人,他一边拽着裘文仲不撒手,一边让人将刚散的几个苦主叫回来,一块儿去讨公道! 白卿卿垂着眼睛看着木然跪在那儿的裘灵珊,“裘姑娘不走吗,此事都是你父亲在低声下气地求饶,看着与你似乎没什么关系似的呢。” 裘灵珊抬头看了一眼,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白卿卿知道自己去了也见不到皇上,但她还是跟了去,她想知道这事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第412章 吓坏了 皇上见人又回来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却没想到居然是来找他评理来的,他看着被数人围在当中,脸皮都要挂不住的裘文仲,轻叹一声。 “裘老,他们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儿与你女儿有关?” 裘文仲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下去,“臣,惭愧!” 旁边白景怀冷哼了一声,皇上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余光却瞥见宁宴带着白卿卿进来了。 皇上:…… 白卿卿也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给带进来,又怕给他添麻烦,又很想弄清楚事情,于是小心翼翼地站到旁边,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 皇上收回目光,扫了一眼裘灵珊,“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裘灵珊跪在裘文仲旁边,伏着身子,声音里隐隐有着颤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 按着她的说法,她带着人入林后,无意间发现了猛虎的踪迹,裘灵珊说她吓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惊恐之下,将她猎到的猎物扔下,企图引开猛虎的注意。 第244章 后来她见似乎有效,便如法炮制,想把猛虎引得再远些,谁知却阴差阳错将虎引到了白锐他们那里。 “小女子自知犯了错,只是那时也是为了自保顾不得别的。” 裘文仲跟着语气诚恳道,“老臣也心中有愧,因此在知晓此事后,立时带着灵珊去赔罪,只希望能有所补救,此事不管怎么说也是因灵珊而起,我裘家绝不推诿。” 他诚心诚意的做派,让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其他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白卿卿皱着眉,这事儿乍一听裘灵珊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她总觉得不对劲。 正在思索的时候,宁宴不知何时走了出去,“裘姑娘为了将虎引开,引了几次?” 裘灵珊身子一颤,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三次。” “用的都是什么猎物?” “我也,记不清楚了,有兔子有野鸡,我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有什么就用什么的。” 宁宴转向皇上,“臣问过王潇,他们想寻一些特别的猎物,因此几人一鼓作气往围场深处跑,中间并未有停歇,而等他们跑了许久后,那虎突然就出现了,若照裘姑娘所言,她有时间猎杀三只猎物,还能将虎引过去,着实奇怪了些。” 裘文仲赶忙抬头,“皇上,小女怕是被吓坏了,因此记不大清晰,但她骑射是有些本事的,行猎也不在话下,为了躲避猛虎追击,定是会拼了命地逃……” “裘大人,在围场遇险,却往杳无人迹的地方逃,这可不像是擅于行猎之人能做的事。” “所以说,她是被吓坏了。” 宁宴轻笑一声,“扔了三次猎物逃命,却都想不起该逃向哪里,裘大人觉得这说得过去吗?” “你……” 皇上头疼,白景怀几人却已经反应过来,“宁大人说的对,什么慌不择路,阴差阳错?我看没准就是故意的!我听说昨晚上你女儿还去白家耀武扬威,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分明就是恼羞成怒想报复!” 第413章 心虚 裘文仲立刻辩解,“这不可能,灵珊脾气是差一些,可还不至于如此不辨是非,再说她又不可能知道那虎是从何而来,怎么可能蓄意报复?这都是意外。” 白景怀他们跟裘文仲吵了起来,等皇上不耐烦了才让他们都闭上嘴,这时宁宴忽然开口,“我让人去问过围场的守卫,听说裘大人方才差人回宣城了?家里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要这样匆忙回程?” 裘文仲面色有一刹那的变化,他慢慢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宁宴,“是……有些事,裘家世代忠良,对皇上更是鞠躬尽瘁,故不想用这点小事烦扰皇上,因此并未告知。” 他语气似乎跟之前变得不一样了,“今日之事,是我裘家理亏,之后不管要如何赔偿我们都绝无二话,幸而也没有闹出人命,乃是不幸中的万幸,不如就将此事了结于此,诸位不管提什么要求,只要裘某能做到,我都答应。”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裘家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十分兴盛,乃是先皇身边的肱股之臣,如今先皇虽仙逝,但裘家的荣光还在,只要不犯大错,宣城总会有裘家的一席之地。 他今日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要舍弃掉先皇赐予裘家的殊荣,往后的裘家,恐怕得缩着脖子在宣城步步为营才待的下去。 另几位大人明显犹豫了,皆因他们的孩子除了受了惊吓之外,并没有受伤。 然而王、白、恒三家却是毫不动容,白景怀站出来,朝着皇上行礼,脊背挺得笔直,“臣亦是对皇上忠心不二,无论何时,都相信皇上能给臣一个公道,皇上,臣年纪大了,膝下也就只这么几个孩子,臣的幼子如今还躺在营帐里生死不明,往后不知会落下什么病根,他何其无辜?” 恒家人也站了出来,“皇上,臣兄长驻守北疆已有三年,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以自己的父亲为傲,他每日勤学苦练,只想着有一日能同他父亲一般为玄朝效力,可如今,他却浑身是伤,臣都不知该如何与兄长交代啊!” 裘文仲脸色越发惨白,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 恒家把明威将军都搬了出来,显然是不打算大事化小。 皇上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朕自然不会让诸卿失望,宁宴,此事朕就交给你了,裘老也不必多忧,宁宴的本事朕是信得过的,若你女儿当真是无心之过,相信他也不会冤枉了去。” 裘文仲灰败着脸色谢恩,余光瞧见宁宴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口,他又瞧见了角落里的白卿卿,她能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是后来的宁宴带进来的。 裘文仲终于闭了闭眼,颓丧着带着裘灵珊离开。 白卿卿也跟着退出去,白景怀这会儿还气得不行,“那老匹夫一看就是在隐瞒什么,还就此了结?谁给他的脸?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竟还把什么鞠躬尽瘁世代忠良拿出来说,可见是心虚!” 第414章 证明 白景怀给白卿卿分析,“宁宴说裘文仲偷偷地派了人回宣城,定是要趁机将知晓事情的人送走,总不能在围场这里灭口,他则带着裘灵珊装模作样地来赔罪,如此便无人会在意其他地方,好在宁宴是个机警的,想来那些人也逃不了。” “宣城人都知道裘家溺爱女儿,不管什么都是有求必应,也因此她的亲事一直都没定下,说是要她自己同意才行,溺爱不要紧,要紧的是总得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吧?” 第245章 白景怀颇为骄傲,“像你和瑶瑶,怎么溺爱都不为过,你们是明事理的,再看看他女儿,这次如果查出来阿锐是被她故意害成这样,我可不会心软!” 他顿了一下,苦恼起来,“这事儿我还想好怎么跟你娘说呢,出发前我信誓旦旦跟她保证会照顾好你们几个,她若是知道了……” 白卿卿安抚道,“这也不是爹爹的错,也不是阿锐莽撞,若不是阿锐机敏,事情怕是还要严重,他做得很好,爹爹要多夸他才是。” “夸!等他醒了我往死里夸!还有恒家小子,是我们阿锐的恩人啊,有情有义,等这事儿了了,我一定登门致谢!” …… 剩下的事,白卿卿只能等消息,因着白锐伤着不能移动,他们就没跟着皇上回宫的队伍离开,恒家也是如此,不过皇上给了恩典,留下了一支队伍和太医数名,一应药材也是管够,又特意让宁宴留下。 据说队伍离开之前,王潇也扯着嗓子抱着自己的腿要留下来,说要跟好兄弟同生共死,被王家人好一顿教训,让他消停些,别影响人养伤。 白卿卿让白景怀跟着回宣城,一来他们都留在这儿,娘和大哥肯定会担心,二来则是要主持大局,别让人将这件事带偏了。 原本白卿卿打算让瑶瑶也跟着回去,这里住几日还成,常住定是没有家中舒坦,不过瑶瑶怎么都不同意,白卿卿也就只好由着她。 数日后,白锐已经清醒了,温江说他年纪小底子也好,所以恢复得会快一些,至少暂时没了危险。 醒过来的白锐虽然身子还不能动,但精神头十足,“阿姐,阿姐你看到我们打死的那头虎了没有!是不是特别厉害?我跟你说它眼睛那一刀就是我扎的,不过肩膀被它的爪子带了块肉下来,但好在是躲过去了,那虎呢?放哪儿了?” 白卿卿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有微微的发热,让人去给他拿药来,“我不知道,谁还有功夫在意那些。” “啊啊啊怎么能不在意,那可是虎啊,我这辈子可能就经历这么一次,那可是我英勇的证明呜呜呜。” 白锐跟白卿卿胡搅蛮缠,“就算皮子都坏了,我取一点留个纪念也是好的,有几个人一辈子能有斗虎的经历,阿姐,好阿姐你帮我去找找成不。” 白卿卿被他闹得不行,“先喝药,我让人帮你去看看。” 白锐这才消停,乖乖地喝药,喝完之后问起恒一周来,“他怎么样了?要是没有他,我可能这会儿已经被吃得认不出来了。” 第415章 不好看 白卿卿瞪他:“少说这种话!他比你早两日醒过来,不过也一样要卧床静养,爹爹说等回去了,他会亲自登门道谢,这次的事,你也得好好感谢人家。” “……我又没说不谢,我以前觉得这人怪没劲的,每回遇到他我做什么他都要说两句,还总穿得奇奇怪怪,身边也没什么朋友,我就觉得这人不值得相交,是我狭隘了,就冲他这次救了我,我以后肯定要回报他。” 白锐说得掷地有声,然而等恒一周可以下地过来看他的时候,他立刻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嫌弃起来,“你说说,你这穿的是什么?” 白卿卿礼貌地挪开视线,然而余光里那一抹亮竹青色,实在是忽略不掉。 恒一周被下人扶着,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眼里有些茫然,“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衣衫,都是宫中赏赐的料子做的,因他的父亲征战在外,宫中每逢节气都会送来大量的赏赐,恒家人就都用在他身上,挑的都是最贵重的给他做衣服。 白锐听他说完竟无言以对,“你是……真不挑,是不是只要不光着身子就行了?” “你们不是也讲究一个与众不同?每每得了旁人没有的东西都要大惊小怪地炫耀一番,我也没有炫耀的意思,不过是做了这个年纪都会做的事罢了。” “那我们嘚瑟的也都是好东西好不好?就算炫耀,也至少得拿得出手,你可曾有听人夸赞过你的衣衫?” 恒一周还认真地想了一下,居然点了下头,“曾经,有个女子使人来问,我衣服用的料子是什么。” 白锐:…… “等我们回宣城,我得教教你什么才叫好看,就算一时半会儿学不会,至少也得明白什么叫不好看。” 白卿卿听了一会儿,悄悄地出去让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自己说话。 外面的天儿越发冷了,昨晚上还下了一层薄雪,她贪看外面的景象,看了没一会儿就见到了宁宴的身影,忍不住笑起来。 “恒一周在里面?” “嗯,来看望阿锐的,我们是不是要回宣城了?” 宁宴点点头,站到上风的一侧,“太医说白锐也可以经得住两日的路程,围场这里总还是多有不便……且也不安全。” “那头虎……” 宁宴朝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压在嘴唇上,“那头虎,是未能及时发现,混入了围场中。” 白卿卿立刻乖乖地点头,不该自己多问的事,她其实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裘灵珊呢?” “她是躲不过去的,她身边的人分开审过,很容易问出来,她确实有些本事,第一日就发现了踪迹,但她谁也没说,反而赏宴过后来你们这里冷嘲热讽,知道他们第二日会往深处去,便带着准备好的诱饵将虎引过去,她带出去的箭根本没有少,哪里来临时用的猎物。” 第246章 “不过据她的侍从所言,裘灵珊此举是想吓唬一下白锐他们,她根本没想过她做的事情有多可怕。” 第416章 闹腾 白卿卿扯了扯嘴角,“我居然还挺信的,虽然只与她接触过两次,却也能看得出这人是个全无分寸随心所欲根本不顾后果的性子。” 她顿了一下,“但这不是借口,人总该为自己的所为承担后果,这才叫公平。” …… 围场这边两家已经开始陆续准备回宣城,此刻的宣城,却闹腾得很。 宁宴一早就将证词和人送了回去,前因后果也交代得明明白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因此这事儿在宣城也就定了论。 裘家女儿心思歹毒妄图以猛虎害人的传言,在宣城越传越离奇,里头都开始掺杂鬼怪神灵的因素。 裘家更是整日哭闹个没完,裘夫人觉得自己女儿还委屈了,“分明是他们先欺负灵珊在先,不是说还要抢灵珊的猎物吗?灵珊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吓吓他们,何至于这样咄咄逼人?” “你也舍得外面人那样说你女儿?我看他们就是小题大做,想趁机多要好处!他们怎么忍心的,把一个小姑娘都逼成什么样了?你赶紧把这事儿给了结了,他们要什么给就是了,裘家可是自先皇起就殊荣加身,怕他们做什么。” 裘文仲烦不胜烦,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我如何不想了结?这些日子我都在为此事奔波,可人证物证都有,那些家抓着不放,我能如何?” “那是你没有尽心!天底下有谁会不被利益打动?不接受只能说还不够令他们心动,老爷,你难道真要看着灵珊去死不成?她可是你亲女儿!你是她的亲爹!” 裘文仲在外面处处碰壁,在家里又被夫人时时刻刻相逼,有一瞬间他甚至都不想活了。 也因此,终于对从前种种后悔起来,为何之前他没有坚持教灵珊做人的道理,为什么只夫人护着他就放弃了,以至于今日铸成大错。 明威将军府和英国公府根本不让他登门,也放了话,此事他们只接受按玄朝的律法处置,他们一日不松口,裘文仲就真的一日没有办法。 而要按着玄朝律法,蓄意害人性命,伤而未死,主犯绞刑,从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哪怕他倾尽全力将裘灵珊摘成谋而未动,也需要杖一百徒三年。 裘夫人说除非她死了,她必不可能让灵珊受这个罪。 裘灵珊也哭哭啼啼地说她知道错了,她也只是一时冲动,她没想到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她也没想过要害死白锐等人。 可这样的说辞,人家根本不接受,裘文仲鬓旁都生出白发来。 他把自己关在裘家祠堂整整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好似与从前换了个人一样,疲惫之色几乎将他淹没。 “是我的错,没能教养好女儿,只是我不能一错再错。” 裘夫人瞬间猩红了眼睛,扑过去捶打他,“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女儿去死是不是?裘文仲你还是个人吗?” 他任由她发泄,脸上脖子上留下道道血痕,却没有要改变决定的意思。 第417章 选错了人 裘文仲狠了狠心:“她是我们的女儿,她也是裘家的子孙,裘家百年基业不能因为她断在我手里!” 他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你总说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再疼惜宠爱也不为过,她要天上的星星你都要我去摘下来,我如何不疼她?可她这一次做的太过了,竟然想着伤人性命!还是在冬狩的围场伤的是权贵之子的性命!你要我如何救她?” “我不管!我不会允许你给灵珊定罪,除非我死!裘文仲,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让我失望的,你答应过的!你要是敢让灵珊承受那些,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裘文仲嘴边只剩下苦涩和悔意,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 白卿卿回宣城的车队已经在路上了,为了不让白锐感受到颠簸,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白锐在车上躺着却不安分,摸着一块虎皮笑得嘴都合不上。 “嘿嘿嘿等我回去把这个送给阿娘,她肯定舍不得骂我,她儿子都能给她猎虎皮了!嘿嘿嘿……” 白瑶瑶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傻子一样。” “我这是高兴,这么大一块虎皮呢,恒一周不要才叫傻子,都便宜我了。” 白锐恨不得抱着虎皮在车厢里打滚,白卿卿见了让紫黛去将皮子收起来,“你老实些,若是碰着了伤口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阿娘瞧见要难过的。” 白锐只得恋恋不舍地盯着皮子被拿走,又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对了阿姐,你猜恒一周一开始想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他这人可好套话了,你都猜不到,他那样居然也是有心机的!” 白卿卿还真看不出来恒一周的心机在何处,“你可别乱说,别冤枉了人家,我瞧着他为人很端正,行事也颇有章法,比你们几个看着稳重多了。” “我才没有冤枉他,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他说跟我关系近一些兴许就能时常见到宁大人,他对宁大人可崇拜了,你都没瞧见他说这话的样子,特别好笑。” 白锐躺在那儿捂着嘴嘻嘻嘻地笑,“我就跟他说,那他可是选错了人,他该来讨好阿姐你才是,包准心想事成。” 第247章 白卿卿板着脸在他没有伤的腿上掐了一下,“叫你胡说。” “哎哟哎哟,姐你轻点儿……” 白卿卿不想搭理他,让瑶瑶看着他,自己去了另一辆马车。 周围安静下来,白卿卿看着窗外渐渐地发起呆,外面没什么景致可言,白卿卿就趴在车窗上,任由风吹着自己的脸。 没吹一会儿,宁宴骑在马上的身影出现,白卿卿瞧见了立刻抬头,抬得太快了撞到了窗框,撞上去才发现宁宴的手比她还快地伸过来垫着,并没有撞疼。 “发什么呆?可是无聊了?明日就能抵达宣城,再忍一忍。” 白卿卿两只手抓在窗框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宴看,宁宴见状皱了皱眉,“怎么?” “我在想,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第418章 发愁 这事儿白卿卿已经想了好一会儿了,可是没能想出个结果来,她愁眉苦脸地耷拉着眼睛,“我也想能为你做点事,不拘什么都好。” 然而她想了一圈儿,只觉得自己着实没用。 白卿卿被现实打击得没精打采,有些自暴自弃似的把自己的脑袋挂在窗户上,压的脸颊的肉都嘟噜了出来,“啊……我可真没用,我好难过嘤嘤嘤嘤。” 宁宴哭笑不得,忍住想戳她一下脸的冲动,“好端端的又闹什么,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 白卿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竟能看出了几分“哀怨”来,“我又没说你需要,是我想这么做而已。” 她偏了偏头换了个姿势,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也不是单纯想报答你,就是想能对你再好一点,可是我想来想去却不得章法,愁死我了。” 宁宴:“……” 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又好像有什么在他胸腔炸开,炸出无数细碎的星辰散落开来,身体起了一层悸动。 “你想……对我,再好一点?” 白卿卿听他重复一遍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往胳膊肘里埋了埋,声音嗡嗡的,“是不是不能用‘再’?确实奇怪了些。” ……是这个问题吗? 宁宴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儿,明明外面风冷得很,那只小耳朵却还是一点点变得通红,像是快能冒出白色的蒸气一般。 他嘴角缓缓咧开,这辈子,还从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明明白白地说想对他好,真真切切地为这件事发愁,愁得都迷糊了。 宁宴心口蜿蜒出春水,有股名为白卿卿的暖意,在不受控制地恣意横流。 他忽然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低语,“风大,把窗户关上,这种事慢慢想,我不着急。” 白卿卿一个激灵,迅速抬头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宁宴只瞧见她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盛着雾蒙蒙的水汽,双颊染着桃粉,一声不吭地听话地关上了窗户。 宁宴身子坐直,轻轻摸了摸下巴,寻思着这会儿自己找个借口进马车里是不是不太好? 唔,还是算了,小姑娘脸皮薄,别把人逗急了……可她方才,真是好看。 白卿卿靠在车厢里,手悄悄地抚上心口,手底下心跳的动静让她身子都发热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懊恼地扑通一下歪倒下去,脚轻轻蹬了蹬,她怎么这么没出息! …… 回到宣城,白家和恒家的车队自然地分开,不过在此之前恒一周却还来见了白锐,走的时候十分郑重地让他别忘了,一恢复好就让人去恒家说一声。 白卿卿见白锐应得脸色古怪,便问他,“你们可是约定了什么事?” 白锐嘴角抽抽,“他说等我好了,要一起去清寒寺拜拜……他也太老气横秋了吧,怎么还信这些呢?” 白卿卿闻言居然点了点头,“是得去拜拜,你也给我虔诚一些,这次定是菩萨观音庇佑你们才能平安无事,回头我跟娘和瑶瑶也去添些香火钱。” 第419章 到家 “阿姐……” 白锐哭唧唧,他的英勇无畏变成菩萨庇佑了,他好委屈的。 白卿卿没理他,温江说白锐受了那么多的伤,却都避开了要害实在很不可思议,可不就是老天保佑嘛。 要拜,一定要狠狠地拜。 英国公府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白锐被小心翼翼地挪下来,尽管他一次次强调自己没那么脆弱,“我马车都坐了……你们真不用这样。” 但乔氏根本不听他的,亲自指挥着下人把白锐当做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轻手轻脚地抬回房间,然后迅速关上门窗,生怕有一丝寒风钻进去。 白锐躺在床上,讨好地看着乔氏,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阿娘,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他才说完,就看到乔氏的眼眶倏地红了,后面的俏皮话全部憋在了喉咙里。 乔氏也不说话,只过来看了他的伤口,越看眼睛红得越厉害,眼泪止不住一颗颗落下。 白锐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事情从没少干,对着他老子他能撒泼耍横,但他从来不敢惹阿娘生气,见乔氏哭了,白锐跟身上长了刺一样,手足无措地在床上扭动。 “娘,你别哭,我真没事……阿姐,瑶瑶,你们快劝劝,快呀。” 他急得都要冒汗,白卿卿和瑶瑶默契地对他做了个爱莫能助的口型,白锐只得自己想法子,“阿娘,你别看着这些伤,那往后都是我吹牛的本钱,其实不疼的,而且这次连爹都夸我了,我做了好事呢。” 第248章 “对了对了,阿娘我把那皮子给你带回来了,你让人给你做一顶虎皮帽,天冷了正好可以戴,虎皮的呢,戴出去一准儿拉风。” “要有人问,你就说你儿子能耐了,亲手给你猎的,她们肯定羡慕你有个孝顺儿子,嘿嘿嘿我也能给你长脸了。” 乔氏被他一句一句说的情绪都散了,用力在他没心没肺的脸上狠掐了一把,“你还说!你都快把娘吓死了!那可是虎啊,你要是个差池……” “我福大命大,大夫说只要再养一养就又能生龙活虎,到时候我要是再犯错娘你可得拦着点儿别让爹揍我……” 白锐就跟乔氏瞎扯,又成功将人逗笑,白卿卿则和白瑶瑶回去了自己的院子,养精神去了。 路上总是休息得不安心,终于回到家中,白卿卿洗漱后狠狠睡了一觉,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早上。 身子的疲惫一扫而空,她起身喊了瑶瑶一块儿去乔氏那儿用饭。 乔氏早让人准备了许多她们爱吃的东西,用饭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吃,就只看着两个女儿,越看越心疼,“让你们也跟着受苦了,围场那里天寒地冻的,你们俩都瘦了……” 这可是自己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女儿,受一点儿委屈她都受不了。 “好在恶有恶报,做恶之人必将受到惩罚!” 白卿卿和白瑶瑶交换了一下眼神,白瑶瑶性子急,问道:“娘,裘家如何了?” 第420章 放弃 “他们还能如何!纵容逆女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难道还指望轻描淡写揭过?我白家头一个不答应!” 一提起裘家乔氏就一肚子的火,克制不住地从头顶往外冒。 “她母亲还好意思要来道歉,谁稀罕她的道歉?除非我儿受过的伤她女儿也受一遍,否则免谈!” 白卿卿默默在心里认为,自己的脾气,或许是随娘的。 裘家起先还不是裘夫人登的门,只让家里的管事带了厚礼过来,结果连门都没进成,后来,此事有了定论,裘家夫人才像是着急了,又亲自登门,然而结果仍然是一样。 乔氏管他谁来呢,谁来都一样。 裘家之后来了数次,每一次都表现得诚意满满,还带着裘灵珊前来,做足了姿态,只不过在乔氏的心里,她要的根本不是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律法做什么?再多的补偿也抵消不了她儿子遭受的一切! “裘家还妄图说服当日与阿锐在一块儿的人,让他们帮着劝说,或是替裘灵珊说情,不过王家那孩子瘸着一条腿放了话,说谁帮裘家谁就是叛徒,虽然孩子气了些,但确实管用,没有人答应裘家。” “裘家原本看着是想将事情一直往后拖,你们爹爹和岩儿正打算加一把火的时候,裘家老爷却突然放弃了,要让裘灵珊接受她应当接受的惩罚。” 白卿卿微微诧异,“可有原因?” 乔氏冷笑一声,“有什么原因,他总不会为了保裘灵珊一人,将裘家基业都给搭进去,他女儿脑子不好,被娇纵得又狠又蠢,想一出是一出,差点害死了阿锐和明威将军的儿子,光是恒家的人,他们都得罪不起,他要是真倾尽所有我还高看他一眼,自己养出来的女儿自己受着。” 但裘文仲没有一条路走到黑,为了保存裘家,他只能放弃裘灵珊。 裘灵珊最后被判杖一百徒三年。 裘家跟翻了天一样,裘夫人生生昏死过去,醒来后对裘文仲好像仇人一样,恨不得啖其血肉。 “天底下,当真有你这样心狠的父亲,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既如此,你不如也杀了我好了,我与灵珊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裘文仲心力交瘁,实在没力气再与她争辩,只得减少与她见面的时间,将心思用在维护裘家脸面的事上。 这件事对裘家影响太大,还有人趁机将先前给裘灵珊压下的事情也翻出来,一件件一桩桩都在指责裘文仲教养无方,姑息养奸。 然而裘文仲没有再包庇裘灵珊的意思之后,却居然风评有些恢复,说他虽然娇宠女儿,却能大义灭亲,也算是知错能改云云。 裘文仲只能这么做,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能做的,只有在裘灵珊受刑的时候,想办法请行刑的人手下留情,但饶是如此,杖刑完之后,人也是半死不活了。 曾经捧在掌心的女儿奄奄一息,裘文仲根本不敢多看,又托人打点了徒刑,只待那几家人消了气,不再追究,再想办法将裘灵珊赎回来。 第421章 不尽然 裘灵珊的下场,在宣城很是掀起一阵风浪,众人震惊她做法的同时,也惊讶这几家的执着,也有事不关己的人同情裘灵珊,说好歹是个女子,有必要如此赶尽杀绝? 只是说风凉话的人第二日便被套了麻袋狠打一顿,伤得不轻之后旁人也如此说他,不过是被打一顿,你如此大度定然也是不会追究的吧。 既然裘灵珊得了应有的下场,白卿卿也就不关心他们家了,然而瑶瑶却时不时能带回裘家的消息。 “听说裘夫人又在闹了,当着好些人的面哭诉,王家有人在场,跟她吵了起来,裘夫人差点动了手。” “动了吗?” “那没有,王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再说她又不占理,王家的夫人可有趣了,也不跟她说什么,就阴阳怪气地说她这么不讲道理,怪不得会养出那样的女儿……险些没把人气厥过去。” 第249章 等再过些日子,瑶瑶说,裘夫人要离开宣城回老家祖宅了。 “据说是日日在家里跟裘大人闹腾,逼着他将裘灵珊赎回来,他肯我们也是不肯的,这才几日?裘夫人就以死相逼,说是被救回来两次,现在又闹着人不接回来她就不回宣城。” 白卿卿觉得王家夫人的眼光看得挺准,裘夫人这样,也难怪裘灵珊是那样的性子。 再回来,偶尔听人再提起裘家,早已没有了从前的傲人权势,裘灵珊有没有赎回来白卿卿没有关注,只是裘夫人好像再没回到宣城。 有时也能在一些场合见到裘家的女眷,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子,身边带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长得与裘灵珊有几分相似,却性情内敛胆小。 白瑶瑶说那是裘家的庶女,和她的姨娘一直养在别院,裘夫人离开后家里总要有个人操持,便将人接了回来。 “都说裘大人与夫人情深意切……也不尽然呢。” …… 白锐还在养伤,虽说他底子好恢复得快,也架不住伤口太多,需要慢慢养着。 王潇等人来府里看望他,没看几眼注意力都被挂在架子上的虎皮吸引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当日的事来。 白锐说得可带劲了,唾沫横飞,将当日的险状描述得惊心动魄,听得那些人都呆住。 等人走后,白锐想想觉得不对,那日又不是他一人在场,万一以后他们再去问恒一周,那个呆子肯定只能说得干瘪瘪索然无味。 于是他让人准备了纸笔,将自己方才吹的天花乱坠的过程又写了一遍,然后叮嘱恒一周让他背诵熟练,写完后,白锐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话,说如果他照做的话自己就想办法让他见宁宴。 恒一周收到了白锐的信,看着厚厚一叠面露疑惑,他都写了什么给自己? 等拆了信读完,恒一周长久无言,就还,写得挺精彩? 他忍不住提笔回信,问白锐要不要试试写书送去书坊去卖,没准儿还能很受欢迎。 只是回信送出去之后恒一周就后悔了,让白锐去与书商做生意,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侮辱他?白锐在读书,文人都是不喜将学问与财帛联系在一起,自己有些莽撞了。 第422章 我送 谁知道白锐收到恒一周的回信后,却居然难得认真地思索起来,然后觉得有门儿! 他在念书这件事上并没有大哥那样的天赋,以前是各种找机会偷懒,如今确实也勤快起来,可那些书他认真地看了,却也没看进去多少。 但白锐在闲书方面却有心得的很。 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对各种杂七杂八的书兴趣正浓的时候,只不过世间闲书良莠不齐,书本身又很贵,因此想找到有趣的闲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偏偏白锐就总能准确地判断出哪些书有意思,翻一翻他就能判断个大概,故而书院许多同窗都来找过他,白锐对此还自鸣得意过一阵子,都是天赋来的。 如今恒一周的信好像给他指出了另一条路,他很清楚以自己的学识,往后在仕途上怕也没什么出路,最可能在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上耗上许多年,他觉得没有意思。 白锐之前就很认真地想过,想要撑起家门,有两样是必不可缺的,权和钱。 大哥在平亲王的事情之后有了很明显的变化,褪去了温吞的性子变得锐利又清醒,以大哥的沉稳和远虑,坐上高位是迟早的事。 但光有权势也不成,他不能让大哥还要去操心钱的事,一旦身居高位,受到的诱惑就会变得截然不同,轻易就能令人身不由己。 所以他就得来解决钱的问题。 玄朝读书人不少,却也不多,实在是要供出一个念书的很不容易,尤其是书坊的书,不是寻常人家能承担得起的,但对于家境宽裕的人家却算不得什么。 白锐时常也会去书坊,每回书坊得了新书,都会引起不少人争抢,若那书再写得好些,让人感兴趣一些…… 白锐顿时看到了自己面前出现一条路,“没准还真能行,连恒一周都觉得我写得不错,可见我是有些天赋在的吧?” 左右在家养伤白锐一时也出不了门,他就想趁着机会把自己关在屋子开始他的创作。 白卿卿则在帮着乔氏忙活白岩的婚事。 一晃眼,就要到定下的日子了,白家的第一个儿子娶媳妇,乔氏无比上心,事事都想要做到最好。 家中上下张灯结彩,各种喜糖爆竹都备得足足的,又广发喜帖邀请亲朋好友来观礼。 乔氏还特意给了白卿卿一张喜帖,“你去问问宁大人可有空来,若没有也无妨,差事要紧。” 白卿卿怔怔地看着手里红彤彤的帖子,“我去送吗?” 乔氏看她一眼,“你若不想送也成,我让你爹……” “我送。” 白卿卿赶紧将帖子收好,朝着乔氏甜甜地笑,“我能做的事就不劳烦爹爹了,阿娘放心,我一定送到。” 目送女儿轻快离开的背影,乔氏缓缓叹出一口气。 自己的女儿她怎么会不了解,卿卿怕是对宁宴已经喜欢上了,虽然她和她爹隐隐有些担忧,但宁宴的为人他们还是信得过的,往后,且看他们的缘分吧。 …… 第423章 真来了? 白卿卿得了帖子之后才犯了难,她与宁宴之间,好像一般都是他来找自己,若是想要找他该去哪儿找呢? 第250章 白卿卿只想得到燕来楼,想了想还是去了那里,宁宴意料之中的不在。 绮月见她微微失落的样子,轻笑起来,“可是找大人有事?我可以帮你转达。” 白卿卿知道她可以把帖子留下,绮月一定会帮她转交,只是……也不知为何,她没有将帖子拿出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下次再来,总会碰上的。” 她是这么想的,然而接连几日她都来了燕来楼,却一次都没见到过宁宴。 锦衣卫衙门那边她也问了,说宁宴有几日没出现,也不知他何时会回来,白卿卿的手指在帖子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终于还是摆脱了绮月,请她将喜帖转交。 “若他有空的话就来喝杯喜酒,没有就算了。” 白卿卿笑着与绮月道别,绮月却从她的笑容里瞧见了几分失落,再看手里的喜帖,她轻轻叹了口气,卿卿其实是想亲手交给大人的吧? 就是十分不巧,大人出城办差去了还没回来,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她兄长成亲。 送出去帖子后,白卿卿心里虽然惦记着,却也因为有些忙而没有功夫去想,转眼间,还有三日便要到白岩娶妻的吉日,到了紧要关头,她反而空闲了下来。 乔氏怜惜地摸了摸白卿卿的脸颊,“累坏了吧?娘也是没经验,第一次娶儿媳妇,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的事,还好有你帮着,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迎娶了,你这几日赶紧好好歇一歇。” 白卿卿应下,回去院子里瘫着,手里抱着紫黛塞过来的暖炉,晕晕乎乎一动都不想动。 再几日,她就要喊莫可欣大嫂了,想想还怪有意思的,不过都说嫂子和小姑子的关系很微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她还没亲自参与娶妻呢,上辈子自己嫁人的时候大哥还没定亲。 也不知,宁宴回来了没有…… 白卿卿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着,想着想着生出了困意,迷迷糊糊间听到紫黛说宁宴来找她的时候,她只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姑娘,宁大人已经在门上等着了。” 白卿卿呆了一会儿,忽然坐直了身子,“宁宴?他真来了?” “……这还能有假的?” 紫黛看着自家姑娘立刻站起身就想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来,“我头发是不是乱了?刚刚好像睡着了,你帮我整一整。” “我脸上有没有睡出印子来?他怎么这个时候来。” 紫黛细心地给她整理好头发,又仔细地看过,“姑娘莫担心,你好看着呢。” 白卿卿这才心满意足地快步去了前面。 宁宴上门得突然,他只说是来找白卿卿的,乔氏让人去传话,也没有多干预什么,主要宁宴的身份,他们也不好多问。 白卿卿到的时候,宁宴正在喝第二杯茶,抬头看到她微红的脸和已经刻意舒缓的气息,浅浅地勾起嘴角。 第424章 想的 “急什么,怕我跑了不成?” 白卿卿居然没否认,又缓了会儿气,“我是怕你事忙,不想耽搁……也怕你等不及先走了。” 宁宴刚回宣城,才将手里的事交代出去,绮月便找到他,喜帖他也收到了,不过他的注意力却在绮月说的话上。 她说白卿卿来找了他许多次,比起送喜帖,更像是想见他,她还说白卿卿没能见到他有些失落,虽然没表现出来,不过她看得出。 因此宁宴下一步便是直接来白家见她,哪怕帖子已经收到了。 没见到宁宴之前,白卿卿觉得她好像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可真正见到了,忽然间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才开口,“真的不忙吗?我其实,也没什么事,你总算得了空闲应当好好休息才行,不然你先回……” “不想见到我?” 白卿卿咬住嘴唇,眸子轻轻垂下来,好半天吐出两个字:“想的。” 宁宴的笑容于是控制不住浮出,“让你丫头跟你家里人带个话,我晚些时候把你送回来。” “嗯?” 白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宁宴拉住了手,牵着将她带出了门,她只来得及让紫黛放心,就稀里糊涂地出了门。 紫黛瞠目结舌,不知道该不该追,犹豫间姑娘和宁大人都已经不见了。 她只得匆匆去告知乔氏,乔氏知道后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了,应当不会有事,让人在门上候着,卿卿回来告诉我一声。” …… 白卿卿并不知晓宁宴要带她去何处,她坐在马车里,好奇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 宁宴不想现在告诉她,轻轻闭了闭眼睛,连轴转才将差事搞定,到这会儿他已有两日一夜没合眼,虽然并不是撑不住,但眼睛还是会控制不住发涩。 白卿卿注意到了,“果然,你还是应当好好休息。” “不碍事,我……” 宁宴闭着眼睛话没说完,忽然身子一震,白卿卿已经挪到了他身后,手指按在他的额角,她微凉的指尖慢慢按揉,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宁宴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 还有她身上的香气,让他忍不住想深呼吸,眼皮一点点沉下去。 怕是累坏了吧,白卿卿盯着放松了力道几乎要靠着她的宁宴看,离得近了才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众人对他忌惮不已,可他也不过是与自己兄长一般年纪而已。 第251章 但他又与同龄人截然不同,一路走过来,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可怕的事,白卿卿心口一阵阵刺痛,手底下的力道又放得更轻了些。 至少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能让他好好歇一歇…… 马车走了挺远,白卿卿虽不知宁宴要带她去哪,但心里是不怕的,甚至觉得路程可以再长一些,能让他再休息久一些。 不过当马车停下后,宁宴的眼睛就睁开了,因为离得近,白卿卿能清楚地看到里面遍布的红血丝,有些吓人,更多的是心疼。 “你不该来找我,我要回去了,你赶紧好好休息,不然身子会坏掉的。” 第425章 敞开 白卿卿后悔了,打开车门就想吩咐车夫送她回去,然而宁宴先她一步下了车,朝她伸出手,“下来,来都来了,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过后再休息也是一样。” 白卿卿不信他,宁宴无奈地笑起来,“不骗你,下来吧。” 来都来了是一句很有意思的话,白卿卿握住宁宴的手下了车,然后四处看了看,“这是哪里?” “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 白卿卿惊讶地睁大眼睛,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确实是个宅子,但太普通太普通,普通到在这条街上完全不起眼。 “你还有宅子?虽然应当是有的才是。” 但白卿卿完全想象不到他会在这个地方有个宅子。 “先进去。” 宁宴领着她入内,进了门之后,里面却很是像模像样,但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全然与宁宴的气质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地方没多少人知道,算算也就凌裴舒温江他们几个,他们若有要事找我找不到,就会来此处给我留信,这里对于我来说,算一个可以放下警惕的地方。” 白卿卿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宁宴的背影,心口忽然满满的,“所以你带我来这儿……” “往后若是再有事找我,可以来这里,我的人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宁宴朝她招招手,“别愣着,进去转转?” 白卿卿走不动,她有理由相信这里对宁宴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所以只有他信任的几个人才知晓,可现在他把自己带来了这里。 她有些惶恐,“绮月姐姐应当跟你说了才是,我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你……” “但你想见我,是不是?” 是。 白卿卿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她也很坦诚,她一次次去燕来楼,比起送帖子,更想试试能不能见到宁宴,她看到宁宴唇边浅浅的笑意,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似是个一眼能看穿的幼童。 但她的目光并没有退缩,反而迎着宁宴的眼睛点了一下头,“所以我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只是想见你,也能来这里吗?” 她充满了勇敢的目光像是能直直地看到宁宴心底,让宁宴众所周知的“冷硬心肠”都隐隐发颤。 “无论什么时候,这里都对你敞开大门。” 白卿卿脸上绽放出的一抹明艳笑容,比冬日里的骄阳还要灿烂明媚,弯弯的眼睛月牙儿似的,里面的喜悦宛如蜂蜜一样要流出来似的。 这处宅子乍一看很不显眼,细细地看过之后才觉得……果然一点儿不显眼。 宁宴说:“只要它安全,我并不在意是什么模样的,可以住就行。” “话是这样没错……” 白卿卿看了一眼脱落了好几片瓦的耳房,“可是都破了。” “那儿没人住也没放东西,不要紧。” 白卿卿:…… 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了管事,这会儿管事远远地缀着,远远的,白卿卿都瞧见了管事脸上的无语。 “对了,我记得旁边有个种着梅花的小园子,虽然种得不多,但这个时节,应当是能看到花的。” 第426章 说定 宁宴难得从记忆里挖出一点有印象的来,兴致勃勃地要带白卿卿去赏花,管事在他们身后欲言又止,到底也没说话,默默地跟着去了。 进了园子,白卿卿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这就是……梅花?” 宁宴语气迟疑起来,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记错了?这几棵奇形怪状的枯木是什么? 管事适时上前:“大人,您忘了,之前有向您提起梅园的梅花树遭了虫害,问要不要请个懂行的花匠来治一治……” 宁宴立刻有了印象,他记得他很干脆地否决了,费那功夫作甚,几棵梅花树而已,死了就死了,梅花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是风雅之人,放着就行。 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还企图带人来赏花。 宁宴“啊”了一声,转身一脸波澜不惊地看着白卿卿,“其实梅花也就那样,白白的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这样吧,下回我带你去看更好看的花。” 白卿卿略一思索便能猜出个大概,只觉得好笑,“那你要带我去赏什么花?何时去?下回又是哪回?” 宁宴目光转向管事,管事心累地露出“和善”的笑,“都说清寒寺后山的桃花乃是宣城名景,待过完了年开春就能赏了,每年去那里赏桃花的人络绎不绝,并且据说那里还有个心照不宣的说法。” 白卿卿都好奇了起来,“是什么?” 管事浅笑着回答:“桃花寓意情缘,清寒寺后山种着漫山遍野的桃花树,盛放时如漫天红云,人间仙境,若是有情人相伴赏花,折了花枝作交换,便能终成眷属生死相依。” 第252章 白卿卿惊愕地微微张着嘴,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那、那宁宴…… 她偷偷用余光去看宁宴的表情,好像也看不出什么,白卿卿于是想化解这个局面,“传言也做不得真,再说宣城也不止那儿一处有花可以赏……” “那就开了春,我们去清寒寺赏桃花。” 宁宴的声音让白卿卿一下子飞红了脸,他可听明白管事说的意思了? 管事默默地往后退开,宁宴见白卿卿低着头,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不愿意吗?若你想换别的花也是可以,不过你不想见一见漫天的桃花是何等美景?” 白卿卿捏了捏拳头抬起头来,“我想见,那我们就说好了。” 宁宴那一瞬间,仿佛已经提前在她布满粉霞的脸上,看到了绝世美景,头一次,他心底生出急切的情绪,想那一日能早些来,再早些…… …… 宁宴将白卿卿安全送回了家,又再三答应她一定好好休息,白卿卿才走进家门。 乔氏已经知道她回来的消息,过来见了她神色如常便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往后至少带个丫头在身边伺候。 “我知道了,今日是我疏忽了,以后一定注意。” 白卿卿抱着乔氏的手臂笑嘻嘻地晃,乔氏察觉到她心情极好,忍不住问,“宁宴带你去哪儿了这么高兴?” “嘿嘿嘿……” 第427章 娶妻 乔氏在白卿卿笑的娇憨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再笑就成傻子了,你呀,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乔氏又反手抱住她,“爹和娘都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你若真认定了宁宴,爹娘也不拦你,只要他对你好就够了,但若是你往后后悔了,或是与他起了争执,你也不要怕,爹娘总是站在你身后的,咱们家会变得更强大,足够让你靠着。” 她的女儿性子善良,懂事又孝顺,乔氏真怕她往后受委屈还顾忌这顾忌那不肯告诉他们,“锦衣卫指挥使,我们家也不是够不上的,你万不要有多余的顾虑。” 白卿卿闻言,笑容里掺杂了一丝莫名的酸楚,爱娇地往乔氏的怀里钻了钻,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娘,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知道爹娘有多疼她,只有她好好的,他们才会安心,她记着呢。 乔氏心里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再”,这孩子别是真乐傻了吧…… …… 白岩娶妻那日,白家几个孩子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白锐的伤也好了一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一早便换了一身精神的新衣服想要去跟着接大嫂,被乔氏给摁住了。 “别胡闹,要是碰到了伤口今日可没人顾得了你,你不是那什么,写文章呢吗?没事做就回去继续写,等你大哥把他媳妇接回来你就能瞧见了。” 白锐只得气鼓鼓的作罢,但还是不甘心想能派上点用场,于是白卿卿让人给他搬个凳子,上面垫了厚厚的软垫让他就坐那,来了客人就笑,跟招财童子似的。 别说,效果还挺好,白锐和恒一周勇猛斗虎的事已经传开了,认识他的人都跑过去围着他转,还有相熟的直接想上手看看他英勇的勋章,一时间也热闹不已。 白卿卿和白瑶瑶就跟着乔氏招待女客,她们今儿都穿了新作的衣衫,首饰也都簇新,精心打扮过的两人如同两朵娇花,一个温婉一个明丽,得了不知多少称赞。 先前有想相看白卿卿的人家,在得知宁宴与她的关系后退缩了,这会儿见了她,那念头又忍不住生出来,万一当真只是传言呢? 反正也没有听说宁大人有要与白家结亲的举动,也未必就是真的,白家嫡长女模样这样标致,瞧着又性情柔顺,举止得体,实实在在是个省心又体面的人选。 于是就有人趁机跟乔氏打探起来,乔氏只一律说不着急,态度含含糊糊,也不说死,只说往后再看。 更有甚者,还来打探白瑶瑶的亲事,乔氏心里无语,面上仍然是笑着,“瑶瑶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呢。” 英国公府今日热闹非凡,宣城但凡有头有脸的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谁都看得出,白家往后前途无量,白岩年轻果敢,已经是入了皇上的眼,往后怕是还有更大的造化。 门口一阵阵地通传着来观礼的贵客,迎进门的客人们也互相寒暄攀谈,气氛温馨又热闹。 “宁大人到。” 第428章 经验 门口通传的声音其实并不大,若不仔细听几乎要被喧闹的声音盖过,但这一声之后,宾客满堂的待客厅忽然安静了一瞬。 白景怀笑容满面地去迎客,今日宁宴和宁昭都穿了常服,脸上是客客气气的笑容,与白景怀见过礼后送上了他们的贺礼。 “哈哈哈哈宁大人,小宁大人,欢迎欢迎,大人事务繁忙还拨冗前来,实在是太客气了。” 宁昭性子欢腾,一连串的吉祥话都不带重复的,宁宴虽然说话不多,但周身的气势很和善,脸上挂着的笑容不是他惯常挂着的冷笑,虽然不太熟练,但看得出他的态度。 “伯父客气了,您忙,我们自便就好。” 白景怀是主人,要招呼的人可不少,闻言也就不跟他们客气,又转去了招待新到的客人。 宁宴和宁昭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待着,但他们在哪儿,好些人的目光就跟着到哪儿,不显眼也变得显眼起来。 第253章 有人窃窃私语,“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猜宁大人会不会也来,果不其然。” “白家是真的要腾起了。” “不是说宁大人从来不参与这些迎来送往的事儿?难道他要与白家结亲的传言是真的?” “这可说不好,但若要说这一位或许会娶谁家的女儿,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白家,只是前两年皇上还玩笑似的说要把祥和郡主许配给宁大人来着。” “说到这位郡主,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悄悄说小话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将这个话题结束。 英国公府迎亲的队伍在吉时之前将新娘子给接了回来,又在吉时拜了堂,新娘子被送去新房,揭过盖头后白岩则要回去招呼亲朋好友。 白卿卿和白瑶瑶留在新房看新娘子,莫可欣瞧见她们,擦了胭脂的脸越发红了,一贯的爽利也好像转了性一样,羞涩地低着头不说话。 等来围观的人都散了,白卿卿给莫可欣的丫头送了个食盒过来,“我哥让准备的,说你这一整日怕是都顾不得吃东西,担心你饿着。” 那食盒揭开,里面一小碟一小碟全是莫可欣爱吃的,她瞧着忍不住脸更红了。 白卿卿一边笑一边邀功,“他还特意来问了我你爱吃什么,你看看我可有记错?错了也算在他身上,你跟他算账就是。” “卿卿……” 莫可欣脸红的都要滴血,白卿卿才不逗她,“赶紧吃吧,都说成亲是女子最漂亮最重要的日子,但也是最折腾的。” “怎么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她可不就是经历过嘛,那会儿,可没人给她准备这些。 白卿卿怕她孤单,陪着她待了许久,莫可欣紧张的心情渐渐地放下,好像成亲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 前边儿,白岩被宾客簇拥着,他身穿喜服,衬得人越发气宇轩昂,一位一位地谢过前来观礼的客人。 谢到宁宴的时候他微微怔了一下,也是没想到宁宴真的会来,这好像,还是宁宴头一回出现在这种场合。 第429章 累人 “恭喜。” 宁宴的道贺言简意赅,白岩谢过之后,宁宴便表示他还有些事情,可能要先行一步。 “宁大人随意,你能来道贺我已是十分感谢,对大人的谢意,也不是一两句能说得完的。” 白岩深深地看着宁宴,然后亲自送他离开。 也许要等上好些时候,但他一定会想办法将欠下的人情偿还,这是他身为白家长子的责任。 …… 成亲是一件喜事,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 等将宾客全部送走,白家的喧闹才逐渐归于平静,乔氏和白景怀就跟散了架似的,只是嘴边的笑容久久不落,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白卿卿心疼阿娘,说她跟着温大哥又学了一些按摩的手法,赖在乔氏这里给她揉肩。 看着乔氏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的模样,白景怀眼红得不行,“卿卿啊,爹爹今儿也累着了……” “那我可捏不动,爹爹等阿锐伤好了,让他给你捏呗。” “那臭小子,不气我就够好了,还能指望他?” 白景怀收回可怜巴巴的目光,“今儿岩儿娶亲,他搞的跟茶楼的说书人一样,带着一帮人可了劲儿地吹嘘自己打虎的经历,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好家伙,在他口中,他就差能飞天遁地了。” 大儿子成家又立业,白景怀的注意力立马更加专注于不成器的小儿子,忍不住跟乔氏抱怨道,“他还说要做个写书人,也不瞧瞧他往日念书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他能写个啥呀?这么自不量力的性子也不知是传了谁的。” 乔氏轻轻睁开眼睛,还没看过去,白景怀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腿上,“可见是传了我,这糟心孩子。” 白卿卿:“……” 乔氏不肯让白卿卿按太久,怕她累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她拉到身边,“卿卿觉得阿锐这事儿如何?” “阿锐既然想试那就让他试,我瞧着他这回挺认真的,这么些日子都没放弃,也不闹着要出门,倒是比从前更专注了些。” 白卿卿想了想,“便是不成,也权当做磨性子和练字,总是没有坏处的。” 乔氏用眼睛去斜白景怀,“听听,阿锐想认真做点事,还没失败呢你这个当老子的就不看好,你让孩子往后还如何能有干劲?” 白景怀撇撇嘴不敢答话,白卿卿捂着嘴笑了笑,给他们请了安之后回去了自己的院子,明儿一早要见新嫂嫂呢,她可不能起迟了。 …… 第二日一早白卿卿就起了身,梳妆打扮好之后去了母亲那里,白岩带着莫可欣也正好来请安。 给爹娘请安之后,姑嫂见礼,莫可欣给白卿卿和瑶瑶都准备了丰厚的见面礼,白卿卿一捏就知道,朝着莫可欣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莫可欣心头的紧张都被她给眨掉了,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 白锐今儿也起了个大早,接过莫可欣的见面礼,嘴甜地喊了大嫂,拍着胸脯说往后若是有事尽管开口找他帮忙,然后一跛一跛地走到旁边坐下,看着十分可笑。 第430章 和睦 请过安之后一家人在一块儿坐下来吃饭,莫可欣是新媳妇,按着规矩要伺候公婆用饭,谁知乔氏连说不必如此,见实在劝不住,忙给卿卿使眼色。 第254章 白卿卿于是硬拉着莫可欣坐下,“嫂嫂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们白家的规矩就是,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的,日子才会越过越舒坦,往后你就知道,不是跟你客气,若当真让你饿着肚子伺候,阿娘也会食不下咽,反倒是不美了。” 莫可欣心里却记着她母亲谆谆嘱咐她的话,被白卿卿阻止之后心里仍旧不安,可见着白家人坐一块儿吃饭的气氛,又着实随意自在。 白家关起门自家吃饭的时候,并不讲究食不言,反而挺热闹,白瑶瑶尤其活跃,朝着白岩挤眉弄眼,“大哥,嫂嫂都送了咱们见面礼,大哥就没什么表示?” 白岩抬头看她一眼,“想要什么?” “嘿嘿嘿……” “你打住,想好了再说,你若像上回那样……我只当你是不打算收礼。” 白锐立刻好奇地追问,“上回哪样?说出来让我也参详参详。” 白瑶瑶就瞪他,瞪完又讨好地冲白岩直乐,“我就是听说大哥手底下是不是添了个叫安宴的下属?他的书画小有些名气,但我一直也没见识过,大哥能不能……” “不能。” 白岩想也不想地拒绝,“一会儿我把我新得的一支宣笔让人给你送过去,没事多练练字,可静心。” 白瑶瑶脸皱得苦巴巴的,扁着嘴不说话了,白锐幸灾乐祸地笑,“不挺好?宣笔呢,挺贵的呢,大哥得来的宣笔肯定还不是普通的贵,一定能对你的字有所助益。” 白瑶瑶一咬牙,“大哥,你上回让他抄的《礼记》可检查过了?都这么久了,肯定早抄完了吧。” 白锐就是一个猛低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白岩已经看了过来,“是很久了,等下送来我书房。” “大、大哥,你看你这,新婚燕尔的,还要检查抄书,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白锐鹌鹑一样地只露出小半张脸,故作可爱地眨了眨眼睛,白岩面不改色,“不碍事,你莫不是忘记了?若是那样的话……” “嫂嫂,你想不想知道我大哥以前的糗事?我知道不少呢!” 莫可欣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下意识求救地看向白卿卿,你们家吃饭都这么和睦的吗? 白卿卿憋着笑,朝她丢了个安慰的目光,开口道:“不若等过几日再检查吧,阿锐一定能交得出来的,大哥这两日多陪陪嫂嫂,我会督促他的。” 白岩这才作罢,白锐算是暂时捡回一条小命,他真怕大哥说若是忘了就再加一遍,他会当场哭的。 只是怕是接下来几日他都得拼命抄书了。 …… 家里头多了个大嫂,白卿卿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仍旧每日做自己的事,只是多了个说话的伴儿,似乎更开心了。 第431章 天赋 不过白家人都知趣地不多打扰刚成亲的小两口,多给他们留时间培养感情,于是白锐在奋力抄完书之后,带着自己的大作来找白卿卿。 “阿姐你帮我看看,我可能走这条路。” 白锐知道白卿卿喜欢看书,且看得很杂,她这里除了满柜子的香料宝贵外,也就剩下书房里的那一架子的书值钱了。 白卿卿对于白锐突发奇想的念头并不觉得胡闹,认真地收下后,说看完了告诉他。 她郑重的态度让白锐心里都变得有些忐忑起来,生怕写的不够好,对不住阿姐的期待。 白卿卿果然很认真地看起来,看着看着居然沉了进去,白锐写了个故事,虽说有些地方稍显生嫩,可竟是精彩的,让人忍不住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那厚厚一沓子书稿,白卿卿愣是花了一整日看完,然后在椅子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他说自己有天赋,原来不是夸大其词……” 确实是有的呢! 白卿卿觉得神奇,再看向那叠书稿,都有些不相信出自白锐之手,她弟弟,好厉害! 白卿卿拿了书稿就去了白锐的院子,白锐正没个正形地躺在椅子上翘着个腿剥桔子吃,知道白卿卿来了迅速坐端正,目光里闪烁着期待和忐忑。 “我看完了。” 白卿卿将书稿放在桌上,白锐盯着,吞了吞喉咙,“阿姐,你觉得如何?没关系的,你只管说,我受得住。” 他表现得十分洒脱,然而垂下来的脚不停地抖动,泄露出了心底的紧张。 “我觉得……” “你等等!” 白锐立刻打断,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然后原地转了两圈才又坐下,“好了,你说吧。” 白卿卿:…… “你给我看的时候那股子自信去哪儿了?不是天赋异禀来的吗?” “……姐……” “写的很好,我觉得能成,阿锐,你果真是有天赋的,特别精彩。” 白锐脸上顿时有光放了出来,“真、真的吗?阿姐,你真的这么觉得?你……不会是因为我是你弟弟,你怕伤到我的自尊才这么说的吧?” “你想多了,我是真的觉得你写得好,若是我,我是愿意花银子买的。” 白锐:“!!” 他突然猛地跳了一下,屋里伺候的下人吓了一跳,慌忙要来拦住,“少爷你的伤!” 白锐却浑然不觉,整张脸不知为何变得通红,手也紧紧地捏成拳头,难得,他能这样顺利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255章 白锐猛地拉住侍从,“你去送个帖子,我明日要去明威将军府一趟。” 侍从应下出去,白卿卿不解道,“你要去找恒一周?” 白锐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让他也看一下,毕竟这件事是因为他的提议我才决定要做的,阿姐,那我是不是真能朝这个方向试一试?爹爹和大哥他们会不会反对?” “爹爹那里不打紧,有阿娘在,不过大哥那儿,我觉得你还是要去问问他的意见,大哥的建议通常都是很有用的。” 白卿卿说完又补了一句:“带上你抄好的书。” 第432章 我信你 白锐果然去找了白岩,还很有心思的挑了个大哥看着心情好的时候去,亲自捧了一摞书稿小尾巴似的跟着进了白岩的书房。 他在里面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兴奋期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失落和沉思。 如今白家,上上下下若是有事想商议,除了白岩,都会去找白卿卿,她就好像是白家一根不明显的支柱,却切实稳重,特别令人觉得可靠。 白锐自个儿关在屋子里整整思考了一日,想想还是去了白卿卿那里。 白卿卿一见他便知他有事,吩咐紫黛去煮点甜茶,再把刚买的蜜饯都拿来,阿锐喜欢吃甜的东西。 “昨个儿还见你神采奕奕,怎么今日就跟被霜打了似的?已经去问过大哥了?” 白锐半倚在白卿卿特意让人给他准备的软椅上,脑袋耷拉着,像棵小草般嘟囔:“见过了,就是见过了才知道,我做事确实是有些想当然,只以为凡事都容易得很。” 他还真把自己当个天才了,去见白岩之前,仿佛都能看到他写的书大卖,赚得盆满钵满,为白家带来丰厚的进项的场景。 “大哥没有看我写的书稿,只是问了我可知道宣城有多少书商,多少书坊,问我真想将写的东西刻印成书,可打算好了是找书商合作还是自行找坊刻,问我可知刻书的行情,准备要投进去多少银钱,要卖出多少册才能将本钱赚回……他问了许多,我却连他问的似乎都没记全……” 白锐之前哪里想过这些,满以为自己写出来了,阿姐看了都觉得好,那就肯定能成,扬名立万指日可待了! 白卿卿见他消沉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说好今日要去明威将军府的?” “……还没到时辰,但我不想去了。” 去了也没用。 白卿卿于是塞了一颗蜜饯给白锐,温言道,“去吧,别让人白等,大哥说的这些你原先没想过,如今却也不是来不及,不过是因为你没经验而已,无需低落。” 她摸了摸白锐的脑袋,“还是说你知道了这些嫌麻烦就打算放弃了?” “那倒不是,我就是……有点泄气。” “那就再鼓起勇气去解决,我觉得你可以问一问恒一周,他的阅历似乎你们要丰富一些,你也可以找你的朋友们打听,至于银钱……” 白卿卿笑起来,“阿姐是真觉得你写的很好,也相信一定会有许多人喜欢,所以这笔银钱我出。” 白锐嘴立刻张成一个圆圈圈,忙不迭将嘴里的蜜饯咽下去,“真的吗?阿姐你真的愿意入伙这件事?” “我都相信你,你为何不信自己?” 白锐又想跳起来了,奈何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只原地挥了挥拳表达心里的振奋。 他的劲头又重新回到了身上,“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赚钱的!我这就去找人打听!” 白锐又像一只大鹅似的气势汹汹地离开,白卿卿在他身后看得微笑不已,但她是真的相信,白锐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第433章 太严肃 卿馨馆日常将铺子里的账簿送来白卿卿这里,她抽出时间看完后,又开始着手做香。 算算日子,给宁宴的香应该也所剩无几了才是,因此她想趁着这几日清闲再做一些,宁宴似乎还挺喜欢的,身上一直都带着那股冷冷的香气。 白卿卿不知道的是,宁宴身上的这股香,一度让人很在意。 稍微熟悉点他的人都知道,宁宴从来对香啊粉的敬谢不敏,有时候偶尔沾一点都嫌弃得要死,身上一整套衣服都要给换了。 但不知从哪一日起,他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冷香,居然与他的气质还格外符合。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宁宴用香了。宁宴啊!他用香了! 他身边离得近的,温江牧曙宁昭等人是最先发现的,锦衣卫衙门里其他人哪怕闻到了,也没人往宁宴身上想,还自觉地自查起来,想找出到底是谁把香味带到了宁大人身边,这不是找死吗。 然后,他们就在渐渐的不确定中,目标锁定了宁宴。 是宁大人身上的,对对对我好像也这么觉得,好像还真的是…… 虽然确定了,但还是没人说出来,默契一致地就当不知道,宁大人身上不是一直都带着香味吗?这香就是给宁大人量身定制的,没毛病。 衙门里的人不敢说,有人是敢的,皇上就不止一次拿他身上的香打趣,“连后宫妃子都偷偷跟朕打听你用的是什么香,可见对此好奇的大有人在,你不若满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宁宴觉得这些人是真无聊,闲出了屁,自己用不用香关他们什么事,于是真诚地进谏,让皇上将手里繁杂的事多交给那些人,省得他们把闲工夫用在多余的地方。 第256章 此刻,御书房内,皇上只召见了宁宴一人,人进来之后又是让太监给他赐座又是让他尝尝刚送进宫里来的水果。 “可甜了,你尝了若是喜欢,朕都给你送去。” 宁宴心念一转,“皇上忘了,臣不大爱吃甜物。” “你不爱吃,可以送去给喜欢吃的人呀,这种天气水果也不多见,送人很是合适。” “臣怎能将皇上的赏赐转赠他人?于情于理不合。” “朕不在意,朕准了的。” 皇上脸上笑眯眯的样子,让宁宴更加无动于衷,“皇上召臣前来,可是有差事要臣去办?” “哎呀哎呀,你就是太严肃了,这不好,嗯,不好。” 皇上搓了搓手,很是感慨一番,然后余光悄悄去瞥宁宴,“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确实有件事需要你跑一趟。” 至高无上的天子不知为何居然犹豫了一下,“就是祥和这孩子,传了信来说想让你去接她回来,你看……” “回皇上,臣手中还有数件要紧的差事要办,不好耽搁。” 皇上撇了撇嘴,他就知道会这样。 “你也知道祥和的性子,喜欢闹小女孩的脾气,她从小就喜欢你,你一直不给她什么好脸色她也还是喜欢粘着你,她这次在皇陵待了两年,也是为了玄朝祈福,三皇叔只留下了这一个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让朕好好待她……” 第434章 利诱 “皇上重情重义,把祥和郡主当做亲妹妹一般对待,举朝上下无人不知,想必端亲王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念皇上的恩情。” 宁宴的态度十分恭敬,说的话也句句情真意切,但就是不应这个差事。 皇上盯着他看了会儿,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在怪朕跟你提要你娶她这件事?朕不是说了吗,朕也是被她闹得没了法子,但也只是答应她提一嘴,并没有非要你应下的意思。” “臣明白。” “既然明白,那你做什么不肯去接她回来?接个人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宁宴:“确实不难,只是臣知晓皇上对祥和郡主的疼爱之心,因此才不想让郡主更加误会,免得皇上日后更加为难。” 皇上:…… 好像说的也没错,可总不能让祥和赶不上过年,那丫头性子倔,要真见不到宁宴,说不定真就不肯回宣城。 皇上没了法子,“这样吧,只这一次,朕答应你,把祥和接回来之后,朕绝不会再提你与她的事,朕保证不再掺和可好?” 宁宴默然,皇上又道,“即日出发,年前就能回来,朕再允你十日休息,这几年你也没好好松快过,这十日你都不必办差,过年呢,看看花灯,放灯祈福,逛逛庙会,都是小姑娘们喜欢去的。” 皇上一边说,一边瞧见宁宴脸上微妙的松动,不由地松了口气。 此事,就算这么定下了,宁宴说他明日就出发,为皇上排忧解难是他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 皇上嘴角抽了抽,见他还站着不动,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说。 宁宴的眼光默默地扫向宫人送上来的那盘水果。 皇上:…… 太监总管立刻让人把水果装好了,一并给宁宴带出了宫。 皇上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跟太监总管吐槽:“你看看他,朕如今让他做件事都还要用好处收买他。” 总管笑着回应:“那是宁大人知晓皇上对他的信任,只要是皇上交代的事,宁大人都没让皇上失望过。” 皇上如何不知,再危险的事,只要交给宁宴就能很安心,也只有宁宴,能让他全然放心。 “朕也希望他能顺心顺意,不过祥和那孩子……” 皇上又头疼起来,罢了,先把人接回来再说吧,希望两年过去了,祥和的性子能稳重些,能少些执念。 …… 带着从皇宫得来的水果,宁宴直接来了白家,见了白卿卿之后将盒子递过去,“说是很甜,你应该会喜欢。” 白卿卿看着那盒子呆了一下,“这是……宫里的东西吧?” “嗯,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年前能回来,你过年的时候一般喜欢做什么?” 白卿卿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地问起了过年的事,但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过年会去街上,家家户户都会点灯,还有庙会灯会,也有猜谜放灯,杂耍集市,往年都是这些。” “嗯,听着挺有趣的。” 白卿卿愕然,“听着?你过年的时候不做这些吗?” 第435章 哪儿都行 “没那个功夫,也没人一起,自然就懒得出门。” 宁宴说得随意,白卿卿心里却顿时难受起来,想也不想道,“那今年我陪你看灯逛庙会可好?” 她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急切,又忍不住描补,“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哪些地方有趣,可以带你去转转,当然你若是不得空也没关系,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哎呀哎呀哎呀!她怎么说话都不过脑子的,怎么就邀约起来了。 正无措的时候,白卿卿听到宁宴说“好。” “今天我正巧有空,你带我去哪儿都行。” 白卿卿抬头,对上宁宴微微含笑的眼睛,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她呆呆地看着宁宴的笑颜,嘴巴无意识地张了张:“哪儿都行吗?” 第257章 宁宴唇边笑意加深,微微压低了声音,“怎么?莫不是想带我去什么不可说的地方?” 白卿卿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眼里闪烁着惊吓,“你不要胡说!我才没那样想!” “啧,那真是可惜了。” 白卿卿:…… 她就知道这人还是没个正经样,朝他皱了皱鼻子,又想起来了什么:“这次出远门危险吗?明天就要走,这么仓促吗?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她说着,忽然站起身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白卿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小脸跑的红扑扑的,“幸好我做好了,原本想过几日给你的。” 宁宴抿着嘴慢慢地笑开,不用看他都知道里面是什么,支着脑袋侧着脸看她,“给我新做的?” 白卿卿迟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只是见你一直用着,便自作主张认为是合你心意了。” 宁宴伸手将香盒接过去,轻笑一声,淡淡道:“我不喜欢的东西,是多一眼都不想见到,你觉得呢?” 那就是喜欢了。 白卿卿放了心,但转念一想,脸颊止不住发起热来,他这话,怎么好像听着还有别的意思? 不喜欢一眼都不想见,那若是时常相见,是不是,就表示喜欢呢?她是不是就能,这样认为呢? …… 宁宴带着白卿卿做给她的香离开宣城,心情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挺好,随行的牧曙有些想不明白,悄悄去问温江。 “大人不是不乐意去接祥和郡主的吗,怎么看着好像没那么不痛快的样子。” 温江瞥了他一眼,悠哉地骑在马上,“大人即便是不乐意,皇上的命令他也会照做,再者大人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你可曾见过他为不在意的人或事浪费过心神?” “好像……没有。” “那就是了,所以大人心情好不好,都与那位郡主无关。” 温江大约能猜到是因为谁,看来大人的情窍就要开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宁宴送到白卿卿那里的果子确实甜得很,白卿卿大方的给家里每个人都送去了几个,自己也留了好些吃得不亦乐乎。 第436章 厉害 白岩陪着莫可欣回了门之后,又要恢复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状态,莫可欣则要慢慢将白家给接过来。 这是乔氏希望的,她将莫可欣叫到身边,和蔼地看着她,“你是岩儿的媳妇,往后自然就是管事娘子,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将重担一下子都扔给你,咱们慢慢来可好?” 莫可欣哪里有觉得不好的,她听许多嫁了人之后的小伙伴抱怨,一下子从姑娘变成人妇后有多艰难,离开了自己的家有多无助,她虽大大咧咧,但也是会担心的。 可是白家人对她很好,乔氏也不曾为难她,还处处为她着想,莫可欣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乔氏怕莫可欣学的枯燥,还把白卿卿也找了来,“你们俩正好做个伴儿,遇事也能有商有量。” 原先乔氏就是要教白卿卿如何掌家,却被突如其来的栽赃给打断了,如今刚好继续。 卿卿说不准往后要独自掌管一家,还是趁早学了的好。 莫可欣很开心,白卿卿也愿意学,只是学了才知道,原来掌家是一件如此辛苦和繁琐的事。 一大家子,上上下下能有好几十人,每日的衣食住行要安排人来做,每个院子的用人和用度得知道,家中的进项和支出心里必得有一本账,还不说每季的裁衣赏赐,逢年过节的往来礼数等等等等…… 两个小姑娘才学了个大概头就开始大了,再看乔氏游刃有余,家里的管事嬷嬷报错一个数她都能立时指出来,惊的白卿卿和莫可欣对视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两人休息的时候,莫可欣无比唏嘘地感叹,“母亲当真好厉害,我娘在家里也管事,但她有三个嫂嫂帮她,在嫂嫂之前是祖母管着,她都时常跟我抱怨要管不过来……” 白卿卿也觉得阿娘特别厉害,“就这几日我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对了卿卿,你可听说过……祥和郡主?” 白卿卿想了想,“我只知道是端亲王的独女是不是?怎么了?” 莫可欣忽然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好像她要回宣城了,此前她在皇陵祈福了两年。” 白卿卿不在意地点点头,她对这位郡主并不熟悉,好像也不曾见过,只当听了一耳朵。 不过白卿卿没注意到旁边莫可欣微微不自然的表情,想了想,莫可欣还是没说什么,她也是回门的时候听来的,只是去接个人,也没必要随意猜测。 白卿卿一边学着如何掌家,一边还有心思关注白锐的“大业”。 白锐之前带着书稿去了明威将军府,恒一周都让他的举动看呆了,连连向他确定了好几遍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恒一周顿时心里就有些慌,自己是不是把白锐给送上了一条歪门邪道?白家往后会不会拒绝与他们家来往了? 奈何白锐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要他看自己新写的书稿,再提点意见。 恒一周心怀忐忑地看完之后,又更加茫然,怎么办,他又觉得白锐写得还真是不错,至少他就挺想知道后面的故事,这咋办呀? 第437章 交情 第258章 如今的问题是,若英国公的幼子当真去做写书人……这事儿谁听了怕是都会惊讶。 白锐看不懂恒一周奇奇怪怪的表情,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催促:“你这什么表情,行不行你给句话,我也是听了你的建议才萌生出这个想法,到底怎么样?” “……还成。” 白锐眉头当场皱起来,“你行不行啊,你以前说话不是挺干脆利落的,被虎伤到头了?” 恒一周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打算把这些书稿刻印成书拿去卖?你要是真这么做了,肯定会有许多读书人瞧不起你,你就没想过吗?” “他们的瞧不起值钱吗?” 恒一周被白锐反问住,又见白锐满不在乎道:“原先,也没多少人瞧得起我,表面上唤我一声国公府小公子,背后没少讽刺我不学无术,说我不过是会投胎,占了个好出身罢了。” “那些话……” “我知道,他们就是嫉妒!” 还试图打算安慰他的恒一周:…… 白锐一脸他早已看穿的不屑表情:“我也理解,谁让他们没有我命好呢,所以我也不跟他们计较,背后说两句就说两句,我又不能把他们的嘴给缝上。” “我做事从来不在意不相干的人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我活这一世要这个也顾忌,那个也在意,我累不累啊。” 白锐撇撇嘴,“本来还想问问你有什么好建议没有,算了,我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恒一周回过神,见白锐已经在整理书稿了,想也不想地开口道:“你写的没问题,只是要想将书刻印成册再卖出去,其中要做的事还有许多,你可有什么想法?” 白锐惊叹,果然阿姐看人看得准,恒一周对这些确实是略有些了解的,于是两人一边说一边想,将需要做的事一样样列出来。 恒一周道,“我认识一两个书坊的人,等我找他们问一问,不过能不能帮上忙我也不确定。” 白锐喜不自禁,立刻就跟他称兄道弟起来,“等这事儿真成了,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白锐的伤已经渐渐要好了,他一下子也变得忙起来,与他相熟的小伙伴见他与恒一周的关系忽然变得极好,诧异之余也觉得情理之中。 一同打过虎的交情呢。 恒一周在确定白锐伤差不多之后,记起了要去清寒寺拜拜一事,白锐有些不情愿,主要是他不大信这些。 然而白卿卿和乔氏知晓后,却觉得正该去一趟。 乔氏拎着满脸不情愿的白锐,“你看看恒家那孩子,又稳重又懂事,主动要去拜拜,心诚则灵你懂不懂?这次你们大难不死那都是菩萨庇佑,必须去!” 白锐揉着拽痛了的耳朵,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那分明就是我们自个儿机敏……” 白卿卿将他拉到一旁,“母亲是后怕,你身上那么些伤如今是好了,当时看起来多可怕?母亲也是想要求个心安,你要不去,她哪里能安心?” 第438章 没意思 白锐于是妥协,跟着乔氏和白卿卿白瑶瑶,挑了一日与恒一周约上一块儿去了清寒寺。 天已经开始下雪了,地上路滑,入寺的那条道走得小心翼翼,白锐扶着乔氏慢慢地走,倒真显出十分的诚意来。 然而等到了清寒寺才知晓,怀福公主居然也在寺里。 乔氏和恒家人商量了一下,既然有宫里的贵人在,那她们还是改日再来,免得惊扰了公主殿下。 不过还没来得及离开,怀福身边的宫女快步过来,说请诸位不必在意,又单请了白卿卿去后面相见。 白卿卿跟着宫女去了后面,怀福见了她很是高兴。 “此次出宫并未让人知晓,没想到却碰上了,你果真与我有缘呢。” 她也不让白卿卿多礼,招招手让她来自己身边坐,摸了摸白卿卿的手觉得有些凉,又让人拿了个暖炉来塞给她。 白卿卿谢过怀福,“公主怎的会在清寒寺?” 怀福依在暖炉旁,不似在旁人面前那样端庄有礼,语气都透着随性,“年前,祥和郡主就要回宫了,她去皇陵祈福已有两年,为的是玄朝的福运,我来这里自然也是如此。” 白卿卿微怔,她又听到了这位祥和郡主的名字。 见白卿卿似乎不甚了解,怀福浅笑起来,“你可是对这位郡主并不知晓?” “……我从前,并不擅交友。” “无妨,这位祥和郡主乃是端亲王唯一的独女,而端亲王,则是当年拥护皇上继位的功臣,皇上继位之后,当时也有别的皇兄不服,端亲王为皇上肃清了障碍,却也把命搭了进去。” “皇上感念端亲王的忠诚,将这位祥和郡主当做亲妹妹一般,她在宫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我。” 怀福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丝毫在意的意思。 她又说:“皇上待祥和郡主亲厚,也不仅仅因为她是端亲王的遗孤,更是他仁慈亲善的证明,因此对祥和的疼宠天下人都能看得见。” 白卿卿点点头表示她听进去了,虽然她只当了个故事来听。 谁知怀福却正了正身子,“你可知我为何与你说这些?” 白卿卿诚实地摇头,“我并不知。” “端亲王过世之后,皇上将祥和接进宫中,以公主的位份待之,给予了不少特权,她可以在宫里随意走动,这一走动可不得了,她瞧上了宁大人。” 第259章 白卿卿圆圆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有些惊讶,但也没有那么惊讶。 “宁大人神勇威武,出类拔萃,有女子仰慕实乃常事。” 这是白卿卿的真心话,要是没人喜欢宁宴她才觉得奇怪呢,宁宴真的很好的。 怀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撇了撇嘴,“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要着急了。” “我为何要着急?” “因为我觉得你对宁大人也有些特别不是吗,女子在听到还有别人倾慕自己喜欢的人时,不应该着急吗?” 白卿卿立刻红了脸,手背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热热的,“有……这么明显吗?” 第439章 都知道 怀福看着她粉嫩的脸颊看得都呆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我要是宁大人,明儿就找人上门提亲,啧,真是便宜他了。” “公主殿下……” 白卿卿不好意思起来,手指在暖炉上轻轻地摩挲,“我其实,还挺高兴的。外面都把宁宴说得凶神恶煞不近人情,好像恶鬼一样残暴可怕,但其实并非如此,有人喜欢他,不是也证明他很好吗?” “那你不担心他被人抢走?” “宁宴也……并非是我的东西,何来抢走一说。” 白卿卿笑着摇头,“我喜欢一人,也希望旁人都喜欢他,至于那人会不会喜欢我,那就是我的事,我足不足以让人喜欢。” 强扭的瓜不甜,白卿卿上辈子就知道了。 怀福看她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好半晌才说道:“你果然很有意思,你这样的想法可不是寻常女子会有的,就说祥和,她喜欢宁大人,那可是恨不得让皇上立刻下旨赐婚。” “真的吗?皇上那样疼她,难道真答应了?” 怀福:“那倒也没有,皇上虽然对祥和称得上是有求必应,但也没那么糊涂,与祥和比起来,他更器重宁大人,不会为了祥和而坏了他与宁大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听说皇上还是跟宁大人提了一下,提过之后,宁大人领了个差事离宫,整整半年没回宣城。” 白卿卿:…… 怀福也觉得此事甚是好笑,“一直到祥和去了皇陵他才回了宣城,自此皇上再没在宁大人跟前提过祥和郡主的名字。” 白卿卿忍俊不禁,这是宁宴能做得出来的事。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宁大人如今离开宣城,办的差事就是去接祥和回宫,她给皇上写了信,说一定请宁大人去接她,不然她便要在皇陵继续祈福。” “原本说好的就是两年,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能有几个两年?她若继续待在皇陵,免不了会有人猜测是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没办法,只好让宁大人去接人。” “原来是这样。” 怀福见白卿卿一脸恍然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宁大人虽然碍于皇命去接了人,但在感情方面,没人能勉强得了他。” 白卿卿听到这儿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怀福公主,“殿下莫非是在开导我?” “你可算是听出来了。” 怀福又靠了回去,“你当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么多?宁大人去接祥和回宫的事迟早你会知晓,倒不如我先与你说了,让你心中有个数。” “可我就算知晓了也不会如何,殿下是担心我闹脾气?” “不是我,是凌大人,他这阵子忙得不比宁大人好到哪里,便托我若能碰到你,将此事说与你知晓,凌大人心里把你当妹妹一般,许是怕你失落吧。” 白卿卿忽然间就有些怅然,也学着怀福的模样靠在椅背上,“殿下知晓,裴大哥知晓,他身边的人也都知晓了,殿下,您说宁宴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呀……” 第440章 记你一功 白卿卿哀怨的小模样逗的怀福笑得停不下来,趴在矮几上捂着肚子,“你可真可爱,我要是宁大人,怕是也要给迷死了,我觉得应当是快了。” 白卿卿歪了歪脑袋,“真的吗?” “真的,等他不得不与祥和周旋,也许便会瞬间发觉自己的心意,你是不知道这个祥和……我实在是不喜与她多接触……” 白卿卿:……所以,是要靠比较来的吗? …… 宁宴此刻糟心透了。 一路顺风顺水地来到皇陵,想着早些接到人再早些回宣城,这事儿就了了。 谁知来了之后却被告知,祥和郡主病了,病得还很重,又不肯吃药,非说要宁宴去看她,她才肯吃。 宁宴不理她,让人去把给祥和看病的大夫给抓了来,稍微吓唬一下才知道,祥和压根儿就没病。 祥和得知自己装病被拆穿,也就干脆不装了,天天要见宁宴,要他陪着自己,不然她心情不好耽搁了回程,到时候皇上问起罪来她不会帮他说话的。 宁宴本来想着那十日的休息心情好得很,被她这么一闹气乐了,全然不理会祥和的跳腾,只让人去准备回程队伍,若有人敢反抗,一律问罪。 祥和身边的人罚了好几拨,她兴师问罪地要来找宁宴要说法,却根本见不到他人,于是她干脆就等在宁宴的住处,害的宁宴干脆换地方休息。 他几次怒意升腾,温江和牧曙都死死地拦住,“大人,想想十日休息。” 宁宴于是忍了,然后越发归心似箭,温江也有同样的想法,他瞧着大人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还是得要卿卿在才能顺回去。 第260章 祥和继续闹腾着,放话宁宴这样对她,她才不要乖乖听话跟他回去。 然后到了定好的回程的日子,她没等到宁宴来哄她,宁宴直接让人将祥和给绑了,往车辇里一塞,打道回宫。 祥和险些气炸,奈何宁宴丝毫不怜香惜玉,虽然用的是绸子不至于弄伤她,但绑得那叫一个结实,保证她绝对弄不断。 宁宴舒坦了,骑在马上只觉得寒风都似春风拂面,牧曙却跟在后面对着温江发愁。 “这能行吗?等到了宣城,郡主一定会跟皇上告状的吧?” 温江冻得脑仁疼,把头上的帽子裹得更紧了一些,“告呗,你瞧咱大人怕吗?人反正是毫发无伤地接回去了,不是完成了皇上交代的差事吗?” “可是……” 牧曙回头看了一眼车辇,祥和尖利的声音不时地传出来,听得他皱眉不止,“这要是一路叫喊回宣城,嗓子怕是得喊坏吧,也算是毫发无伤?” 温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得对。” 然后他立刻策马上前,与宁宴一嘀咕,宁宴立刻叫了人过来,“去把她嘴塞上,吃饭喝水才能取下。” 牧曙:!! 温江又慢悠悠地回来,“大人说了,记你一功,咱们这是维护了郡主的形象,大功一件。” 牧曙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他看大人与白姑娘相处的样子,还以为大人怜香惜玉的那一窍开了,是他想多了。 …… 第441章 你知道什么 白卿卿从怀福公主那儿得知宁宴的行踪后,并没有多想什么。 她依然每日跟着莫可欣一块儿学如何掌家,再不然就是去卿馨馆。 但这几日她忽然发现,似乎有人在盯着她。 “姑娘,那人又来了。” 白卿卿站在卿馨馆门口,闻言立刻左右扫视,果然看到街边巷子口有个穿斗篷的人,在自己看过去之后立刻缩回了身子。 她皱了皱眉,让人过去看看,去了的人回来说没发现那里有人。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发现有人在盯着她,白卿卿立刻警觉起来,“我们先回去,这几日先不出门,等弄清楚那人是什么人再说。” 说完白卿卿便转身重新上车,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思索,可能会是谁? 会不会还是像之前那些恐吓自己的人一样,是冲着宁宴来的?又或是这一次真的是平亲王的余党? 正想着,马车忽然猛地减速,她身子控制不住地歪倒,被紫黛眼疾手快地扶住。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紫黛钻出马车,很快又回来,脸色满是警惕,“姑娘,是刚才那个人,他拦住了车说是要见你一面。” 白卿卿掀开窗帘,这是一条大街,虽然来往的人不多,但也是有的,于是她心里有了数,来人怕是不会对她怎么样,至少此时此刻不会。 白卿卿出了车厢,踩着凳子下了车,马车前面站着的果然就是刚刚她瞧见一眼的人,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灰色的斗篷,帽兜将整个头脸都遮住,只露出半个下巴,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下了车之后,白卿卿也没急着与她说话,紫黛从车里拿出一件银红色滚白毛边的斗篷给她披上,又把暖炉放到她手中,再从车里拿了伞撑开,遮挡住天上零星细碎飘下来的雪花。 这一套动作做完,对面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还真是个千金小姐,如此的娇生惯养。” 白卿卿一听,此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清脆,甚至有些生嫩,听着感觉跟阿锐年纪差不多的样子。 “你拦住我的车,意欲何为?” “我就想见一见,能让宁宴另眼相待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想到也就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没什么特别的。” 白卿卿心里一动,“如此你虽不满意也算见过了,可能将路让开?” 那人忽然抬头,半个下巴变成了半张脸,果然很年轻的模样,“你以为你见到的宁宴就是真的他吗?他这个人可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他可怕得很,身体里流的血都是冷的!” 白卿卿的眼神冷了下来,好脾气好语气也没有了:“你又凭什么这么说他?身为男子却背后诋毁旁人算什么本事?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她清晰的声音似乎激怒了对方,那人抬手把头上的帽兜一把给揭开,扯着嗓子道:“我才不是乱说!他就是冷血冷心的人!他连家里人都可以不顾他们的死活,你知道什么?” 那人的面容一露出来,白卿卿便是一怔,这张脸……瞧着怎么还挺眼熟? 第442章 不必 白卿卿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果然年纪不大,看着就跟阿锐差不多年岁。 不过此人脸色却看着并不大康健,脾气也够呛,皱着眉睁大了眼睛瞪自己,眼里的愤然像是能烧着什么似的。 然而看着他这副面容,倒是让白卿卿想起宁宴来。 也不是说有多像,就是眼角眉梢多少有那么一两处相似,怒目而视的时候感觉就更明显一些。 她扬声问道,“你说我不知道宁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知道了?那你又是他什么人呢?” “我是他弟弟!” 白卿卿不相信地轻笑一声,“你骗谁呢,宁宴何时有个弟弟?你去问问认识他的人,看看有谁会相信?” 第261章 她嘲弄的口气激怒了面前的人,只见他脸色涨得更红了,脖子都气得粗了一圈儿,“所以我才说,你知道什么?连他有个弟弟都不知晓,还宁宴的女人呢。” 白卿卿:……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我不与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多说什么,你是与不是也与我无关,不奉陪了。” 说完,白卿卿转身就要回到车上,那人却上前两步,被白家的随从给拦下。 “我确实是他的弟弟,他不说,不过是因为他心狠而已,对家里人不闻不问就算了,还不顾我们的死活,将家人置于险境,我告诉你,你迟早会后悔的!” 白卿卿停住脚步,忽然转过身,漂亮的脸上布满怒容,圆圆亮亮的眼睛凶凶地盯着他,看得那人脸上的愤怒都凝固了一下。 “宁宴心不心狠不必你来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无需从旁人口中得知!我认识的宁宴,断不会无缘无故做什么,他会那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你来我面前想干什么?跟我说这些又想干什么?” 那人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给震住,声音也弱了下来,“我,我就是想来提醒你……” “不必了,你我素不相识,而我与宁宴则生死与共过,你觉得我会信谁?” “可我说的也是真的!他将我当做诱饵让人抓了去,我侥幸未死他又根本不管,虽然,虽然我与他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到底是血脉相连,他都能这样对我,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也那样对你。” 那人自报了姓名,“我叫宁启,你若不信等他回来你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白卿卿没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宁启目送白家的马车走远,在那条街上站了许久,忍不住扁了扁嘴,“他为何喜欢这样不听人话的女子,就因为长得漂亮吗?” …… 那个宁启瞧着似乎也不是在说谎,白卿卿心里的戒备稍稍降低了一些。 不过那日宁启的话她没法忽略掉,从西南回来之后,她从爹爹和大哥那里听说了一些,平亲王确实是寻到了宁宴的家人,并且用来威胁他,宁宴因此在路上多有耽搁,佯装被拿到了把柄。 后来才知道,宁宴已经先行一步将邵臣磊等人暗中送回了宣城,根本没有被平亲王威胁到。 第443章 躲我? 这个宁启,是不是就是他们口中宁宴的家人? 白卿卿琢磨了两日也想不明白,于是干脆就不去想了,这种事靠想是想不出来的,要想知道等宁宴回来问问他便是。 于是白卿卿愉快地将此事抛之脑后,又如常地按部就班地等着过年。 年关将至,家中要置办的东西可多了,今年又是莫可欣嫁入白家的第一个年,乔氏想办得热热闹闹的,因此需要准备的就更多了。 白卿卿毛遂自荐,一些要紧的东西她都主动提出去采买,乔氏也由着她,看女儿每日开开心心地出门,她也高兴。 白卿卿觉得花钱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紫黛你看这个,好新奇的银裸子的样式,我想多打一些过年的时候当赏钱。” 银铺的掌柜笑呵呵地让伙计将新鲜的玩意儿都拿出来,供白卿卿挑选,“姑娘若是想当赏钱,这几样是再合适不过的,银豆子银瓜子银花生,都是极好的,还有银叶子,走亲访友用来玩叶子牌也颇有乐趣。” 掌柜生了一张巧嘴,经他这么一说,白卿卿一冲动定了好些,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出了银铺的门,她正要再去前面转转,忽然目光瞧见了一人,奇怪的是那人很突兀地原地转了半圈儿,直接要掉头离开。 白卿卿却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符逸,是你吗?” 符逸停住脚步,脸上浮出一抹苦笑,慢慢地转过身走过来,“我还想着没让你瞧见。” “为何?你是不想见我吗?” “我……” “我去打听过你几次,我一直都想好好跟你道谢,只是总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却原来,你是要躲着我?” 符逸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些,“你与我有什么可道谢的。” “有的,你可愿意与我去茶楼坐坐?” 白卿卿和符逸就去了街边的茶楼,也没要雅间,就挑了个凭栏的小桌子,要了一壶茶两碟点心。 从栏杆看出去,下面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路人来去匆匆,吆喝叫卖声不断,又热闹又安逸。 白卿卿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朝他举起,“我要谢谢你,还了白家一个清白。” 符逸偏过眼,“原本,白家就是冤枉的,是因为符家才会如此,我做这些不过只是弥补……” “并不是如此,陷害白家是平亲王的算计,你本可以袖手旁观,如今因为帮了白家,你的名声也受到了损毁,不管如何我都是要谢你的。” 白卿卿以袖子遮挡将茶水一饮而尽,她很认真地看着符逸,“我知道你是因为觉得有愧于我,但其实想想,那时候你也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是我太过执念,后来我死,也与你无关,你其实并不用觉得抱歉。” “但你还肯帮我,明知其中有危险,也明知你不止有一条路……” 白卿卿有时候想,若符逸并不在乎他的身世,若他一心想着权力高位,与平亲王一条心,就算宁宴会帮白家,白家未必就能恢复清白。 第444章 朋友 第262章 符逸低头轻啜一口茶,“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你不用谢我,要不是你,我恐怕会一直在假象中矛盾挣扎,做出违背我本心的事,我才应该谢你。” “那你如今……” “我如今挺好。皇上念我揭发有功,特意准许我可以参加科考,等来年开了恩科我就能去试一试,你是知道我的,旁的本事没有,也就念书还算有些心得,凭着自己的能耐一点一点地重新开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符逸如今看着像是同从前变了个人,身上越发有种云淡风轻的洒脱。 白卿卿看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心里也安定了下来,脸上漾出笑容,“你是太谦虚了,什么叫有些心得,你只要参加了科考就一定可以考出好的成绩来。” 符逸也笑起来,“那就,承你吉言。” 两人的茶杯轻轻碰了一下,都笑了起来,说话也变得好似老朋友一样随意。 “你如今住哪儿?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 符逸笑着摇摇头,“给我留些面子,我要真到过不下去的那日,一定会去找你帮忙可好?” “那行吧。” 白卿卿晃了晃脑袋,又道,“但我觉得你们男子好面子这个毛病其实也不好,偶尔示示弱又不会怎么样,也没人非要苛责男子就一定要死撑着,多累呀。” 符逸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倒是想的比从前豁达多了。” “那可不。” 正说着话,两人忽然听到隔壁桌也有人在闲聊,声音还不小,且不知怎么的提到了宁宴的名字。 他一提,白卿卿和符逸都默契地停下了话头,耳朵默默地竖起。 “所以说这都是命,羡慕是羡慕不来的,你们猜这位宁大人亲自去接祥和郡主回宫之后,是不是他们俩的亲事就要就此定下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宁大人,是前不久让那位裘家姑娘求而不得的大人?” “还有谁啊!我家二蛋晚上不肯睡觉,只要跟他说不睡觉宁大人会来抓他,他立马就不闹了,比我这个爹都管用,你说说这种人怎么身边总有女子前仆后继?” “呵,你若是手握重权,就你这副尊容,也一样会有女子青睐。” “不过话说回来,这宁大人不是与英国公嫡长女好着吗,人都跟他单独出过远门,说不定都私定终身了,这一会儿裘姑娘一会儿祥和郡主的,啧啧,这位英国公嫡女也是可怜。” “要我,我也选祥和郡主啊,那可是郡主,端亲王的东西都是她的,娶了她,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也是,哈哈哈哈哈怎么老子就没这个命呢!” 符逸余光一直在看白卿卿,见她神色如常地剥着碟子里的花生吃,轻声道,“这些人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宁大人瞧着并非是那种人。” 白卿卿吃完了花生拍了拍手,“嗯,我知道的。” “他去接祥和郡主,应当也是奉了皇命,你不要往心里。” “我不会那样做。” 第445章 幸不辱命 白卿卿手里捧着茶杯,目光却是朝着栏杆外看去,“这些也不是我能掌控的,即便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不能强求他什么,我都明白的。” 符逸却觉得白卿卿有些不对劲,她太不在意了! 明明前世的时候,白卿卿时时刻刻都很主动积极,好像一团火一样会将人融化,她会努力地去争取,哪怕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气馁,那份热情让符逸根本无法抗拒,只能克制地远离。 是不是因为前世对她的影响太大,才让她变得如此不争不抢? 符逸心里涌出浓浓的愧疚感,想要跟白卿卿说什么,然而看着她淡然的表情,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 “臣,幸不辱命,将祥和郡主全须全尾接了回来。” 皇上:…… 他盯着在下面复命的宁宴,瞥了一眼太监总管,太监总管上前,悄悄地附在皇上耳边:“祥和郡主一回宫,本要来找皇上哭诉的,没成想哭得太伤心厥过去了……” 皇上:…… 宁宴一副完成了命令,等着领赏的架势,看得皇上心累不已。 “罢了,这几日,你就暂时不要进宫,年前的事多,又要空出十日来,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臣领旨。” 宁宴说完,忽然又问,“皇上,臣这一路上劳心劳力,日夜兼程,皇上可有赏赐?” 皇上:“……你想求什么赏?” “上回那果子,臣觉得挺好的。” “没有没有!想吃自己找去!滚滚滚。” 皇上气得想动手揍人,等宁宴退出去之后才缓过来,手指在桌案上敲了几下,“祥和这一路舟车劳顿,让太医好好给看看,你去让皇后送些补品过去,多送些。” “是。” “年前这些日子就让祥和好好养身子,朕政务繁忙,待得空了就去看她。” “是。” “还有……去问问宫里还有没有那果子了,有的话给他送去吧。” …… 白卿卿又得了一小篓果子,她让紫黛也去拿一些庄子上才送来的东西,自己则拉着牧曙追问,“宁宴回来了吗?” “大人刚进宫复命,这会儿赶去了衙门处理一些事,等大人忙完了会来找你的。” 第263章 “没事没事,你让他不要那么忙,等过年得了休假可以好好休息,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牧曙可喜欢跟白卿卿唠嗑了,白卿卿从来不会像大人或是温江那样,动不动用话刺他,他说什么白卿卿都听得认真专注。 于是不多时,牧曙带着一筐水灵的果蔬离开,白卿卿得了一筐路上的趣闻。 倒也不全算得上是趣闻,至少对于祥和郡主来说,可能,也许,有趣不起来…… 虽然宁宴回来了,但他好像更忙了,忙到根本顾及不到白卿卿这里。 白卿卿呢,也有事情要忙。 “宫里送来的帖子,本以为请的是咱们家的女眷,谁知只单请了你一人,卿卿,要不,你找个理由还是不去了?” 莫可欣将帖子递给白卿卿看,脸上是隐隐的担心。 第446章 看看 “这祥和郡主才刚回宣城,就借着要给她接风的名义独独请你去赴宴,怎么看这其中都不对劲。” 白卿卿看过之后将帖子放到一旁,浅笑起来,“无妨,她既然请了我,我若不去,便是失礼,且这次不去难道就没有下一次了?还要回回都避着不成?”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祥和郡主……哎呀你是不知道。” 莫可欣对祥和略有了解,“她入宫之后,皇上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她,对她的要求又多有纵容,故此有人说她的尊贵就像是第二个怀福公主。” “可她听到了之后,将说这话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说什么她才不会是怀福云云,之后旁人对她便有所忌惮了,知道她那个脾气,确实不能与怀福公主相提并论。” “这次她要见你,多半是听到了你与宁大人的传闻,她跟裘灵珊又不一样,裘灵珊只敢背地里跟人说说,真见着了宁大人,也是胆怯的,但祥和郡主便是面对着宁大人都随心所欲,她要是想拿捏你,你怎么办?” 白卿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道:“……不知道,这不是还没遇上嘛,但我总不会任由人欺负的。” 论起自保的法子,白卿卿还是有的,且这宴请在宫中,难道她还能把小命送掉不成? 祥和要在宫里办宴席,也是得了皇后的允许,皇后让她自己玩得开心就好,她就不出现免得扰了大家的兴致。 这次相请的人不多,也就是几个与她能说上话的人,到了宴请那日,全都来了,且来得早早的,生怕错过什么。 宴请的园子是栽了梅花树的,一早让人挑了好看的花枝剪了插在瓶子里,将宴客的大厅装点得漂亮又雅致。 先到的人围在祥和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笑,也不知是谁先提起,“郡主,听说您今日,还请了英国公府的嫡长女?她怎么还没到?” “这位白姑娘可是不一般,郡主这两年在皇陵可能不知道,她呀,可是个有能耐的,连宁大人都被她缠住,传的宣城是沸沸扬扬,郡主可要听听?” 说话的女子声音绵软轻柔,说出来的话却总会模棱两可,像是夹杂着好几种的意思。 祥和慵懒地靠着软枕,也不阻止,她们一看,说得更来劲儿了,把外面的各种传言都说了个遍,末了还有人替祥和打抱不平,“郡主就是心好,什么样的人都能容忍得了,可有些人,却是抓住了机会就不放的。” 祥和这才懒洋洋地开口,“那不是应该的吗,给你机会你不抓,是傻的吗?” “……” “郡主,我们是为您觉得委屈,您去皇陵祈福,却让旁人趁虚而入,你就不生气?” 祥和忽然眼神一凛,气,她快要气死了! 这一路上自己除了喝水吃饭,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气的她恨不得要吐出血来! “英国公府白卿卿到。” 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祥和眯起眼睛盯着帘子,她倒要看看,能跟宁宴的名字摆在一块儿被人提起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第447章 漂亮 帘子掀开又落下,白卿卿走了进来。今日入宫赴宴,自然是不能敷衍了,因此她今日的穿着打扮是用了心的,一身杏红色的袄裙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视线落在她身上挪不开。 原来真有女子能美得让人生不出嫉妒来,祥和勾了勾嘴角,方才还有人说她是以美貌迷惑人,谁有了这般容貌能不让人迷惑? 白卿卿缓步上前行礼,姿态舒展,礼数周全,落落大方。 “你便是皇上亲封的香阳县主?我刚回宣城,就听了不少你的事,对你好奇得很。” 白卿卿笑得温婉,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她还没弄清祥和郡主让她来的目的,少说话总是不错的。 见她不怎么开口,旁边有人帮她开口,“白卿卿,郡主对你感兴趣可是你的福气,今日你能入宫,也是沾了郡主的光,你还不赶紧谢谢郡主?” 白卿卿抬起头,一双美目正好与祥和对上,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谢谢?” 祥和朝方才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我何时对她感兴趣?不过有些好奇罢了,今日借着宴请见上一见。” 她目光又转回到白卿卿身上,“你长得果然漂亮,不过越是漂亮的女子,往往下场就越是凄惨,所谓红颜薄命便是如此。” 白卿卿似乎思索了一下,“可是世上女子,似乎也没有多少能得个尽善尽美的结局,既然都难,我宁愿漂漂亮亮的凄惨。” 第264章 祥和:“……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你倒是有趣,怪不得能让人另眼相待。”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精神了一些,要来了是不是?总算是要进入正题了,祥和郡主请白卿卿过来不就是为了宁大人的事嘛。 她会怎么做?出言羞辱还是动手撒气?那、那她们要不要拦一拦?拦了会不会惹怒郡主,可是不拦的话,白卿卿要真出了什么事,她们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几个女子心中百转千回,眼神快速交汇,又是忐忑又是期待,看热闹其实也挺危险的。 祥和漫不经心地说道:“站着做什么,坐吧,来我这儿坐,让我也好学学你身上的本事。” 她示意白卿卿去她身边,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有人手里都捏出汗来。 白卿卿慢慢地走过去,先谢过祥和之后,才在椅子上坐下,脸上看不出任何惧怕胆怯之色。 她早想过了,自己再怎么样也是英国公嫡长女,也是皇上亲封的香阳县主,虽然品级小于郡主,但她父兄在朝为官,大哥更是崭露头角,为皇上重用,只要不是头脑不好,是不会随意对她做什么的。 白卿卿着着实实体会到了背后有人撑腰的快乐,因此心里是真的不害怕。 祥和也瞧见了底下那些人想要看好戏的目光,忍不住在心里不屑地撇嘴,当她是傻子吗?难道她还真能在宫里对白卿卿做什么? 不过言语压制是可以的,这个白卿卿让自己刚回宣城就被人明里暗里地等看笑话,这口气总是可以出一出的吧? 第448章 新招数 祥和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也眯了起来,动作懒散地朝白卿卿那边靠了靠,语气隐隐阴森,“你……好香啊。” 白卿卿:? 她怔然的表情很是突兀,眼睛也充满了迷惑,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什么她不知道的暗语吗? 祥和咬住自己的舌头,不是的,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但她忽然就闻到了从白卿卿身上飘过来的一股香味,与她从前闻过全然不一样,有些甜但又不腻,特别软乎的香味,好闻的有些令人恍惚。 “你用的什么香?” 白卿卿自己是不用香的,“许是我平日里与香料为伍,因此也染了一些。” “我不信,你过来给我闻闻。” 白卿卿:…… 她坐着没动,认真地思考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新招数。 祥和皱了皱眉,许是旁边教养嬷嬷不认同的目光太盛,到底是没勉强,但她总也忍不住在闻到香味的时候悄悄深呼吸,一时间居然也忘了要为难白卿卿。 旁边等着看热闹的女子却没忘,有人上前道:“郡主,白卿卿这用香的本事也是一绝呢,她在城里开了一家香坊,听说怀福公主都时常差人出宫去照拂,可见是喜欢的。” “哦?你还开了铺子?你身上用的香那铺子里可有卖的?” 白卿卿:“我真的没有用香,大约是经手的香料味道混在一块儿留下的,我怕是也调不出来。” “哎呀白卿卿,你可就别藏着掖着了,还有你调不出的香?你别是不舍得送给郡主故意找的说辞吧?” “就是,好东西就该跟大家分享才是,偷偷自己一个人用,也太没有风度了。” 白卿卿居然笑起来,“你们可真是高看我了,竟觉得这世上没有我调不出的香,我还是头一次被如此夸奖呢。” 谁夸你了! 说话的人闭了嘴,目光却在示意祥和郡主,白卿卿肯定不老实,藏拙了。 祥和淡淡道:“这次宁宴接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也用了香,那香……可是你送他的?” 此话一出,屋子里安静了一瞬,这些她们可不知道呢! 白卿卿实话实说:“也是无意间制出的一味香,香气太冷太利,刚巧宁大人帮了白家一个忙,便觉得此香与他相像,于是当做谢礼相赠。” “果然是你。” 祥和的语气变得硬邦邦,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也变了,只有白卿卿仍然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听不出她语气的改变一样。 这时有小宫女上前添茶水,祥和没注意到,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手一挥,将宫女手里的水壶给碰翻。 那宫女倒没什么事,只是手里的水壶落地碎了,但落地之前壶里的热水翻倒,竟浇在祥和的手上。 “郡主!” 宫女吓坏了,立时哭出来请罪,屋里其他的女子也一个个惊呼出声,顿时乱作一团。 祥和手疼得不行,吼起来,“都给我闭嘴!跪这儿干嘛?还不去拿烫伤药过来?” 小宫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去拿药,一旁嬷嬷已经让人取来一盆凉水,将祥和的手按在里面。 第449章 拿手 药很快取来,嬷嬷将祥和的手擦干,从宫女手中接过药,正准备给祥和上药,却见她躲开了,用没烫到的那只手指着白卿卿,“你,来给我上药。” 嬷嬷愣了愣,劝道,“郡主,还是我来吧,香阳县主金枝玉叶,恐怕不擅长这个。” “我就要她给我涂药,再金枝玉叶涂个药都不会?” 嬷嬷为难地看着白卿卿,白卿卿却已经站起了身,“既然是郡主的要求,那我来便是。” 宫里的伤药都是极好的,打开盖子里面是淡白色的凝脂,不过却没什么味道。 第265章 白卿卿净了手,从玉盒里挖出一些伤药,在祥和被烫到的手背上轻轻抹开,将药均匀地抹到泛红的每一处。 上药她可太拿手了。 白卿卿心里忍不住有些自得,她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加一块儿恐怕都没有她拿手,那都是西南一行练出来的。 祥和余光一直在打量她的举动,手背灼疼的地方被她的手指拂过之后,会生出一阵清凉之意,白卿卿的动作很轻柔,完全没有弄疼她,认真得很。 只不过打量着打量着,祥和就走神了。 离得近了,白卿卿身上那股软甜的香味就更加明显,一丝丝一缕缕地往人鼻子里钻…… 白卿卿已经抹好了一遍,忽然听到嬷嬷轻咳的声音,一抬头,祥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都快靠她身上了。 “郡主,药上好了。” 嬷嬷上前笑眯眯地将祥和扶正,“多谢香阳县主……” “哪儿上好了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烫伤的地方上一层药是不管用的,多上几层。” 祥和的手还伸着,白卿卿见状,只得又给她抹一层。 真香啊。 祥和眼睛都慢慢闭上,手上的疼也感觉不出来,整个人晕陶陶的,还怪享受。 宁宴出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几个女子聚在一处,神色怪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远处地上碎了一滩瓷器和水迹,白卿卿袖子挽着,不知道在抹什么东西,祥和眼睛半垂,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宁、宁大人?” 有人认出了宁宴,白卿卿转过头,祥和的眼睛也睁开了,齐齐地看着在门口站着的人。 有一瞬间,祥和的心都漏跳了一拍,吓的。 宁宴在白卿卿惊讶的目光里走近,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起来,冰冷的目光将祥和钉在了椅子上,动都不能动一下。 然而他未置一词,只看得祥和心里冷气直冒之后,拉着白卿卿往外走。 白卿卿茫然了,“你等、等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帘子又重新落下,屋子里安安静静,能听见炉子里炭火噼里啪啦的声响。 祥和收回了手,看着上面已经涂好的药膏,忽而弯了弯唇角,“还真是,有意思得很。” …… 宁宴将白卿卿带出去,紫黛捧着斗篷在后面追,追上之后,宁宴将斗篷抖开给她围上。 “这种宴请,不想来就不用来,你怎么还那么老实?” 第450章 想知道 白卿卿的脸被斗篷上一圈毛毛裹住了小半个,“我也没那么不想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对你做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有办法治她。” 果然是误会了,白卿卿笑起来:“没做什么,祥和郡主的手不小心被水烫着,我给她擦药来着。” “那么多宫女嬷嬷都在,偏要让你去擦药?她们的手都断了吗?” 白卿卿拽拽他的袖子让他冷静,“擦个药而已,我以前不也总帮你上药?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想让我做我便做了,我觉得郡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不好相处。” 宁宴不知道该说什么,祥和好好相处? 白卿卿忽然歪着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你怎么会来这里?合规矩吗?会不会有事?” “能有什么事,我看你才有事,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也没……觉得有被欺负,但看宁宴一脸不痛快的样子,她也没再跟他争辩下去,跟着出了宫。 路上,白卿卿好奇心泛滥,“你觉得祥和郡主会欺负我,是不是因为你呀?我听说了的,皇上都要给你和郡主赐婚。” “没有的事。” 白卿卿皱了皱鼻子,“骗人,宣城好些人都知道,还为你可惜来着,说你若是娶了郡主,这辈子都不用……” “啪”的一下,白卿卿吓了一跳,宁宴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脸离她近得很,让她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对我与祥和的事,很在意?” 宁宴的脸近在咫尺,低沉着声音说话,总会让白卿卿心颤,耳朵在阴影里慢慢发热。 “有点……” 白卿卿却没有挪开视线,眼神怯生生地盯着他,“不可以吗?” 宁宴:…… 他高深莫测的表情有些快撑不住,虽然这不是他预想的反应,但……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也……没说不可以。” 宁宴的手臂慢慢放下来,“你想知道问我就是,不必听外面那些人胡咧咧。” “那我想知道。” 白卿卿立刻顺着他的话接下,宁宴想了想,“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跟祥和不熟,谁知道她发什么疯非说要嫁给我,我不理会她她就去求皇上,皇上拗不过,问了我一句,我拒绝了,仅此而已。” 外面传得缠绵悱恻的故事,在宁宴这里再简单不过。 “那祥和郡主肯定是要不高兴的,你拒绝的,是不是很不客气?” “不客气吗?我只是让她离我远点而已。” 白卿卿:…… “总之往后你也离她远点,省得她对你做什么,她让你干什么你也不用听她的,万事有我。” 白卿卿就噙着笑看他,“为何呀?为何郡主会对我做什么?我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她,她做什么要针对我?” 第266章 宁宴奇怪地看她一眼,“那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宁宴看着她圆圆的眼睛,忽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因为自己与她的传言,因为外人都认为自己与她的关系? “反正,你记在心里就好。” 第451章 要过年啦 白卿卿在心里撇嘴,有些不想理他。 “这阵子忙完就过年了,我手里攒了不少事,你若有事要找我,就去找宁昭,他会知道我在哪儿。” 听他提到宁昭,白卿卿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她坐直了身子,“宁宴,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宁启?” 车厢里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低了一些,宁宴的表情变得冷然,眉头也紧皱起来:“你从哪儿知道的?他来找你了?” 见他语气变得可怕,白卿卿赶紧解释,“只见了我一面,什么也没做,你别这样,看得我害怕。” 她软软的声音让宁宴的脸色又渐渐恢复,“不是凶你,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你是何时在哪儿见到他的?” 白卿卿如实告知,末了有些犹豫,“我可以,问问吗?” “一点小事而已,你不用去管他。” “哦。” 那就是不想让自己多问了。 宁宴将白卿卿送回了家才离开,乔氏知道后问她,“怎的是宁大人送你回来的?看时辰也还没到点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提前走了,宫里的宴请也不怎么好玩儿,还没有跟瑶瑶她们在一块儿有意思。” 白卿卿脸上毫无阴霾,乔氏这才放下心。 宴请之后,祥和郡主仿佛忘记了她这个人,也可能是年关将至,大家都很忙,因此彼此顾不上。 过年一直是白卿卿最期待的,可以尽情地玩,把规矩放一边也没人会苛责,虽然平日里也不缺新衣服新首饰,但过年的新衣是特别的。 白卿卿一早就准备好了,还亲自配了一套头面,跟小孩子似的掰着手指数还有几日就能穿上。 英国公府上上下下也都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莫可欣和白卿卿做主,给阖府上下都换了全新的装饰,下人的衣服也都送了过去。 给各家的年礼,她们二人来来回回盘点了数遍,确定没有疏漏,才长舒一口气,双双在塌上瘫倒下来。 “总算是,结束了。” “剩下的,就是玩了。” 两人对视一眼,开心地捂着嘴笑,要过年啦! 玄朝官员过年给假七日,除了除夕要在宫里百官守岁,初一要上朝拜年之外,只要没有紧急事务,都是可以与家人团圆。 年三十前三日,白岩和白景怀就不必再去办差,乔氏指挥着白岩带着新媳妇和弟弟妹妹出去玩,别总闷在家里。 在朝堂越发如鱼得水的白岩接到命令后,愣了能有一盏茶的时间。 又……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要带着出去玩呢? 然而白卿卿白瑶瑶和白锐早已等候多时,难得可以跟兄长粘在一起,他们都想好了要去哪儿。 “大哥大哥,宣城才开的一家食肆你还没去过吧?嘿嘿嘿嘿我们也没去,听说可贵……不是,可好吃了,我们就等着大哥带我们去呢。” “还有书坊!大哥我这阵子把宣城的书坊都跑了个遍,颇有心得,你也帮我去瞧瞧可好?” “大哥!点心铺子里出了新点心,我们都买来尝尝,你觉得不错的就买来过年招待客人。” “大哥大哥大哥,你快点!” 第452章 闲逛 白岩被三人催着出了门,莫可欣跟在他身边笑得眼睛一直弯着,这样无奈的白岩她也没怎么见过。 其实以前,白家四个兄弟姐妹关系就极好,白岩的脾气好,性子温柔,谁都愿意亲近他,但也因为脾气太好,没少在外面被人当做“老好人”欺负。 大家都说白岩是随了白景怀的性子,但也没什么不好。 可平亲王一事之后,白岩就变了,变得不那么爱笑,也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连着数日都见不到他人一面。 大家心里都明白,白家当时束手无策,只能任人宰割,怕是给大哥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所以他逼着自己做出改变,亲手撕去“老好人”的本性,给自己蒙上一层狠厉的外衣。 白家人虽然不说,内里是心疼的,可他们又不能拦着,这是大哥自己的决定,他们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并想法子找机会让大哥缓一缓,别真累坏了。 过年就是极好的机会。 许久没有同大哥一块儿逛街,白卿卿几人兴致盎然,见到什么都要拉着白岩问他的意见。 “大哥,你看这罐子可好看?虽然是竹子编的,但买回去插一些花花草草也有趣得很是不是?” 白岩看了,觉得不错,“确实如此。” 白卿卿于是豪气地付钱,“回去就给大哥送去。” 白岩:……啊?是给我买的? 白瑶瑶却是瞧中了街边铺子里的一张棋盘,石头做的,但纹路却清雅得很,“大哥大哥,之前你的棋盘被我磕坏了,我一直都想赔你一张,你看这个如何?” 白岩笑道:“不必了,我如今鲜少下棋……” “那一定是因为没有个好棋盘,这个我要了,回去我跟大哥下棋,我近来棋艺长进许多,阿锐都下不过我。” 第267章 白锐撇嘴,“那是我让着你。” “呵呵,那可真是谢谢你,满盘皆输,你可是让出了一个宣城呢。” “我是没有尽力。” 白瑶瑶于是去摇白岩的袖子,“回去后大哥跟我们轮番下棋,你来评评究竟谁的棋艺更好。” “行行行”,白岩笑着叹气,“都多大人了,这点小事也要斗气。” 逛了大半日,几人去了宣城新开的食肆,虽是新店,但人却不少,里面宾客如云,好不容易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小二勤快地过来招呼。 白家几个孩子手里都不缺钱,但此刻,几人却都眼巴巴地看着白岩,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看得人忍俊不禁。 白岩让小二将他们家拿手的招牌菜都上来,小二响亮地应了一声,白卿卿几人也像是得了什么好处似的,轻声欢呼起来。 “大哥你不知道,他们家的菜可不便宜,我一直都没舍得来,嘿嘿嘿今日算是沾了大哥的光。” 白锐搓着手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得省钱刻书,待我有朝一日真成了文豪,名利双收,大哥想吃琼浆玉液我也给你弄来。” 白瑶瑶轻笑一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白岩,“那大哥怕是等不着了。” 第453章 吃撑 “白瑶瑶!” “我听得到,你小声些,阿姐还说你稳重了,稳在哪儿了?光重了吧?” 白瑶瑶和白锐两人习惯性地开始吵嘴,白卿卿则与莫可欣默默地喝茶看热闹,偶尔也插上一两句,惹得两人气焰更加高涨。 白岩看着面前几人吵吵闹闹,心里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安适,他唇边弯着浅浅的笑意,这就是他想要保护的东西…… 招牌菜一样一样送上来,与他们常吃的果然有所不同,白卿卿好奇地每样都尝了尝,“怪不得他家生意这样好,确实是有原因的,这道茄汁酥鱼一点儿腥气都没有,你们快尝尝。” 这里的菜肴有些瞧着与其他食肆并无太大区别,但尝过之后才知道,味道却是不一样的,似是用了不同的做法。 但是好吃。 满满一大桌子的招牌菜,愣是被几人吃了个干净,一个个肚子吃的滚圆,险些走不动路。 白岩好笑地看着他们,“喜欢的话下回再来就是,何至于吃撑了?” 白卿卿扶着紫黛慢慢地走,“许是许久没有同大哥一块儿吃饭,太高兴了。” 白岩一怔,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平日里他回府的时候早都已经过了饭点,早上出门有时候天都还没亮…… 白锐挺着吃圆的肚子挤到白岩身边,“大哥,你往后也不要太辛苦,我这次真的会努力的,保准给你争口气,你要是真把自己累坏了,我们会哭的。” 白岩:…… 他有些想笑,却看到白卿卿和白瑶瑶齐刷刷地点头,“肯定会哭,哭得肯定很惨的。” 白岩被三个吃撑的弟弟妹妹期待地看着,肩膀慢慢地松下来,“知道了……不过我好像许久没见你们哭过,还挺怀念。” 白瑶瑶立马看向白锐,“哭,快,现在就哭。” 白锐特配合捂住脸嘤嘤嘤起来,当街,一个少年毫无形象地嘤嘤嘤,旁边来往的人齐齐侧目。 白岩头都大了,额上汗也冒了出来,“我说笑的,说笑的,行了行了,不是要去书坊吗?赶紧走赶紧走!” 白卿卿在后面挽着莫可欣乐不可支,莫可欣从出门起脸上的惊讶就没有断过,“夫君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白卿卿于是跟她低声地说起白岩从前的事,如今莫可欣是白岩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希望他们俩能好好的,能更亲密,亲密到足以支撑对方,那就再好不过。 白锐要带白岩去考察他看过的几家书坊,白卿卿三人走累了,便找了个街边的茶楼坐着闲聊等他们。 她们是临街坐着的,顺便感受宣城快要过年的气氛,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留意有人在街角注意到了她们。 有人走近,白卿卿先一步发现了,然而在看到对方兜帽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她的戒备略略放松,挪开眼睛想当没瞧见,或许不是来找她的。 可人就在她们桌前站定,白瑶瑶和莫可欣疑惑地看过去,“你有什么事吗?” 第454章 真有出息 宁启摘下兜帽,眼睛只盯着白卿卿,“是不是你跟宁宴说了什么?你这个女人怎的这样卑鄙,在人背后说闲话?” 白卿卿还没反应,白瑶瑶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你谁啊?你说谁卑鄙?你今儿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别想我们放过你!” 宁启冷哼一声,“怎么,敢做不敢当?你别以为你是女人就可以任意妄为,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我们宁家是不会承认的!” 白卿卿着实是不想搭理他,“知道了知道了,退下吧。” 宁启:!! 白卿卿明显的敷衍让他怒火高涨,“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听你所言,是宁宴对你做了什么?你不去找他反而来我这儿大放厥词,可真有出息。” 白卿卿是一点儿不怕宁启的,只觉得这人幼稚,“你来我这儿叫嚣的目的是什么?出口气?泄愤?还是说想让我替你在宁宴面前说好话?” 宁启的脸皮一下子涨得发紫,气的鼻孔都张大了,瞧着怪吓人,却半天没见他反驳什么。 第268章 正在此刻,白瑶瑶却是眼前一亮,朝着街上某处招了招手,“小昭大人。” 白卿卿看过去,宁昭带着几个人朝她们走过来,笑眯眯地跟她们打了招呼。 然后看了一眼像木桩子一样杵着的宁启,“卿卿姑娘,可是有人要为难你们?近日宣城主街护卫由我负责,若他妨碍到了各位,我可直接将人拘下。” 宁启就跟被踩到了尾巴似的,怒目圆睁:“宁昭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自己姓宁就真的能跟宁宴沾亲带故了吗?你不过就是个旁支,我才是他的弟弟,亲弟弟!你休想害我!” 宁昭这才转身向他,“小叔可从没跟外人提过他有个弟弟,你这么胡编乱造,意欲何为?” “我才不是胡说!我与他是血脉相连的!” “可小叔不承认呀,这年头想跟小叔攀亲戚的人多了去了,不是张张嘴你说是就是的,不然你现在就去衙门里宣扬,你看谁会信?” 宁昭还是一如既往憨实单纯的模样,像是在谆谆教诲,想要劝宁启回头是岸,然而结果只是宁启浑身都气得发抖,眼神恨不得吃了谁一样。 宁昭却不理他了,转而看向白卿卿,“对了小叔说他后日就能休息了,不过后日是年三十,他恐怕要在宫里守岁,但他说会给你带宫里的点心出来。” 白卿卿轻轻点了点头,问道:“他真能休息那么多日吗?那衙门里的差事可会有影响?” 宁昭忽然委屈巴巴地叹了口气:“他都安排好了,由我暂代行事,卿卿姑娘你过后可要让小叔补偿我。” 白卿卿忍不住笑起来,“这哪儿还需要我说?宁大人去西南都想着你,自然记得你的辛苦。” 宁昭于是发出了憨实的笑声,旁边的宁启却抖得更厉害,眼睛都像是要瞪突出来,“你们别得意!他那种人,怎么可能真心对谁好,都是骗你们的!他最会骗人了!迟早有一日,迟早有一日……” 第455章 家宴 宁启还没说完,领口被宁昭一把拎住提起,勒得他双手扒着想挣脱开。 宁昭脸上是从没见过的可怕表情,“你再敢说小叔一句不是,我就让你后悔出现在宣城!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血脉又算什么?你们曾经怎么对他的,如今怎么还有脸出现?大过年的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在牢里过年的感觉!” 他猛地松开手,宁启捂着脖子大口呼吸,脸憋得发紫,恨恨地瞪了宁昭一会儿,才抖着手将兜帽重新戴上,一言不发地离开。 白卿卿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宁昭,尤其是白瑶瑶,像是不认识他一样满脸惊异。 宁昭回过头,又憨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一步。” 白瑶瑶忍不住感叹,“小昭大人方才……可太帅了,哇你居然会威胁人,天呐天呐我以为你只会呵呵呵呵呵。” 宁昭脸色微红,顶着白瑶瑶探究的目光匆匆离开,白瑶瑶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嘴停不下来地跟白卿卿感叹,“那居然是宁昭!我的天,他不是小傻子一个吗,哎呀我刚刚居然真觉得他特别帅气,好有气魄的感觉。” “不过阿姐,那人是谁?谁的弟弟?宁大人的?还是冒充的?” 白卿卿手捧着茶杯捂手,淡然地耸耸肩,“我也不知,其实想想,关于宁宴的事,我似乎知道得很少,也不比宣城其他人知道得多。” 白瑶瑶和莫可欣对视一眼,是哦,宁大人本身就神秘莫测,但连白卿卿都不知道的话…… …… 一晃眼,便到了除夕。 白景怀一家被赐了百官宴,举家去宫中赴宴,然后观赏太常寺办的团拜宴,各种歌舞乐曲,还有杂耍戏文,文武百官及家眷共处一处,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等到了晚上,则终于可以归家,祭祖后与家人围炉团圆。 英国公府的除夕夜素来是办家宴,也不用多少人伺候,府里的下人也可以去自行乐呵。 家宴的菜都是白卿卿和莫可欣定的,照顾到了家里每个人的口味,还特意准备了几坛子美酒。 白家人口简单,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白景怀对白家致以新的期许后,气氛一下子热闹非凡。 白锐拿着酒杯去白景怀身边,“爹我敬你,往后我争取少气你一些。” 白景怀端起杯子,“就不能是不气我吗?” “我怕我做不到,人还是不要贪心的好。” 白景怀这就觉得自己要被气着了,闷头将酒喝完,就见小儿子乐颠颠地拎着酒壶去找白岩,笑得特谄媚:“大哥,我敬你一杯,要不是你提点,我还如井底之蛙找不到方向呢,我喝完,你随意。” 他豪爽地咕咚一声喝完,白岩也给面子地一饮而尽。 白锐又跑到乔氏身边,“阿娘,儿子祝您福寿双全,事事遂心。” 说完咕咚一声又喝了一杯,白景怀瞧着不对劲,瞅半天才发现,白锐喝的是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珍酿!只一小瓶,都快给他造一半了! “你给我把酒放下!” 白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爹,这酒可真不错。” 白景怀:…… 第456章 这么早 众人被逗的笑个不停,白卿卿和莫可欣白瑶瑶一边吃菜一边说话,“明儿晚上就有灯会,还会燃龙灯,咱们早些去街上,肯定热闹。” 第269章 家宴过后,便撤了酒菜,换上消夜果,各色的细果、蜜煎、糖煎,一家人围着炉子说话笑闹,共同守岁。 白卿卿看着温暖的炉火,有一瞬间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来确定不是在做梦。 一家团圆过大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便是在上辈子,也似乎离得很远了。 但此刻,她的家人都在,脸上都扬着笑容,只要伸伸手就能触摸到他们,白卿卿让自己陷在柔软的椅子里,脸上浮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晚上睡觉她都能笑出来! 外面爆竹声声,引得白锐也蠢蠢欲动,拿了香在院子里一会儿响一下一会儿响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等熬过了通宵,乔氏和白景怀赶紧回去休息了,白岩和莫可欣也回了院子,白锐和白瑶瑶倒是精神头十足,却被白卿卿强行让人送回去,“明儿还要早起拜年,晚上要出去玩,新年才刚开始,你们悠着些。” …… 白卿卿的担心是多余的,第二日一早,瑶瑶就来了她的院子,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衫,“阿姐你快点,爹娘的压岁钱肯定早准备好了。” 白卿卿调整好头上发簪的位置,笑着起身,随她一块儿去给爹娘拜年。 今年的压岁钱是一小袋小金鱼模样的金子,一只只金色的小鱼看着玲珑可爱,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意外的是,白卿卿三人还多得了一份压岁钱。 白岩道,“我既已经娶妻,往后也给你们发压岁钱。” “谢谢大哥!” 三人得了钱袋子乐呵呵,“过年可真好呀。” 大年初一,白锐去外面放了开门爆竹之后,新年便拉开了帷幕。 白家在宣城没有什么亲戚,因此今日也不必急着走亲访友,乐悠悠地度过便是。 只是白卿卿跟着出门看放爆竹的时候,却见放完了的白锐一脸迷惑地走回来,“阿姐,那是宁大人?” 白卿卿探出身子去看,果不其然,宁宴不知道何时在外面等着,见白家人出了门,他上前先将礼送上,给白景怀和乔氏拜年。 白景怀云里雾里地应下,“好好好,同乐同乐”,又与乔氏对视了一眼,“宁大人可要进府里来喝杯茶?” 宁宴正色道:“不必了,我是来接卿卿的。” “嗯?” 白卿卿急忙解释,“是这样,我与宁大人约好了过年带他在宣城转转,他以前对过年要做什么也不太知晓,呵呵呵呵,我也没想到他这么早来了呵呵呵呵。” 乔氏拉着想说话的白景怀,温和地笑起来,“既是如此,还是先来府里坐坐,宁大人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们一块儿过年,晚上宣城才热闹,到时候你们在一起去逛街看花灯如何?” 宁宴不介意,他是来找白卿卿的,跟她在一块儿哪儿都一样。 第457章 机灵 于是宁宴便跟着进了英国公府,白卿卿走在他身边低声问他,“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可用过饭了?” “吃了一点。” “我才不信,不过我们还没吃,一会儿你也再吃点,这么冷的天一定要吃饱才行……” 她一路跟宁宴嘀嘀咕咕,没瞧见白家其他人微妙的眼神,个个都不一样。 白锐落在后面想了想,招招手让人去给恒一周传个话,“你就问他晚上要不要去看花灯,就说,宁大人也在,去吧。” 白景怀也在和乔氏嘀咕,“你说这……” “来者是客,又是咱家的恩人,有什么不妥吗?” “这我当然知道,可他分明就是冲着卿卿来的。” “那又如何,你瞧着卿卿可有不乐意的样子?女儿自己有分寸,你别瞎担心。” 乔氏就觉得宁宴挺好的,抛开外面对他的评价不说,单她亲眼所见,只觉得宁宴是个很稳重得体的孩子,对白卿卿也耐心,来白家几次都彬彬有礼,她瞧着不错。 乔氏热情地招呼宁宴与他们一块儿用早饭,“在我们家不必拘束,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 白瑶瑶和白锐朝阿娘投去异样的目光,随后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是呀是呀宁大哥,你就当自己家。” 白锐这声“宁大哥”一出,把其他人都惊着了,忍不住余光去看宁宴的反应,宁宴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多谢。” 白锐:……嘿嘿嘿嘿,看他多机灵! …… 用过了饭,白瑶瑶很有眼力见地让白卿卿带着宁宴去后面一个小园子去赏花,白卿卿有些不解,“可后面那个小园子不是……” “哎呀哎呀,虽然没多少花,但赏的是个意境,宁大哥这么风雅的人一定看得懂的,你们快去吧。” 白卿卿于是茫茫然地带着宁宴去了白瑶瑶口中的小园子,到了地方,宁宴淡定地扫了一整圈,“这与我府里那个光秃秃的梅园,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卿卿:…… 她看着满园子光秃秃的树吸了口气,“我家这个园子至少是有树枝的,没秃那么厉害。” “那倒是。” 园子里有个小暖阁可供休息,里面放了几个暖炉,有下人准备好茶点,白卿卿带着宁宴进去歇脚。 暖阁里暖意横生,用了淡淡的梅花香,木质地板上放了厚厚的毯子和软软的圆椅,陷在里面一边喝热茶一边发呆或是赏景都是极惬意的。 第270章 白卿卿抱着软枕见宁宴脊背还是挺得很直,忍不住爬起来将他按在圆椅里,“休息,休息懂不懂?就要懒得每一块骨头都软趴趴的才行。” 她又窝进自己的圆椅里,抱着软枕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来:“过年真好,可以什么事都不用想,有什么事,都等过完了年再说。” 宁宴见她表情跟餍足的猫儿似的,肩膀也慢慢松懈下来。 小小的暖阁,热腾腾的茶水,外面的树枝上虽没有美丽的花儿,却树枝飘摇,别有一番趣味。 第458章 压岁 两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处的感觉,比宁宴想象中更舒服,他甚至觉得时间走得太快了。 紫黛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姑娘,外面有人送点心上门,说是宁大人让送的……” 宁宴出声道,“嗯,是昨个儿宫里带出来的点心,怎么这会儿才送到?” 白卿卿看了看天色,“这会儿送到才是正常的,初一串门都是这个时辰,是你来得早,都是些什么点心?可有我没吃过的?” “大概有吧?” 白卿卿让人将点心送来,爬起来跪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地打开漆木食盒,“哇。” 宫里的点心与外面的相比,精致得不是一点半点,那造型漂亮都让人舍不得下嘴。 “这个好好看,是以前没见过的,这个也是,里面夹了馅儿,一看就好吃……” 她扭头看向宁宴:“我能分给其他人吗?” “送你的,就是你的东西,你想如何都行。” 白卿卿于是拿了一只小碟子,将每一样都留下两块,然后让紫黛给各院子都分一份,“宫里的点心呢,也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她挑了最喜欢的一个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起来,“里面夹的是花酱?好甜呀。” 宁宴见她吃的认真,忍不住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也不枉他把别人得到的好看的点心都忽悠过来。 白卿卿也没多吃,剩下的让侍女收好,她则洗干净手,郑重其事地掏出一个红封递给宁宴。 宁宴莫名其妙,“这是?” “我给你准备的压岁钱。” “压岁钱?” 宁宴着实一愣,“那不是小孩子过年的时候收的?” “谁说的,过年人人都能收,你不是以前没怎么过过年吗?我就给你准备了,你快点接过去,要跟我说祝福的话的。” 白卿卿将红封往他面前递了递,宁宴垂眸,目光落在红封上,半晌,才伸手接过来,“恭贺新禧,岁岁平安。” 白卿卿笑开了颜,“你也岁岁平安,诸事如意。” 红封接过去拿在手中,宁宴打开,从里面倒出一枚平安符,并两个胖嘟嘟的小金猪,大拇指那么大,却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白卿卿在旁边给他解释,“这是‘诸事如意’的猪,可保你来年一整年都顺顺利利,金铺嫌麻烦不肯多打,我央了好半天呢。” “……谢谢。” “这是压岁钱,你都说过祝福语啦,不用谢的。” 白卿卿笑嘻嘻地又趴回去,宁宴小心地将那两只小金猪和平安符贴身收好,“可我没有准备给你的压岁钱。” “没关系的,我今日收了好些呢,大哥大嫂都给我了,嘿嘿嘿,晚上去看花灯我给你买好吃的。” 白卿卿捧着脸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了,她方才偷偷看过,今年的压岁钱格外丰厚! 不行不行,再这样她会变财迷的,白卿卿揉了揉笑僵的脸,扭头看过去,跟宁宴掰手指,“我都打算好了,你若有空的话,咱们今天赏灯逛街,明天可以去各家走动拜年送礼,后日去清寒寺祈福,再后日要祭财神,初五要包饺子,初六铺子开张要去放爆竹……” 第459章 自然 白卿卿掰着手指一样一样说给宁宴听,整整十日安排得满满当当,听着,就让人觉得期待。 宁宴待她说完,递过去一杯热茶给她润喉,“都听你的。” 白卿卿捧着茶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真的呀,你都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那记得卖个好价钱。” 白卿卿捂着嘴咯咯咯地笑,那也要看有没有人敢买了。 …… 宁宴好像把乔氏的话当真了,真就把白家当做自己家一样,午饭也是在白家吃的。 白景怀和白岩原先还想着有他在,要不要特意置办席面招待,白卿卿则是先见之明地让人去传话,说不必特意,宁宴就跟着他们吃,也不用喝酒,他喝不了。 白景怀拉着大儿子琢磨,“这喝不了,是怎么个意思?” 白岩略一思索,“我似乎没听说过宁宴在外喝酒应酬的传闻,莫不是对酒有忌讳?” “他的身份也确实应当注意,那正好,就家常饭菜,反正他又没提前说,算不得怠慢。” 家常饭菜,宁宴也吃得很习惯,特别是白卿卿知道他的口味,将他爱吃的都放他面前,白家人都颇感兴趣地一边吃饭一边暗中观察,这一观察发觉,宁宴和白卿卿相处的模式,有些太过自然了。 甚至可以说是默契,白卿卿知道宁宴爱吃什么,宁宴也知道她的喜好,白卿卿一口吃多了,手边立刻会送上一杯水给她顺顺。 白瑶瑶看得差点都忘记了吃饭,眼珠子圆溜溜地盯着,这不比吃饭有趣? 第271章 等到了午后,几人就准备着要出门逛逛。 宣城外面的街上年味十足,各家各户门口都挂着灯,官府也在主要的街道上布置了灯盏,街上的铺子也有好些都没关门,指着过年这阵子热闹多赚些钱。 因此他们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很热闹了。 有拎着礼物走亲访友的,有带着孩子出来玩儿的,更多的是年轻男女,趁着过年家里不拘着,撒开了要玩个回本。 “到了晚上才漂亮,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那些灯山也都会亮起来,还能去河边放荷花灯许愿,到很晚都不会冷清。” 白卿卿跟宁宴说着从前过年的景象,看到路边有卖雪糖山楂小团子的,自己跑过去买了两包,往宁宴手里塞一包,“这个很好吃,尤其过年的时候吃它最是应景,你尝尝。” 宁宴依言往嘴里送了一颗,冰凉沁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咬开后微酸的滋味中和了甜意,一点都不腻人。 才吃完一颗,白卿卿手里又多了一个热乎乎的蜜薯,她眼睛还在街上巡视着别的好吃的东西,“过年逛街嘛,就得不停地吃,吃得胖胖的也不要紧,过完年了再减重……啊,那有炸圆子!” 她欢呼着跑过去,不多时,手里就已经快要拿不下,只能先找个地方吃东西。 路边茶摊也挂了红红的灯笼,外面的柱子上还贴了新的对联,连桌上都盖了红色的布装饰,喜庆得很。 第460章 大过年的 他们在茶摊上坐下,宁宴将东西都摆在桌上。 白瑶瑶她们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左右都有人跟着也不打紧,白卿卿看了一眼“战利品”,一时间有些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 酸酸甜甜的雪糖小团子是她最喜欢的,但也不能多吃,怕牙疼。 “你也帮我吃点,可不能浪费了,你就挑你喜欢的吃,反正时间多着呢。” 这个茶摊特别简陋,就在街角支几根柱子搭了个棚子,坐这儿能看到纵横交错的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两人要了清茶,自在逍遥地吃着街上买来的零嘴,白卿卿正跟宁宴说着话,见他忽然一下子站起来,一把将自己拽到旁边用身体护着。 白卿卿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边一阵叮铃哐啷的动静,茶摊老板的哀嚎声跟着响起,“哎哟!哎哟哟!这是怎么的,大过年的这是做什么呀!” 白卿卿被宁宴挡了个结实,好奇地探出脑袋,就见他们方才坐的地方,桌子椅子全都翻倒在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趴在一匹马上面,后面跟了好几个随从。 “大爷,您瞧瞧这……” 醉汉脾气还不好,“我看……看什么看?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啊?挡……挡着小爷的路了,伤了我的爱马,你赔得起吗你?” 茶摊老板都要哭了,桌子腿都撞坏了一条,幸好没伤着人,可刚过年就遇上这无妄之灾…… 白卿卿小声地“啊”了一下,目光落在地上那些没吃完的小零嘴上,“我们买的东西……” 那醉汉还不讲道理地在纠缠,“去去去,还指望我赔钱呀?别做梦了,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我!哎哎哎!” 他一边叫着一边被人从马上拎了下来,熬夜醉酒造成的通红的眼睛都瞪大了,“谁?” 身后随从一拥而上,要将他们的小爷救下来,宁宴却将醉汉当做盾提溜着,随从怕伤着人,犹豫地踌躇不前。 只那个醉汉张牙舞爪,挥着胳膊蹬着腿,“谁!活腻了是不是?大过年的别逼小爷发火!还不放手?你还不放手?你等着,我让我爹把你关起来,关起来给你好好过个年!” 街上的动静将巡逻士卒给引了来,为首的正要高声呵斥,看到了宁宴之后突然一下子变了个表情,“大人,您在呀,此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宁宴手松开,还在扑腾的醉汉一下子跌坐到地上,似是摔疼了,半天没爬起来,只是嘴里仍然在骂骂咧咧。 “醉酒滋事,破坏私物,拒不赔偿,行径恶劣。” 巡逻士卒立刻明白了,一挥手,将摔懵的醉汉给拿住,醉汉的侍从急了,忙不迭上前解释,又报出了他家小爷的名号。 巡逻士卒压根儿不听,只朝着宁宴行礼,“大人恕罪,小的们这就将人关起来,一应损失必让他承担。” 这么一闹,醉汉的酒似乎醒了一点,挣扎着叫道,“你们松开,松开,不就是赔钱嘛,我有的是钱,要赔多少说就是了。” 第461章 实话 他脑子还稀里糊涂的,朦胧的眼睛转呀转的,忽然转到了宁宴身上,迷迷瞪瞪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眼睛慢慢地越睁越大,脸上醉酒的红晕也褪去了血色。 “你是,宁……宁大人?” 他从前见过一次宁宴,且深以为荣还跟人炫耀过,这下看清楚了人他的酒彻底醒了,慌张起来:“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昨个儿酒喝多了,宁大人,我并无意冒犯,这……这都是误会。” 宁宴没接话,而是看着地上散落的吃食,随意报了个数,“送去英国公府,茶摊的损失也照双倍赔偿,大过年的,我也就不多计较了,关起来醒醒酒。” “是。” 醉汉面如死灰,他难得放纵一次,就撞到了凶神手里,真要在牢里过个年啊?他这个年,怕是已经到头了…… 茶摊老板过来感谢,白卿卿可惜地看着地上的食物,“都浪费了。” 第272章 宁宴略一沉吟,“要不让人捡起来让方才那人吃下去?” “……过年还是积点德吧。” 不过东西没了还能再买,白卿卿又支棱起来,“街上还有好些没尝过的呢,我们去找瑶瑶阿锐他们。” 此刻的白锐,正在被恒一周默默地盯着。 他都无语了,“真的真的没骗你,宁大人是来了的,跟我阿姐逛街呢,一会儿碰到了你就能见到。” 恒一周:“我也没有着急。” “……” 白锐每看恒一周一眼就忍不住皱眉头,忍到实在忍不下去:“你这穿的是怎么回事?活似个粽子,你出门前家里人就没拦着点?” 恒一周觉得他莫名其妙:“我怎么了,这是家里特意给我做的新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 白锐欲言又止,憋不住问:“你跟我说实话,你家里人是不是不喜欢你?你是不是抱养的?不是明威将军的亲儿子?还是你家里有人想要打压你?你只管说,我给你想想法子。” 恒一周觉得他脑子有毛病。 “不然怎么会这样呢?你看看街上,你随便看,能找出一个穿着打扮比你还差的算我输,你没发现旁人看你的眼光都不对吗?” 恒一周还真仔细观察了一下,好像,确实有一些,“是我不该穿这么好的料子?可这是家里人的一片心意。” 白锐无言以对,等他在街上遇到了其他玩伴,直接拖着恒一周找了一家有二楼的酒楼,让他一边看着来往行人一边给他分析什么叫真正帅气好看。 “你看那个,月白衣衫竹青滚边,身上的颜色不超过三种,自成风雅,淡然脱俗,你再看他对面那个穿玄色长衫的,银纹织锦,墨绿腰封,人家衣料是不如你,但就是显得贵气。” “你再看看你自己。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不行我眼睛疼。” 白锐让其他人再给恒一周分析分析,好好一人,每次见他都不忍直视,也是神奇。 他则趴在栏杆上,适时地补充,瞧见楼下有好的例子就指出来给恒一周参考。 第462章 不敢 “当然,也有人对穿着并不在意,简简单单的衣着配饰,全靠自身气质撑住,你瞧见底下那人没?你瞧……哎?哎?那是阿姐,宁大哥!” 白锐顿时坐直了身子从楼上大声呼喊,楼下白卿卿听见了抬头张望,宁宴也转过身来,扒在栏杆上的恒一周不知为何悄悄地往下缩了缩。 白锐得意得不行,“你看吧,你不是崇拜宁大哥吗,你可以学学他,他就不那么讲究,但谁见了不在心里赞一声?我去接阿姐上来。” 他哒哒哒地往楼下跑,恒一周伸着脑袋看了看宁宴质朴素净的穿着,再看看自己的,好像一瞬间感悟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白锐领着白卿卿和宁宴上了楼,王潇早将地方腾好了,“白锐姐姐,宁大人,你们坐你们坐。” 白卿卿笑着推辞,“我们只是上来打个招呼,过年好呀。” 在白卿卿身边的宁宴显得没有那么难以接近,白锐玩得好的几人又都是会来事儿的,一个个嘴甜得很,一通新年祝福说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但没人跟着白锐喊“宁大哥”,不敢。 白卿卿被这几个孩子逗得直笑,“好了,不耽误你们玩闹,我们再去别处逛逛。” 她也知道宁宴在这儿他们会拘束,便拉着人先走了。 人走后,王潇一拳头捶在白锐的肩头,“可以啊!跟宁大人都称兄道弟起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白锐老神在在道,“其实也没什么,宁大哥也没传闻里那么可怕,你们就是以讹传讹,要有点自己的判断能力!” 角落里一个方才没怎么说话的人淡淡地道,“我见过他将人整条手臂切下来面不改色的,我爹说,嘴巴再紧的人落到宁大人手里,都坚持不了一炷香,他一天三回叮嘱我千万不要去惹宁宴,不然他怕白养了我这个儿子。” 白锐:“……” “大、大过年的,少说不吉利的话,来来来,咱们继续帮恒一周,咦,恒一周你方才怎么好像没说话?” 白锐也发现了,他还以为宁宴出现恒一周会很激动,但他低调的仿佛让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角落里,恒一周有些讷讷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衫,“你们不是说,我穿得不好看吗。” 白锐仰天长叹,“宁大哥又不会说什么,我说你是不是对宁大哥也太在意了一些?就那么崇拜他?” “他很厉害。” 恒一周道:“我爹以前还在宣城的时候,我就时常听他提起宁大人的名字,我爹很少称赞别人,可他口中的宁大人,却是每每让他发出感叹。” “明明,也与我们相差不了多大,但他没有家族背景,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留在皇上身边,一步步成为权臣,他又跟我们不一样。” 王潇闻言疑惑道:“是哦,确实没听说过宁大人的家族,可谁家若是出了宁大人这么个能人,还不跟着飞黄腾达?怎么一点儿消息没有?莫不是宁大人家里的人都……” 第463章 好难 “好像也不是,当然我也是听说的啊,只知道宁大人似乎与家里不睦,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白锐拍了拍桌子,“行了行了,总之我们只要明白宁大人厉害就完事儿了,其他的与我们有甚关系?过年呢,说点开心的。” 第273章 他扭头去看恒一周,“你要不趁着还有时间回家去换一套,让我们再开心开心?” 恒一周脸面无表情他,手指的指节捏出咔哒咔哒的动静,平静道:“我听说过年打人家里的大人是不会被追究的,我想试试。” “……我说笑的啊!” …… 白卿卿和宁宴下了楼,站在茶楼前高高的台阶上,她忽然语气惊喜道,“看!亮灯了!” 街边屋舍下挂的灯,一盏一盏地亮起,一路往远处蔓延开,整个宣城都沉浸在暖融的光晕里。 “好漂亮。” 白卿卿出神地看着那些灯盏,明亮的眼瞳里倒映着星星点点的光,脸颊也仿佛被映出浅浅的红晕。 宁宴收回目光,“嗯,是很漂亮。” “是不是?虽然每年都能看到,可是每一次都会被惊艳,灯火里的宣城,这般婀娜多姿,倾城迷人。” 白卿卿看得像是要醉了,怔怔地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走,我们去前面看灯去。” 路上穿行的人好些手里都提着一盏灯,有自己做的,有买的,有跟人换的,还有赢的。 官府在街上摆了好几座灯山,节日气氛浓郁,还设了一些项目,若能完成,便可从灯山上挑走一盏灯,每年这种地方总是最热闹的。 白卿卿和宁宴跟着人群也挤进去,她原本还担心人会不会太多,太挤的话就算了,可宁宴一直在她身后,像一座小山似的,没有让任何人挤到她,白卿卿于是终于能凑到热闹面前。 “套中红色瓶子,可在下两层挑一盏灯,套中蓝色瓶子,可在四层以下挑一盏灯,套中金色的瓶子,则可随意挑一盏灯,只需五文钱,童叟无欺,祝君好运。” 白卿卿乐了,官府也挺有意思,不过五文钱并不多,又是过年,灯山上的灯甚是漂亮,因此不少人都不吝于花五文钱试试运气。 她也蠢蠢欲动,摸出五文钱在手里,万一呢? 排队交了钱,白卿卿得了两个竹子做的圈圈,圈圈摸到手里才觉得,是有难度的。 方才看别人套的时候她还觉得不难来着,这会儿轮到了自己,这圈怎么就这么点大? 白卿卿想要最上面一盏宫灯,四面绘制了花草,特别的精致,她沉下心来,眯起眼睛用圈圈去瞄准金色的瓶子,屏息凝神看准了扔出去。 连个边儿都没碰到。 真的好难。 怪不得前面也就一人套中个蓝瓶,其余全是图个乐子。 第二个圈有进步,已经碰到了金瓶子,不过那瓶子口很大,几乎不比圈圈小多少,因此只碰了一下就掉了下来。 但白卿卿也不觉得遗憾,还挺好玩儿,她乐呵呵地要给后面的人让位置,却被宁宴拉住。 第464章 你挑 “你也要套吗?” 白卿卿惊奇地看着宁宴手里的两个圈圈,然后笑起来,“嘿嘿嘿挺难的哦?前面的红瓶子和蓝瓶子好套一点,你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宁宴手一抖,手里的圈圈已经少了一个。 “哇?” “年轻人好运气!” 白卿卿急忙看过去,只见最远处瓶口最大的金色瓶子上,稳稳当当地挂了个圈儿。 “啊啊啊啊啊你太厉害了!” 她兴奋得拽着宁宴的袖子蹦起来,“你套到了!天呐天呐你怎么做到的?” 看守灯山的人亦是一脸震惊,这都能套得到? “恭喜这位郎君,可从里面任选一盏灯。” 宁宴于是将白卿卿拉到身前,“选吧。” “我可以选吗?那我不客气了哦?我要那个!” 白卿卿目标明确地指着最高处那盏宫灯,那人瞧见了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将灯取下来,“姑娘好眼力,这盏灯出自宫中匠人之手,做工最为精美。” 白卿卿接过来,拿在手里看更喜欢了,四面画草图每一幅都很灵气,单是这图都让人赏心悦目。 她提着灯跟宁宴甜甜地道谢,宁宴浅笑道:“你也请我吃了好吃的,不必言谢,我也不大喜欢这些。” 不过他手里还有一个圈儿,想了想,套了个蓝瓶子,“再选一盏?” 旁边围观的许是见宁宴套得这样轻松,一时间掏钱的人就更多了,白卿卿仔细地看了看灯山,从里面选了一盏小小的荷花灯,做的也是逼真精致,荷花花瓣上都有刺绣。 两人提着灯离开灯山,心满意足。 白卿卿看着宫灯乐得嘴巴都合不拢,“这是我这几年得的最好看的一盏了,还是你送我的,我得好好收着。” 宁宴微微怔了一下,“是因为它最好看,还是因为是我送你的?” 白卿卿停住脚步抬眼去看他,那句话她说的无意,但宁宴这么一重复…… 脸颊微微有些热,身边提着灯的人来去匆匆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她忽然觉得嘴唇有些干,轻轻舔了一下,“那,你希望是因为什么?” 宁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白卿卿也没追问,两人继续并肩往前走。 白卿卿垂眸看着前面的路,嘴角轻轻地弯了弯,不着急,宁宴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他已经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嘿嘿嘿,挺好。 …… 宣城城东有一条河穿过,这条河两边,亦是人群聚集之处。 第274章 过年的时候,城里许多年轻男女都会来此处,将新年的愿望写在荷花灯上放入河里,看着花灯渐渐飘远,就像是给自己的愿望寻了个寄托之处。 “我聪明吧?特意要了个荷花灯。” 白卿卿可得意了,拉着宁宴去了河边树下的一张桌子那儿,上面不知谁放了笔墨,可供人使用。 “你有什么愿望就写上去,我陪你放灯,来年一定能实现。” 白卿卿说得特别虔诚,在她的催促之下,宁宴抓起了笔,只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有什么愿望。 第465章 愿望 白卿卿对此很不理解,“怎么会没有呢?谁都会有愿望的,像我,希望家人平安,铺子兴隆,多吃不胖……随便什么都行的。” 她见宁宴还是没动笔,歪了歪脑袋,“你是不是怕我偷看呀?那我去旁边,你慢慢写不着急。” 说完,白卿卿特别乖巧地去了河边,看别人放灯去了。 宁宴垂眸,桌上的墨都快要干了,他似乎在许久许久以前,也是有过愿望的,只是从没实现过,那会儿他便知道,愿望什么的,都是假的,只有自己一点一点得到手的东西,才是真真切切。 愿望啊…… 他好像听见了白卿卿的笑声,抬头看去,果然见她正跟一个小姑娘说着什么,笑得眉眼弯弯。 若真有什么,是要靠着祈愿才能实现…… 白卿卿看着河里一盏盏慢慢漂远的荷花灯,星星点点宛若天上银河一样,煞是漂亮。 “放水里就行了?” 她闻言转过身,“你写好啦?看,我特意帮你选了个好位置。” 白卿卿笑眯眯地让开,将宁宴拉到她方才站的地方,“放灯的时候可以在心里默念你的愿望,方才有人跟我说要默念三次才会灵验,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宁宴将灯放了下去,水波中,荷花灯一摇一晃地漂着,一点点渐行渐远,混入了许多美好的愿望里。 “你的荷花灯是里面最漂亮的,所以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宁宴觉得好笑,“还有这样的说法?” 白卿卿抬头,非常认真地看着他,“有的!” 那双眼睛啊,宁宴多想能一直看见,只让她看着自己…… 他轻轻地弯起嘴角,“那就,借你吉言。” …… 宁宴将白卿卿送回了英国公府才离开,白卿卿提着宫灯开心地回去自己的院子,将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得见。 她洗漱上床后,捧着脸趴在床上盯着宫灯看,看一会儿就翻个身抱着被子来回扑腾,发出意味不明的动静。 过年,可真好呀! 初二白岩要陪莫可欣回娘家,白卿卿则要带着弟弟妹妹跟着爹娘拜访宣城的亲朋好友。 她原以为宁宴不会来的,但没想到,一大早他就又到了。 乔氏提出要不要跟他们一块儿拜年,宁宴也没反对,还让人立时去准备了些拜年的礼物。 白景怀悄悄将乔氏拉到旁边,急了:“不是,咱们家出门拜年,宁宴跟着一块儿,这让旁人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你没听卿卿说,宁宴这孩子往年都没怎么好好过过年,带他一块儿怎么了?” “孩、孩子……” 白景怀赶紧拍着自己心口缓一缓,夫人真是太敢说了。 乔氏白了他一眼,“你瞎琢磨那些干什么?我就觉得宁宴挺不容易的,看他在咱家也懂事,哪儿那么多这那的。” 她懒得理白景怀,过去热情地招呼宁宴,跟他说拜年也不会很麻烦,就送送礼寒暄两句,中午在天香楼定了席面,一块儿去吃饭。 第466章 睿智 宁宴将她说的都一一应下,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乔氏心里越发觉得他不错,小伙子又精神又谦逊,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哪儿有白景怀说的那么吓人。 尤其看他对卿卿更是十分包容,看卿卿的目光都像是带着光一样,乔氏是过来人,心里门儿清。 这要是她女婿,她觉得可以有。 于是白家交代了下人将门一锁,浩浩荡荡地出门拜年。 路上白卿卿跟宁宴说,“举家出门拜年是阿娘想出来的,记得原先也不是这样,过年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来家中走动,可时间长了阿娘觉得麻烦,于是干脆想出这么一招。” “伯母睿智。” “是吧?我也觉得。” 白卿卿开心地笑着:“去别人家也不必待很久,就不用没话找话,还不用待在一个地方,这样绕一圈儿,该见的人都见了,就能回家安心过年,我娘可聪明了。” 她晃着脑袋,得意的小表情看得宁宴失笑,“这么说,你是随了你母亲。” 白卿卿一愣,忽然捂着脸,“哎呀你要夸我其实可以更直白的,我受得住。” 宁宴:…… 他可能,受不住,有点太可爱了。 宁宴跟着白家上门拜年,白卿卿觉得没什么,乔氏也觉得没什么,然而被他们造访的人家,觉得有什么! 那些人家迎出来,笑眯眯地跟白家人见礼,介绍到宁宴之后,那脸上的笑容无一例外地僵住,眼神发直,然后赶紧大喘气似的将人往里请,战战兢兢生怕招待不周。 白景怀私下里被指责一通,“你说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好好准备招待宁大人啊!你就不能让人来传个话!” 第275章 白景怀也冤,他也是出门前才知道的! 宁宴跟着白家在宣城中拜年的消息,小范围地传开,一些跟白家关系亲近的人家,都偷偷给他们递了话,问他们来不来,何时来! 然而宁宴混在白家人里低调得很,就跟在后面,将自己的礼送上,也不怎么说话。 但他低调,旁人却没办法忽视他,恨不得白家能在自己家里多待一会儿,跟宁宴能多套两句近乎。 于是这又成了白景怀的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出告辞,多番拉扯才能出得了门。 几家下来,白景怀感觉身体被掏空,眼睛里都没光了。 乔氏也不心疼他,“还是拉不下脸面,你多跟岩儿学学,你看看他在外面是怎么与人相处的。” “我在改了,在改了。” 宁宴也看得见白景怀的辛苦,因此天香楼这顿他来做东,顺道感谢白家对他的照顾。 乔氏笑得慈祥,“说的是哪儿的话,要说感激,白家才是承了更多你的恩情,往后若是你愿意,把白家当自己家都成。” 白家人一个个都惊了,阿娘真是太敢说了,要放别人身上,他们怕是都要嘲笑旁人是想攀附宁宴,但宁宴的反应却是笑着应下。 白瑶瑶咧开嘴,所以她是不是快要有姐夫了? …… 第467章 祈福 宁宴跟着白家过年的事,根本没想着遮掩,因此很快在宣城传开,连宫里都听闻了。 皇上吃着宫中后妃亲手做的甜汤,笑着道,“他从前可是从来不在意过年的,往年都是要么办差,要么窝在家里闭门谢客,谁都别想见着他,今年可是稀罕了。” 太监总管笑着应和,“许是宁大人年岁渐长,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是不一样,朕原本只以为他对白卿卿只是有些特别,如今看来,还是朕低估了。” “这么说宁大人的好事将近?” 皇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也未必,朕自然是希望他能与喜欢的女子终成眷属,但……” 皇上手里的甜汤也不香了,随手放到一旁,仰起头眼里多有感叹:“朕还记得,与他初识之时,那时候的宁宴不过才十岁,看着,却好像经历了一辈子的疾苦……” 从前种种,后来再没听宁宴提起,就是不知他是不在意了,还是只深深地埋着,若未释怀,终有一日,还是会对他生出影响。 “皇上,祥和郡主求见。” 皇上回过神,收起脸上的唏嘘让人进来。 祥和回来之后这阵子在宫里安分得很,皇上还以为她要揪着宁宴将她绑回来的事闹腾,没想到她却并没有提。 “皇上,臣女想明日出宫去清寒寺祈福,请皇上准许。” 太监总管看了皇上一眼,上前道:“郡主,每年过年时清寒寺的香火都极盛,百姓会在这种时候去上香祈福,若此时宫里的人前去并不安全,但若是要将人驱散,恐生怨怼。” 祥和赶紧开口:“无需那么麻烦,我只带两个宫女前去即可,我听闻怀福姐姐时常去清寒寺祈福,想来那里定是福泽深厚之地,我已多年未去过,也想趁着过年热闹,去沾沾福气。” “这样吧,朕给你安排两个护卫,再让皇后拨一个嬷嬷随行。” “谢皇上。” 祥和得了应允高高兴兴地走了,皇上觉得她的性子似乎有所改变,再有嬷嬷从旁盯着,想来会稳妥些。 此刻的白家,巧了,也在准备明日去清寒寺祈福。 乔氏亲手做了些供奉的糕点,又将之前用金墨抄的经文带上。 “上年家里多生事端,好在有惊无险,顺利度过,今年定要祈求菩萨保佑白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愿一家人平平安安。” 白卿卿对这次祈福也很上心,她送给宁宴的平安符就是在清寒寺求的,求的时候在心里答应菩萨,会奉上自己亲手抄写的佛经,明日正好可以送去。 宣城过年去清寒寺上香祈福已经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不拘身份地位,家家户户都会在过年的时候空出日子来,去清寒寺拜一拜。 尤其在除夕和初一的时候,更是有人为了争上头炷香而一掷千金,上香的队伍能从寺门口一直排到山脚下。 白家素来不爱凑这个热闹,祈福嘛,最重要的心诚,因此迟几日等人少了再去也无妨。 第468章 安康 第二日一早,乔氏便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到了清寒寺山脚下发现,人确实不算太多,大约前两日该来的都来过了。 宁宴对这里熟得很,怀福公主几次出宫祈福他都跟着,不过像这次这样是单纯为了祈福而来,倒是头一回。 上山的人群走得并不快,冬天穿得多,动作笨拙,又是爬山的道,乔氏走了一会儿侍女就要去扶她,被她让开了,“无妨,我还走得动。” 说完眉毛一竖,手里的暖手炉就要去往白锐脑袋上敲,“你给我睁睁眼!看你睡眼朦胧的样子,还要人推着你走?” 白锐惊醒,慌忙让过去,苦哈哈地躲着:“阿娘我醒着的,你看,我眼睛能睁这么大!” 他好困啊……昨个儿偷偷出门玩到很晚才回来,回来后脑子里又文思泉涌,写书写到半夜三更,感觉刚躺下去还没闭一会儿眼睛就被叫起来了。 可拜菩萨这事儿他还不能不去,不然会被阿娘念叨死的。 第276章 乔氏看着他敷衍的态度就来火,“你等我回去找你算账!” 而后目光一转又转到宁宴身上,看他精神奕奕,行走站立都身姿挺拔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发酸,这要是她儿子多好,她能乐得日日都吃斋礼佛。 宁宴被乔氏慈祥的目光洗礼了一遍,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以目光询问白卿卿。 白卿卿手掩着嘴轻笑,低低地说道:“阿娘是拿阿锐跟你比,越比越心塞,我也很奇怪,你怎么似乎从来都不会累呢?” 宁宴就轻轻地笑了笑,继续跟在她身边走山道。 疲累是不可以让人看出来的,那样会让人觉得更好欺负,他早就习惯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表现出让人忌惮,让人畏惧的清明。 好不容易到了清寒寺,里面香火鼎盛,进进出出的人手里都会提着供奉的篮子,表情虔诚。 白卿卿随着乔氏去了主殿,送上她们的贡品,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香火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耳朵里能听到有人在诵经的声音,这样的地方,人的心自然而然就会沉静下来。 白卿卿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只求身边的人能够平平安安,只不过跟以前只求家人不同的是,今年她祈求安康的人里,还多了个宁宴。 宁宴没有进殿,他站在外面看着白卿卿跪拜供奉的菩萨神像,微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白锐先一步出来,溜到宁宴身边:“宁大哥你是不信神佛的呀?我以前也是这么跟我娘说的,结果她说我对菩萨不敬,还罚我跪了祠堂……” “能信还是信一信吧。” “啊?” 宁宴转身往外走了几步,看着寺庙里如织的人群,心底竟生出了一些羡慕来。 会信神佛保佑,说明他们心底尚且还保存着天真烂漫,这没什么不好,只有真正见过地狱的人,才会完全失去对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到那时才会知道,不会有神佛来救你,天下,根本没有普度众生,只有众生皆苦。 第469章 管那么多 乔氏还要去后面的禅房诵经,让几个孩子可以去后山转转,这个白卿卿说,“后面还有个白家定下的厢房,去那儿歇歇脚也成,后山这会儿没什么可看的,都是些光秃秃的桃花树。” 几人也觉得去厢房好,吃点东西喝喝热茶倒也惬意。 只不过在去厢房的路上,有人拦住了他们。 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宫女浅浅地行礼,“祥和郡主听闻香阳县主也在寺中,特命我二人来请您过去一叙。” 白瑶瑶和白锐的警戒心立马竖起来,“这里可是清寒寺,你们郡主想做什么?” 宫女轻轻柔柔道,“郡主只是想与香阳县主说说话而已,郡主相请,还请香阳县主移步。” 白瑶瑶和白锐如何肯,前阵子他们没少恶补祥和郡主的事迹,尤其这会儿还有宁宴在,那祥和郡主还不得吃了阿姐? 正想着该如何拒绝又不失礼数,白卿卿却已经应下,“你们去厢房休息,我去去就来。” “阿姐……” “没事的。” 白卿卿朝着他们笑笑,并没有觉得为难,她总觉得祥和郡主不会对她做什么。 “我陪你去。” 宁宴出声,白卿卿有些犹豫,“可是郡主并未相请你……” 小宫女瞧着也想拒绝,然而触及宁宴的目光,又将话吞了回去,她们只是人微言轻的宫女,还是交给郡主来处理吧。 白卿卿没想到今日祥和郡主也会来清寒寺,跟着宫女去了后面皇家御用的厢房,等往里通传了之后里面让她进去。 厢房的门帘掀开,便是一股暖意,白卿卿一怔,里面的香味很是熟悉,这不是她卿馨馆里卖的香吗? 祥和坐在厢房里的塌上,见到了白卿卿嘴角的笑容还未扬起,就见宁宴跟在后面也进了屋子。 “我听说宁大人这几日都在英国公府上,还跟着一块儿走亲访友,原以为是人讹传,没想到竟是真的?” 宁宴没应她的话,祥和也习惯了,“不过我今日要与香阳县主说话,并未请你来此处,宁大人请便吧。” “那我要带她一块儿走。” 祥和气笑了:“凭什么?我与她说两句话还不行了?怎么她是你的人吗?你娶人家了吗管那么多?我未请你你就是擅闯,我便是去皇上那儿也是占理的!” 一旁的白卿卿略有些尴尬,说就说做什么牵扯到自己。 祥和朝着白卿卿招招手,“你来,就坐我身边,我看我是不是能将你给吃了。” 她非要白卿卿坐她旁边,将宁宴忽视了个彻底,“你闻闻这香,我让人去你的铺子问了,说是没有你身上用的。” “我跟郡主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没有用香,我也……不太能闻得出郡主说的香味。” 白卿卿记得许久以前宁宴也这么说过,然后她回去之后很认真地闻过自己,没闻出个所以然来。 祥和急了,“怎么没有?” 她说着脑袋就凑到白卿卿身边,深深地嗅了嗅,舒服了,就是这个香味,甜乎乎软绵绵,让人恨不得能咬一口,咬下去一定是满嘴的清甜多汁。 第470章 恶意 白卿卿见她脑袋挨过来半天也不缩回去,有些无措,好在旁边的嬷嬷十分得体地将人拉正了。 第277章 “其实我请你来当真也没什么事,不过是知道你也在,上回也没能跟你好好说话。” 说着,祥和又用眼睛去斜宁宴。 “郡主的手可无碍了?” 白卿卿一问,祥和立马把手伸过去,“太医说是无碍了,但我总觉得那块比别的地方红一点,你帮我看看呢。” 白卿卿闻言低头仔细地看,只看到一只白白嫩嫩的手,并没有她说的红的地方。 “说起来还是你给我擦的药,我应当谢谢你才是。” “郡主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宁宴听着听着脸上变得不对劲起来,“是该谢谢,那么些宫女不用,偏让她上药,郡主好大的架子。” 祥和脸一僵,“你烦不烦?我又没那个意思,你做什么要恶意揣度人?” “呵,这就恶意了?我不过是把你做的事说出来而已。”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紧张,白卿卿也是看不懂,不是说祥和郡主对宁宴一见倾心,还求皇上要嫁给他吗?怎么她全然瞧不出半点情愫,一直在针尖对麦芒。 想了想,这儿是清寒寺,菩萨看着呢,她起身快步走到宁宴身边,“你去厢房歇着吧,我一会儿就来,你在这儿才容易出事。” 宁宴老大不乐意,但白卿卿对着他好言好语地拜托,眼睛眨巴眨巴的,他于是才妥协。 “别让人欺负了。” 宁宴落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屋子,祥和听见眼睛都要翻上屋顶,这个男人可真是丁点风度都没有,气死她了! “嬷嬷,你也带宫女们去旁边喝茶,我与香阳县主单独说会儿话。” 见嬷嬷犹豫,祥和软了口气,“您放心,您是皇后身边的人,我不会让您为难的,真就是说两句话而已。” 嬷嬷也不好驳了祥和的面子,只得带着宫女离开,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和白卿卿两人。 “来,过来坐,这下没人了。” 祥和没了嬷嬷在,软塌塌地歪在塌上,“上回让你给我上药不是想为难你,你别误会啊,要不下回你受伤了我也给你上回来。” 白卿卿:“……郡主多虑了,我没有那么想,我也……不大想受伤。” “也是,哎呀我也不会说话,你多担待些。” 白卿卿觉得祥和与她想象中,与外面传言里,好像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对的,她确实与怀福公主不同。 “没见郡主之前,我也被传言所蒙蔽,实在惭愧。” “我知道他们都说什么,你也不必惭愧,大多都属实。” 祥和语气十分无所谓,“我确实脾气不好,又任性骄纵,我认的,还有什么?哦,还有我求皇上赐婚跟宁宴的事,也是真的。” 白卿卿于是更不解了,“可我瞧郡主和宁宴的关系……” “我要嫁给他,与喜不喜欢他没关系,他是我能给自己找的最合适的人选而已。” 祥和也觉得奇怪,她很少会跟人说这些事,可对着白卿卿,好像就有点忍不住。 第471章 厉害 “不过你放心,既然你与宁宴两情相悦,我也没有夺人所爱的癖好,那不是之前他狗脾气一样没有喜欢的人吗,我就想着也算为民除害了。” 白卿卿:…… 这话她没法接。 “我父亲是端亲王,他死后,我那柔弱的母亲也随着去了,只留下我一个女儿,他们虽然只有我一个独女,但其他房儿子可多得是,我父亲才死就虎视眈眈,要以照顾我为由将我父亲的基业全数吞没。” 祥和说起这些的时候目光有些冷,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于是我去找了皇上,彼时皇上刚以铁血手段登基,朝中一些老臣颇有不满,我便与他说,我愿意做个昭示他仁善慈悲的筏子,条件是不让任何人染指爹娘留下的东西。” “这对皇上来说不算什么,他很快就答应了,我也成功没让那群人吸走一滴血。” “不过我是个女子,总有要嫁人的一日,到时候出嫁从夫,皇上也保不住我,所以我就想着,找个厉害的,让人怕的,我也从不指着人的恩宠过日子,喜不喜欢无所谓,只要能继续守住该是我的东西。” 祥和脸颊都咬得紧绷起来,“我太恨那些人了,爹娘还未入土为安就一个个急不可耐,恨不得也逼死我他们就好瓜分一切,我偏不让他们如意,我就要刁钻地活着,不仅让他们看得到吃不着,还要找机会弄他们,让他们看看就算我只是一个孤女,也不是他们能欺压的。” 白卿卿心头震动,她没想听到这些,也不明白为何祥和要跟她说,可是她被触动也是真的。 “郡主很厉害。” 她由衷地感叹,“虽然一定也很不容易,但你真的很厉害。” 祥和奇怪地看她,“你真的这么认为?知道我做的事的人,许多都说我是疯了,明明可以依靠家族,非要将父母的基业握在手里,说我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到最后败光了连去见他们的脸面都没有。” 白卿卿道:“只要他们没有得到好处,他们都会这么说的,当真依靠那些人,也是一样什么都不会留下,就算自己败光了,那也得了个痛快,再者谁说女子就保不住家业?” 白卿卿可烦这类说辞了,“又不是比男子少手少脚,又不是没有他们聪明,不过没有得好处,眼红嫉妒罢了。” 第278章 祥和乐起来,“你还挺敢说,这番言论在旁人耳朵里可是离经叛道,不贤良淑德的。” “郡主,人若死了,哪怕生前再贤良淑德,循规蹈矩,也没人会记得多久,人只有一辈子,不必为了旁人而活,否则死后一定会后悔的。” 她就是最好的例子,死时可后悔可后悔了。 如今白卿卿活得可通透,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多的是人说她还未出嫁就经营铺子多么多么不妥,说她清白都未必还在,还摆着英国宫嫡长女的架子挑三拣四,说有人肯娶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些话家里人都不让她知道,但多少也会漏到白卿卿耳朵里,要换做前世,她怕是能哭坏眼睛郁郁寡欢,但她现在,呵。 第472章 暖和 白卿卿总结:“日子长了就知道,还是自己更重要,自己都过得不开心,还有心思管旁人如何想呢?” “你说的不错!” 祥和居然拍起手来,“我就说一见你就觉得投缘,说起来敢跟宁宴传出流言的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白卿卿:…… “但我觉得你配宁宴可惜了,他压根儿就是没有感情的棒槌,那臭脾气我都恨不得拿刀砍他,要不是我砍不过……” 祥和开始给白卿卿上眼药,将宁宴贬得一无是处,还把以前自己吃过的亏添油加醋地搬出来,“我不是诓你,你去问问,我说的都是事实,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白卿卿抿着嘴笑,忍不住为他辩解一二,“他脾气有时候确实不好,但其实他本性是不坏的,就是嘴不饶人,不过也改了许多。” 祥和在心里冷笑,改?她真想把自己是如何回来宣城的经历复述给她听,不过,似乎宁宴对白卿卿确实是不一样的,既然他们两有情,自己又何必挑这个事。 “你给宁宴单独做了个香,可能也给我单独做一味?” “郡主喜欢什么样的香味?” “就……你身上这种就行。” “郡主,我闻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 “那你凑近点给我闻闻,我给你形容形容。” “……” …… 从祥和郡主的厢房里出来,白卿卿愕然地发现宁宴就站在不远的树下,根本没有离开过,见到了她快步走过来,围着自己转了两圈,像是在确定她有没有少一块肉。 白卿卿:“……郡主不是什么坏人,她讲道理的。” “她讲道理?” 宁宴放下心来,撇撇嘴没说什么,而是摸了摸白卿卿的手,给她把披风系紧了一些。 白卿卿脚步一顿,“我们去后山吧。” “你不是说后山现在只有光秃秃的树,没什么好看的?” “去嘛,去走走。” 她把手里的暖手炉塞到宁宴手中,“给你暖暖。” 宁宴顺势接过去,另一只手却握住白卿卿的手,居然比才从屋子里出来的她更暖。 “你怎么这么暖和?” 白卿卿很是诧异,冬日里她是离不了暖手炉的,离一会儿手就冰凉,宁宴在外面这么久却还暖呼呼。 宁宴牵着她没放,按着她的心思往后山走去。 白卿卿乖顺地跟着,目光垂落在他牵着自己的手上,宁宴手的温暖和暖手炉不一样,暖手炉摸得久了会有些烫,得松一松手才行,免得被烫疼,但宁宴掌心的温度始终是暖的,渐渐与自己的温度融为一体。 嗯,比暖手炉舒服。 这个天没人会往后山去,因此后山的人很少,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俩牵着的手。 那片被誉为宣城名景的桃花林,果然是光秃秃的,瞧着甚为萧索,毫无景致可言,然而两人却居然看得挺兴致勃勃。 “等到开春桃花遍野,在这个地方赏景应当是最佳。” 白卿卿就笑他,“花都还没开你就知道了?” 第473章 花枝 “当然,这里视野开阔,虽然没有花,但一眼看过去树枝也是最多的,到了花期肯定漂亮。” 白卿卿就顺着他的话想,“那到时候让人在这里铺上毯子,席地而坐,一边赏花一边闲谈,岂不美哉。” “还要交换花枝。” 白卿卿一愣,抬头去看他,只见宁宴面不改色目视前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她忍不住抿嘴轻笑,然后轻轻地应了一声,“嗯,还要交换花枝。” 宁宴俊朗的侧脸似乎多了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出来的轻红,交换花枝怎么了,很正常嘛,摘到好看的花送人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冬天萧索的后山,一点儿不漂亮,风还大,但白卿卿的手始终是热的,她第一次那么期待开春,眼里仿佛已经是漫山遍野的桃红。 到那时,她一定要选一支最好看的花枝送给宁宴。 “玄朝有男子簪花的习俗,你可簪过?” 宁宴摇头,“寻常除了自诩风雅的文人,没谁会整日往头上簪花。” “也不尽然的,我就听说春闱后会有簪花宴,宴上所有人都会簪花呢,到时候我给簪好不好?” 白卿卿特别认真,“我一定给你挑最好看的,保准你艳冠群芳!” 宁宴:“……你不要乱用词,怎的好端端提起这个?” “好不好嘛!就一次,其实很有意思的,还会带来福气。” 第279章 白卿卿也不是突然提起,而是想到了桃花就顺便想起这件事,这还是瑶瑶整日在她耳边嘀咕她才记住的。 瑶瑶说,簪花宴每年都有,但簪花宴上的传说,却不常见。 女子给男子簪花,更是少见。 但若是男子愿意让女子在簪花宴上亲手给他簪花,便定会在一起。 白卿卿还记得瑶瑶同她说的时候,眼里闪烁出细碎的星星,满是憧憬,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说那是因为男子的心大多很大,很贪,鲜少愿意在那样的场合将自己与一个女子绑在一块儿,他们可都还指望能再遇到更好的。 白卿卿不知道宁宴愿不愿意,但若是他愿意…… “我没试过簪花,许会不大好看。” “怎么会!你可好看了,簪了花一定更好看的!一定花美人更美!” 宁宴哭笑不得:“你听听自己说的像话吗?但你如果想看的话,我也不介意。” “真的?” 白卿卿拽着他的袖子确认,“你真的答应?那到时候可就会被大家知道我给你簪了花。” “那又如何?” “嘿嘿嘿嘿。” 白卿卿不告诉他,只傻笑着看着后山那些光秃秃的树枝,看得津津有味。 …… 清寒寺祈福后,过年必须要做的事就没剩多少,白卿卿准备着祭财神和卿馨馆开张的事宜。 财神是一定要祭的,铺子开张也是大事,她上心得很,早早就准备好了祭品和给铺子里人的红封,准备得厚厚的。 宁宴看她忙前忙后,不禁好笑:“如此重视,财神定会记得你。” “那最好,不过,你不用准备这些?” 第474章 有趣 宁宴可是随云阁的阁主,手里的生意比自己的卿馨馆大了去了,他怎么能如此轻松? “我不讲究这些,这么多年他们也习惯了,年礼送到就差不多了。” 宁宴轻笑了一下,“以前也没人教过我这些。” 白卿卿心微微疼了疼,随即拍了拍心口,“我祭财神的时候也给你分一半福气!” “那多不好呀,你那么重视。” “分你我乐意的。” 白卿卿立刻将祭品翻了一倍,又拉着宁宴一块儿折一些金元宝,说这样才能让财神感受到他的诚心。 宁宴当真是初体验,感觉还挺新奇,白卿卿耐心也足,见他半天折不对,手把手地教他,一遍遍的不厌其烦。 “我知道你能有今日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特别厉害,但若是能得到庇护,是不是你就能稍稍轻松一些,这样想不是很好嘛。” 白卿卿始终笑呵呵的,快乐的模样让宁宴也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过年在他心里一直与寻常日子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从前会觉得很无趣又麻烦,总有人会借着过年来打扰他,还很吵闹,到处都是喧嚣的动静,宁宴一直都不怎么喜欢。 可是这个年,因为有了白卿卿,似乎每一件从前他觉得没意思的事,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原来过年是这么热闹,这么隆重,可以这么的虔诚,原来这才是过年。 到了卿馨馆开张那日,白卿卿一大早就带着宁宴去了铺子里,给铺子里所有人都送上厚厚的红封,互相祝福。 “我已经让人去定了席面,中午的时候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往后铺子还要劳烦大家。” 掌柜摸着厚厚的红封笑得满足又谦逊,“东家太客气了,您一直对我们都很照顾,我们才是感激你,您放心,我们必定尽心尽力给您将铺子打理好。” 卿馨馆与别的铺子不一样,这里肯用女子做活。 玄朝很少有地方容许女子出来干活,觉得丢人也晦气,白卿卿从前不曾注意过这些,可去了一趟西南,见识到许多从前她没机会见的世间百态后,她越发觉得女子太过不易。 自己是幸运的,才可以投生到爹娘膝下,有父母疼爱,从小不曾为生计发过愁,可更多的女子,她们过得很苦,还要碍于世人的目光得不到帮助,好像唯一的出路,就是依靠男子才能活下去。 因此回来之后,白卿卿便让卿馨馆开始招女子,只要是想凭着自己的努力赚钱的,卿馨馆都不拒绝。 为此管事还特意来与她说,此举恐怕会招人非议影响到盈利,但白卿卿觉得无妨。 没想到的是,自打卿馨馆用了女子之后,生意反倒慢慢变得更好了。 肯不顾他人目光出来干活的女子,性子里大多都有一份坚韧,她们感激卿馨馆给她们这个机会,因此更加想要做好,也更加珍惜这份差事。 中午的席面,一个大大的桌子边坐满了人,其中一个女子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端着酒杯,看向白卿卿的目光里似有水光闪烁。 第475章 聪明 “东家,掌柜说得对,该是我们感谢您才是,若不是您,我如今怕是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白卿卿记得她叫春喜,所嫁非人,因为不让丈夫纳妾被休出家门,娘家兄嫂也不准她回去,找到卿馨馆的时候,她已经有两日不曾吃东西,抱着微弱的希望询问,这里是不是真的可以收留她干活。 再看如今的春喜,身上是鲜亮的衣衫,头上是自己置办的发饰,脸色红润,神采飞扬,与刚来的时候判如两人。 “这杯我敬您!您就是我的大恩人,这辈子还不够,下辈子结草衔环继续报答您的恩情!” 第280章 白卿卿笑着道,“不必如此,我不过是提供了这么个机会,你有今日该感谢你自己,感谢你的聪明和勇敢,否则天底下不幸之人那么多,为何你走出来了?” 春喜猛地擦了一下眼睛,仰头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 白卿卿也跟着喝完,杯子还没放下,又有人起身敬她,她忍不住笑起来,“你们这是想将我灌醉了呀?” “不、不是的,我们只是很感激您,特别特别感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而且,这不是过年嘛……” 大过年的。 这个词仿佛有神奇的魔力,好像做什么事都变得莫名合理,白卿卿脾气好,笑呵呵地回应着每一个人,看得坐在旁边的宁宴脸色慢慢犹疑起来,她喝的,莫非是水? 有可能。宁宴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不然白卿卿一壶都快喝完了,没理由脸色都不变一下。 恩,果然是个聪明的,知道提前做准备。 他放了心,往白卿卿碗里夹了些菜,让她抽空吃一点,光喝水也没滋味。 “我去更衣。” 白卿卿喝得差不多了起身去后面,大家脸上也多多少少带了些醉意,连带着瞧宁宴都不觉得害怕了。 “宁大人,我们也想敬您一杯,往后要拜托大人多照顾东家,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是呀是呀,大人可愿意跟我们也喝一杯?” 宁宴看他们跃跃欲试的模样,想了想,从白卿卿一直喝的酒壶里倒出一杯来,朝他们举了举,然后一口饮尽。 “大人爽快!” 大家嘻嘻哈哈地也干了,心想既然跟宁大人喝了酒,往后出去都可以跟人吹嘘了。 “宁大人好酒量,我们再敬你一杯。” 白卿卿回到屋子里,里面的气氛依旧热闹,她微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转头去看宁宴,“你多吃一些,一会儿让人给你下一碗面,里面多放些你喜欢吃的酥肉和酱菜。” 宁宴没理她,白卿卿觉得奇怪,低下头去看他,“怎么了?” 这一看,她怔了一下,宁宴的目光从桌子上一点一点挪到她身上,然而那眼神却有些不对劲,懵懵的,呆呆的,“我热。” 白卿卿:?? 她看到宁宴的手在桌上摸了摸,摸到酒杯就要往嘴里送,但那酒杯是空的!他却浑然不觉,喝了口空气还砸了咂嘴,“干!” 第476章 醉酒 白卿卿:!! “你喝酒了?” 她的声音让桌上其他人纷纷看过来,管事点点头,“宁大人喝了两杯,怎么了?” 白卿卿头有些大,喝了那么些酒她都没有醉意,这会儿却觉出了晕乎,温大哥跟她说过的,宁宴不能喝酒的。 “没事,你们继续乐呵,我……跟宁宴有些话说,我们先去别处。” 她说着就要去扶宁宴,却见宁宴把那个空杯子往她面前怼,“喝酒,干了,不醉不归。” 白卿卿:“……” 她将杯子接过来,声音低低地哄着,“我们换个地方喝,我跟你喝好不好?” 宁宴似乎在考虑她的建议,就是想的慢了一些,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我们俩喝,走。” 白卿卿担心他站不稳,结果人稳得很,不但自己站起来了,把她都给拎了起来,还朝着桌上的人抬了抬下巴,“不跟你们喝,我们,单独喝。” 白卿卿头都要炸了,急忙将人往外推,才推到门外,就见宁宴脚步晃了晃。 他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满脸严肃,看着很是吓人,“这地,怎么是斜的?谁干的?” 白卿卿赶紧扶住他,“真就喝了两杯?两杯就这样了?” 宁宴扭头看她,见她扶着自己的手臂,眉头又皱了皱,“喝醉啦?我扶你,快,地歪了,我带你走。” “你别……宁宴你等一下!” 白卿卿死死拽住他,换了个语气,“你慢慢走,我醉了,走不快的。” “……行吧。” 白卿卿也是第一回 见醉酒的宁宴,头大之后只觉得有趣,他不似自己见过的其他喝醉的人,要么发泄情绪要么不舒服,他都不是,他整个人都在努力表现自己很清醒,但是真的,就很好笑。 好不容易将人扶到后面的厢房,白卿卿让紫黛去煮醒酒汤,她则扶着宁宴去床上躺一躺。 谁知宁宴坐在床边,愣是挺着腰不躺下去,“天亮着睡什么觉?我不困。你困了?那你睡。” 说着他跌跌撞撞就要起来给白卿卿让位置,白卿卿只想他能老实躺一会儿,伸手拉他,但就算宁宴醉了,白卿卿又哪儿是他的对手,拉扯之间双双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床上。 白卿卿叹气,怪不得温大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宁宴喝酒,她就猜到是他酒量不好,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的不好! “你也……” 她扭头想说话,头转去立刻僵住,宁宴撑着身子就在她旁边,脸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那双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的白卿卿脸上的热度慢慢地升上来,下意识地想拉远一些。 可她刚动,就被宁宴的大掌托住了头,“你别动,我再看看。” 白卿卿脸热的难受,“你看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好看,想多看看,我也给你看,你不吃亏的。” 第281章 白卿卿又好气又好笑,也忘了脸红,弯起眼睛逗他,“可我之前看太多了,这会儿没那么想看怎么办?” “那给你摸摸。” 白卿卿:…… 第477章 该我了 宁宴还挺认真地在跟白卿卿商量,脸朝着她面前又凑了凑,严肃道:“我一般,不给人随便乱摸的,就给你摸。” 白卿卿爪子不安分地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住了,“我不摸,你先起来。” “为什么,不好摸吗?” 宁宴觉得不可能,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然后一把抓着白卿卿的手就按在他脸上,凶巴巴地说:“摸,我让的。” 白卿卿简直无语,但宁宴的脸颊可能因为醉酒微微发热,自己的手凉,贴上去十分舒服。 跟一个喝醉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于是她很听话地摸了几下才收回来:“摸过了。” “那该我了。” 白卿卿:“??”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宁宴的手已经搁在了她脸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脸是真的烫,“我、我没同意……” 宁宴的指腹有些粗糙,轻轻慢慢地在她脸上拂过,语气却一本正经:“但你摸了我,我摸回来不是应该?” “可是那是你让我摸的。” “嗯。” 嗯你个头! 白卿卿想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但宁宴的动作让她整个人僵住,动弹不得,他的拇指轻轻抚上自己的嘴唇,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似的,来来回回地轻揉。 “宁、宁宴……” “嘘……” 宁宴的气息离得越来越近,白卿卿唇上一热,脑子里想的居然是,他那张看着清冷淡薄的嘴唇,竟是这般温暖柔软的…… 白卿卿完完全全被笼罩在宁宴的阴影之下,他含着自己的唇瓣轻轻舔了舔,小声地咕哝:“甜的。” 白卿卿回过神,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用力将人推开,红着脸猛地坐起来,宁宴重心不稳又躺倒在床上,舌头还在嘴唇上舔过,似是在回味一般。 心里默念三遍他是喝醉了,白卿卿才稍稍稳住情绪,“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说不喜欢我,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此刻呼出的气息都滚烫,脸更是热的能冒烟,眼睛并不去看宁宴。 宁宴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单看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全然看不出醉意,但他歪着脑袋,眼里透着迷糊道:“那喜欢你,就可以了?” “也……不行,得成亲之后……” “喜欢都不行吗?” 他像个想不明白的小孩子一样苦恼不已,白卿卿侧过头看他,“你喜欢我?” “嗯,喜欢,应该是喜欢的。” 宁宴早已渐渐发觉了,也从旁人那里了解何为喜欢,就是想见到她,想让她开心,不允许人欺负她,想护着她…… 宁宴的酒意渐渐上来,脑子也越发迷糊,白卿卿见状扶着他躺下,这一次他没有抗拒,只是抓着白卿卿的手,眉头锁着,“还这么冷,给你捂捂……” 宁宴终于睡了过去,手却没有松开,白卿卿坐在床边,给他将被子盖上,然后呆呆地盯着他看。 半晌,才低低地轻笑起来,“我也喜欢你,这次,不是我一个人了,是不是?” …… 第478章 记得 宁宴睁开眼睛,陌生的地方让他瞬间警戒起来,等辨认出自己在哪里,紧绷的肌肉才慢慢松弛。 这应该是……卿馨馆的厢房。 他坐起身,厢房里只有他一人,外面似乎能听见人来回走动,好像在搬什么东西。 他就在那儿坐着,脸色慢慢变得越来越奇怪。 宁宴知道自己的酒量,可以说,毫无酒量可言,他生平只意外地喝醉过两次,然后发誓自己再也不会碰酒这种东西。 因为与旁人醉酒不同,他不会有任何断片儿的情况,他过后都能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回想起自己做过什么,也因此他唯二醉酒之后,浑身生人勿近的冷意能持续大半月。 宁宴懊恼地闭着眼睛,手揉了揉额角,然后动作冷不丁顿住,揉额的手一点点滑下来,最后落到了自己的嘴唇上,眼睛的懊恼也变了一种神情。 门外忽然有了响动,宁宴迅速将手收回,抬眼看到白卿卿端着一只小碗走进来。 “醒了?我猜也差不多了,正好,把这个汤先喝了。” 她走到近处,将手里的汤递过去,发现宁宴一直盯着自己看,“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宁宴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她嘴唇上,连忙挪开,“没有。” 他将碗接过来,一口气喝干净又递回去。 白卿卿余光偷偷观察了他一会儿,才试探地问:“你……之前醉了你可记得?” 看他这般沉着镇定的模样,兴许对最后发生的事不记得了。 宁宴抬起头,“我见你喝了许多杯都面不改色,便以为你是事先将酒壶里的酒换成了水,因此想借来一用……你酒量那么好?” 白卿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没喝多少呀,才那点酒怎么会醉……我的意思是,我酒量还算可以。” 宁宴的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我酒量略浅,天生的。”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是,也太浅了。” 第282章 白卿卿忍不住笑起来,“我问了他们,说是没敢多敬你,就喝了两杯,原来我们宁大人也有不擅长的呀?” 宁宴轻轻瞪她一眼,“很有趣?” “也不是,就是觉得,亲切了点。” 白卿卿拿了热巾子递给他擦脸,“不那么完美无缺,也就没那么远的距离。” 宁宴嗤笑一声,“完美无缺?祥和没少跟你说我坏话吧?” “是说了一些,不过不重要,在我眼里,你还是完美的,如今只多了点不善饮酒。” 宁宴手里的巾子紧了紧,看向白卿卿浅笑嫣然的面庞,他记忆里,仿佛听见她在自己耳边说喜欢他,但又好像是在做梦…… “你往后可得更注意一些,别再喝酒了,虽然醉的时间也不长,但难保会发生什么,不过不记得也好,一会儿我们先回……” “我记得。” 白卿卿的动作一顿,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本能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僵硬地笑了笑:“呵呵呵你记得……哪些?” “都记得。” 第479章 记错了 宁宴已经穿好了鞋子,“我记得你扶我过来休息,你还摸我脸了。” 白卿卿:“!!明明是你让我摸的!” “嗯,是这样的。” 白卿卿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憋着难受,“还、还记得什么?” “你说喜欢我。”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都记了些什么?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所以你是后说的?” 白卿卿:“……” 宁宴就知道,他不是在做梦,嘴角浅浅地上扬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然后又绷住。 “你还亲我了。”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你在说什么!” 白卿卿不敢置信,“怎么会有人喝醉了酒做了事还全赖在别人身上?” 宁宴很无辜地看着她,“不是吗?我记错了?” 他似乎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那就是我亲你了,但结果都一样。” 白卿卿脸爆红,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宁宴讨论这种事? “我先出去了。” 白卿卿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尴尬之地,宁宴却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使劲将人给拉回来,“我虽然记得,但是毕竟是醉酒,记得不甚清晰。” 白卿卿茫然地抬头,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唇上又是熟悉的温软。 轻触了一下,复又掠夺走她的呼吸,像是要将属于他的气息侵染过来一样。 宁宴亲的有些凶,本来不是这样打算的,可触及到白卿卿的唇,那股汹涌就一发不可收拾,想将她的沁甜都吃进肚子里。 “你……你别……” 白卿卿感觉到了危险,用力捧着他的脸将他推开,气息不稳地低下头,让脑子里的晕眩和空白慢慢恢复。 宁宴揽着她的腰,微微抬头闭着眼睛,按捺住身体里的躁动,喉咙上下滚动。 白卿卿哪敢再离他这么近,悄悄的,不着痕迹地退出来,红着脸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声音如蚊子哼:“我不是说了,这样是不对的。” “但你说喜欢就可以。” “我说的是成亲才行。” “有吗?我好像不记得了。” 白卿卿才不相信他,“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回家了,你回去,回去好好反思。” 她小脸红红地离开,看着是被气到了。 宁宴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决定等些时候再出门。 …… 白卿卿回到英国公府,径直回去了自己的院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她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很快就热得有些透不过气。 在卿馨馆她是真的有些害怕,宁宴像是要吃了她似的,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但他的动作又是温柔的,怕弄疼她一样。 白卿卿臂弯里露出两只眼睛,水亮水亮,眼底被热气蒸熏出一点点浅浅的粉色。 他说喜欢自己呢。 白卿卿咬着嘴唇,却掩藏不住嘴角的开心,所以这次,不再是她一厢情愿了是不是? 嘻嘻,真好呢。 白卿卿晚上睡了个好觉,醒来不记得自己梦了什么,只知道梦到的是好事,开心的余韵一直持续了好久。 第480章 之后 白卿卿去给乔氏请安,莫可欣已经在了,见到她微笑着同她招呼。 “大嫂,大哥是不是已经出门了?” 白景怀和白岩的假期差不多已经结束,尤其是白岩,过年期间还有人将公文送到府里来让他处理。 莫可欣说白岩一早就出了府,“说是可能会晚些回来,过年间积攒的公文肯定不会少,且有一阵子要忙了。” 说着,她朝白卿卿眨了眨眼,“不过宁大人不是还有几日休息吗?怎的今日没见到他?” 白卿卿听她提到宁宴,脸上闪过一瞬的紧张,“他……他就算休息,也不好日日都来咱们家呀,之前是因为他没有过年的经历,所以我才请他来家中过年,这年不是都过完了嘛……” 她莫名有些心虚,一边说一边余光悄悄地去看乔氏,这点小动作乔氏哪里看不出来,但她也不戳破,像卿卿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有几个不怀春? “虽是这么说,我觉得宁宴人是挺不错,又对我们家有恩,平日也可招待他来家里做客,兴许往后年年都可一块儿过年,卿卿,你说是不是?” 第283章 白卿卿含含糊糊地带过,阿娘的意思她有什么听不出来的,但是……但是这事儿吧…… 白卿卿被宁宴的喜欢弄得有些发热的脑袋,这会儿又冷静了下来。 他……会娶自己吗? 白卿卿倒没有害羞得不敢想这些,她可敢了。 回去自己的院子后她便很认真地想了许久,她好像,没什么不愿意,但宁宴要娶她吗? 再想下去,她之前就察觉到,自己对宁宴的了解,好像并没有很深的样子,从一开始她就只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权臣,然后便是对这个人本身的了解,但他的家世过往,自己一概不知。 白卿卿托住脑袋发愁,她是不是应该问一问?又或者不该问,宁宴不说,可能是不想提起? 但若是两人要成亲,共度余生,是不是也不能稀里糊涂的? 白卿卿自个儿在屋子想到脑袋发热,忽然长叹一声:“我果然是成长了,上辈子可没想过这些有的没的。” 那会儿就单凭着对符逸一见钟情,要死要活地非君不嫁,哪儿管平亲王府的水深不深。 “不管了,等下次见他再说吧。” 白卿卿先将难题放置一边,新年新气象,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答应了祥和郡主给她做一味香,白卿卿摒除了心中的杂念,专注地思考这香要做什么样的。 …… 凌裴舒今日休息,他应得的。 别人过年休假,他却苦哈哈地办差,去皇上面前抱怨卖惨,皇上却说他在宣城一个人过年有些凄凉,不如进宫陪他一块儿。 好家伙,陪在皇上身边过年,那能叫过年吗? 于是过年那几日,他还要帮着看折子,处理公文,皇上还说,忙点好,忙起来,就不会有时间感叹形单影只。 凌裴舒很想说他并不会如此感叹,但皇上愣是觉得他在硬撑,到后来凌裴舒也懒得辩驳,皇上觉得他可怜,那他就可怜吧。 第481章 茫然 不过好在皇上也没真打算把人给累着,这不,给他批了两日假,凌裴舒总算可以消消停停在家里享受片刻的悠闲。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我这儿?” 凌裴舒瞪着躺在那儿翘着脚的宁宴,“你昨个儿就躺了一日,我总共就两日休假!” “你可以当我不在这儿,我就想待一会儿。” “你不能回你自己那儿待?” “不能,我一个人,会胡思乱想。” 凌裴舒惊了,坐到他跟前,手里拿了个橘子开始剥,“你说,我听听。” 宁宴斜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凌裴舒皱了皱眉,“你这就不地道了,我都给你地方躺了,还打算帮你排忧解难,我们堂堂宁大人是遇到了什么事,还会胡思乱想了?” 他剥好了橘子,往嘴里送了一片,嗯,真甜。 “让我猜一猜,莫不是……跟卿卿有关?” 宁宴还是没说话,不过抿了抿嘴,凌裴舒瞧见嗤笑一声,“就你,你能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你连自己喜欢卿卿都是才发现没多久吧?” “我早发现了,我只是没说……” “你放屁,之前还死咬着非说自己不喜欢人家。” “你文雅点,放鹤公子呢。” 凌裴舒气的用手里的橘子皮砸中他脑袋:“怎么,你是在发愁如何跟卿卿表白?这对你来说确实不容易。” 宁宴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蔑视,“我已经说了,她也说喜欢我,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凌裴舒看他微微上扬的下巴,忽然有些生气,又砸过去一颗橘子,“那是你运气好!你得意什么?还不是卿卿脾气好性子软,我可警告你,你对卿卿要好点,不然我都会抽你。” 宁宴撇了撇嘴,凌裴舒又道:“那你拉个狗脸在我这儿躺两日算怎么回事?既然已表明心迹,你搁我这儿浪费时间?” “我就是……不知道之后该做什么。” 宁宴垂眸,敛去眼里的茫然,“我既已经知晓自己喜欢她,下一步,是不是要将她娶回来?可是成亲这种事……” 凌裴舒脸上嬉闹的表情慢慢地收起,“你不要总把事情往最坏的想,也是有好的,你看我爹娘,虽然去得早,但他们也算恩爱一世,到了最后,死都要死在一处,还有卿卿的爹娘,只说宣城,也有许多伉俪情深……” “我知道,我也……愿意为了她试一试,我不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可以寻个机会告诉她,卿卿会明白的,她可是你喜欢的人,你难道还不相信你?” 宁宴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把玩,似是在下决心。 旁边凌裴舒没有再多言,心里却是隐隐期待着,期待卿卿能将宁宴心底那道深不见底伤抚平,他太苦了,苦到已经失去感受甜的能力,白卿卿于他而言,恐怕是他到如今遇到唯一,也是仅有的甜意。 凌裴舒还是容忍宁宴在自己这里消磨了两日,两日休假结束,他又再次忙碌起来。 第482章 冲劲 过年的时间说是悠闲,却也是有人耐不住的,比方说白锐。 除了推脱不掉的事情之外,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写书大业,因此年过完了,他的第一册 书也基本成型。 白锐没拿去给白卿卿看,而是先带着书去找了恒一周。 “呀,呀呀呀呀,你这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第284章 白锐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那个五颜六色的恒一周呢? 两人约的是一间茶楼,恒一周进来之后,无视他夸张的表情,慢慢走过去坐下,“找我有事?” 白锐盯着他素色的穿着摇头晃脑,“你这精进得很快呀,怎么忽然就开窍了?” “我只是听你所说,学了一学宁大人而已。” 恒一周那日后忽然就好像福至心灵,再选衣衫穿戴的时候,脑子里会想一下若是宁大人可会如此穿着,然后,就悟了。 白锐呱唧呱唧地拍了拍手,“佩服,果然还是要找对法子,你要是从前都这么穿戴,也不至于身边没几个玩得好的。” “以貌取人的朋友,我也不屑来往。” “此言差矣,谁以貌取人了?那是品味问题,品味懂不懂?” 恒一周不想跟他瞎扯,敲敲桌子提醒他正事儿,白锐才小心地将自己的书稿拿了出来,“这个你先看一遍,看完给我些意见,等我改过后我再去问问其他人。” “你……真写出来了?” 恒一周有些惊讶,“我先前以为你只是心血来潮才写了那一些,你一直都在写?” 白锐不高兴地撇撇嘴,“有什么问题?我难道是半途而废的人?” “难道不是?” 白锐想了想,结束了这个话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他不是还不懂嘛。 不管如何,恒一周还是应了下来,花了时间通读了一遍,觉得……果然挺有意思。 他都不知道白锐脑子里哪儿来这些稀奇古怪地想法,且比起书坊里的书,他写得更生动有趣,看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仿若也跟着经历一桩桩的事。 恒一周认真地提出了几处不妥的地方,说给白锐听的时候,白锐特别虚心,很认真地记下,“不愧是你,多谢了,等我的书大受欢迎,我给你赠一套印有我私章的书!” “……那也是不必。” “不用跟我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白锐带着书稿兴冲冲地离开,恒一周在他身后欲言又止,他是说真的,真的不必…… 不过,白锐这股子冲劲倒是让他颇受触动,那人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就卯足了劲的态度,他似乎许久未曾感受到了,这怎么行! 恒一周略一沉吟,回府见了祖父,决定应下之前自己犹豫了很久的提议。 …… 白锐将改好的书稿郑重其事地拿给白卿卿看,脸上表情微微忐忑,“阿姐,这是完稿,你看了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白卿卿自然不会敷衍他,“不过我看的杂书有限,许是也瞧不出多少来,你可以寻个大哥空闲的时候让他给看看。” “我还没准备好……” 第483章 豪气 白锐也坦然,“上回那些拿去大哥就没看,我想改得自己很满意了再说,不过……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看这种东西。” 白卿卿笑着翻开书页,“会的,这可是我们阿锐成为大文豪的第一步呢。” 白锐在外面吹嘘吹得面不改色,这会儿却红了脸,找了个借口跑了。 白卿卿看完了书稿,深觉白锐与从前不一样了,他当真不是玩玩而已,是有很认真地在完成这件事。 要不是阿锐千叮咛万嘱咐先别让爹娘知晓,白卿卿真想跟他们也分享分享。 白锐不仅埋头写,他也已经找好了坊刻,也跟宣城中几家书房谈妥了,只待书稿定下,便能印成书册试着售卖。 他从白卿卿那里得了好一顿夸,心怀忐忑地去找了白岩,彼时白岩正在看书,见他蹑手蹑脚进来也不多言。 白锐小心翼翼地捧着书稿,“哥,那个……” “放下吧。” 白岩抬眼,“不过我不会留情的,若是将你的热情给打消了……” “不会!哥你尽管不留情,我受得住。” 白锐快乐了,放下书稿开心地飞出去,到了院子都还能听见他愉悦的声音。 白岩笑着摇摇头,专门空出时间来看他写的书稿。 果然如他所说,白岩确实很不留情面,一些地方用朱砂批得格外严厉,但白锐却甚是感动,抱着送回来的书稿都快哭了,“大哥居然真的全都看了,我这辈子好像就没见大哥看过什么杂书……” 那可是大哥,从小念书就很认真刻苦,看的都是他看一会儿就头晕的书,自己以前还偷偷想给大哥塞一些他觉得有趣的书,但大哥不为所动,说不想在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可大哥这次却从头到尾地看了自己写的东西。 白锐忽然间心生豪气,这事儿他若是再做不成功,对得起谁? 重新改过之后,白锐将书稿送去了坊刻,白卿卿兑现承诺给他出资了一笔银子,白锐的第一册 书,终于拿到了手里。 可这只是开始,如何将书推出去让人知晓才是最难的,白锐想将书先赠给书院里的同窗,若他们感了兴趣,后面兴许会顺利些。 白卿卿则是觉得也许还有别的法子,“我见许多酒楼茶楼食肆里都会请说书先生,若他们愿意说你这本书,是不是能帮得上忙?” 白锐趴在桌上,“我之前也想过,但宣城的说书先生,可不是什么都愿意说的,给再多银子也未必能成,他们很爱惜自己的名声。” “你是觉得自己的书没意思?” 第285章 “也不是,但找上他们的人太多,且都是些颇有名气的,我的书还没人知晓呢。” 白卿卿想了想,趁着去燕来楼给绮月拜年的时候,把白锐的书给带上了。 燕来楼里过年的气氛仍然浓重,红绸灯笼鲜艳明丽,让人看了就觉得喜气。 里面的伙计也个个穿得精神,见了白卿卿直接带她去了绮月的屋子。 “可等着你了,过年好呀,卿卿是越发水灵漂亮,连我见了都挪不开眼。” 第484章 有意思 绮月拉着白卿卿的手坐下,白卿卿送上礼物,里面是给她做的香和绮月爱吃的点心。 绮月见了眼睛一亮:“那姐姐就不跟你客气了,这香我甚是喜欢,能让我想起一些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我还想着何时再向你讨一些。” “绮月姐姐喜欢就好,用完了我再给你做。” 绮月朝她眨了眨眼睛,“今日大人还未来燕来楼,或许等一等能见到。” 白卿卿在她揶揄的目光里微微红了脸,“我又不是因为想见他才来的。” 绮月就咯咯咯地笑,“你与大人,过了个年在宣城的传言可是一下就变了,都在猜两家的亲事何时会定下,怕是也快了吧?”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白卿卿将这个话题岔开,问起绮月可能帮她引荐燕来楼里的说书人。 “可以倒是可以,这样,我让人将他请过来。” 绮月立时就让蝶儿去请人,也不问白卿卿缘由,白卿卿心里感激,将白锐的书拿了出来。 “我只是想请说书先生看一看,若是不合适就作罢,燕来楼的规矩我也是知晓的。” “这是……” 绮月拿过来翻看了一下,上面没有白锐的名字,而是他给自己起的一个笔名,叫斗虎公子…… 白卿卿对这个名字不忍直视,白锐却得意得很,说这是他最值得与人说道的事,再合适不过。 “这位斗虎公子,不会是你那位弟弟吧?” 白卿卿扶额,“很明显是不是?这与直接署他的名字有何分别?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绮月笑得乐不可支,“你这弟弟真有意思。” 燕来楼的说书先生可不一般,能在燕来楼里有一席之地的人,都不一般。 燕来楼许多熟客,好些都是冲着说书先生来的,歌舞奏乐的表演之外,只要说书先生一登台,底下便会安静几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故事,引人入胜,跌宕起伏。 白卿卿听过几次,次次都能听得入神,可见精妙。 很快,说书先生被蝶儿引进来,他身上穿的是极其稳重的黛色衣衫,赤金色滚边,并不显眼,但他浑身却有种莫名的神秘。 “绮月姑娘请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绮月也不跟他客套,直接将手里的书册递过去,“还请您看上一看,这书可适合拿来说一说。” 由她来说和由白卿卿说又不一样,她的请求说书先生定会认真对待,白卿卿心存感激,绮月只朝她眨了眨眼。 “虽是绮月姑娘的意思,不过若是不合适,老夫也是不会应下的。” “无妨,不过是让您帮着掌掌眼。” 对于说书先生来说,不必看得多细致就能分辨出好坏,他当下便开始翻看起来。 绮月和白卿卿也不打扰他,两人去旁边喝茶。 绮月原先只以为说书先生大概翻看几页就差不多了,谁知他看的时间还挺长,长的让人有些侧目。 等他终于合上了书,手轻轻地捋了捋胡子,“这书,有点意思。” 第485章 奇妙 绮月闻言,“您的意思是?” 他却看向了白卿卿,“这书可还找了旁的说书人?” “并不曾,宣城的说书人都有自己的气节和挑剔,此书刚印出来,怕是入不了他们的眼,我也是托了绮月姐姐才能请您看一看。” “嗯,可以看出写出这故事的人年纪尚轻,阅历不足,好在才思敏捷,独树一帜,因此也有趣得很。” “先生的意思是……” “这书,我可以试着说一说,只不过我希望暂时只由我来说,宣城说书人不少,但新奇的故事却并不是无止境的,这碗饭,也不容易。” 白卿卿见他肯试一试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立刻让人去告知白锐,让他自己来与说书先生相谈。 等白锐的时候,白卿卿的目光时不时会往楼下看,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见着宁宴。 “宁大人说他这两日还是去了衙门,虽说是让他休假,但衙门里事多,宁昭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得去瞧一眼。” 白卿卿立刻收回目光,“我也,没想问这些。” “嗯,是我自己想说。” “绮月姐……” 绮月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了,我呀,实在是高兴,我跟在大人身边也许多年了,从他还是个少年时就不曾见他那么在意过谁,我一直知道大人的过往很难,只也并不知晓得详细,但我知道自从你出现后,大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变得像人了似的,有了情感和温度,这并非是夸大其词,若你见过从前的大人便知晓,那时候,他有多让人害怕。” 活脱脱的凶兽,哪怕脸上带着笑,眼里也没有丝毫感情。 “可现在不一样,卿卿,这都是因为你。” 第286章 “但我什么都没有做……” “有时候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因为你的存在,就能改变一些人,是不是很奇妙?” 绮月掩着嘴轻笑,“这世上的事就是这般神奇,若没有遇见你,大人也断不会是今日的大人。” 这一日,白卿卿到底没能见到宁宴。 但她似乎,对宁宴又了解了一些,虽然不知道绮月说的是真是假,白卿卿都觉得很开心,她对宁宴来说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特别?一点点? …… 给祥和郡主的香也做好了,白卿卿还挺喜欢的,托了人给她送过去之后,祥和郡主邀请她去观灯。 宣城官府主办的灯展,由各地的能人巧匠送上精巧的灯品,选在一条宽敞的街上展览,供人观赏。 这可不是民间挂的那些灯可以比的,展览上的灯姿态万千,精巧绝伦,有些便是看着都想不出是如何制成的,因此十分热闹,不仅百姓会蜂拥而至,宣城的权贵也都会来观赏。 每年还会评出最受百姓喜欢的灯,皇上会钦赐牌匾,那可是光宗耀祖的荣誉。 祥和在皇陵孤寂了两年,如今回来自然不肯错过这种盛典,又恰逢白卿卿送了香来,那香……虽然不是白卿卿身上甜软的那种,她居然也很喜欢,总觉得,跟她很投缘。 第486章 炫耀 白卿卿原本也是要去观灯的,她还想着与宁宴一块儿去,不过温江上门拜年,顺便送了好些宁宴让送的东西时跟她说了,宁宴被一桩案子给绊住了。 那案子本是想等他休息够了再说,但没想到越发严重,已不是宁昭自己能够处理得了的。 “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他观灯节那日会来的,他有话想跟你说。” 白卿卿于是越发期待,掰着手数着日子等那一日到来。 到了那天,她换上自己喜欢的衣衫,打扮得漂漂亮亮,又盼到了暮色渐沉,跟瑶瑶和莫可欣一块儿出了门。 马车在离大街两条街的地方就不让进了,她们从车上下来,跟着人群往里走。 今日的人格外多,一眼扫过去能看到好些身后跟着侍女家丁的少爷小姐,有的手里还提着一盏灯,都是冲着观灯节来的。 还离得远远的,白瑶瑶就惊呼起来,“阿姐你快看!那是不是一只兔子!” 白卿卿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也怔了一怔,街口当真立了一只兔子灯,然而这灯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高,身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兔子的毛都做得逼真得很。 “太厉害了!这比去年可厉害多了!里面肯定有更好玩的。” 白瑶瑶兴致勃勃地加快步伐,一旁茶楼里走出个小宫女,说楼上祥和郡主有请。 白卿卿见瑶瑶的眼睛根本收不回来,想了想,“大嫂你先陪瑶瑶去看吧,我去见过郡主之后再来找你们。” 莫可欣有些犹豫,“可你一人……” “无妨的,一条街而已总能找得到,且这里又有皇城的护卫巡视,你们去吧,别一会儿人多了有些看不着。” 见她这么说,莫可欣才应下,带着心早就飞出去的白瑶瑶先一步去观灯。 白卿卿则跟着小宫女上了楼,祥和定的位置是极好的,从临街的廊下看出去,观灯节的大街大半都尽收眼底。 祥和让白卿卿坐她身边,“这会儿还不是最好看的,等天色再暗一些,那些灯都点亮了才是真绝色,一只只灯落在大街上,奇特又漂亮,从这儿能看得很清楚。” 白卿卿行了礼,却婉拒了祥和郡主邀她在楼上赏灯的提议,她浅笑道:“远观近赏都各有不同,且我也应了我大嫂和妹妹一会儿去寻她们,走在街上也是极热闹的。” 祥和闻言想了想,“那我一会儿也随你去凑热闹,对了,你闻闻,我今日用的就是你送我的香,好些人都赞不绝口,你确实对香很是拿手,我很喜欢。” 白卿卿早闻到了,屋子里祥和郡主没让熏香,因此离她近了便能闻得到,果然很适合她。 “郡主喜欢就好。” “宁宴呢?怎么没看到他?不是只要你出现的地方就能看到他吗?我还想跟他炫耀一下你给我做的香,又不是只有他有。” 白卿卿:…… 不知道在比什么。 “宁宴近来在忙事情,且也并没有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那都是外人乱说的。” 第487章 刺客 “呵呵,那日在清寒寺我找你说了会儿话,后来才知道他就在外面一直等到你出去,怎么个意思?觉得我能吃人是不是?我真就看不惯他这种做派,把人都看得极坏,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最危险的。” 祥和语气那个不屑啊,“他不在刚好,我陪你观灯,他不在我看得更开心。” 白卿卿觉得祥和的脾气有时候真就像是个小孩子,但还……挺可爱的。 说了会儿话,天已经全然暗了下来,那条街上的灯一盏一盏地亮起,从廊下看过去,果然十分惊艳。 好些灯都做得很壮观,亮了之后旁边的人影都显得渺小起来,每亮一盏灯,都隐约能听得见街上的欢呼,让人忍不住开怀。 “走走走,咱们也下去看看。” 祥和先按捺不住,招呼白卿卿去街上凑近了看。 茶楼就在街角,下了楼走几步便能看到方才在楼上看到景致,站在巨大的灯下,那种感觉果然不一样,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灯的精巧和压迫感。 第287章 “这也太大了,居然还能转!这是如何做到的?” 祥和仰着头看着一个巨大的走马灯,光影在众人的脸上掠过,倒映在他们的眼睛里,夺人心魄。 白卿卿一边欣赏一边四处观望,试图寻找瑶瑶和莫可欣的身影,但周围的人太多,一个挨着一个,想找人根本是天方夜谭。 “你看那个!还捧着个寿桃,底下是安了轮子吗?” 祥和又要去别处,白卿卿跟在她后面,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们周围的人好像特别得多。 西南之行积累到的经验让白卿卿谨慎起来,悄然观察着周围,她余光忽然瞄到一抹亮色,想也不想地拉着祥和就往人群里钻,“小心!有刺客!” 人群里顿时慌乱起来,白卿卿没看错,那确实是利刃,有几个穿着寻常的人举着刀朝她们追过来,与祥和身边的护卫战成一团。 尖叫声不断从人群中传出,白卿卿余光似乎瞧见了血,她强忍住慌乱,只记得方才见到过一队巡街的护卫,便朝着那个方向拼了命地跑。 祥和被她拉着,趁着空隙回头看,这一看心险些停了,有个刺客从护卫身后绕出来,手握利刃已经快要追上她们。 “救命啊!快来人啊!” 她扯着嗓子一边跑一边叫,街上的人纷纷往两边躲避,“卿卿,他要追上来了!” 白卿卿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发觉不对劲,她原以为刺客是冲着祥和郡主来的,可郡主喊了她名字之后,那人充满了杀意的眼神,便只盯上了她。 这是来杀她的! 白卿卿猛地松开手:“我跟郡主分开逃。” 她今日知道宁宴可能会出现,因此精心地打扮过,但这会儿却只觉得累赘,刺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她背后,白卿卿甚至不敢再转头看,怕看到的就是朝着她落下的锐光。 她跑得心口开始发疼,但是她看到不远处,皇城护卫已经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还差一点,只差一点…… 第488章 讨厌 白卿卿觉得可能来不及了,她听到旁边有人尖声惊叫起来,还有人已经捂上了眼睛,她听见脑后似乎有风声袭来,甚至想象得到那把刀就要砍在自己的脑袋上! 下一瞬,当啷的尖锐声就落在她耳边。 她的身子被接了一下,然后跌坐在地上,白卿卿的心疯狂地跳动,手脚都是麻的,还活着,她还活着! 等稍稍缓了口气,白卿卿缓缓扭过头。 方才已经近在咫尺的刺客被宁宴拦住,身上多了两处伤口,正节节败退。 然而宁宴怎么会让他逃走,下一刀便伤在了他的腿上,让他再无逃跑的可能。 巡街的护卫已经赶来,宁宴卸了那人的下巴,将人交给他们,快步回到白卿卿的身边,半抱着将她扶起来。 “可伤着了?” 白卿卿摇了摇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却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显然是被吓到了。 差一点,她可能就要身首异处! 宁宴伸出手,发现自己袖口沾了血,于是又换了一只手将她揽住,“没事了,是我来迟了,吓坏了吧,已经没事了。” 宽敞的街道,方才还是接踵摩肩人山人海,此刻却跑得空空荡荡,只有街两边立着的花灯,和屋子里巷子口探头探脑的人,看着他们在街上相拥的身影。 “白卿卿你没事吧?” 祥和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她脸色也是吓得惨白,看到白卿卿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那些人到底是谁?竟敢在皇城脚下撒野?” 白卿卿这会儿觉得好了一些,歉意道:“他们,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对不住啊郡主,是我连累你了,好好的观灯节……” “你在说什么?” 祥和皱着眉细细地回想,这才发觉自己跟白卿卿分开后,那人确实只朝着白卿卿追过去,看都未看自己一眼。 “可是,为何?怎么会有人想要你的命?” 没人注意到一旁宁宴眸子缩了缩,冷冽的气息从里面悄然散出。 “我也不确定,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宁宴握住她冰凉的手,吩咐手底下的人先将她们送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我一定会弄清楚,这里不安全你们先回去,这几日你先尽量不要出门。” “那你……” 白卿卿还想说什么,却见宁宴满脸冰寒,只得将话吞了回去。 莫可欣和瑶瑶后来才知晓此事,两人双双吓得魂飞魄散,拉着白卿卿的手反复确认她平安无事。 “怎么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那些到底是什么人?阿姐,会不会跟平亲王有关?” “又或是,从西南来的?还是旁的什么?” 白瑶瑶和莫可欣绞尽脑汁猜测,白卿卿却窝在车厢里不说话,两人见状也不去吵她,觉得她定然是吓坏了,怕是得有些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然而抱着软枕的白卿卿,脑子里想的却是,宁宴今日原本要与她说的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好讨厌啊,那些亡命之徒!害她都没能听见宁宴要跟她说的话!到底会是什么? 第489章 目的 白卿卿在观灯节上遇袭的事,让整个儿白家都紧张起来,乔氏更是知道后被吓得泣不成声,抱着她不撒手。 白卿卿安慰道:“阿娘,我没事,宁宴及时赶到救了我,那几个人也被抓住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 第288章 “什么没事!多凶险呐!那可是明刀明枪地想要夺人性命,到底是什么人这样丧尽天良!” 白景怀也满腔愤慨,“我这一生从未做过违背天地良心之事,却有人屡次算计我家人性命,究竟是为何?” “爹娘,你们先冷静,事情还未查清楚,这几日我就不出门了,我相信宁宴一定能给咱们一个答复。” 白卿卿当时确实也吓坏了,但这会儿实在不想让爹娘担心,避重就轻笑眯眯地安慰爹娘。 等回去了自己的院子,她才觉出后怕来,“要是没有宁宴我可能已经死了。” 白卿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好,脑袋还好好地在脖子上待着。 究竟会是什么人想要她的命呢?白卿卿趴在窗台上,认真想过之后,觉得好像似乎……还挺多?可她问心无愧,她从未怀揣恶意伤害过人,所以她一点都不心虚。 “反正有宁宴呢。” 白卿卿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把自己裹成一颗圆圆的球,脸颊在柔软的毯子上轻轻蹭了蹭,想到宁宴就能安心许多,他一定能查明真相的。 …… 宁宴那里,要弄清楚这些歹人为何而来确实不难,甚至轻而易举。 因为他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死士,身上也没带着毒,被抓后稍作审问便全都招了,就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要让他知晓缘由。 宁昭将几人的口供拿去宁宴那里,“分开审的,说的都对得上,这几人也不是哪家特意豢养的,就是宣城中人,因此才能混入观灯节,他们说有人给了一大笔银子,让他们去刺杀白卿卿,事成之后还会将他们送出宣城。” “指使他们的人可查到了?” “……像特意给咱们留了线索一样,在这些人供出的地方,找到了一串铜钱……正是我们在查的,私铸出来的。” “所以会有人要伤她,其实目的在我?” 宁昭也是这么想的,“皇上下召要严查私铸铜钱的案子,为此还腰斩了几人用以震慑,但如此巨大的利益,必然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大人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他们许是怕了,想以此警示让大人停手。” 宁宴接过宁昭递过来的一枚铜钱捏在手里,“怕?他们何时怕过?仗着铜矿和钱监的便利,大肆私铸铜钱造成混乱,以至于百姓都不再信任玄朝铜币,竟干脆以物易物,牟取利益的时候都不怕,现下倒是怕了?” “这几人在天子脚下行凶,其罪当诛,白家那边你派些人过去,我也会亲去说明。” “是。” 宁昭应下,只是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小叔,现下宣城的人都知晓你与白卿卿的关系,此案虽还未查清,但必然牵连甚广极是凶险,你还是让她多注意一下。” 第490章 你说得对 “我知道了。” 宁宴垂眸,目光似是落在指尖的铜币上,他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敢如此行事之人,他定一个,都不会放过! 宁宴果然亲自登门,将事情来龙去脉与白家人说明白。 “她此番遇险是受我牵连,不过已经问出来了,不日斩首示众,幕后之人我亦会尽快抓到。” 白景怀和乔氏对视一眼,“原来如此,你也不容易,这桩案子我也知晓的,皇上让你去查办,想来你也是查到了什么才会令人忌惮,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卑鄙下作,要将无辜之人牵连进去。” 白景怀理智上知道这与宁宴没有关系,可情感上,他还是有些迁怒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险些无故丧命。 乔氏轻轻拍了他一下,“如此,我们也会再谨慎一些,只盼着这桩案子能早些了结,我们也好安心。” “我会尽力而为,这阵子也会让人在英国公府周围警戒,相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乔氏刚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心里也确实有些怨言,但宁宴的态度让她心中的怨气很快散了,以极快地速度查明白,也惩治了恶人,且派了人手防范,亲自登门解释…… “此事也并非你的错,卿卿自那日之后,虽然我看着并无大碍,但经历生死又怎会全然无动于衷,不过是不想让我和她爹担心罢了,你可能替我们去开解一二?” 宁宴自然是不会推辞,乔氏让人将宁宴领去白卿卿那里,等人走了,白景怀一脸不赞同,“你怎的还让卿卿与他接近?若非如此,卿卿也不会被人盯上。” 乔氏端了一盏茶在手里慢慢喝,“你这是迁怒,难道是宁宴想让卿卿受伤不成?他在其位谋其政,做的是对玄朝有功之事,恶人的阴私之举也要算到他头上?女儿都比你想得明白。” “我这不是担心卿卿嘛。” “卿卿比你看得明白,要人人都为了自保远离做实事的人,岂不会凉了他人的心?且宁宴做事稳妥得很,这次也只是个意外。” 白景怀小声嘟囔:“你之前可比我更激动呢。”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说得对。” …… 白卿卿这会儿正在蒸香露,玄朝人多用香囊,可香气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过不了多少日子就得更换,燃的香也需要香炉,带着并不方便,她就想试试有没有旁的法子,能让香在身上留的时间更久一些。 紫黛说宁宴想见她的时候,白卿卿手轻颤了一下,香料一下子放多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先不管了,他人在哪儿?” 第289章 “就在外面的偏厅……姑娘您慢些,披上斗篷再去,外面冷!” 紫黛捧着斗篷追过去时,白卿卿早没影了,她想了想,先帮姑娘收拾香料,幸好偏厅里暖炉烧得旺旺的,应当不会冷着。 白卿卿掀开偏厅的门帘,带进来一阵凉风和一股香气。 “宁宴,你怎么来了?” 第491章 晚了 宁宴皱眉:“你就这样过来了?” “我不冷,就两步路而已,这儿不是挺暖和的嘛。” 白卿卿笑嘻嘻地走近,宁宴握住她的手,攥着给她暖,“手冰凉的还不冷?” “老毛病了,一直都这样……不过你好暖和呀。” 白卿卿巨羡慕宁宴的体质,大冷的天儿也没见他穿多厚实,但身上哪儿都是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捂手。 “听说夜里可能还要下雪,我如今连屋子门都不想出了,不过雪若是积起来,可以在院子里堆个雪人,我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可会堆雪人了,还会堆兔子,特别可爱。” 宁宴见她眉眼间看不出惊惧,只有见到自己满满的开心,心里似有暖流纵横。 “我也很会堆雪人。” “真的吗?你会堆什么?” “等下了雪你就知道了。” 宁宴拉着她坐下,“我今日来,是为了观灯节的事。” 他将事情的缘由又说了一遍,“所以,是因为我才害的你遭遇到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那日的事,宁宴只要想起来就难以克制住杀意,就差一点白卿卿就要在他眼前受伤,她胆子本就小,还不知会害怕成什么样。 “你在查的案子如此凶险吗?” 白卿卿紧张起来:“那你会不会有危险?那些人敢胆大包天到在宣城买凶伤人,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你千万要小心,别总觉得不会有事,阴损小人是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日常吃住都不要大意了,不要让人有机可乘。” 宁宴微微愕然,“我在同你说观灯节的事,你怎么倒关心起我来了?当街被人追杀,可有让大夫开一些安神的方子?晚上睡得可还好?” “我这不是没事嘛。” “可……” 白卿卿捏了捏他的手,“你的处境比我危险,我不过是被牵连的,那些人真正要对付的是你,要伤害我的是那些坏人,与你何干?” 宁宴不这样认为,“怎会没有关系,他们是察觉到你我的关系,将你当做我的弱点,以此拿捏,若非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人盯上。” “哦,可我不在意,那些传言……难道你想不承认?” 许是偏厅里过于暖和,白卿卿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轻抿的嘴唇彰显出她隐隐的紧张,但她圆溜溜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宁宴,“……你不承认也晚了。” 宁宴收拢了手,轻叹一声,“这话该是我说才是,与我牵连上或许并非是一件幸事,但我会尽力护住你。” 白卿卿这才弯起唇角,轻轻靠在他肩头,“我知道的,你可厉害了,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她声音轻软,“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弱点,我很开心,宁宴,我不怕的,你只管做你该做的事,其余的不用担心,我勇敢着呢。” 宁宴忍不住将人揽入怀里,只觉得心口满涨,满得快要溢出来似的。 如此充实富足的满足感,是他从前从来不敢去想象,去奢望的东西,但如今,他竟能拥在怀中。 曾经有人与他说,再难过也要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兴许活着活着就能遇见好事,宁宴那时并不相信,不过是不想死得太难看,才一直活着。 可他现在信了,当真是如此,他得感谢活到如今的自己。 …… 第492章 努力 宁宴在查办的事白卿卿并不大知晓,不过爹爹和大哥都同她说,此事很是要紧,事关玄朝生计,连皇上都觉得棘手,才会交由宁宴去办。 既如此,白卿卿便安然地待在家中,免得再生事端。 不过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卿馨馆的分店已经选好了地方,人也招得差不多了,售卖的香品大致定下,她想着等自己的香露做成的时候一并开张。 因此她虽在家中,却也忙得很,院子里终日都飘着淡雅的香气,引得乔氏都忍不住过来瞧瞧。 白卿卿将才调制好的香露拿给她看,见母亲喜欢,便请她帮着试用,香露与随身用的香囊和香球不一样,轻轻用一些在身上,经过之处都会留下淡淡芬芳。 乔氏出门会客访友的时候用了一些,效果十分不错,不管去哪儿都会有人来向她打听身上用的是什么香,她一概笑着说是卿馨馆的新品,很快就有得买,倒是帮白卿卿在售卖之前就吸引了一批顾客。 白家也不止白卿卿一人在努力,白锐与燕来楼的说书先生签了合作的文书,出乎意料地有极好的反响。 白锐兴冲冲地来跟白卿卿汇报,“阿姐你都不知道,我的书可受欢迎了!还有人专程为了听说书去燕来楼!专门为了听我写的故事!”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还是能做些事的是不是?还是有人觉得不错的。” 白卿卿轻笑道,“怎的这会儿却是不自信了?你不是一直以将来的大文豪自称?” 白锐脸皮发热,“我浑说的阿姐怎么还取笑我?我只是想若是这次也不成,不若自己先取笑自己,免得到时候下不来台……” 第290章 “但你做得很好,我听说书坊也卖得不错?” “嘿嘿嘿已经卖空了,又让坊刻加印去了,书坊还催着我何时出第二册 ,我这些日子都待在书房里认真写呢。” 白锐是真的激动,他好像从来也没真正做成功过什么事,尤其上面有个样样出色的兄长,与之相比,他身上丝毫不见任何长处。 白锐也习惯了,旁人拿他与兄长一比,他实在提不上筷子,久而久之他也默认了自己的平庸无能。 但如今自己想做的事竟然成了,白锐的喜悦是旁人所无法体会的。 “阿姐,等书坊给我结了银子我就给你送来,你放心,我不会半途而废的,这件事我一定好好做下去。” “那我可就等着了,斗虎公子。” 白锐脸上的笑容迅速垮塌,方才的豪气一瞬漏光,无力地瘫软在桌上开始哼唧,“只有这一样……我当初脑子是进水了用这么个名儿,宣城但凡认识我的人,没一个猜不出,如今……我已经失去白锐这个名字了……” 白卿卿怔了一下,随即掩着嘴狂笑,白锐交好的可都是些“能人”,岂能放过如此有趣的事? 白锐小小的成功够他自个儿乐呵许久,不过他仍然不敢让爹娘知晓,觉得他这才开始,还是等稍微稳一些再说。 只是白卿卿去给爹娘请安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爹爹手忙脚乱地藏起一本书,那书的封面眼熟得很,不过她装作不知,这事儿还是让阿锐亲自就跟他们说的好。 …… 第493章 不怕这些 白岩告诉白卿卿,朝堂近日不太平得很。 “与宁宴有关,江淮私铸铜钱一案牵扯甚广,豪绅官僚似都参与其中,大量私钱散流民间,三处铜矿脉也有私自开采的迹象,皇上此次铁了心要严查,怕是要动到许多人的利益,并非易事。” “那宁宴岂不是举步维艰?” “他我当真是佩服,行事连我都揣测不到,且十分狠准,也因此才会被人忌惮,所以近来可能还要委屈你少出门,也是怕人为了报复他来伤害你。” 白卿卿嘴角下意识地就要上扬,扬到一半发现大哥的眼神不对劲,赶忙用手强行压下来,“哎呀,我居然还挺重要,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呀。” 白岩:“……” 他无奈地笑起来,“总之,你自己有数才好,我虽心里佩服宁宴,但也因此担心你,他能有今日,靠的便是杀伐决断的狠厉,是权臣,也是孤臣,只忠心于皇上,得罪的人可想而知,你若是与他……往后恐怕也不容易。” “可他们不能因为对付不了宁宴就来对付我呀,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就是如此,被宁宴斩落的人何止一二,荣华富贵惯了一下子跌落泥潭,其中落差容易令人丧失心智,拼着性命也要报复回来,伤他不易,但伤一个女子,却要容易一些。” 白岩叹出一口气,“卿卿,你可想好了?” 白卿卿澄清的眼里看不见犹豫,她朝白岩展颜一笑,“我不怕这些。” 她眸中闪着坚定:“我怕的是貌合神离形同陌路,怕朝秦暮楚若即若离,除却这些,我都不怕。” 白岩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心里暗暗发誓,若有一日宁宴辜负了卿卿,他必要之付出代价! 回去院子的时候,白卿卿刚出门,就听到紫黛惊讶的声音,“姑娘,又下雪了!今儿下得可真大,兴许能积起来呢。” 白卿卿站在廊下,抬头去看天上飘落的雪花,一片片雪白漫天飞扬,偶有落到她脸颊上,轻轻一凉,融化成水滴。 “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 如紫黛所愿,雪下了一整夜,第二日起床时,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 白卿卿在屋子里就听见外头小丫头们欢笑的动静,推开窗户,院子里步道上的雪已经扫干净,角落里石桌上堆了个小小的雪狮子,不知是谁还拿了红色的布巾系在雪狮子的脖子上,憨态可掬。 紫黛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也是许久未见到这样大的雪,她们都乐疯了,一会儿我出去让她们轻声些。” “无妨,难得可以玩雪,让她们去吧,一会儿让人煮一锅姜汤每人喝一碗驱驱寒,别贪玩着了凉。” 白卿卿自己也跃跃欲试,在窗台上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捏着,看它慢慢化成水,搓搓冻麻了的手缓过来又想去抓。 紫黛瞧见赶紧拿了巾子给她擦手,“姑娘,您手本就凉,怎的还去抓雪玩?冻着可怎么办?” 第494章 玩雪 白卿卿就可怜巴巴地看她,“难得积这么厚,不玩多可惜。” “那也不能光着手玩,您等着。”更多免费小说公众号:影视早知报 紫黛很快给她拿了一副皮手套过来戴上,又戴了皮帽,毛茸茸的帽子将她的耳朵仔细地遮住,衣服也穿得暖暖的。 “行了,这样姑娘就可以玩个痛快。” 白卿卿欢呼一声冲进院子,要跟小丫头们一块儿堆个大的雪狮子,滚出坑坑洼洼的雪球后,用手套细细地抹平棱角垒在一块儿,拿东西慢慢雕出形状,以彩线铃铛作装饰,白卿卿又啪嗒啪嗒去拿了两枚黑色的棋子嵌上去,黑溜溜的眼睛可爱极了。 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她才心满意足地回屋,紫黛赶紧给她换了衣衫,屋里的暖意将衣服上的雪都化成了水,幸而没沾湿里面。 第291章 “姑娘这回玩痛快了吧?” 白卿卿托着脑袋看小丫头们用雪球你扔我我砸你,不小心撞到树上,扑簌簌落了满头的雪,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紫黛瞅着那些年纪小玩得忘乎所以的小丫头,欲言又止,罢了,姑娘都惯着,且让她们玩去吧。 不多时,前边院子忽然送了个严丝合缝的盒子过来。 “一早有人送来府上,只也不知是不是疏忽了,并未留下名字,老爷担心是不是又有人故伎重演要吓唬人,特意亲自查看过,然后让小的送姑娘这儿来。” 白卿卿好奇地看着那个盒子,“爹说送我这里来?给我的?” 她正要上前,紫黛拦住她,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盒子的盖子打开,然后……表情奇奇怪怪。 “嗯……确实是给姑娘的。” 白卿卿见她复杂的神情就更好奇了,赶忙过去探头看,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什么呀……” 盒子里装着一个大大的圆盘子,盘子上堆叠着一颗颗雪做的核桃,就是她喜欢吃的那个核桃! 紫黛也忍不住发笑,“姑娘,这是宁大人送来的吧?” 里面一颗颗雪核桃捏得紧实,已经算是冰球,又雕出核桃的纹路,还挺像模像样。 白卿卿看着,脑子里便去想象宁宴搓一个个雪球的画面,越发笑得停不下来,“赶紧拿去外面别化了……就放窗户那儿,我可以看着。” 这就是宁宴说的,他也很擅长捏雪呀?比起常见的雪狮子,确实有些别致。 白卿卿趴在窗边盯着看,唇边的笑意久久不散,忙成这样竟然还抽空送这些过来,她……好喜欢。 …… 那场雪之后,天就没有再继续冷下去,白卿卿的雪核桃最后也化成了水,不过因为她保护得很好,几乎算是最后化的。 宁宴彻查的案子,也初见成效。 看大哥终日忙得头晕目眩的样子也知晓,此事重大,令朝堂动荡,宣城里的官员连着被抄了几家降罪,哭嚎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得见。 虽才过完年没多久,但喜庆的气氛却已经消散,变成人心惶惶,另一件就是,宁宴的名声,更加可怕了,寻常人都不敢轻易提及。 第495章 嘴甜 白岩告知白卿卿不必再闭门不出,“事情大致清晰,剩下的皇上会命其他人查办,这次宁宴可是立了大功,顺道把江淮一带一桩悬案给结了,可谓劳苦功高。” 他说江淮一带时常会有人失踪,报官之后却查不出个究竟,便一律都按着身死定论。 此次宁宴去查私铸铜钱一案,暗中盯着几处铜矿,发现有人私自开采,被奴役开采的人,正是那些失踪者。 “皇上震怒,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人这般肆意妄为,官府里也有人勾结,草菅人命,涉案者皆被判处极刑,株连九族。” 白卿卿光是听都寒气直冒,全然无法想象那些被奴役的人是何等痛苦悲哀。 “听说皇上欲嘉奖宁宴,且准许他提出要求,他如今,越发炙手可热,当之无愧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白岩让白卿卿就算出门也要注意安全,身边多带些人,她一口应下,按捺不住出去透气去了。 先去卿馨馆转转,再去喜欢的食肆吃东西,吃饱了又去逛街,各种时新的东西见到喜欢的就买下来。 “这副皮手套不错。” 铺子里的伙计立刻笑容满面地上前,“姑娘眼光真好,这副手套是今儿才到的,用的是上好的皮料,里面的毛软和着呢,又轻便又舒适,最适合大冷的天儿在外的人用,您瞧,这皮子还不易磨损,能用上几年都不会坏,铺子里只这一副,多了都没有。” 白卿卿拿着那副手套在手里细看,确实是上好的,她悄悄用自己的手在上面比划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宁宴手掌的大小。 “那我要了。” “好嘞。” 伙计手脚麻利地将东西包好,白卿卿没让紫黛拿着,而是自己拿在手里,想着要不一会儿去宁宴府上绕一圈,将东西送过去…… “姑娘……” 紫黛轻声唤她,示意她往外看,白卿卿抬起头,脸上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好巧呀,你也来逛街吗?” 宁宴站在铺子门边上,背着光,也能他瞧见唇边的笑容,“既然巧遇,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喝杯茶?” “就喝茶呀?其实喝酒也不错,宁大人觉得呢?” 见宁宴楞了一下,白卿卿笑意更甚,俏皮地过去朝他眨眨眼睛,“我说笑的,我可没那胆子给你喝酒,就茶吧,我要喝贵的。” “都依你。” 宁宴选了个附近最好的茶楼,要了里面最贵的茶水和点心,回过头发现白卿卿一直在看他,“看什么?” “憔悴了,嗯……不过还是气宇轩昂,丰神俊朗,累坏了吧?” 宁宴被她夸得蒙了一下,“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嘴甜。” “不可能,我不是一直都是如此?” “累倒是还好,就是麻烦,想快些了结,却没那么容易。” 白卿卿给他倒了杯茶水,“我听大哥说了一些,辛苦你了,不过好在也差不多了是不是?” 她想起来,将刚刚买的手套递过去,“这个给你,本来想抽空给你送去的,就是偶然瞧见,觉得还挺适合你,虽然之后天可能没那么冷了,但是也可以戴一戴……” 第292章 第496章 不自在 宁宴将手套拿在手里,嘴角浅浅弯着,“给我买的?” 他手指轻抚着手套,没忍住直接套在了手上,“大小也合适。” 他轻轻抬眼看过去,“这算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当、当然不是,这怎么能算是……” 白卿卿急得有些结巴,宁宴挑眉,“怎么不算?我觉得挺好。” 白卿卿:…… “还实用,比那些荷包玉佩好多了,不错不错,那我就收下了。” 白卿卿……白卿卿于是懒得跟宁宴争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你接下来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忙了?之后你打算……” “宁宴!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打断了白卿卿的话,把她吓了一跳,茶楼里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过去。 白卿卿顺着声音转头,却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宁启。 但他与之前又不一样,一条腿上明显地看出带着伤,走路一跛一跛的。 “你腿怎么了?” 白卿卿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就见宁启的面色似愤怒到极致,怒目而视地瞪着宁宴,“我怎么了?你问他啊?我如今还活着,他是不是很失望?” 相比他的滔天怒意,宁宴只抬了抬眼皮,去拿茶喝,并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宁启被他的淡漠激怒,朝着他们冲过来,看着有种想要掀桌子的架势,只见宁宴顺手将腰间的佩刀往桌上一放,仍旧一个字没有,却阻住了宁启的气势。 只是他憋得更像一只河豚了。 白卿卿有些苦恼,想了想,轻轻扯了扯宁宴的袖子,“要不让他坐下说话?这么多人看着,我有点不自在。” 宁宴目光扫出去,茶楼里侧目的人触及他的目光都忍不住回避,但还是悄咪咪地用余光围观,一个个脸上都是兴奋,看热闹啊!谁不喜欢? “要么坐下要么滚。” 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宁启一时间似乎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白卿卿催促他,“快点选呀,别站这儿跟个桩子似的,太招眼。” 宁启藏住心里的惊讶,倒不是说被愤怒冲昏了脑子,而是他到宣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宁宴容许自己在他面前坐下。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宁启默默地坐下,白卿卿示意桌上有茶,“有话说话,但是声音小一些,我不喜欢被人围观,你若只是想吵架就慢走不送,等我离开了你再去找宁宴吵。” 她好不容易终于能出来玩了,不想坏了心情。 说完,白卿卿拿了块点心在手里啃,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动手就更不行,也不是我维护宁宴,你且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但凡不那么笨都不会跟宁宴动手,当然你要是找打就当我没说。” 宁宴居然适时地捏开一颗核桃,“咔嚓”一声,慢条斯理地挑去碎壳。 宁启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不对劲,他方才看到宁宴的时候脑子里热血汹涌,是想着不管如何自己也要出口气,但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这桌上的气氛如此闲适? 第497章 关系 宁启就觉得这不行,深吸一口气,刚想重新寻回气势,宁宴抬了抬眼,他说出口的声音骤然降低,“我被人寻仇报复,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白卿卿莫名抖了一下,见宁启看过来立刻抱歉地笑笑,“对不住,你语气太哀怨了我没忍住。” 宁启:“……因为他,我险些葬送一条腿!难道我不该来找他?” 宁宴将剥好的核桃肉放在碟子里,“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做的。” “怎么没有关系?” 宁启控制不住吼出声,余光瞥见白卿卿皱起了眉,又无奈地小声重复一遍,“怎么没有关系了?那些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不敢找你便拿我出气,我这阵子藏头缩尾地过活,还是被他们发现……” 宁宴嗤笑一声:“我和你的关系?我和你什么关系?那些人如何知晓?” 宁启一下哑然,微微偏过头,半晌才低低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弟弟。” 他说完,指尖微微轻颤了一下,像是在等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他知道宁宴最恨跟他们扯上关系,自己自虐似的说出口,他怕是要动怒了吧…… 宁宴的脸色也确实有一瞬间的冷意,但余光扫到旁边的白卿卿,正伸出手从自己面前的碟子里拿核桃仁吃,动作轻轻悄悄,好像不想让人发现似的。 他将碟子往她跟前放了放,又下意识地去拿核桃剥。 白卿卿一口点心一口核桃吃得相当满足,也不擅自插嘴他们俩的事,但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圆圆的眼珠转呀转,想趁机听出些什么。 宁宴瞥见心里觉得好笑,居然头一回听见宁启自称他弟弟而没有发火,“我早与那个家没了关系,哪来的弟弟。” 宁启震惊,偷偷去看宁宴,发现他真没有要对自己动手的意思,一时间居然还挺无措。 真……不打他吗? “可、可是……” 宁宴却也没给他好脸色,“是你自己赖在宣城,是你告诉别人你跟我有关系,如今被打了却来找我要说法,宁启,蠢也要有个限度。” 他还叫了自己的名字?宁启脑子越发晕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爹说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 第293章 “闭嘴!” 白卿卿吓得一个激灵,刚拿的核桃仁都掉回了碟子里。 宁宴的表情让她有些害怕,宁启也被震回了心神,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后悔不已,“我,我不是……”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再有下一次,我可以亲手打断你的腿。” 宁宴冰冷的眸子让宁启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发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白卿卿见状给他一些意见,“要不你先回去?不是伤了腿嘛,先回去养伤,不然再说错话再断一条腿你可就走不了了。” 她也是急于想打破僵局,全然不管自己说的什么,没想到宁启却好像听进去了,一言不发地起身,一跛一跛地离开。 第498章 下回 白卿卿等人走后,给宁宴杯子里重新换了热茶,笑眯眯地推过去:“喝口茶消消气,温大哥说生气伤肝,肝气郁结会累及其他肺腑,尤其容易累及脾胃,到时候好吃的东西都吃不了,很难受的。” 宁宴看她,“你这些记得倒是清楚。” “那是自然,怎么能吃不了好吃的呢,那太令人难过了。” 白卿卿冲他露出个软软的笑容,笑得宁宴心里的阴霾都散了。 他也觉得神奇,之前每每提及从前的事,他的坏心情往往会持续好几日,看什么都不顺眼,心里总有种想要破坏点什么的欲望,无法控制,但此刻却并没有。 是因为白卿卿就在他身边的缘故? 见白卿卿又开始啃点心喝茶,他微微犹豫了一下,“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白卿卿动作一顿,然后抬起头,“你若想跟我说,我随时都愿意听,你要说吗?” “……下回吧。” “好。” 白卿卿甜甜地笑了笑,继续安然地吃点心,谁都有不想说出口的事,这很正常。 等哪天宁宴愿意说了,她一定会认真倾听。 …… 宁宴手里的事告一段落,最近这段日子都会在宣城,白卿卿见他的次数也变得多起来。 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专门的事做,有时就只在卿馨馆待着,她制香看账,宁宴在旁边陪着,两人在一块儿相处,便是没说几句话也觉得开心。 卿馨馆的熟客私底下也有悄悄跟铺子里的掌柜打听,问问他们东家是不是好事将近了,掌柜笑得神秘莫测,四两拨千斤地一带而过。 但他心里也觉得,差不离了,现下怕就是等宁大人寻个媒婆登门求亲,后面的,便是水到渠成,终成眷属。 不止掌柜这么想,就连乔氏和白景怀心里也是这般猜测,两人还偷偷商量过。 “也不知会请哪家的人来帮着说项,应当也不会太夸张,按着礼数就成。” “咱们是不是也得拿一拿乔?总要让他觉得没那么容易才行。” “女儿自己喜欢,咱们还拿什么拿?不过我是想着先定下,让卿卿在家里再待些时日再出嫁,我舍不得。” 宣城耳聪目明的人,也都等着这桩好事,此时的宁宴,却被凌裴舒拎着骂。 “你在说什么胡话?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还担心什么?”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跟旁人又不一样,你不会让卿卿遇到那么可悲可怕的事,卿卿也不一样,你还怕什么?” 宁宴低着头不说话,凌裴舒轻叹一声,“你是不是还没跟她说明白?我知道你有顾虑,但宁宴,你该走出来了,不是每一桩姻缘都如你爹娘那样炼狱一般……” 宁宴的脸色明显不对劲起来,失神的眼瞳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乍暖还寒的气候,他额角竟能看到汗。 凌裴舒也不敢再说什么,只道:“我知晓你幼时对自己起的誓,可那会儿你没遇到卿卿,你现在犹豫,难道能放下她不成?你好好想想。” 第499章 不着急 凌裴舒将宁宴留在屋子里,他出去站在廊下,风吹过来仍带着寒气,冻得脖子上汗毛都站了起来。 凌裴舒觉得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了解宁宴,更能看得出宁宴对白卿卿的重视,若卿卿能将他幼时的伤抚平,该是一件多好的事,他就等着那日了。 …… 白卿卿察觉到宁宴可能有话想跟自己说。 偶尔能见到他深思的表情,欲言又止,她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等着。 不过宁宴要准备的时间也过于长了,总心不在焉,表情有时候也凝重得很,白卿卿心里做着铺垫,该不会是很不好的事吧? 终于有一日,宁宴似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很久以前,我曾发过誓,此生绝不成亲。” 白卿卿:“……” 这是何意? 她纠结了一下问道:“所以?” 她试图理顺脑子里的混乱:“你会如此决定一定有你的原因,只是……只是你如今依然这么决定?” “……我不知道。” “这怎么能不知道呢?” 白卿卿无法理解,“事关你的终身,你得知道。” 宁宴紧了紧手,“我原先以为,这个决定永远不会有改变的一日,因此有人问起,我都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我此生都不会娶妻,可是如今我却没法说得那么坚决。” 白卿卿静静地等他的下文,宁宴道:“我也以为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先前凌裴舒和温江都问过我对你的心意,我根本不曾深想就否认,也是因为我连自己的未曾察觉。” 第294章 “我很喜欢与你相处,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但我对成亲这件事……” 宁宴不知该如何让她知晓自己的纠结,白卿卿的心渐渐放下,手托着精巧的下巴,“但你已经松动了是不是?不然也不会如此苦恼。” 她忽而弯起嘴角:“我爹娘说,便是我订了亲也想多留我些日子,因此我并不急着出嫁,你从前坚持自己不会喜欢人,如今也喜欢了,那么说不定时间长了,也会有其他的改变。” 白卿卿很高兴宁宴愿意跟她说这些,“我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也就不至于自己瞎猜。” “你不会觉得不高兴?” “为何?” 白卿卿奇怪地反问:“你又不是对我始乱终弃,我为何不高兴?” “始乱……你说的都是什么。” 她嘿嘿嘿地笑,“说的是我心里话,你不爱听也不行,快,再帮我剥些核桃,我发现与杏仁一块儿碎成粉末,再与糖屑牛乳一起煮,十分美味呢。” 宁宴依言将核桃拿过去,“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开核桃的器物。” 白卿卿讨好地给他嘴里喂了个核桃仁,“怎么会呢,宁大人英明神武,才貌双全世人皆知,我这不是……求您帮忙嘛。” 她软软的声音撒娇卖好,宁宴十分受用,让做什么什么做什么,好说话的全然不似其他人认识的的宁大人。 卿馨馆的掌事找过来,“东家,上回那位符公子来了,送了些谢礼来,您看……” 第500章 遗憾 白卿卿闻言立刻起身:“符逸?我出去看看。” 宁宴手里的核桃咔嚓裂开,他放下拍了拍手,也跟着站起来往前面去了。 符逸就等在卿馨馆的角落,见到白卿卿出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本不想打扰你,管事说不敢擅自收下,只能进去问你一问。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白卿卿观他面色,确实好了一些,再看他拿来的,都是些往日自己爱吃的东西,不由地笑起来,“你也太客气了,这个时节这些不好寻吧。” “倒也不难,只要知道些门路即可。” 白卿卿想起前世的时候,符逸也经常会在大冷的天儿给她送些时新的吃食,想来那门路是又用上了。 旁边宁宴忽然伸出个头看了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挺用心呀,虽说能找到门路也不难,但不是人人都能寻得到的,符公子的谢意果然真心实意。” 符逸朝着他行礼,回答道:“也只是花些时间,算不得什么,比起卿卿于我的帮助,不值一提。” 他想重新过不一样的人生,心中抱负却未曾改变,但符逸如今的身份,比起前世来想要成事难上千百倍,因此他需要比前世更加努力,半点不得松懈。 但许是给自己的压力太过,符逸有一阵子难以入眠,以至于白日里隐隐头痛,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没睡好的缘故,因此来卿馨馆想买一些安眠香助眠。 巧的是那日白卿卿刚好在,两人撞上之后随意地寒暄,白卿卿见他面色不对便多问了几句,得知他除了睡不着还有头疼之症,便立时让他去看大夫。 因为白卿卿记得前世的时候,符逸也有过此症状,幸而发现得早,未成大患,那会儿她还花心思特意按着大夫的吩咐,给他专门调了舒缓的香,很用了些时日才调养好。 符逸对此却不大记得,但还是依言去瞧了大夫,果不其然,大夫十分重视,并说还好他来得早,再拖些时日恐怕就不止是头疼了。 白卿卿也将记忆里的那味舒缓香做出赠与他,符逸这阵子已经好多了,他便是为了这事上门道谢。 “若非你提醒,我这会儿恐怕还浑浑噩噩,病根深种,哪里能有如今的清明,此番实在感激不尽,只我如今身侧也没什么贵重之物,只能略表心意,待我日后有所成,定不会辜负。” 符逸郑重其事地道谢,白卿卿还没开口,宁宴便将话接了去,“好,符公子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但卿卿帮你并非图回报,你也别总在心里惦记,说不定会让她更为难。” 白卿卿抬头去看他,宁宴却笑吟吟地盯着符逸,“她就是心善,辜负不辜负的,就太严重了,符公子还是要将心用在正处,你才华横溢,若是被埋没了可是我玄朝的遗憾呐!” 白卿卿听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宁宴这是唱的哪一出?他何时这般夸过人?莫不是对符逸忽然一见如故了? 第501章 听不懂 不止白卿卿,符逸闻言也似乎怔了怔,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宁宴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还热情地问符逸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也是愿意相助一二。 符逸赶紧摇头:“不敢劳烦大人,我如今一切安好,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是嘛,那就好,如此,卿卿也就能安心了,她这人重情义,若是见认识的人过得不好,心里也会惦记。” 白卿卿就默默地看他,宁宴的眼神全然不与她交汇,仿佛跟符逸的关系更好一些,还主动将他送来的果蔬拎进去,又热情地招呼他可要进来坐坐。 这般反常的表现,符逸哪里敢久留,再次与白卿卿道了谢之后匆匆离开。 宁宴拎着篮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轻轻“啧”了一声,“怎么连口茶都不喝呢?” 第295章 白卿卿慢条斯理道:“换了是我,我也不敢喝,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呀。” 宁宴表情无辜得很,“难道我打扰到你们了?哎呀若是如此你该与我说的,也是,你以前就对符逸很是信任,想必与他定有许多话可以说,我是不是不该出来?” 白卿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双手拢在嘴边,轻声轻气地说:“宁宴,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没有!” 他本能地否认,然而可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大,表情有点裂,又重新恢复了淡定,只是又强调了一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卿卿脸上浮现出奇奇怪怪的笑容,圆圆的眼睛里带着点点笑意,“这样呀……那是我误会你了。” “本来就是,既然你明白了,那我也原谅你了。” “我与符逸只是朋友,见他落难,伸手帮一帮也是寻常,我只把他当做朋友。” 宁宴抿了抿嘴唇,眼神飘忽:“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对你们什么关系不感兴趣。” “我就是想说而已。” 白卿卿憋着笑转身往回走,背对着宁宴的时候笑容慢慢拉大,原来宁宴也有这么容易看穿的时候呀,好稀奇哦。 “帮我把东西拎进来,人家好意送的,可不能浪费了。” 宁宴目光落在手里的篮子上,默不作声地拎了进去。 然后第二日,英国公府门房收到了一筐蔬果,分量沉甸甸的,白卿卿知道后闷声笑了有一刻钟,完了轻轻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还说听不懂,也太可爱了。” …… 锦衣卫衙门,宁昭去宁宴面前汇报差事的时候提到了宁启。 “他疑神疑鬼,行踪躲躲藏藏,将我派去盯他的人给甩掉了,等他们找到的时候,他的腿受了伤,不过应当不是什么大碍,休养一阵子就能好。” 宁宴对此不感兴趣:“等他好了之后,继续让人盯着,他就是个饵,那些找上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抓回来。” “牢里还有四个,大人可要亲自去看看?” 宁宴将手里的书册合上,“那就看看,可审出来了?” 第502章 饵 “大都问一问就吓破了胆,什么都说,只其中有一个是个硬骨头,且瞧着是个不怕死的,所以……” “不怕死?” 宁宴轻声笑出来,宁昭抖了抖,垂下眼眸。 出去的时候,宁昭听到有人在悄悄议论宁启的事,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咱们宁大人可真是铁石心肠,用自己的弟弟做诱饵,不过确实管用,抓回来的都是与那些脱不了干系的,还能从他们嘴里再挖出点东西来。” “谁说不是,就是吧,那个宁启也实在可怜。” “他到底是不是大人的弟弟?我怎么瞧着大人压根儿不认他?” “不仅不认,还用他来钓鱼,可见是不在乎他生死的。” 宁昭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说什么呢?” 那几人结结实实被吓得跳了起来,脸色都白了,看到是宁昭之后,几人纷纷捂住自己的心口喘气,“你可吓死人了!” 宁昭呵呵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围这儿说什么呢?不如也把大人叫过来一块儿听一听?” “别别别,我们知道错了,真错了,我们也就嘴欠,闲的说着玩的。” 宁昭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叹了口气,“宁启这事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是他自己成日告诉别人他与大人的关系,他不说,谁会找上他?要说把他当做诱饵,那也不过是顺势为之,要不是咱们让人盯着他,他怕是早被人弄死了,还能像如今一样活蹦乱跳地蹦跶?” 见几人面露恍然,宁昭才语重心长道:“大人也就是瞧着可怕,实际上心里是很软的,只是你们没感受到。” 那几人闻言,表情都忍不住怪怪的,宁昭正想再跟深入地说服他们,就听背后传来宁宴的声音,他本能地一个激灵,颠颠儿地绷紧了皮赶紧过去。 留下几人窃窃私语,“心里很软?他说了自个儿相信吗?” 宁昭带着宁宴去了暗狱,走到最里头,血腥味最为浓重的地方,“就是这人,用了刑,但什么都不肯说。” 阴影里,一个身影被吊在那儿,许是听见了动静抬起头来,牵连着手上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 他那张脸满是血污,却在看到宁宴之后,咧开一张血糊糊的嘴,说话有些漏风:“嘿嘿嘿嘿你来了。” 那人嗓子哑得摧枯拉朽,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宁宴,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成王败寇,被你抓住是我的命,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宁宴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清冷的声音淡淡道,“你也配说‘成王败寇’?不过是想投机取巧失败,穷途末路的残渣而已。” 铁链的响声顿时变得更大,那人恨不得朝宁宴扑过来,“你得意什么?早晚有你哭的!皇帝的走狗,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那你是等不到了。” 宁宴傲然淡漠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此人,铁链哗啦哗啦直响,他身上的伤口也往外冒着血,“你等着!就算我死了,一样有很多人想要报复你,我失败了,他们却未必!” 第296章 那人似是失了心智,桀桀桀地笑声不断,“你没有亲人,不是还有女人,她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我到了地狱可以慢慢等,等他们将人送下来,你的女人,想必他们一定会好好招待……桀桀桀。” 第503章 想见你 宁宴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上前一脚踩在他的伤处,狭小的空间立刻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角落里的宁昭都忍不住别看眼,耳朵里却还能听到令人牙酸的骨头的声音。 这人活不了的,他手里好几条人命,便是不能从他口中挖出点什么,他也是死路一条,然而他却像是还没有满足,喉咙里咳出血来,还能断断续续地笑出声。 “你生气了?桀桀桀,那女人对你,这么重要?真遗憾,原本,我就是盯上了她,想着她落到我手里,我一定会她好好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眼见着他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却仍然继续刺激着宁宴,那双眼睛如同毒蛇一样,闪烁着让人心寒的恶意。 “迟早有一日,她会后悔与你扯上关系,迟早……你会,害死她……我等着……” 昏暗的暗狱,带着血腥气的声音如同诅咒一样爬上人的骨头,血液在宁宴的脚下绽开一朵朵狰狞的花。 宁昭不敢上前,此刻的宁宴连他都觉得可怕。 许久后,宁宴的气息才渐渐平稳,然而转过身,宁昭却看到他一双血红的眼睛。 “小叔,你没事吧?” “把这些处理掉。” 宁宴说完,沉默着大步离开了暗狱。 白卿卿见到宁宴的时候,他已经洗干净身上的血腥,衣服也换过,静静地站在英国公府门口。 “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卿卿跑到他身边,将他拉到见客的偏厅,“等很久了吗?你怎么在外面等,多冷呀,快喝口茶暖一暖。” 热乎乎的茶水塞到自己手里,热意从掌心一点点蔓延开来。 “这个时辰了,你可用过饭了?不会还没有吧?我一猜就是!你就是总这样温大哥才不放心。” 白卿卿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转身吩咐人去看看小厨房里还有什么,做些热乎的过来。 “本来前阵子就忙得很,还这么不注意,身子累坏了可怎么是好?” “你还穿这么少,天还没暖和呢,你就不能多穿一件?” 白卿卿说着去摸了摸他的手,惊讶了一瞬,“怎么会这么冷?你的手不是一直很热的吗?” 她赶紧又去探了探宁宴的额头,没觉着发热才松了口气,只是仍旧担心,“是不是真出事了?” 宁宴看着她忙个不停,身体里的血仿佛才重新流动了一般。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就是顺道经过,想见一见你。” 白卿卿闻言脸微微发热,浅浅地低着头,“这样啊……我也,挺想见你的。” 她眼角迅速扫了宁宴一眼,唇角轻轻扬起,脸颊上淡淡的薄红漂亮异常。 没什么事就好,白卿卿总算放了心,跟宁宴说起这两日高兴的事来。 “一阵子没出门,宣城多了好些新奇的玩意儿,还有一些我都不认识了,以前觉得逛街没什么意思,如今却又觉得有趣得很,这么说在家里待上一阵也挺不错的。” 宁宴的手隐隐捏紧,瞧着她带着笑容的明丽脸庞,不知为何心里发沉,她本不需要小心谨慎地闭门不出。 第504章 心疼 过了一会儿厨房送了一碗面,虽然只是面,却也做得令人食指大动,雪白的面条,上面铺着一块酥香的肉排,盖着浓香的浇头,底下还卧了一只金黄的煎蛋,再点缀一些葱花,香气扑鼻。 白卿卿将碗推到他面前,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他,“快吃吧,你这不按时吃饭的坏习惯得改一改,胃会弄坏的,我得想一想怎么才能让你记得。” 宁宴原本没有什么食欲,闻多了血腥味,闻什么都带着腥气。 可是此刻,暖融融的偏厅,白卿卿笑吟吟地托着脑袋看他,面的香气便钻入了鼻腔,勾起了食欲。 宁宴拿了筷子开始吃面,白卿卿就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说得没什么内容,然而她软软的声音,轻快的语气,对宁宴来说却像是仙乐,怎么都听不够。 满满一大碗面,被宁宴吃了个干净,连汤都喝完了,白卿卿寻思着要不要给他送碗消食汤来,宁宴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衙门里还有些事。” “这个时辰还要忙呀?” 白卿卿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心疼,“哪有这样的,又不是铁打的身子,你也不要太逞强,不是能见着皇上吗?你就跟他诉苦,让自己也稍微缓口气。” 以前只觉得宁宴能干厉害,如今白卿卿见他成日忙得脚不沾地,只剩下担心和心疼,怎么那么多事都让他一人去做? 宁宴看她抱怨的小模样觉得好笑,手指尖在她气鼓起来的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戳漏气了。 “我心里有数,晚上寒凉,你自己多注意。” “我在家中有什么可注意的,倒是你,别仗着自己身体好不怕冷就可着劲儿折腾,我送你的手套呢?这个天还是能用上的。” 宁宴顿了一下,“收着呢。”不舍得戴。 他让白卿卿先回去,自己看她进去了再走,白卿卿于是再三叮嘱后,走几步回头看他一眼,再走几步再看一眼,才蹦蹦跳跳心情很好地走远。 第297章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白的裙袄,领口袖口都滚着毛边,白白的一团看在宁宴眼里,好似一只玉雪团成的兔子,合该被娇养着,不识人间疾苦。 宁宴一直到白卿卿的身影消失之后,眸子才慢慢地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 “宁宴,救我!” 白卿卿凄厉的声音将宁宴钉在原地,他看到白卿卿被人拎着胳膊提着,身上一道道可怕的血痕,漂亮的脸上贴着一把利刃,正一寸寸地划出伤口。 在她身后的阴影里无数身影攒动,狞笑着朝她伸出手,抓住她的身体,往阴暗里扯动。 “宁宴!” 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动作大到床榻发出巨大的响声,黑暗里,白卿卿绝望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一声一声刺激着他的神经。 汗水从鬓角渗出,宁宴的气息混乱,垂在身侧的手攥到发抖。 半晌,他才慢慢闭上眼睛,是个梦,梦而已。 他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发生,绝对不会! 第505章 坠子 白卿卿将宁宴不按时吃饭的事儿放在了心上,还特意去跟相熟的大夫了解了情况。 这一了解,她越发觉得事态严重。 “饮食不规律,内伤脾胃百病生,脾胃受损,气虚体弱,脾胃虚弱,则五脏、六腑、经络、四肢都会失养,长此以往恐会将身子熬坏。” 白卿卿当机立断觉得这不行,不能再放任宁宴如此随意对待自己的身子。 不过宁宴忙起来便会忘记一切,要让他想起来吃东西,白卿卿还得想个好点的法子。 她琢磨了几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她亲手做的坠子。 那坠子精巧得很,只有小半个手掌大小,用的是松绿色的缎子,上边用竹青色的丝线绣了四个大字“按时吃饭”。 白卿卿将坠子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还不错,“正配他的佩刀,挂在上面应当挺容易瞧见的,字不仔细看又不显眼。” 乍一看只会觉得是个低调的刀坠,谁能想到上面还有字呢? 白卿卿越看越满意,又打了络子,穿了月白的宝石珠子,捯饬得精巧又漂亮。 等这坠子再找不出一点儿毛病,白卿卿便揣着它出门去了。 她知道宁宴很忙,不过她已经知晓了他的住处,因此打算将坠子送到他的宅院去。 今儿天气十分不错,白卿卿身上穿了一袭霜色的衣衫,她近来偏爱这种浅色的打扮,不过一样仙姿玉色。 宁宴府上的人见到她时恭恭敬敬,白卿卿递上坠子,请他们代为转交。 “姑娘放心,此物我定然亲手交到大人手里。” 管事郑重其事地接下,拍着胸口向她保证,认真的模样惹得白卿卿忍不住笑起来,再三道谢。 管事心里熨帖,多好多温柔的姑娘啊,大人可真有福气! 送完了东西,白卿卿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再多逛逛,只是才走出去没多远,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停下,窗帘被撩开,里面传出一声惊喜的声音,“白姑娘。” 白卿卿停下脚步,心里有些疑惑,这声音……她似乎并不熟悉,可里面的惊喜又是实实在在的。 不多时,车里下来了一人,瞧着与她年纪相仿,只是果然十分眼生。 那姑娘来了白卿卿面前,娉婷地福了福身子,“县主,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你。” “你是……” 那姑娘笑得温柔和气,“县主许是不记得我了,我名汪滢,此前在赏菊宴上我随我家夫人与你见过,夫家是布政司参议,那会儿我还给您介绍了一盆菊花。” 她这么一说,白卿卿便有了印象,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再看汪滢温婉的气质,她想起来之前赏菊宴上,她对一盆两种颜色的菊花很是好奇,只不过那会儿她身边站着宁宴,众人都仿佛与他们隔开来,她也无人询问。 然后便是这位汪滢,跟在一位盛装的女子身后过来与他们打招呼,那位女子看着是想与宁宴交谈,后面低着头跟着的汪滢注意到白卿卿在看那盆花,于是小声地给她介绍起来。 第506章 不情之请 “我记得你,那日多谢你为我解惑。” 见白卿卿想起来了,汪滢笑得眉眼弯弯,“县主还记得我是我的福气,其实那样的场合,我一个侧室是没什么机会去的,没想到县主不嫌弃我身份低微,与我说了好些话,汪滢感激不尽。” “你也别‘县主县主’的,直接唤我名字便是。” 白卿卿瞧见她马车后还跟着一辆车,随口问道:“你这是要出门吗?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汪滢浅浅地笑了一下,“是呀,要回一趟娘家,正要出城的。” 她忽而看向白卿卿:“白姑娘,不知你可能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我此次回娘家走得匆忙,也是嫁到宣城来第一次回去,娘家离宣城有些远,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你可能送我出城,顺道与我说一说路上要注意些什么?” 白卿卿下意识就要拒绝,“其实我并没有传言里那些神乎其神的经历,都是旁人乱传的,你回去的路上小心谨慎便可,并无什么可叮嘱。” 汪滢楞了一下,掩着嘴轻笑起来,“白姑娘误会了,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 她轻轻在外车厢上敲了两下,从窗口立刻冒出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是个两岁大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头上扎了两个小圆啾啾,一晃一晃的十分可爱。 第298章 她努力地往外探头,看到汪滢便笑出几颗白白的小米牙,短短的小胳膊也想从窗户里伸出来:“娘亲,娘亲……” 汪滢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言哄道:“娘亲一会儿就来,娘亲跟姨姨说话,姨姨一会儿送囡囡出城。” 小姑娘的眼睛立刻落在白卿卿身上,粉嘟嘟的脸上笑出一颗小小的窝窝,“姨姨好看,囡囡会乖乖的。” 她说完小脑袋又缩了回去,还把窗帘一并放下。 汪滢才转回身来,有些抱歉道,“让你为难了,只是这次走得仓促,婆子丫头已先一步出城,只有我与囡囡,我以前带着她送过别人,她便问我为何这次没有人来送我们……” 她再次请求道,“白姑娘可能帮我这个忙?我知你行事谨慎是应当的,只车里只有我与囡囡,我只是不想她失望。” 白卿卿让紫黛去车里看了,确实只有个小女娃娃,“那行吧,不过我只能送你们到城外。” 汪滢感激地露出笑容,“实在太谢谢了,你果然如传闻里是个温柔心善的,难怪连那样可怕的宁大人都对你倾心。” 白卿卿跟着汪滢上了车,因着车里地方不大,紫黛便去了后面那辆放行囊的车上。 进了车厢,里面有一股属于小孩子奶奶的香味,囡囡就坐在角落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卿卿看,然后露出可爱的笑容,看得人心里软软。 这样的孩子,确实,也是不忍心让她失望。 两辆马车重新行驶起来,街角宁启的身影默默注视着马车远离,一回身,斗篷划出一道弧度,一瘸一拐地往巷子深处消失。 第507章 说得没错 白卿卿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囡囡这种,乖巧听话,见人就笑眯眯的孩子,她看了就喜欢。 囡囡虽然年纪小,见她进了车里,已经知道甜甜地打招呼,“姨姨好。” 糯糯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软,白卿卿忍不住朝她招了招手。 囡囡乖乖地过来,白卿卿软着声音跟她说话,问她几岁了,叫什么名儿,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一般见到了小孩子都会问这些,丁点大的孩子有时候压根儿不知道在说什么,只会天马行空地乱说一气,可囡囡却能很明白地回答问题,掰着短短的手指,将她喜欢的东西一样一样列出来,可爱得紧。 只是小孩子嘛,注意力很容易就会被分散,囡囡说着说着,眼睛突然落在白卿卿腕间一只细细的金镯子上面,那镯子上还穿了几颗红色的宝石珠子,亮晶晶又鲜艳,对小朋友的吸引力十分大。 但囡囡却只是盯着,眼睛里满满的喜欢,却并不似寻常小孩子喜欢什么就不管不顾地想要,她连摸一摸的动作都没有。 白卿卿注意到之后,将细镯子褪下来,转而套在囡囡同样细细的小胳膊上……根本套不住。 “姨姨第一次见囡囡,这个给你当做礼物。” 囡囡迅速回头去看娘亲的表情,汪滢只浅浅地笑了一下,“那你就谢谢姨姨吧。” “谢谢姨姨,这个好漂亮,囡囡喜欢。” 白卿卿摸了摸她的头,囡囡拿着镯子欢天喜地地跑到角落里玩去了。 汪滢看着白卿卿微笑,“白姑娘性子真好,之前听我家夫人提过你,说你出身高贵,又是家中嫡女,娇惯着长大,现下才知晓,是她们偏颇了。” “也不全是,我确实是有些娇气的,说得也没错。” 白卿卿看着角落里的囡囡时脸上也带着笑意,忽而问她,“囡囡怎么说她还没有名字?” “也不奇怪,囡囡是我给她起的乳名,至于她的大名……家里夫君事务繁忙,还未来得及起,便一直就这样叫着,谁让她是个女孩,又是我这个侧室所出,因此在家中不大受重视。” 汪滢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光芒,目光从囡囡身上收回来,又转回到白卿卿这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各有命,囡囡不似白姑娘这般命好。” 白卿卿眉头微微皱了皱,想说什么只汪滢又提起了别的话头,也就作罢了。 …… 锦衣卫衙门口,宁启终于还是没忍住跑了过来。 门口的守卫都认识他,见到他满脸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宁大人说了不想见到你,你赶紧走,别到时候又受皮肉之苦。” “我有话要跟宁宴说。” “大人没话跟你说……我说宁启,你怎么就是吃不够教训?咱们大人脾气你也知道,说一不二,他既然不承认你,你就别总还想着往上凑,你的腿不是还没好吗。” 对于宁启,他们这些人也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思的,“大人这阵子情绪不大好,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要见宁宴,你去跟他说,与白卿卿有关,若是迟了,到时候你别后悔。” 第508章 希望没事 衙门里的人对白卿卿的名字也更是熟悉,宁宴不在的时候他们还偷偷摸摸地聚在一块儿八卦过。 然后得出的结果是,这位姑娘,与他们大人恐怕是真的有什么关系,不然大人岂会放任流言传到如今? 听见宁启提及白卿卿的名字,守卫心里一惊,有一瞬间的犹豫,谁知道宁启是不是在以白卿卿为借口找宁宴? 可若他说的是真的…… 守卫面色一凝,“你最好不是在胡说,不然这次可没人救得了你。” 第299章 说完他转身进去了里面,不多时,宁宴便跟着出来,绷着一张脸,“你说白卿卿怎么了?” 宁启不合时宜地在心里吐槽,来得还挺快,果然对这人而言,白卿卿已经成了弱点。 他也不耽搁,将自己看到的全部说了,“我也不知有没有问题,只是那女的看着要出城,白卿卿身边只跟着个侍女……” “你说,那是谁家的?” 宁启怔了一下,“好像是何家,我见过她一次,但我并不确定。” 宁宴已经让人去牵马了,脸上是让宁启畏惧的冷肃,他吓了一跳,“怎么了?她不会真有危险吧?可我看那车上没别人,就一个女的带着个孩子,难道还会对白卿卿做什么不成?” “这种时候,怎会让人无端回娘家?带着个幼童,身边又怎么会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宁宴见马牵过来,立刻翻身骑上,迅速消失在街口。 宁启在那儿站了一会儿,默默地将兜帽又戴上,宁宴赶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吧?那个女人……看着就弱不禁风的,希望别出事才好。 …… 白卿卿在车里坐了一阵子之后,还是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婆子丫头们先行一步,可你夫家怎么也没派人来送一送?只你一人带着囡囡怎么成?” 汪滢正在用干净的布给囡囡擦一擦嘴角,闻言轻柔道,“我已习惯了,自己带着她也放心,囡囡是个省心的孩子,家里头忙,我一个侧室离府,实在不必大张旗鼓。” “那也不能这样轻视,说起来,你怎会在这个时间回娘家?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可以这么说吧。” “很要紧吗?若是要赶路的话,囡囡这么小,会很辛苦的,若是留下会不会好一些?” 汪滢抬头去看她,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复杂,半晌她轻轻笑起来,“白姑娘,你人真好。” 她弯起嘴角,“我嫁到宣城已有三年有余,只是因为是与人做妾,没几个人会对我有好脸色,会为我着想,白姑娘是一个呢,你这么好,怪不得会有人喜欢你。” 白卿卿不知该如何答话,“……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汪滢摇了摇头,给囡囡喂了两口水,又拿了个铃铛球给她玩。 那球是汪滢自己做的,选了漂亮的碎布,按着花色一点一点缝出来,当中裹着一只铃铛,抓着晃动的时候丁零当啷,好看又好玩,囡囡非常喜欢,拿在手里怎么都玩不够。 第509章 没得选 白卿卿见囡囡玩得不亦乐乎,时而发出清脆笑声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囡囡真是很可爱。” 汪滢眸色闪了闪,“白姑娘瞧着很喜欢孩子,既如此,怎的不自己也生一个?想必你一定会很疼爱那个孩子,让他不受半点伤害。” 白卿卿耳朵有些红红,“我阿娘说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这倒是真的,乔氏和白景怀眼里的白卿卿,就还是个承欢膝下的孩子,她都还需要宠着疼着,做什么要那么早承担起别人的人生。 汪滢眼里浮现出羡慕之色,无限感叹:“我可真是羡慕你,白姑娘,你命真好。” 这是第二次听见这种话了,白卿卿正要开口说什么,马车的速度慢下来,要出城了。 汪滢将出城的东西送到外面,回来时坐在白卿卿身边,声音温柔道:“方才,你不是问我那是不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世上的女子,但凡有的选,又有谁会甘愿与人为妾,从此低人一等?” “我家境算不上贫寒,只是与宣城的富贵相比,就显得不上台面,可我父亲又是个要面子的,明明没那个本事,偏偏把身份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于是我就成了他最便利的工具。” 马车又重新动起来,白卿卿听着这些话,再看汪滢平静的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的表情,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母亲柔弱怯懦,事事以我父亲为尊,对于我的亲事她半点也说不上话,也并没有要为我争取的意思,我知道比起我的终身,她更怕惹怒了父亲。” “因此我只能接受来他们的安排,嫁给他精心挑选,能够给他带来好处,是他能够得上的地位最高的人,为妾。” 汪滢忽然笑了一下,笑中带着自嘲,“白姑娘,女子嫁人可真是犹如再次投胎,是好是坏就那样了,运气好的,嫁个有些责任心的人,哪怕没那么恩爱,好歹也不会蹉跎,也能勉强当个避风港,可运气若是差了,那将是一辈子的不幸,而我,运气就从未好过。” “府里的下人称我侧夫人,我却知道我与‘夫人’二字半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是个妾,说是半个主子,在真正的主子面前,也就是个下人,但这就是我的命,是我父亲为我选择的路,我只能走下去。” 汪滢说着,看了一眼角落里玩得没心没肺的囡囡,眼中暗了暗,“只是可怜了我的女儿,自出生起就要与我吃苦,与我一起被人瞧不起。” 车厢里的气氛越发沉闷,白卿卿觉得心头压抑,“可是囡囡有你真心疼她,她一定会好好长大。” 汪滢闻言笑出声音:“白姑娘说的是,我生下她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我受过的苦,一定不会让囡囡再尝一遍,便是拼尽性命,我也要护着她。” 她的笑容到这里,不知为何一点点落下,“可是啊,如今,连这个唯一支撑着我的心愿,也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第300章 第510章 无能 白卿卿觉得汪滢有些不对劲,她此刻的眼神里,竟一丝光亮都没有,在车厢里越发显得黑洞洞的,看着令人觉得心惊。 “汪姑娘……” “你知道为什么这年刚过完没多久,我就要带着囡囡回娘家吗?” 汪滢似乎也并没有想等白卿卿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接着回答:“那是因为我们是被赶出来的,他们甚至都不能容忍我们等到天暖和一些再走。” 白卿卿身子有些僵硬,汪滢拨了拨了耳边的碎发,“婆子丫头先行一步也是骗你的,只有我和囡囡两个人,何家怎会容许我们那么好过还有人伺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卿卿立刻扬声道,“停车,快停车!” “外面的车夫听不见的,我也只够钱雇得起这样的人,不过刚好不是吗?对我们来说,刚刚好呢。” “你想做什么?” 汪滢方才出城时往外送东西回来后,就坐在车门那里,全然将脱身的方向给堵死了。 她笑容十分的怪异,竟还能称得上温柔,眼里闪着淡淡的歉意,“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只是,我与囡囡又何尝不是?” “我父亲极喜欢铤而走险,他想要升官发财都想疯了,所以他涉足私铸铜钱的案子我居然一点儿都不奇怪,可他的错为何要我来承担?” “何家一心想着自保,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妾室,只想着与我娘家撇清关系,就连囡囡,他们都不肯留下,白姑娘,被夫家休弃的女子,你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吗?” “若是疼爱女儿的人家,或许还能有将来,可我没有了,我和囡囡,不会有了。” 汪滢的表情越发诡异,看得白卿卿心惊不已,她竭力稳住心神,软着声音道:“为何要如此绝望?有没有将来是你自己的决定才是,我的铺子里也有孤身的女子,不也活得安安稳稳?我可以帮你。” 汪滢似是楞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人帮得了我,我早认命了,可是我真的不甘心,便是要死,我也想要报复一回。” “那你也不该找我,你的不幸与我有何干系?汪滢,你若真想报复,就该活得好好的,活得让那些人瞠目结舌,这才叫报复!” 白卿卿察觉到汪滢似是有些晃神,瞅准了机会想要冲出马车,可她的衣衫被人牢牢地拽住。 汪滢到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没办法再想更多,这条路的终点只有死亡,何家不会再管她,娘家则更不可能理会,她的父亲兄嫂,绝不会允许自己这个被休弃的女儿给他们丢脸,还有她的囡囡…… 在他们眼里,没用的女子就不该活着。 汪滢的手伸到旁边垫子下,摸出一把匕首来,白卿卿目光惊惧,再顾不得什么,奋力地挣扎起来。 “白姑娘,我与你是无冤无仇,可若非宁宴,我或许,还能在何家苟延残喘,还能抱着那一丝丝希望过活下去,你要怪,就怪他吧,是我无能,便是想报复,也只能报复在一个女子身上,是我对不起你。” 第511章 利落 汪滢已经魔怔了,眼睛里的神色全然不似一个正常应该有的,里面满是绝望和疯狂。 “可凭什么只有我活得这样艰难,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该尝一尝绝望的滋味!” 白卿卿见势不好,一脚踢在汪滢的肋下,身子往旁边滚动,勉强躲开落下的刀刃。 车厢里的变故让囡囡惊呆了,以她的年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里的铃铛球落在地上,本能地朝着娘亲跌跌撞撞地扑过去。 汪滢理智尽失,却还是在看到囡囡的时候,眼里涌出一汪疼爱,“是娘没用,娘护不住你,娘能做的,便是不让你独自留在世上受苦,囡囡,你跟娘一块儿去好不好?娘很快就来找你。” 白卿卿脸色骤变,“你疯了!” 她看到汪滢手里的利刃朝着自己的女儿刺过去,脑子里嗡的一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狭窄的车厢里爬了起来。 “啊……” 白卿卿疼的声音都在打颤,好疼,这辈子没这么疼过!她是不是快死了! 囡囡在她怀里吓傻了,连哭都不知道,小小的脸憋到发紫,白卿卿一把将她推到角落里,往前扑倒的时候翻过身,压在后背肩头的伤,又发出了惨叫。 疼痛也让她快要失去意识,她觉得自己一条胳膊都疼的没了知觉,完了,自己今天不会真要死在这里吧? 眼看汪滢手里的匕首又要捅过来,车厢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哭声,囡囡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汪滢的动作停住,“囡囡……” 白卿卿拼命往后挪动,她手摸到身下黏糊糊湿哒哒的,那都是她的血,她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 “姑娘,姑娘!” 外面传来紫黛的声音,正焦急地让人停车,白卿卿正想松口气,余光却瞧见匕首发出了寒光,离她越来越近。 白卿卿知道自己躲不了了,她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要不,希望汪滢能捅准一点,一刀毙命,也省得自己多吃苦头,她真是受够垂死挣扎的痛苦了。 预期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白卿卿只觉得车子猛地震动,车门大开,有光线照了进来。 压在她身上的汪滢消失了,白卿卿陷入黑暗之前,似乎看到了宁宴焦急的面庞,他看着……像是要哭了。 第301章 …… 白卿卿恢复意识的时候,先是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嗡嗡的,听不清晰。 随之而来,便是让她难以忍耐的疼痛,疼得她控制不住哼出声音。 “醒了醒了,大夫,卿卿醒了!” 阿娘的声音似是带着哭腔,白卿卿这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的,后背肩窝火烧火燎地疼,疼到骨子里。 “醒了就好,老夫再开几副方子……若是发热吃这一副,没有的话这副就足够了,伤处每日都要换药,若是出现旁的症状,一定要立刻叫人来找我,伤在肩膀,可大意不得……” 白卿卿的记忆渐渐回笼,忍着疼痛就想爬起来,被乔氏赶紧按住,“千万别动,牵着伤口就不好了,可是口渴想喝水?” 第512章 感谢 白卿卿侧过脸看去,阿娘的眼睛果然是肿的,眼底通红,也不知多久没合过眼了。 “娘……” 白卿卿刚唤出口就不行了,眼底发酸想哭,脸颊蹭着乔氏的手,疼得哼哼唧唧:“我疼……” 乔氏眼里的泪喷薄而出,想搂住女儿又怕碰到她的伤处,“我宝贝受苦了,真是飞来横祸,为何你要遭遇这般无妄之灾!” 她记得白卿卿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霜色的衣衫几乎全部被染红,她都快要吓疯了。 “幸而你没事,不然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白卿卿枕在乔氏的掌心,她就想撒撒娇,见娘这般心疼她,似乎身上的疼痛缓和了一些,有精神问起旁的来。 “可是宁宴救了我?我好像瞧见他了,汪滢呢?她如何了?还有囡囡,她的女儿,她们都怎么样了?” “娘不知,我哪里还有心神去管这些?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快一天一夜了!起先药都喂不进去,那血流的……” 她只要回想一下就忍不住发抖,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白卿卿虽然醒了,但精神还是不大好,喝了些粥又喝了药,迷迷糊糊地再次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她还想着,这次又是宁宴救了她,等她好一些一定要去好好谢谢他才行。 …… 凌裴舒望着坐在廊下的宁宴,再一次叹出一口气,拎了个茶壶过去,“喝点水,你这样不吃不喝不走不动的,我看着心里别扭。” 递过去的热茶,宁宴接了,只是依然没有送到嘴边。 凌裴舒将茶壶放下,“你在我这儿待着有什么意义呢?听说卿卿已经醒了,你不去看看她?” 听到白卿卿的名字,宁宴捏着茶杯的手瞬间收紧,茶水荡漾出一圈圈涟漪。 半晌,他声音低低地开口:“那日我将她从马车里抱出的时候,她半边身子的衣服都被染红了,那一刻我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想到那一幕,宁宴的心就会缩一下,漏跳一拍,像是有什么在他的胸腔里用力戳刺。 他将白卿卿送去英国公府,大夫已经候着,他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下人抱着染血的衣衫出来,看着清理伤口染红的一盆盆血水送出来。 他甚至不敢去问白卿卿究竟怎么样了,怕听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结果。 “若不是因为我,她又怎会遭受这些?她平日里碰一下撞一下都会疼得眼泪汪汪,那么深的伤口,深到需要缝合……” 宁宴有些透不过气,用力闭了闭眼睛。 凌裴舒在他身边坐下,“可你也不能将所有的都怪罪到自己身上,你查案没有错,错的是汪家和何家,为了利益将女子和幼童当做弃子,将人逼上绝路才会丧心病狂地对卿卿动手。” “我会害死她。” 凌裴舒一怔,看着宁宴近乎失神的眼睛,心里猛地一沉。 他对宁宴再了解不过,这人……会钻牛角尖! “宁宴你听我说……” “不是这次,也会有下一次,她会因我而死,她那么惜命的一个人,拼尽全力也想要活下来,那样怕死的一个人,我害死了她,她一定会恨我。” 第513章 狠人 凌裴舒见他已然完全听不进去的样子着了急,“宁宴!你别总是把事情往极端了想,卿卿不会那么认为的,你冷静一点。” 然而宁宴似是已经得出了结论,目光渐渐地沉下来,里面有令凌裴舒心惊肉跳的死气萦绕。 “我果然,不配被人喜欢。” “我早该知道的,很久以前,在不被允许活着的时候我就该知道……” 凌裴舒看他的样子心里堵得难受,前所未有地无措和慌乱笼罩心头,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白卿卿的伤很重,汪滢那一刀,是带着不想让囡囡受折磨,想她不要感受到痛苦的心态奋力刺过来,因此哪怕隔着不薄的衣衫,也扎进去很深。 大夫给她缝合了伤口,白卿卿虽然头扭不到背后看不到,但也知晓肯定会留下皱皱巴巴的伤痕。 最难捱的,还是疼痛。 因为伤在背后,她只能趴着,胳膊又不敢乱动,稍一动就会牵到伤口,疼出一身粘腻的汗。 白瑶瑶和乔氏每日轮换着给她擦身子,陪着她,在乔氏面前她只撒娇,不停地说话安慰乔氏,等瑶瑶来了,白卿卿就开始放松下来不着调了。 “我那伤是不是很难看?完了完了我要嫁不出去了。” 第302章 白瑶瑶拧干手里的巾子,“胡说,大夫说了,好好将养不会留痕迹的,宫里怀福公主也送了名贵的膏脂来,等伤口愈合后每日擦一擦不会留下疤痕的。” 她语气轻松,目光却在扫过白卿卿的伤时忍不住轻颤,那伤,在阿姐如雪凝脂的皮肤上,是那样狰狞可怕,缝合的地方扭曲红肿,还在隐隐渗血,她每每见了都要忍住鼻酸,视线不敢多停留。 不会留疤的话,也只是安慰而已,大夫头一日就说了根本不可能,这样深的伤,怎么会不留疤?大夫也是知晓女子身上的疤痕会有什么影响,才先一步主动告知。 那会儿家里人哪里顾得上这个,他们只要白卿卿能安然无恙。 白卿卿趴在床上鼓着脸,“你不用骗我,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再名贵的药也不是仙丹,不过还好伤在身后,不脱衣服也瞧不见,说起来我还挺幸运的,要是伤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就太惨了。” “阿姐!” 白卿卿嘻嘻地笑了两声:“哎呀你别总哭丧着脸,我还疼着呢,你该逗我开心才是,快,给我讲些有趣的事。” 她脸上带着笑容,但鬓角里渗出细细的汗,白卿卿磨了磨后槽牙,可真疼啊。 说起来,去西南的路上给宁宴上药的时候,可是看到他身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看着就令人触目惊心,那些伤,他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且他受伤的时候,是怎么做到一声不哼,全然不当回事的? 宁宴可真厉害。 白卿卿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对宁宴肃然起敬,是个狠人。 “对了瑶瑶,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事你可打听到了?” 第514章 怪谁呢 白瑶瑶给她上好了药,换了干净的布,又将轻软的被子给她盖好,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阿姐让我打听,我立时就去找了宁昭,伤了你的那个女人已经被关了起来,她身边的女儿也被送回了何家,对于这件事他也就知道这些。” “汪滢关在哪里?她会怎么样?” “我哪儿知道,那种人有什么样的下场都是她自找的,她是惨,可她不该伤害无辜之人,这是小孩子都该知道的事,既然她做了,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白瑶瑶一提这事儿就要气炸了,“阿姐你也别管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可别太好心还要帮差点要了你命的人。” 白卿卿软哒哒地趴那儿,“我也没那么想,只是……我也恨不起来她,若设身处地,长久地被人当做物件对待,一条条堵死自己的路,我也不知会不会像她一样不想活了。” “……行吧,我还不知道阿姐心软?所以我跟宁昭说了,该如何就如何,只是别额外为难她,免得你以后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白卿卿歪过头笑吟吟地看着白瑶瑶,“瑶瑶可真好。” 白瑶瑶脸微微红了红,“不过阿姐,宁大人这几日怎的都没来看你?那日他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看着可怕得很,这会儿你都醒了好几日了,我原以为他会立时来关心你才是。” “他忙吧。” 白卿卿语气随意道,“他身上有许多事要做,哪儿能日日往我这儿跑?我这次真得好好谢谢他,那会儿我觉得我都要看到阴曹地府了,没想到他又把我给救了回来。” “瑶瑶,你说他都救了我这么多回,我可怎么感谢他呀。” 白卿卿浅浅地叹了口气,十分为难的模样,白瑶瑶却撇了撇嘴,“可是阿姐,你的伤也是因为宁宴才来的,不然何家那个女人怎么会无端端要对你动手?你怕是都不认识她。” “但这不怪他呀。” 白卿卿眼里亮澄澄的,“这怎么能怪到宁宴身上,他只是做了他应当做的,我与他亲近,本就会被人注意上,我该再小心一些,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也怪我大意了,现在想想,汪滢找上我的时候,我就该警惕起来才是。” 她早就在心里反省过了,原本就与汪滢不熟悉,她不该一时心软就贸然上了人家的马车,说起来,汪滢会提那样的请求一点都不合乎情理,是她疏于防范了。 “可爹娘似乎不这么想,上回观灯节,再加上这一次,爹娘心里多少生出了想法,我觉得宁大人这几日不来也好。” 白卿卿闻言楞了一下,急忙问道:“爹娘莫不是也怪罪到宁宴身上?” 白瑶瑶一摊手,“那不然呢,虽然他是咱们家的恩人是没错,爹娘也不会对他说什么,可这两次都事关你的性命,他们如何能无动于衷?” 白卿卿:…… 她浑身无力地趴在那里,脸颊鼓出一团软软的肉来,这事儿吧,她也说不出个对错,还是先养伤吧,等伤好了再慢慢与爹娘解释。 …… 第515章 登门 白卿卿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养伤,大夫开的药方也不怕苦地一碗一碗喝,换药的时候忍着不喊痛,一门心思只想着能早些养好伤。 在此之前,她觉得宁宴不来也好,只是……有时候她也会生出想念来,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拿出一块玉牌来回翻看着玩儿。 “姑娘,宁大人来了,已经在前院了,兴许一会儿就会过来看您。” 紫黛匆匆来告诉白卿卿这个消息,白卿卿眼睛倏地亮起来,“真的?” “那还能有假?” “那……你快帮我把头发梳一下,哎呀这些日子我都懒得动,你看我脸色可难看?” 第303章 白卿卿如今已经可以坐起来,比起前阵子只能趴着要自在许多,只不过仍旧不被允许下床。 紫黛笑嘻嘻地过来给她整理了头发,“姑娘漂亮着呢,血色也养回来了不少,姑娘若是不放心的话,要不要我拿镜子给你照一照?” 紫黛本是打趣,谁知白卿卿却点点头,“也好,那还是看一下吧。” 紫黛:…… 前院,宁宴正与白景怀和乔氏说话。 今日登门,宁宴是来致歉的。 他带着许多名贵的药材来,好些是有银子都没处买的,都是这些年他劳苦功高皇上赏赐的珍贵药材,他统统搬了过来。 “此次白卿卿遇险,我责无旁贷,我也无颜面求得你们原谅,这些还请收下,只算作我一些心意。” 白景怀见到他心里是有气的,旁的不说,自己养的如花似玉的女儿血淋淋地被抱回来,那种可怕的滋味他无法承受第二次。 “宁大人不必客气,药材家里都有,卿卿的伤也用不到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 如此不给面子,宁宴脸上也没有半点波动,只再次恳求他们收下。 乔氏见状按了按白景怀的手,让他先不要说话,她则和颜悦色道,“既如此,那我们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宁宴,我们也知晓其实卿卿受伤归根结底也并非你所愿,只是这一而再再而三,我们为人父母的,心里实在害怕。” “卿卿这一次虽受了伤,幸而未伤及性命,可保不准还有下一次,或是再下一次,你这次救得了她,未必次次都可以,我只想知晓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乔氏没有白景怀那般迁怒,但她也不想再看到卿卿遇险,“我们是卿卿的爹娘,也看得出那孩子对你的心意,我的女儿我知晓,她若是动了心,便是一腔情意死心塌地,先前我心里也很为她高兴,可如今,却不能不担心,还望你能够理解。” 宁宴静静地站在那里,乔氏的语气温和,通情达理,没有半分为难他的意思,然而宁宴垂在袖子里的手,却握得几乎没了知觉。 屋子里静谧得令人心慌,乔氏也知他的为难,便是她与白景怀,也未曾想出解决的法子来,她叹了口气,正想开口缓和一下,却听见了宁宴的声音。 “今日,我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第516章 你来啦 乔氏和白景怀双双怔忪,白景怀情不自禁地问:“你这话,是何意?” “你们放心,我不会再让她遇到危险,同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 宁宴语气平静到令人心惊,特别是他那双眼睛,乔氏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他眼睛里全然没了之前见他时有的光亮,而是一潭死水。 “宁宴,你是想……” 她似是猜到了什么,忍不住道:“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这次的事,也并没有怪你……” “但确是因我而起,她本不该遭遇这些,是我此前思虑不周,是我的错。” 一旁白景怀虽然还没意识到宁宴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听他的语气他实在消沉,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你也无需如此自责,这事儿确实也不能全部怪你,以后……” “不会有以后了,我不会再让她受这样的痛苦,如若可以,我想去看看她。” 乔氏表情十分复杂,一时半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让人先将宁宴带去白卿卿的院子。 白景怀见他离开心里不解,“他说的是啥意思?他真有办法解决这事儿?那不是好事嘛,怎么看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乔氏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的脑子能不能动一动?宁宴的意思你没听出来?他是想与卿卿划清关系!如此再有人想找他报仇,许是就不会牵连到卿卿身上。” “啊?他是这意思?” 白景怀此时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呆了一呆,“可、可是……他与卿卿,他们不是……” 他急得抓耳挠腮,却不知该如何将心里所想表述出来,乔氏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也不知他到底要怎么跟卿卿说,但他看起来是认真的,我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这叫什么事!” …… 宁宴来的时候,白卿卿坐在床上,她也没故作矜持地假装自己在做其他事,而是从一开始,眼睛就亮晶晶地盯着门口,见到宁宴身影的时候,脸上灿烂的笑容宛若冬日骄阳,不知烫到了谁的心。 “宁宴,你来啦?” 白卿卿笑吟吟地唤他,她声音娇软,每次喊宁宴名字的时候,都似是带着清甜的滋味,勾的人心里酥酥的。 宁宴心口堵的仿佛喘不过气来,面上却一如既往地淡然平静,慢慢地走近,在她跟前坐下。 白卿卿有阵子没见他,总觉得宁宴比之前好像憔悴了不少,浅浅地皱着眉,“你怎么了?可是没休息好?怎么脸色不大好看?对了,我给你送的坠子你可收到了?有没有按时吃饭?” 她叠声问了一长串,轻盈的声音黄鹂鸟似的,宁宴喉咙滚动了两下,“我没事,你伤如何了?” “已经在愈合啦,我听大夫的话有好好吃药,大夫还夸我恢复得快呢,就是暂时还不好出去走动,怕伤口绷开,不过我会很小心的。” 宁宴静静地听她说话,从她的语气里,全然听不出害怕和恐惧,仿佛这次与死亡擦肩并不存在一样。 第304章 第517章 累了 “宁宴,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白卿卿的感觉很敏锐,她歪着头打量着宁宴,忽而又展开笑颜,“你是不是担心我?我真的没事,你不知道,我运气好着呢,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会小心的。” “那个汪滢,在宣城意图行凶,已被判了流放。” 白卿卿一怔,目光微微垂下,“这样啊……她也挺可怜的。” “世上可怜之人数不胜数,若都像她这般牵连无辜,岂不是人人都要活在恐慌中?” “我知道的,我也没打算为她求情,她要杀我呢,我还不至于心软到那种程度。” 白卿卿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宁宴轻闪的目光,要她的命这种事,她却说得这般轻而易举。 “好在都过去了。” 白卿卿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语气轻快起来,“我的伤没事的,我问过了大夫,等到开春,清寒寺桃花盛开的时候一准儿能全好,这阵子就当在家里养一养肉,你从前不是说我看着消瘦吗,这回一定能胖一些的。” “等我好了,天气也会暖和一些,我就能穿新做的春衫出门,还能……” 宁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清寒寺的桃花,我不能陪你去看了。” 白卿卿轻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宁宴,“是……有事情要耽搁吗?那也没事的,桃花能开半个多月呢,兴许能赶得上……” “没有事情耽搁,我只是不想去了而已。” 宁宴抬头看她,好看的凤眼比往日看着要冷,“我有些烦了,过年这阵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不过尝试之后觉得,也不过如此,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喜欢。” 白卿卿表情愕然,呆呆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让宁宴有种想要遮住的冲动。 “今日我过来,想说的就是这些,我也烦了总是往这里跑,我本就是个不喜欢受到拘束的人,起先是觉得新奇,但如今也没了兴致,只觉得麻烦。” “你送我的那些小玩意,我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能平白占地方,我也不喜欢。” “你几次出事,我也要因此被人弹劾,从前哪里会有这种麻烦,我只需要对我自己负责,如今却还要背上你的安危,实在累得很……” 宁宴见她脸色发白,挪开了眼睛,“你素来也是个聪明的,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先前种种,就到这里罢。” 白卿卿怔在那里,眼里还有着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鼻头渐渐红了起来,“你是不是,不想我再受伤才这么说的?我不是说了这不怪你……” 宁宴轻笑一声:“你说不怪我,我也觉得并非全然是我的责任,可是旁人却不这么想,朝堂上多的是人揪着这些事拿来说,烦不胜烦,我也确实累了。” “我、我可以去解释的,我可以让爹爹和大哥……” “没那个必要,反而会越说越乱,我还是更喜欢孑然一身的清静,说起来先前宣城的人总将我们的名字在一块儿提,我就有些不痛快。” 第518章 言尽于此 宁宴不耐烦的语气让白卿卿神色有些仓皇无措,“可是,可是……你之前说喜欢我的。” 宁宴眼睛轻眯着,表情随意道,“不过一句喜欢而已,有人投怀送抱,顺着说一说也无妨,不过这会儿我才想清楚,女人还是麻烦,你那么在意的话,那我跟你道歉,我瞎说的。” “我不信。宁宴,有什么事你好好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呵,可这就是我想说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为何不信?你觉得我会有闲工夫来骗你?” 白卿卿无意识地摇头,眼角有淡淡的水光溢出,但她拼命忍住,本能地想去抓宁宴的袖子,却没想到抓了个空。 宁宴轻易地让开,唇边带着一抹嘲弄,“你看,是你总对我做这种亲密的举动,我便顺势而为,但我现在不愿意了,其实这样也好,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后你就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千金小姐。” “可是我喜欢你呀。” 白卿卿眼睛里的赤诚让宁宴的眼瞳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语气硬邦邦地道,“那也是你的事,裘灵珊也说喜欢我,祥和郡主也说要嫁给我,但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但白卿卿觉得不是这样的,宁宴从前对她的种种,她看得到,感受得到,她不相信那都是假的! “我言尽于此,该说的我应该也说明白了,以后我们就别再见面,对谁都好。” 宁宴说完便站起身来,并不看白卿卿的反应直接转身往外走,一丝犹豫也没有。 白卿卿到这会儿都还没全然反应过来,她不明白为何忽然就成了这样,但她看着宁宴的身影就要离开,身体想也不想地动了起来。 “宁宴!你等一等,我不能接受你所说的话,这太突然了。” 守在外面的紫黛吓了一跳,再看到白卿卿的模样,惊呼起来,“姑娘您怎么下床了?连鞋子也没穿!” 白卿卿衣衫单薄,但她已经全然顾不上,疾步追上宁宴后才发觉肩膀裂开似的疼,忍不住泄露出一声呻吟。 宁宴脚步缓下来,只是仍旧背对着她,并没有转身。 “我们好好商量好不好?我知道你的顾虑,我真的知道的,但总会有解决的法子,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第305章 白卿卿忍着疼,软绵绵的声音里透着急切,“你别吓我,你知道的,我胆子小……” “我素来,不喜欢胆小之人,你好歹也是英国公嫡长女,圣上钦赐的香阳县主,不要做自损颜面纠缠的事。” 宁宴语气冰冷,扭头看了她一眼,迅速转回去,大步离开。 紫黛抱着鞋子衣衫跑到白卿卿身边,声音都要扭曲了,“姑娘你的伤!出血了!快去请大夫来!姑娘,姑娘!” 白卿卿只觉得冷,比起伤口裂开的疼痛,不断有冷意钻进她的身体里,让她止不住发抖。 大夫来的时候,白卿卿已经重新回到了床上,她光着脚出门,脚冻得冰凉,身上也染了寒气,这会儿屋子里烧得很暖,但她的手却怎么也捂不热。 第519章 难受 乔氏得知白卿卿伤口裂开后匆匆赶来,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阵绞痛。 大夫给白卿卿重新处理了伤口,乔氏在她身边坐下,拉起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里,紫黛极有眼色地出去将门关上。 “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地碰到了伤口?” 白卿卿缓缓抬起头,眼里十分没有神采,前几日的精神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被寒霜打过的秧苗。 她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才慢慢出声:“没什么,让阿娘担心了。” “卿卿,你若有什么事尽可与阿娘说,千万别憋在心里,你身上还有伤呢,大夫说了要好好将养,切不可伤神。” “真的,没事。” 见白卿卿什么都不打算说,乔氏心里越发心疼,宁宴到底与卿卿说了什么? 不过乔氏这会儿也不好继续追问,亲手给她喂了汤药,又看着她柔顺地趴下,安安静静要休息的样子,才嘱咐了她好好休息后离开。 屋子里没了人,白卿卿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她的手挪到自己的心口,似是能感受到里面一缩一缩的抽动,鼻头一酸,在宁宴面前憋着的眼泪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吗?可她已经,很努力不想给人添麻烦…… 白卿卿的呜咽声全数埋进枕头里,不想让任何人发觉,然而眼泪却止不住一样地往外流。 她本能地不愿相信宁宴说的话,可此刻一句句回忆起来,她却发觉自己竟然根本无法反驳! 宣城的流言给他带来的困扰也好,自己受伤让人抓到把柄弹劾他也好,他会厌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或许,这并非是说来骗自己的? 白卿卿心空荡荡的,伤口的疼痛让她脑仁一阵阵涨痛,整个人哭得昏昏沉沉。 可是宁宴说他喜欢自己的时候,她是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心意,真的可以! 为何忽然间就变了,人真的会这样反复无常吗? 白卿卿昏睡过去之前,脑海里出现的,是那日在卿馨馆,宁宴醉酒醒来后说喜欢她的样子,那双带着情意的凤眼,让白卿卿以为终于寻觅到了宝贝…… …… 伤口裂开之后,白卿卿发了两日的热,好不容易将热度压下去,白卿卿整个人都蔫蔫的,也不大爱说话,只想一个人待着。 乔氏和瑶瑶几次旁敲侧击地想问她,白卿卿都闭口不言,那日在这个院子里宁宴究竟与她说了什么,除了她谁都不知道。 “阿姐,该喝药了。” 白瑶瑶将煎好的药拿了过来,白卿卿接过,看都不看地一口气喝掉,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肆虐,白卿卿却觉得这不算什么,苦点才好,才能让她清醒一些。 “阿姐,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这样不行,大夫说了,你心思郁结不利于养伤,如此伤势恐怕还要往后拖一拖才能好。” 她如平常一样地想劝一劝白卿卿,却见她忽然抬起头,“瑶瑶,你给我准备笔墨可好,我想写信。” 第520章 不收 “啊?此刻吗?” “嗯,劳烦你了。” 虽然白瑶瑶不赞同,但难得阿姐有了些精神,她于是很快拿来了纸笔,架了小桌子在床榻上,她也不问阿姐要写给谁,准备好之后就去了外间,不去打扰她。 白卿卿颓丧了几日还是想不出个究竟,她如今出不了府,但她还有许多话想要问宁宴。 在她心里,她依然相信宁宴流露出来的情意不是假的,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不想让自己再受到伤害。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看着冷清冷心,实则并非如此,他有着旁人很难发现的热诚,她看得见。 写好了信,白卿卿封好口后请瑶瑶将信送去给宁宴。 “我暂时不能出门,但我想让他知晓我的心意,麻烦你了。” 白瑶瑶多少知道阿姐如今的异常是从宁宴来家里看望过她之后开始的,“阿姐放心,我一定会把信送到宁大人手里的。” 她信誓旦旦地应下,然后,却连着数日都未能见到宁宴。 “有这么忙吗?我就送一封信而已。” 白瑶瑶觉察到不对劲来,从前但凡与阿姐有关系的事,宁大人都特别重视,跑得特别快,这会儿却连收一封信的时间都腾不出? 衙门外的守卫尽职尽责地将她拦在外面,义正言辞地告知宁宴没有空见她,让她赶紧离开,不要在此逗留妨碍公务。 白瑶瑶没了办法,只能去找宁昭,想请他代为转交。 第306章 宁昭……相当为难。 白瑶瑶要找宁宴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会儿宁宴其实并没有在忙,只是不见她,宁昭觉得小叔此举有些不妥,怎么好无端端将人晾着?因此他去找了宁宴。 结果却被宁宴郑重告知,他不想见任何一个白家的人,更别说收下书信,且也警告了他,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他不介意将宁昭送到苦寒之地历练。 宁昭回忆小叔警告他时的模样都忍不住抖了抖,小叔……一直都还挺可怕的,但那时候的可怕又是另外一种,让人不敢生出忤逆之心。 宁昭不明白,小叔不是一贯都跟白家走得很近? “对不住啊瑶瑶姑娘,这信我不能收。” “为何?只是请你转交一下。” “这……总之就是不行,这也是小叔的意思……卿卿姑娘不是还在养伤吗?有什么话,不如等她伤好了再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先行一步。” 宁昭找了个由头遁走,白瑶瑶越想越不对劲,回去后将事情与阿姐如实说了,然后表情一瞬变得愤慨,“阿姐,宁宴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对你始乱终弃不成?” 白卿卿垂头丧气地拿着信,淡淡道:“我与他,还用不上这样的词语。” 这白瑶瑶还有什么不理解的,顿时炸开了毛一般:“还真我猜的那样?怪不得人也不见信也不收,他什么意思?你的伤还是因为他才受的,他还是不是个人了?” 白卿卿抬起头,“在旁人眼里,果然都是觉得我是因为他才受的伤吗?” 第521章 一般黑 “那还用说,阿姐素来性子和气,也不曾得罪什么人,要不是宁宴,你怎么会受伤?” 白卿卿默然,所以,这样的话宁宴听了多少?这样的指责,对宁宴来说,又会有多麻烦? “难怪,他会觉得累了。” 白瑶瑶的怒气戛然而止,语气立马变得小心翼翼,“阿姐,这是宁宴跟你说的?他亲口说的?” 白卿卿担心自己会钻牛角尖,虽然也不想让爹娘担心自己,但跟瑶瑶,她是可以无话不说的,且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总是胡思乱想,也想找人说说话。 她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之后,白瑶瑶生生安静了一刻钟,脸上各种复杂的表情接连轮换,看得白卿卿叹为观止。 “瑶瑶……” “对不住阿姐,你让我想一想。” 白瑶瑶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脑门上,想的额头都要发热了,“所以宁宴要与你撇清关系,因为他觉得麻烦,虽然好像也说得过去,但这不就是负心汉吗?” 她语气尖锐起来:“之前对阿姐你各种亲近,表现的好像把你看得多重要似的,然后呢,一有麻烦了,立刻就要撇得干干净净,先不论这麻烦是什么,不想法子解决,而是直接解决阿姐,这还是人吗?” 可把瑶瑶气坏了,气得她站起来,忍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不断深呼吸都平静不下来。 “不要脸,我还以为宁宴真是个什么人物呢,没想到他跟那些负心之辈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要无耻,阿姐你的伤还没好呢,他就迫不及待地要跟你划清界限,无耻之极!” 白卿卿被她这一通气愤吓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先不要这么激动,宁宴未必就是这个意思。” “那他什么意思?他不就是觉得你成了他的弱点,善后又麻烦又会被人抓着说吗?那他不都自己亲口这么说了吗?” 白瑶瑶觉得白卿卿这会儿还为宁宴说话都很不可思议,在她面前“砰”的一声坐下,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阿姐,你不要对这世上的男人抱有什么期望,宁宴是了不起,年纪轻轻身在高位,是令人佩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思才比旁人更加深重。”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且看看这天底下,有多少男子在权势地位面前,还会把儿女私情放在前面?你为何觉得宁宴就能不一样?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白卿卿思绪因为瑶瑶的话变得更混乱了,“我只是,凭我对他的认识,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瑶瑶,我没有那么天真,执拗地相信一个不该相信的人,但我认识的宁宴,是一个对自己的决定哪怕真的后悔了,他也不会草率地做出推卸责任的事。” 宁宴在白瑶瑶这里已经形象大跌,但她看着阿姐挣扎迷茫的表情,又不忍心再说什么。 “总之阿姐,你若真想知晓,那就当面去问他,但在这之前,你得先把伤养好,不管发生什么,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宁宴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哪怕最后你发现他真的像想象中那么不堪,你也还有我们。” 白瑶瑶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跟白卿卿表白,她见过太多迷失在情爱中的小姑娘,为了个郎君寻死觅活,她不希望阿姐也变成那样。 “我明白的,你放心,我有分寸。” 第522章 不远 白卿卿在知道宁宴不肯收她的信之后,仍然又写了几封,她想着或许宁宴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 宁宴宅邸的管事甚是为难,不敢擅自将信收下,只得一次次地去请示宁宴。 “大人,白姑娘又让人来送信,您看……” 宁宴的脸一次比一次更冷,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不收,让她拿回去!” 管事甚至听到了宁宴牙齿摩擦的声音,但他硬着头皮又开口道:“之前便是这样说的,可白姑娘锲而不舍,想来,也是真的希望您能够看一看。” 第307章 他对白卿卿的印象十分好,多好的姑娘啊,回回见了他都十分有礼,性子也温柔,人也爱笑,那样美丽动人,让人瞧了心情就好。 更难得的是,她不曾将宁宴当做可怕的人来对待,看他的目光里盈盈闪动,这样一个好姑娘,大人这是发的哪门子疯,说拒之门外就拒之门外,一点情面都不讲。 管事的话音刚落,宁宴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凝着冰似的让他轻颤了一下,立刻垂下了头。 “我不想再有下一次,往后这种事不必来向我禀报,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管事在心里叹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屋子里一声巨响,有零零碎碎的东西落地的动静。 他缩了缩脖子,只得出去拒绝白家的人。 屋子里,门窗都关着,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得有限,让里面昏昏暗暗。 宁宴身前桌上空无一物,统统落在脚边,他的胸腔上下剧烈起伏,垂着的手背上青筋爆出,隐隐颤抖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为何她就学不会放弃?自己这种人,她还有什么可执着的?明明胆子小得很又惜命,为何还要在自己说了那些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肯放弃! 宁宴胸口堵得厉害,烦躁的情绪几欲喷发,一脚踢在桌子腿上,将整张桌子踢得翻开飞出去。 “她是不要命吗?” …… 白卿卿要的,命对她来说很重要。 因此在白瑶瑶开导了她之后,她便收拾起低落消沉,每日在心底给自己鼓劲,按时按顿地喝药养伤,希望哪怕能早一日将伤养好。 她这般积极主动的模样,让白家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尤其是乔氏,想着女儿许是想明白了,总算放了些心。 如此这般,白卿卿裂开的伤口又重新愈合,然而她却在大夫允许她下床后的当日就出了府,要亲自去找宁宴。 紫黛急得不行,“姑娘,您只是可以下床走动,没说可以出府呀?马车颠簸,万一又牵动伤口……” 白卿卿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无妨,我可以不坐车,走着去。” 紫黛:“!!那要走多久!” “不算太远,走走就到了。” 白卿卿心意已决,紫黛愁得脸都皱了,不得不准备好一切,又让人备一辆车跟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直接去了锦衣卫衙门,从英国公府到衙门的路程可不短,白卿卿的伤初愈,又有阵子只能卧床,因此走一会儿就要歇一下,待气喘匀了之后又继续前行。 第523章 等 紫黛始终默默地跟着,心里的心疼翻江倒海,但她又是那样了解自己姑娘,因此也不再劝说,只在需要的时候上前,劝姑娘喝口水歇一歇。 等到了锦衣卫衙门那儿,白卿卿的脸通红,全是累出来的,她喘气的当口,紫黛上去请门口的守卫通报一声。 守卫见到是白卿卿,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脸色僵硬,“对不住啊,大人这会儿……恐怕在忙,没空见客。” “你都还未曾通报,怎么就知道没空?” “姑娘就别问了,确实如此,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紫黛气得脸都憋红了,白卿卿却将她拦住,“我知道了,既如此,我便在这里等一等,等他有空了便是。” “姑娘?” 白卿卿走到街边树下,紫黛猛地跺了跺脚,赶紧追过去。 衙门守卫表情越发怪异,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宁大人的事,可不是他们能随意置喙的。 白卿卿说了要等,就真的一直等在那里,等到出来换班的守卫交接时,都忍不住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瞅着日头都要西落,也不曾见到宁宴的身影。 紫黛都要哭了,“姑娘,咱们回去吧,你都等了几个时辰了,宁大人分明就是不想见你。” 白卿卿拽着披风轻轻地摇了摇头,“再等一会儿吧,兴许他只是太忙了。” 衙门里,所有人连走路都恨不得不发出声音,有人要去给宁宴禀报差事,挣扎再挣扎之后,硬着头皮去了,见到了人,却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宁宴周身的气息过于吓人,随便抬一抬眼,都能被他眼里的寒意震住。 “大、大人,这是送回来的密报,您过目。” 宁宴动作僵硬了一会儿,才将密报接过去,揉开封蜡看完后直接燃掉,“让他们继续查,再有什么速速回报。” “是。” 来人长舒一口气就要离开,忽然听到宁宴的声音,“等等……她还在外面?” 宁宴没有说是谁,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是还在。” “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衙门口是菜市口吗?什么人都可以逗留?要你们做什么用?” 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那人一跳,他立马认错,“小的这就将人赶走!” “让她回去!” 宁宴烦躁得要炸开,在那人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又叫住他,“算了,还是别管了,总会知难而退的。” “……是。” 白卿卿等到了天黑也没有见到人,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去,衙门口的守卫都松了口气,心想这一位总算是肯走了,可谁知第二日,第三日……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她出现一日,宁大人的脾气就愈发暴躁一日,整日衙门里人人自危,胆颤心惊。 第308章 与此同时,白卿卿与的宁宴的传言,再次在宣城中弥漫开来。 这一回,则更加跌宕起伏,曲折离奇,英国公嫡长女守在锦衣卫衙门外,只为与宁宴见上一面,如此桥段可以编排猜测的就更多了,仿佛全宣城的人都在关注一般。 第524章 拳头 乔氏和白景怀也已知晓,分别去劝说白卿卿,可白卿卿的理智十分清醒,并非是入了魔似的执迷不悟,她很镇定地告诉他们,自己只是想见一见宁宴,跟他说明白而已。 见女儿这般理智,且也没有做出格的事,不过是去等一等而已,乔氏和白景怀也不好再劝,而是对宁宴的举动生出不满来。 白景怀在人后愤愤不平地跟乔氏抱怨,“他什么意思?故意晾着卿卿?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说,这么躲着避着,故意让卿卿成为笑话?” 乔氏也发愁,但她还算镇定,“孩子们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太多,宁宴也不曾对卿卿做什么,不过是避而不见,再看看吧。” 然而有人看不下去,白岩找了个机会把宁宴给堵住了。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如说个明白,卿卿的伤才刚好,一次次去找你你却都不见她,以至于如今流言四起,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宴被白岩瞪着却面不改色,“我什么也没做,你若是心疼你妹妹,大可以让她不要再来找我,我已跟她说明白了,不想再见她,是她不肯接受,我也没办法。” 白岩面色骤变,“理由?” “麻烦,她太娇气,又爱哭,还总是因我受伤要我善后,我不乐意了,这个理由可以吧?” 白岩本就因为妹妹的事憋了一肚子火,再瞧见宁宴吊儿郎当的不屑表情,怒火攻心,下意识挥出拳头,不过他也没想能打得到宁宴,那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他只是控制不住。 可拳头砸在肉上的感觉如此真实透彻,白岩用尽了全力,竟将宁宴捶得脸偏了过去,嘴角裂开,渗出血来。 宁宴的头慢慢地正回来,手指将嘴角的血迹一点点擦掉,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怎么,听不得实话?那可是你的妹妹,她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你最清楚不是吗?我该说的都跟她说了,原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是她非要弄成现在这样,我要是你,与其来找我,不如好好劝劝她。” 白岩的拳头生疼,心里的怒气却依旧濒临爆发,他拼命地忍住,“卿卿不是冥顽不灵的性子,你与她说明白了,她兴许并不那样认为,你若真想了结此事,就让她彻底死心!我虽心疼她,也不想她在你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白岩狠狠地盯着他脸上被捶出来的痕迹,带着一腔气愤离开。 他身后,宁宴平静地吐出一口血沫,舌头舔了舔嘴角,垂下的眼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暗涌。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该想的是要如何让白卿卿死心,可他发觉自己做不到,或者说本能地抗拒,那束光,就要被他自己亲手给掐灭了。 …… 白卿卿在衙门口等不到人,便又去了宁宴的府邸,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却见着了。 “宁宴,你等一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白卿卿着急地追上去,生怕人又再次离开,她捂着衣襟跑着,快到跟前被脚底一块缺了角的石板绊了一下,宁宴的手本能地动了动,复又迅速捏住,悄无声息地收回袖子里。 第525章 判断 白卿卿稳住身形,跑的气息紊乱,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宁宴的身影。 “终于,见到你了。” 宁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乍暖还寒的天儿,她额上竟出了汗。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该说的我在白府已经说明白了,如此纠缠,是为何意?” 白卿卿站直了身子,“宁宴,我不是傻子,不是旁人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顾忌什么,但我不怕那些,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宁宴手指微动,脸上却面无表情,“你许是判断错了。” “可我不那么认为,我只知道我认识的宁宴是什么样的。” 白卿卿朝他面前走了两步,宁宴竟想往后退开,脚刚有动作又硬生生忍住。 她站在自己面前,巴掌大的脸上满是真诚,“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一直以来我都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宁宴咬住舌尖,他发现自己竟这时了还想回应她! 他几乎下意识就想应下,将白卿卿瘦弱的身子拥住。 可是他僵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 白卿卿说她不怕,说她相信自己,宁宴也相信她如今说的都是真心的,可是,人也是会变的。 这一次的伤在肩上,下一次又会在哪里?她若一次次被自己牵连,时时刻刻都要活在警惕里,终有一日会累的,到那时,就该是她推开自己了…… 宁宴无法想象那一日到来的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不理智的事,他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再有被人抛弃的机会,他发过誓的! 白卿卿见宁宴冷硬的面容里泄露出一丝异样来,捏紧了小拳头又想上前,而这一次,宁宴退开了。 他低着头,神色晦暗,“你未免,也太过自大了,我不需要你相信。” “你在说谎。” 白卿卿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清澈的眼神仿佛能直视人的心底,她焦急的面色缓了下来,“我看得出的,你也低估了我对你的了解,你以为是为了我好,可你没问过我想不想这样,比起可能遇到的危险,我更愿意待在你身边。” 第309章 “是你在自作多情!” 宁宴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似是要按捺不住情绪一样,他恶狠狠地盯着白卿卿,能吓哭小孩子的凶狠眼神,白卿卿却不闪不避地迎着。 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语气平静又镇定:“宁宴,你答应陪我赏桃花的,我会等你,可是,我也只会等到桃花败落的那日。” “我说过我喜欢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愿意陪你一起面对所有的困扰,可是我也无法一直追着要推开我的人,我知道那样做,会给身边在乎我的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我……也会累的。”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会来的吧?过年时许下的愿望,我们一件都还没来得及实现,我希望你会来,我会一直等着的。” 白卿卿想说的,就是这些了。 她给自己,也给宁宴定了个时限,他们俩还能不能在一起的时限。 第526章 还不晚 白卿卿没有久留,她甚至先一步离开,宁宴在她身后目送她的身影,瞧着比过年的时候又清瘦了些。 他站在府门口久久无法动弹,运筹帷幄的气度早就被慌乱取代,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裴舒登门拜访,或者说是来看笑话的。 “我们宁大人颓丧的样子可不多见,我可得抓紧机会多看一看。” 宁宴眼风都不给一个,手里的刀舞得虎虎生风,破空声让人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凌裴舒就在廊下坐着,翘着腿看他练刀,见宁宴半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汗水顺着皮肤纹理流下来,不正经道:“也难怪外面小姑娘对你前仆后继,瞧瞧这身材,啧啧。” “就是她们不知我们宁大人的心呀,冷硬如冰,可是捂不化的哟。” “可怜了我们香香妹妹,前前后后也不知跑了多少趟,满宣城的人都知道她是郎无情妾有意,被编排的我都要看不过眼了……” 刀贴着凌裴舒的脸颊飞过去,扎在他身后的门框上,不停地震动。 凌裴舒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你可想听一听都是如何编排的?我可以一种一种地说给你听。” “你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可不敢,谁敢笑你啊,宣城的人都知道,便是要笑,也是笑英国公嫡长女,笑她长得倾国倾城却没脸没皮,巴巴地追在男人身后,毫无矜持和自尊,说不定早就有了首尾,如今人家不要她了,她怕自己嫁不出去才……” 凌裴舒偏开头,让过宁宴挥过来的拳头,冷了语气:“这就受不了了?这还是比较客气了的,你真不知道你的所为让外面都传成什么样?” 宁宴咬着牙齿收回拳,背过身去拿了条巾子擦汗。 他怎么会不知道…… 在他默许白卿卿等在锦衣卫衙门外的时候,他就知道,要让人将他的名字和白卿卿的撕开,放在对立面,这些是必须的。 但他刻意地不去听任何流言,掩耳盗铃的举动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宁宴,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凌裴舒的语气变得认真无比,“你自以为是为了卿卿着想,却未必是她想要的,她如今不畏人言也想与你一起,等有一日,她真的放弃了,眼里不再有你,你真的不后悔?” 背对着他的宁宴半天都没有声音,凌裴舒看到他后背的肌肉不断收缩,似是能看出他无力的挣扎。 凌裴舒轻轻叹了口气,“如今,还不晚,你好好想想。” 还不晚,春天才刚刚要开始,桃花,还没开满山。 …… 那日之后,白卿卿便没有再去纠缠宁宴,她安安静静地在府里待着,等着,偶尔让人去一趟清寒寺,看看那里的桃花是不是要开了。 乔氏与她推心置腹地说了话,白卿卿依然清醒,可眼里也还有着执着,“阿娘,我就是想再试一次,最后一次,我怕就这样放弃,以后我会后悔。” 第527章 任性 明明这一世醒来的时候,白卿卿就在心里下定决心远离情爱,明明她是知道感情不可强求,可她愿意为了宁宴再努力争取一次。 乔氏爱怜地将白卿卿搂在怀中,一下一下地摸着她顺滑的头发,忍住喉中的哽噎:“傻孩子,阿娘是怕你难过,可你要知道,不管你做什么,阿爹阿娘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白卿卿眼里溢出泪来,这句话,上辈子她就听过,那之后,阿爹阿娘就陪着脸面去平亲王府商议她的亲事,不管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只想让她如愿。 白卿卿的头埋在乔氏怀里,鼻尖是阿娘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样令人安心。 她发誓就只任性这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 宣城的流言还未散去,白卿卿回绝了所有对她的邀约,耐心地等待着春日来临。 她安静得太过了,白瑶瑶和莫可欣变着法儿来陪她,保证她身边每日都会有人说话,白卿卿领了她们的心意,该说的时候说该笑的时候笑,尽量不让人担心。 然后,天气终于变得暖和了起来,紫黛悄然进屋,在白卿卿身边站了一会儿,等她完成手里的事,才轻声道:“姑娘,清寒寺后山的桃花,似乎要开了……” “是吗?终于要开了呀。” 白卿卿笑着用剪子剪断手里的丝线,温和地朝紫黛笑了笑,“那让他们去准备吧,明日就出发。” 第310章 白卿卿要去清寒寺住半个月的事,一早便与乔氏说了,乔氏还担心了半天,私底下白景怀更是惴惴不安:“咱们女儿该不会是要出家吧?” 乔氏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那也是去尼姑庵……不是,你胡说什么呢?” 等知晓白卿卿只是去赏桃花时,乔氏的心才慢慢放下,“那也挺好,出去散散心,赏赏花,心情也会变好。” 因此白卿卿收拾东西与他们辞行时,乔氏和白景怀都没察觉出什么,也是因为这些日子白卿卿像是又回到从前恬静温婉的性子似的,辞行的时候笑得温和从容,很令人放心。 清寒寺留着给她的厢房,紫黛带着小丫头们将东西全都拾掇好,白卿卿已经先一步去了后山。 过年时还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长了许多花苞和嫩叶,在阳光下娇娇嫩嫩,即将展露芳华。 虽然还未开花,白卿卿也在后山看了许久,满山殷红,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罢。 清寒寺的厢房与府里的舒适自然无法相提并论,白卿卿却睡得很安稳。 很奇怪,分明到了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她却奇异地越发镇定,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不会奇怪,欣然接受。 住在清寒寺里,每日早课的时候去听寺庙里的和尚们诵经,梵音袅袅,伴着檀香青烟,让人的心都会远离世俗,变得干净通透。 每日午后,白卿卿都会待在后山,当万千桃树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她的心轻颤了一下。 还有……半个月…… 第528章 美好 清寒寺后山的桃花确实称得上名景,花朵大而娇艳,漫山遍野的桃花如云般盛开,似是能将半边的天都沁染成粉色,美不胜收。 从桃花开放的那一日起,白卿卿每日的大半时间都会待在后山,待在宁宴挑选的,说是绝佳观景的地方,一坐就是大半日。 不得不说宁宴的眼光确实好,当初还是光秃秃的树枝,如今从此处看出去,大团大团的花簇在枝头,满山的芬芳烂漫,仿若不是真实世界里能有的美景,令人神晕目眩,如痴如醉。 桃花吸引了许多人前来观赏,大多都是些年轻男女,共赏美景,吟诗作对,状似不经意地摘一枝桃花相赠,对方也似不明所以地收下,然后双双被桃花映红了脸颊。 白卿卿赏景,也赏人,每每见状,便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浅笑,在心里送上自己的祝福。 她日日不落地出现,渐渐也让人注意到,实在是白卿卿的容色在桃花的映衬下,无法令人忽视,人比花娇,在清寒寺的后山也自成一景。 于是有人私底下猜测,“香阳县主怎的日日都在这里?且总停留在同一个地方,瞧着……似是在等什么人?” “不是吧不是吧,莫非她在等宁大人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香阳县主也未免太痴情了,锦衣卫衙门口没等够,还换了个地方继续等?” “你们几个嘴上积点德,我看香阳县主就是在赏花而已,你们少在这儿编排人家。” “可是不奇怪吗?她就每日都在那儿坐着,便是赏花也不能只在一处赏吧?” 白卿卿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她眼里只有那些花,看着它们从小小的花苞开始,一片一片地舒展开花瓣,慢慢变成最美的样子。 美丽的事物总会令人愉悦,看着它们,白卿卿心里回忆起来的,都是宁宴的好。 行路途中他嘴上不说,却以她的体力来安排路程,生病的时候他倚在门框上嘲笑自己喝药还要吃蜜饯,温江却偷偷告诉她这些蜜饯都是宁宴去买回来的,怕她挑嘴不爱吃,把镇子上能买的种类都买了个遍。 宁宴教她凡事不要憋在心里,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喜欢什么就直接说,别让身边人去猜,那会儿白卿卿只是多看了街边摊子上,用竹子编的小兔子两眼。 他总说自己娇气,难养,但那一路上,他却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到,以至于白卿卿对行路的艰苦全然不曾体会到。 他从西南押解邵臣磊回宣城的时候,临走前说,会将她心里所愿尽数实现,那一刻白卿卿只觉得他就是此生救赎自己的神明,是自己重生一世也要遇见的人。 除了爹娘家人,再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 白卿卿知道旁人会如何看待她的执念,上辈子她就知道,人在事不关己的时候说出口的话,往往伤人得很,尤其是男女之情的事,越是复杂香艳越是有人津津乐道,浑然不管他人的名声。 她都知道,但她不舍得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放弃啊。 第529章 杖责 白卿卿在清寒寺后山疑似等人的传言,大约在桃花绽放后七八日就被宣城好事之人知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来观赏桃花的人一下子增多,且都若有若无地往白卿卿身边凑,仿佛桃花还没有她好看,当然也确实如此。 不少人在瞧见白卿卿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时候,都忍不住为她可惜,“好端端一个大美人,把自己搞到这般田地,实在是不明智,以她的长相和地位,做什么那么想不开作践自己?” “你懂个屁,那宁大人是一般人吗?若是能打动宁大人,换了我我也愿意啊,不过没想到,之前还有传言说她跟宁大人要议亲来着,果然传言都不可信,这不跟先前那些追着宁大人跑的小姑娘一样嘛。” 第311章 “宁大人可真忍心,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都舍得晾着,也不知她等到何时会放弃。” 甚至还有人悄悄地以此为赌注,感兴趣的人居然还不少,你一两银子我五两银子地下注,最后的盘子居然比想象中还要大,可见人是都是闲的。 不过可惜的是,还没等到出结果,这个盘子就被人给掀了,设赌局的人直呼冤枉也不成,被拘入牢中责令反省。 宁昭确认了开赌盘的人被抓了,才松了口气,“再去盯着,这些人没事儿找事儿,那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对了,注意别露了身份。” “小宁大人放心,这事儿我们熟。” 宁昭挥挥手让人离开,这阵子衙门里大大小小但凡需要向宁宴禀报的事,都会被死缠烂打求爷爷告奶奶地扔到他这里,怎么他看起来很耐打吗? 宁昭烦躁地用力抓了抓头,小心地进了屋子,默不作声地将文书放下,一声不吭等在旁边,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宁宴如常地拿过去翻看,表面上来看,他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一如既往地少言,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似是不会受到任何事情的影响。 但宁昭是谁?那是崇拜了他小叔许多年的,对他小叔脸上一丁点儿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得出来,他在旁边默默地吞了吞喉咙,心里暗暗发誓,明儿,明儿就是有人给他跪下了他也不会心软了。 感觉小叔身上的阴沉都快要有实体了,他也惜命的! “啪”的一声,宁昭一个激灵回神,文书被扔了回来,宁宴语气淡淡道,“打回去重写。” “好的。” 宁昭乖巧地赶紧收拾,正准备退出去,宁宴又开口:“等等,牢里是不是多了几个人?” “啊,这……” 宁昭的小脑袋瓜拼了命地转,“就是些游手好闲,走街溜巷的玩意,就是给个教训,过几日就放……” “天子脚下,如何容得下这些蛇鼠之辈造次,尤其现下正值春日,若是纵容,难免会成隐患,各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宁昭嘴巴张了张,随后应下,“是。” 他退到外面,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杖责二十啊,说多也不多,不会被人挑出毛病,可说少……那些人的身子骨可不似他们结实,二十杖下去,少说要在床上趴几个月。 还是他大意了,就是说嘛,宣城里能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小叔的? 宁昭忽然一愣,那,白卿卿在清寒寺后山的事,小叔是不是也知道? …… 第530章 不遗憾 桃花绽放的时候确实漂亮,不过更美的,是风吹过时,桃花花瓣片片飘落,点点粉色上下翻飞,将风的形状勾勒出来。 “姑娘,我给您换个暖手炉。” 紫黛将白卿卿手里的拿出来,塞回去一个更暖的,又将她发间的一片花瓣摘下,将白卿卿肩上的披风拢了拢。 虽说已经是春日,但春寒料峭,此处又是山间风多,尽管紫黛贴心周全地准备好了一切应对之物,白卿卿的脸也每日都会被吹得冰冷苍白。 紫黛虽然不说,但心里是焦虑的,这么吹大半个月的山风,姑娘的身子哪里能受得了?可她也知道,劝了也是白劝。 “花开始落了。” 白卿卿看着随风飞舞的花瓣,轻轻地开口,紫黛顺势接道:“再有几日,怕是就会落尽,姑娘,天色也不早了,我扶你回去歇着吧?” “再看看。” 万一自己一走宁宴就出现了呢?她都等这么多日,不想有半点错过的可能,万一他来了没见着自己,会不会又离开? 白卿卿拉着紫黛的手,歉意道:“就是委屈你了,陪我在这里吹风。”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只要能陪着姑娘,我什么都愿意的,我就是……心疼姑娘受苦。” 白卿卿浅浅地笑起来,“我不觉得苦,是因为这是我愿意做的事,我呀,凡事都想做到不让自己后悔的地步,不留遗憾,毕竟,人生也只有这一次。” 她可不想许多年后自己回忆起这段来,心里还残留遗憾,那可太对不起她重活一世了。 “我陪着姑娘,我身子好着呢,那我们再坐一会儿,姑娘可要喝水?我去给你拿。” 紫黛打起了精神去拿热水,白卿卿手背贴了贴自己冰凉的脸颊,又拢回袖子里,摩挲着暖手炉。 也……不剩几日了。 …… 清寒寺的夜比家里要冷许多,白卿卿的屋子里生了炉子,依然在被子里裹成一颗球,半天脚也不见暖和。 她实在睡不着,干脆就穿了衣衫起身,白卿卿没有喊紫黛,自己点了灯烛,也不做什么,就只在灯下坐着发呆。 当初就是在这里,她与宁宴有了接触,那会儿他身上沾染了迷香来着,那香,还是她捣鼓出来的…… 白卿卿这会儿想起来也觉得好笑,怎么就那么巧,巧的仿佛是注定好的缘分。 她去床边翻找出一块玉牌,这是她特意跟宁宴要来的信物,让他答应自己一个条件,只那会儿还没想好,这玉牌就是欠的一个人情。 这么长时间以来,白卿卿从来没有想用过,然而牌子她却用荷包装了随身带着,就好像当做个平安符似的。 那时的宁宴,真的是,让她心里各种复杂,说话怎么阴阳怪气怎么来,表情要么嘲讽要么不屑,眉毛一竖,那双凤眼里的厉芒都能穿透人一样。 第312章 可她那会儿并不怕他,倒不是胆子大,而是大哥说了,宁大人热诚又正直,还是她主动去接近的,只想为家里还未遇到的险境拉拢一个热诚正直的人回来。 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第531章 不敢 粉色的桃花云霞里开始出现绿色的叶片时,那就是花期真正要过去了。 白卿卿一早在心里选定的最漂亮的花枝,粉色越来越少,只留下零星一些未落干净的花朵。 她这些日子吹了风,头隐隐有些疼,但她并不在意,她觉得只要枝头还有哪怕半朵残败的桃花,都还不算是全然落尽。 再等一等吧,也不差这几日。 宫里,御书房内,皇上表情严肃,再三询问道:“你真决定好了?淮西各司部之间相互掣肘、推诿,地方官僚离心离德,以至政务废弛,朕一直在物色人选去整顿管理,只是这差事绝非易事,没个两三年难见起色,你当真愿意?” 宁宴声音平静:“臣愿意。” 皇上想了想,挥手让里头伺候的人统统出去,门关好后他换了个表情:“我虽缺人手,却也不至于要你接下这等苦差事,要不……你再想想?我也听说了你和白卿卿的事,宁宴,你这是要釜底抽薪?” “臣并非是因为这些才有此打算,皇上已经派了巡抚去淮西,然而并无改善,想来那里已是弊端深种,若想切实解决,必得快刀斩乱麻,有杀伐决断之心,臣是合适的人选。” “话虽这么说……” 皇上轻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还是希望,你能替你自己打算打算,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后,方知高处不胜寒,有些事即便是身为天子也会身不由己,然而我也不想彻底被皇位操纵,我并非将你只当做我的臣子,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 继位之后,皇上极少与人“你我”相称,他逐渐冷硬的帝王心里,始终还有一处的柔软是留给儿时玩伴的,宁宴和凌裴舒两人,是他依然愿意信任和依赖的人。 “我知你心中有所顾忌,尤其你从前的那些事……” 皇上抿了抿嘴唇,“你对白卿卿并非无意,为何不试一试?她尚且都不怕,你做什么要怕得急于脱身?” 宁宴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臣……不敢。” “不敢承担后果,无论是她因我受伤,还是她对我逐渐厌弃,我都不敢承受,我宁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没了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 皇上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心里涌出一阵茫然,身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竟不知该如何帮助自己的挚友,实在是惭愧。 “既如此,朕便准了你的请命,给与你凌驾于淮西所有官员之上的权利,务必将政务督办管理妥善。” “臣领旨。” 宁宴跪地谢恩,垂下的头看不清他的神色,这样就好,这样,对谁都好…… …… “姑娘,瞧着这桃花都不剩几片了,咱们回去吧?” 紫黛目露焦急,“您昨儿晚上咳了半宿,想来是受了风寒,可不能再继续吹风了呀。” 白卿卿温言道,“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便是身子健壮之人吹半月之久的山风都会受不住,更何况您?宁大人他不会来了!” 第532章 到这儿 紫黛对宁宴的愤恨此时已然超过了对他的害怕,若让她见到人,她怕是能扑过去撕咬,都是这人将自己姑娘害至如此! 白卿卿怔了怔,“可……花还没落尽,还有时间。” “他若想来早就来了,还会拖到如今?宣城那些好事之人定然也早就传开,但凡他心里有您,也不会让您在这里傻等着被人笑话,姑娘,您就心疼心疼自己成不成?” “可我说好了,要等到花落的。” 白卿卿看着那些绿色多过粉色的桃花树,零星的花朵在枝叶间不知何时变得那样不显眼。 真的,不来了吗? 白卿卿额头感觉到一点冰凉,她伸出手去,接住了两三滴水滴,下雨了。 紫黛见状立刻回身去拿了伞来撑上,“下雨了,姑娘我们回去吧。” 白卿卿将她手里的伞接过来,静静地看着桃花树林,“这场雨,会将桃花全数打落吧?我想看着。” 紫黛没办法,只得也撑伞候在旁边,心里却隐隐庆幸,兴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招了雨水来将剩下那些花都打掉呢。 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白卿卿看着曾经在枝头娇艳的花朵成为红泥,被雨点砸进泥土里,半点美丽也不剩下。 山间的风吹过,带着水气吹在人身上,手里的伞根本挡不住,不多时白卿卿的袖子裙摆都变得湿淋淋的,贴在皮肤上,将寒意浸润进去。 她一向怕冷,冷一些就手脚冰凉,还会打哆嗦,只这会儿她的手紧紧地捏着伞把,放任自己去感受那一阵阵的凉意,像是想将自己给冻住一样。 一旁不管紫黛再如何焦急劝说,白卿卿都充耳不闻,她执意要看最后一片花瓣落下,她才能死心。 春雨如丝,将一切都蒙上一层朦胧,那些仅剩的,不肯落下的花瓣,最终,变成一地残红。 白卿卿想起那日宁宴与她说的话,他们俩,就到这里吧…… 就到这里吧。 白卿卿浑身冷得发抖,表情却像是放下了什么,给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也该任性够了。 第313章 她该回去了。 白卿卿想从这里离开,手里的伞却不知何时变得这样沉重,重到她似乎举不动了。 伞从她手中滑落的那一刻,她听到紫黛惊惧的尖叫声:“姑娘……” …… 虽已是半夜,英国公府里却灯火通明。 熟悉的老大夫一边摸着胡子一边摇头,“太不爱惜自己,仗着年纪小就胡来,实在是……太不懂事。” 乔氏心疼得眼泪汪汪,攥着白卿卿的手不放,扭头不安地问:“怎的还这么热?大夫您再给瞧瞧,这孩子身子弱,这可怎么办呀。” 老大夫虽然嘴里嘀嘀咕咕,手上还是飞快地开了方子交给白家的人,“我再给她扎两针,喝了药再看看。” 乔氏连忙让到旁边,却也不走远,忧心忡忡地看着。 白卿卿被马车送回来的时候浑身烫得吓人,她心都要惊出来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就该劝住不让她去看那劳什子桃花! 第533章 不要了 一夜折腾,白卿卿的热度才慢慢下去。 大夫说她是受足了寒凉,是不要命了,一个弄不好真能将小命给丢掉,离开前还再三嘱咐乔氏,让她一定好好说说,再这样的话,他也不是次次都能救得回来的。 乔氏连声应下,一宿没睡陪在白卿卿身边,生怕她再发起热来。 白卿卿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乔氏趴在自己床边,脸色疲惫闭着眼睛的样子。 阿娘素来是漂亮的,便是不刻意打扮,也是风姿绰约,眉眼如画,可此时的她脸上只看得到憔悴和忧心,眉间都多了两道皱褶。 白卿卿鼻子一酸,呜咽出声,她怎的如此不孝,让母亲担心成这样。 “卿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哭了?” 惊醒的乔氏慌得不行,眼睛满是血丝就要让人去请大夫,白卿卿奋力撑起身子,如小鸟归巢似的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阿娘,呜呜呜呜呜……”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痛快地哭着,像是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受统统化成眼泪,哭倒在母亲的怀里。 乔氏见她哭成了个泪人,反而安心了些许,像小时候一样,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有阿娘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白卿卿直哭到嗓子嘶哑,眼睛肿成两个核桃,在乔氏怀里打嗝不止。 乔氏见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都多大人了,还同小时候一样哭到停不下来,快擦擦,再哭下去眼睛要看不见了。” “已经睁不开了……” 白卿卿扁着嘴,好久没这么哭过,眼睛好疼。 她任由阿娘给她将脸擦干净,还控制不住地抽抽噎噎,说话都断断续续:“让阿娘担心了,是我不好,不过以后不会了。” 乔氏也没追问她什么,只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可把爹娘吓坏了,紫黛那丫头也跟着吓病了,昨晚上还说胡话呢。” “紫黛如何了?” “早间醒过,吃了东西喝了药又睡下了,这几日让她好好休息,你也是,可不能再胡来。” 白卿卿点了点头,忽而让阿娘身边的丫头去箱笼里翻找,找出一个荷包来。 她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那块玉牌,“娘,你可能帮我将这个送还给宁宴?” 乔氏听见她提起宁宴的名字,眼瞳微微缩了缩,再见她脸上并没有旁的情绪,才试探地问,“这是……” “这是他从前送我的,如今已经不需要了,你帮我还给他吧。” 乔氏沉默了一会儿召了人来去办,然后爱怜地摸着白卿卿的头发,“阿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只是这世上感情之事无法强求,只有放下了,才能朝前面看,卿卿,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总会遇见更合适你的……” 白卿卿肿着眼睛乖巧地应声:“我明白了,阿娘放心,我不会再做让你们担心的事,你说得对,我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早在刚刚重生的时候她就该明白,感情什么的,只会让人变得不幸,是她蠢,一次教训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她活该。 所以,她再也不要了。 第534章 已尽力 从清寒寺回来后的白卿卿,又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养病日子。 只不过这一次,家里人对她的看顾更加尽心,尤其注意在她面前避免提到一些字眼,免得勾起她的伤心。 “我其实挺感动的,就是,有点太过了,也不至于跟‘宁宴’音相同的字都刻意避开,你们都不别扭吗?” 白卿卿实在忍不住,跟白瑶瑶吐露她的感受,“我又不会伤情到寻死觅活,实在不必如此。” 见她主动说起,且脸上确实也没有太过伤心的情绪,白瑶瑶一口气才吐出来,小心谨慎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真的吗?我们就是怕惹你伤心,老实说我好几次都没注意避开,心里可内疚了。” 白卿卿浅浅地笑开,“嗯,我发现了,只是觉得你内疚的模样特别可爱,所以一直忍到现在。” “阿姐……” 白瑶瑶不好意思地撒娇,完了试探道:“所以阿姐是真的,不在意了?” “真的,我既已尽力,也不好再强求,且除了男女情爱,我还有许多其他事情可以做。” 第314章 “那可太好了!” 白瑶瑶恨不得跳起来,声音一下子提高,变得轻快无比,“你都不知道,先前我觉得阿姐都变得好像不像你了,你原本那么爱笑,我都多久没见着了?呜呜呜呜幸好阿姐又变回来了。” 白卿卿哭笑不得地摸着白瑶瑶的头发,任由她假哭卖乖,心里却熨帖得很。 这么想来,前段日子好像确实,尽是些不开心的,她哪里笑得出来。 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白瑶瑶跟白卿卿面前腻歪个不停,又愤愤不平地替她打抱不平,“阿姐就不该放低姿态,你想啊,你长这么漂亮,性子又好,管事也精通,经营的铺子又赚钱,咱们家地位也不低,这条件,搁谁不抬着下巴走?” “我要是阿姐你,我才不要跟那些男人玩什么真心,该是他们求着才是,嫁不嫁人的无所谓,到时候心情好了,似男人一样养几个相貌俊朗,瞧着顺眼的,没事儿看了赏心悦目不好吗?” 白卿卿对瑶瑶的言论也没多大的反应,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左右都是一辈子,想怎么过都行。 俩姐妹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进来传话,那枚玉牌竟还没送回去。 “宁大人府上的管事说,他已经不在宣城,出了远门,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所以……” 白卿卿平静的目光落在玉牌上,一旁白瑶瑶眼睛一眯,将玉牌拿过来翻看了一下,“阿姐,你是要把这个还给宁宴是不是?交给我吧,一块破牌子而已,我保准将它送回去。” “好,那就辛苦我们瑶瑶了。” “嘿嘿嘿不辛苦,阿姐再摸摸我头嘿嘿嘿。” …… 白瑶瑶的法子也简单,宁宴不在,不还有宁昭在嘛,宁昭一定有办法将玉牌送到宁宴手里。 她立马就去找了宁昭,宁昭在瞥见她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想跑,被白瑶瑶一把薅住,眼睛都瞪了起来,“你跑什么?这么怕见我?我又不会再问你宁宴的事儿了。” 第535章 再无干系 宁昭这会儿也已经反应过来,陪着笑脸道:“呵呵呵,这不是,习惯了嘛,瑶瑶姑娘莫怪,我请你喝茶。” 白瑶瑶也不与他客气,找了间茶楼进去坐下,开门见山地将玉牌丢了出来。 “这玩意你给宁宴送去。” 她也没多说什么,宁昭好奇地将玉牌拿在手里,细看之后忽然猛地吸了口气,“这个……这个一直在你姐姐那里?” “是吧。” 宁昭顿时满眼震惊,小心地将玉牌放下,生怕给碰坏了,“原来如此,我还说怎么之后都没见过了,你可知这玉牌对小叔来说是……” “闭嘴,我不想知道。” 白瑶瑶直接打断他的话,软糯的五官带着清冷之意,“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宁宴的事,往后他如何如何,都与我家,与我阿姐没有关系,你可听明白了?” 宁昭有些犹豫:“可是小叔也是有苦衷的。” “那是他的事!总之我东西给你了,你务必送到,免得还以为我白家贪他一块玉牌……不行你得给我写张条子。” 白瑶瑶思虑周全,立时让人去借了笔墨来,风风火火地摊在宁昭面前,“就写你已经收到了玉牌,也验过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快点。” 宁昭无奈,只得照做,写完了之后白瑶瑶拿着条子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吹了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样,我阿姐与宁宴就再无干系了。” 闻言的宁昭多了一句嘴,“也不算吧,我小叔那儿还有些白大姑娘送的东西……” 刚说完他就恨不得将话吞回去,但白瑶瑶已经听到了! “说的是,那这样,你将牌子送去的时候带一封信,让他把阿姐送他的东西全都送回来,记着了没有?可千万别忘啊。” 宁昭心里苦,自己怎么就长了张嘴呢,他只得应下,可是往后的日子不管他怎么明示暗示,宁宴都没有将任何一样东西送回…… …… 时光荏苒,转眼已两年。 卿馨馆里,今日大酬宾,庆贺卿馨馆瑞都分馆开张。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热闹非凡,铺子里的伙计满脸洋溢着笑容接待客人,“今儿有新上的玫瑰清露,不过可不多,统共也就几瓶,您可要看看?” 白卿卿这会儿在后面的院子,如今的卿馨馆比起之前要大了数倍,她将后头的几间院子都买了下来,一些用来储存香料,一些用来制作香方香露。 卿馨馆从小打小闹到今日已经成了宣城最有名的香坊,不仅香味独特,物美价廉,且时常推陈出新,每一回上新品,都能在宣城引领一阵风潮,等别的香坊推出相似的香品时,卿馨馆又能换成更新的。 白卿卿也因此在宣城人心里的形象变成了一个招财小金童,只要有她在,卿馨馆的生意就能源源不断地越做越好,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此刻她正在验收商队采买回来的香料,查验的时候商队的管事都用不着说话,香料如何白卿卿一上手就能弄得一清二楚。 眼瞅着白卿卿的眉头微微皱起,管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第536章 能耐 全部查验完,白卿卿的手在水盆里洗了洗,拿了柔软的巾子慢慢地擦拭,“乔管事,这批香料,还是跟吉祥商行买的?” “是、是啊,可是有什么不妥?” 第315章 “账我也看过了,与之前相同的价格,买来的却不如先前的品质,吉祥商行这是不诚心与我们做生意?还是寻思着我是个女子,故意欺负?” 乔管事急忙道:“东家,会不会是弄错了?这些香料我瞧着与之前的也并无两样,我收的时候都看了,都是很好的。” “是吗。” 白卿卿微笑着看他,明明是很无害的笑容,却看得乔管事心头发紧,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为何能有这等气势? “那就奇了,按说吉祥商行也与我们合作一年有余,怎的还会出现这样的失误?行商最要紧的就是诚信,此事不弄明白,往后怕是都无法安心继续合作,乔管事也莫急,我会让人带着香料亲去问一问。” “东家,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伤了和气,我看不如……” 乔管事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白卿卿目光一凝,剩下的话全都卡在嗓子眼里。 “是不是大事由我来决定,出了这样的岔子,商队就暂时交由别人来管,不过你放心,等事情解决了就好,你就权当是休息休息。” 白卿卿语气温温柔柔,却不容置疑,乔管事只觉得不好,那该死的分明跟他说过,没人会发觉,说是做了多少年的制香师傅也难以分辨,白卿卿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心里无比懊悔,卿馨馆的商队那可是已经闯出了名声,白卿卿虽为女子,却行事颇有章法,且对手底下的人从不苛待,待遇在整个宣城都是拔尖儿的,他却因为一时鬼迷心窍…… “东家,东家此事我有话想跟您说。” 白卿卿却已经不再理会他,孰是孰非她自有判断,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人,但只要生了不好的心思,她也不会再用。 “东家,祥和郡主前来恭贺。” “我这就去。” 白卿卿去了前边,祥和已经上了二楼,坐在栏边瞧着下面宾客满朋的热闹景象。 见到了白卿卿,她啧啧了两声:“看把你能耐的,如今多的是小姑娘要效仿你,都不待在家里学规矩,整天儿往外跑要学着做生意,问就是你能做得到的,她们也想试一试。” 白卿卿笑着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茶,“郡主不觉得这也挺好?若是成了,有些家底傍身,往后也有底气,若是不成,对能愿意让她们尝试的人家来说也不算什么,权当积攒阅历了。” “……是挺好,等我去了郡主府,也要试一试,不然瞧着眼红。” 祥和郡主已经放弃了给自己再寻个靠山的想法,许是从旁瞧着白卿卿和宁宴的事儿,心里对男子也没了期待。 因此两个月前,皇上准许她去她父亲的家业之地开郡主府,她要自行管理爹娘留给她的一切,等一切安定下来,再给自己招个赘,生个一儿半女,把日子过得美美的。 第537章 作何想法 “你呢?可有什么打算?” 祥和问起白卿卿来,“除了将生意越做越大,银子越赚越多,可还有什么旁的想法没有?我可是听说了,去你们家英国公府登门拜访的人都快把门槛踏平,你很是抢手呢。” 白卿卿闻言无奈地笑起来,手掌托着下巴,“按说不该呀,我的年纪在宣城未出嫁的女子中算很大了,且整日抛头露面地做生意,不是该愁嫁才对吗?” 她想不通,歪着头满脸疑惑,旁边祥和瞧见她不解的样子直翻白眼。 便是在屋子里,白卿卿的容色都像是在发光似的,且她的美在这两年中蜕变得更加自信夺目,却又不张扬,就好像是最上品的东珠,很难不心生喜爱。 更别说她这一手制香的本事,宣城都有人私底下传她是王母娘娘身边的金童玉女转世,要不咋长得又好看又会赚钱呢?这谁要是能娶回去在家里供着,那祖坟都是要冒青烟的。 偏生白卿卿对这些一点儿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就扑在香坊上,如今温婉的美丽中带着飒爽,在宣城未嫁女子中是独一颗的耀眼明珠。 祥和眼里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前几日我去给皇上请安的时候,听闻,宁宴要回来了。” 白卿卿手里端着茶,闻言并没有任何异色,慢吞吞地送到唇边喝了两口才放下。 “这件事按理说,皇上不会轻易让人知晓才是。” 祥和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也去拿茶喝,“兴许就是想让我给你传个话而已,其余我也想不出缘由……卿卿,你作何想法?” 白卿卿噗嗤一声轻笑起来,“我有什么可想的?不过是认识的人回宣城罢了,我呀,就想着将卿馨馆经营妥善,赚多多的银子,多到足够我下半辈子不愁吃喝,到时候我去看你,若见你招了女婿过得好,说不准也效仿一二。” 她轻松的语气让祥和放了心,“我有时候挺佩服你,拿得起放得下,身为女子,正该如此。” 白卿卿朝她举了举杯子,两人手中的茶杯轻轻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祥和的目光忽然瞄到楼下,意味深长道,“又或许,你也不必等着看我,这不就有现成的吗?从云端跌落后又靠着自己的本事重新崭露头角,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 白卿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符逸正将贺礼交给掌柜,不由地笑起来,“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只要得了机会就能出人头地。” “哟哟哟,评价这样高?莫非……” 第316章 白卿卿笑着嗔了祥和郡主一眼,“你可别乱说,我与符逸只是朋友而已,行了我下去招待客人,郡主自便吧。” 祥和瞧着她下了楼,站在符逸面前的时候,符逸的眼睛亮的她在楼上都瞧见了,呵,只是朋友,白卿卿或许是这么认为,但显然,有人不是。 不过祥和还挺乐见其成,也没急着走,支着胳膊在楼上噙着笑看他们,兴许对白卿卿来说,温和谦逊的符逸更适合她,但那不重要。 第538章 满意 重要的是,白卿卿没有因为宁宴要回宣城有什么反应,这让祥和很高兴,宁宴刚走那一年白卿卿的名声被糟蹋成什么样了,自己看在眼里都替她觉得艰难。 如今总算是让世人淡忘了那些,若她自己还忘不了,听见个名字就心神不宁,祥和才会觉得没劲。 要不,等回去跟皇上磨一磨,将她离开宣城的日子往后头挪一挪,她也想看看热闹呢。 白卿卿笑吟吟地答谢符逸的祝贺,“我还以为你没空来呢,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道你近来忙得很,就没想去打扰你。” 符逸抬头看了看卿馨馆里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这等喜气我怎么也要来沾一沾的,今儿来的人这么多?可忙得过来?” “还行吧,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白卿卿臭屁地扬着下巴,眼里尽是狡黠灵动,活似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开了漂亮的尾羽等着人来夸。 符逸也不吝啬夸奖,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格外真诚且有内涵,听着听着白卿卿都脸红了,“可以了可以了,你也悠着点儿,这样我下回还有进步的余地。” 两人皆笑起来,符逸看着她明丽的笑颜,心里忍不住一阵阵悸动,他似乎一直对白卿卿的了解都不够透彻。 原以为她只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后来又见到了她的勇敢坚强,再后来又发现了她坚韧利落,她又是活泼可爱的,坚持不懈的,善良柔软的…… 符逸想,但凡认识她的人,都会控制不住被她吸引,哪怕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 “对了,今儿虽然推出的新品是玫瑰清露,但也有我改过方子的安神香,不过还没有拿出来卖,你要不要先帮我试一试好不好用?” “那我可真是荣幸了。” 白卿卿立刻让人去里面拿安神香,符逸又道,“过几日我要去甜山镇一趟办差,你不是很喜欢那里的青小豆?这个时节应是最鲜嫩的,到时候给你带一些回来。”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白卿卿与符逸的交情便是这样,你送些家常的东西,我回个差不多的,自然而轻松,她很满意。 如今的日子,没有哪里是她不满意的。 忙碌了一日回到家中,今日白岩也回来得早,一家人便聚在一块儿用饭。 只是到了饭点却不见白锐,白瑶瑶耸了耸肩,“他还关在书房里呢,说是书坊催得紧,他这几日秉烛达旦,玄墨说给他收拾屋子的时候,能收一大把头发出来。” 白卿卿:“……” 白景怀胡子一吹,“那饭就不吃了?早说了让他之前别光顾着跑出去逍遥,有一点小成绩就成日嘚瑟,我看他就是活该!岩儿,你去把人揪过来!” 白岩略一思索,让玄书再去叫人,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的白锐总算是出现了,就是眼里还透着茫然,心思浑然还在想着后面该怎么写。 乔氏见状,让丫头给他捯饬干净了,“先吃饭,动脑子的事儿也得吃饱了才有劲去想。” 第539章 好看的 说着,乔氏给白锐的夹了一大筷子菜,看着小儿子的眼睛里都透着欣慰。 白锐刚说他要做个写书人的时候,乔氏虽然全心支持,但也没想过真能成,只当是白锐心血来潮,不管成不成,做点正经事总是不坏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白锐还真就做得有模有样,他的书如今在书坊里极受欢迎,供不应求是常态,也不知他脑袋里怎么能想出那么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白锐也没有尝到点甜头就满足了,在这件事上他尤其努力,就是当初斗虎公子的名字取得不好,两年来白锐没少抱怨,说是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他那些朋友每每看到兴头还会跑来追问他后面的故事,愁得不行。 白家人吃饭的气氛总是温馨和睦的,用过饭后,白锐似是清醒了许多,也没立刻就回去,而是老老实实地坐着,跟家里人聊聊天。 等到白岩和莫可欣的儿子闹觉了,他们才慢慢地散了,只乔氏又多留了白卿卿一会儿,拉着她去屋里说话。 这会儿天还是带着些寒气,屋里却十分暖和,白卿卿在阿娘面前也不拘束,盘着腿坐在塌上,怀里抱了个绣了缠枝云纹的枕头。 乔氏与她靠在一处,也不用人伺候,母女俩悠闲自得得很。 “阿娘也不是要多管你什么,只是天也渐渐开始暖和了,你也别总闷在铺子里,可以到处走走玩玩,我看瑶瑶她们说要去游湖,不就挺好?” 白卿卿柔嫩的脸颊在软枕上蹭了蹭,嘟嘟囔囔道,“她们的游湖,有好看的小公子作陪,有星乐坊的歌女舞娘添趣,游一整日回来都不记得那湖是什么个景致。” 乔氏张了张嘴,“那,那不也挺好?还有好看的小公子呢?都多大年岁呀?姓甚名谁啊?有多好看?” 第317章 白卿卿:“……” 乔氏被女儿看了一眼,轻咳了一声,“娘的意思是,正是青春年少之时,也没什么不好,多见识见识总是好的。” 她爱怜地看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庞,语气里忍不住带着些许心疼:“这两年,爹和娘早想明白了,便是你此生不嫁人,我们也不会逼你,有我和你爹在时候你不必担心,岩儿也说了,等我们俩去了,他也会照顾你一辈子。” 白卿卿被阿娘突如其来的严肃说得哭笑不得,“我也没说我一辈子不嫁人呀。” “可是这两年,你从不多看任何男子一眼,对上门相看的人家也从不曾松口,卿卿,你实话与娘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宁宴?” 白卿卿浅浅地笑了一笑,“虽然并不是这样,不过也确实是与他有些关系,旁的不说,光是相貌就有珠玉在前,当然我并非是以貌取人,只是……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我也想选个好看的……” 乔氏“啊”了一声,忽然一拍大腿,“说的有理,想当年我也是因着你爹长得好,才在一众人当中选了他,要这么说,那些确实差了些意思……但也有好看的小公子啊!就这么办,游湖你也得去。” 白卿卿:“……” 第540章 心软 白卿卿知道这游湖要是自己不去,阿娘怕是有阵子要念叨了,且之前瑞都的卿馨馆开张她也确实忙得有些头晕,是该放松休息一下,因此毫无抵抗地应下。 白瑶瑶知晓后整个人陷入兴奋里,神情激动地拉着白卿卿的手上下晃动,“阿姐你放心!我保准找来的都是赏心悦目的秀色,一定让你尽兴而归!” 白卿卿嘴角微微抽抽,“不必如此,我也只是……” “我这就去找元音她们好好商量!” 白瑶瑶不等白卿卿说完,提着裙子就跑,生怕她阿姐反悔似的。 白卿卿伸出去的手在她身后无力垂下,算了,就这样吧。 游湖安排在五日后,白瑶瑶说了,什么都不必白卿卿操心,这种玩乐的事儿交给她们来办一准妥帖,阿姐就等着到时候舒舒服服地欣赏美人美景就是。 白卿卿于是就当真不过问,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商队采买回来的这批香料,白卿卿让信得过的人亲自去吉祥商行问过了,两边一对峙,东西凭证都摆出来,才知这一批香料乔管事是私底下找的与商行有关的一个人交易的。 走的不是商行的账,价钱与之前一样,东西却是次一级的,吉祥商行也没有事不关己,十分配合地帮白卿卿将事情弄明白,也提出以合适的价钱将这批香料买回去,如此一来损失便能降到最低。 白卿卿对吉祥商行表示了感谢,也没有讲价,直接就按着这法子做了,转手又跟商行定了一批上好的香料,一来一去之中虽有亏损,但影响并不大。 做这些的时候,白卿卿没有瞒着卿馨馆的任何人,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乔掌柜,而是淡然平和地解决着问题。 乔管事高高悬着的心,又因为一丝侥幸而往下落了些许,或许,也没那么严重? 女子天生心肠软,不喜欢将事情闹大,再说这么一来卿馨馆也不算损失重大,到时候自己再哭诉一番是他识人不清,他也是被人给蒙骗了,这事儿应当就可以揭过了。 乔管事松了口气,打算再过两日就去白卿卿跟前好好认个错,只不过没等这两日过去,白卿卿主动提出要见他。 乔管事去的时候,见商队里好几个人都在,心里隐隐跳了跳。 但他也是经历过事儿的,十分稳得住,神色如常地给白卿卿行了礼。 “今日请乔管事前来,为的是与吉祥商行这批香料的事,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乔管事……” 白卿卿才刚开了个头,就见乔管事满脸痛心疾首,朝她深深地一揖到底,“鄙人实在惭愧,也是刚知晓王二那人的卑劣,怪我太过轻信旁人,对他不曾怀疑,才造成今日之过,我对不住东家的信任。” 白卿卿于是收了话头,静静地看着他,乔管事早在心里备好了腹稿,此刻情绪满溢地和盘托出,口中所言满是悔意与真诚,字字句句都是他也是被蒙蔽了,但他已然受到了教训,再不会出现此等疏漏。 第541章 学过 一直到乔管事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说完,白卿卿都没有再出声,只安静地听着,神色平静。 等他停下了话后,白卿卿才重新开口,“这便是乔管事要说的?可还有旁的?” 乔管事楞了一下,觉得白卿卿脸上的表情他有些看不懂,是不是有点过于镇定了?这种时候不是该安慰他一下,表现一下身为东家该有的包容吗? 他咬了咬牙根,“我亦知此事到底给东家带来了困扰,我愿自罚两个月月钱,权当做个教训。” “那倒也不必。” 乔管事闻言心里一喜,又听白卿卿接着道:“省得算起来麻烦,此事造成的损失我已让人算出来了,乔管事照价赔偿便是,另今日让你来,是要请你将商队的一干事宜转交旁人,商队里其他人做个见证,免得以后攀扯不清。” 乔管事面色骤变,“东家,您这是何意?” 白卿卿轻笑起来,“乔管事入行这么多年,怎会不知我的意思?当初与卿馨馆签的书契明明白白写了条款,如今照做而已,你若有异议,也可请官府的人来主持公道。” 第318章 乔管事这才明白,白卿卿淡然的态度,并不是不打算计较,而是早已有了决定! 他心里顿时有些慌,急切的表情比起方才倒是更真诚一些:“东家,此事我已知错了,我愿受罚,只是还请东家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不会让你失望!这回我也是着了旁人的道……” 白卿卿打断他:“我曾经跟一个人学过,事情要弄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证据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好给人定论,才不会被影响到判断,乔管事是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卿卿唇边依然带着笑:“你与那王二暗中见面,所得银钱的差价二人平分,怕被人知晓,商议银钱先放在他那里。” “他胡说的!我并不知晓,我也没有贪一两银子!” 乔管事还有底气辩驳,正是因为他没有拿到钱,他可以全推给王二。 “王二敢说动你做此事,便是从前没少干这行当,你当人家会什么把柄都不留着?虽然此人滑不溜丢,但巧的是,我曾经也跟着一个人学过该如何让人开口。” 白卿卿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乔管事在此事里的所为,我已全部知晓,你不必费力气辩驳,若你不服气,我可帮你去报官。” 乔管事的脸瞬间就白了,这个女人会不会是在诓他?可是王二那种人,说不定也真做得出来,他到底抓到了自己什么样的把柄?若报了官真如白卿卿所说有他的证据,他在这一行就算彻底完了,可就让他这么认下,他又不甘心……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做得这么绝。 长久的沉默之后,乔管事总算有了决定。 “我要……与谁交接事宜?” 尽管不甘心,但他也确实被拿捏住了,不敢用自己往后的营生去赌。 一旁商队里有人站了出来,该做什么他们早就已经明白,无需再劳烦东家。 事情比想象中解决得要快,白卿卿盯着自己的手发了会儿呆,与宁宴相识一场,她还是学到了点东西,也……不算亏? 第542章 熟悉 剩下的事,白卿卿便不再操心,这次也正好给卿馨馆的人做个警示,平日她不会过问太多,但一旦出了界,也没有什么原谅可言。 “东家,方才我回来的路上瞧见了符公子,似是刚回城,就在边上好像在买什么东西,瞧着是要往咱们这儿来的。” “是吗。” 白卿卿左右闲着无事,轻笑起来:“那我正好过去看看,也不知他有没有给我带青小豆回来。” …… 宣城的街道,宁宴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走过了。 然而入城后,他却自然而然地顺着街道行走,看着沿途热闹的景致,恍惚间只觉得似乎从没离开过似的。 “大人,宫里已知晓你回了宣城,你得先进宫才是,皇上已经等着了。” 温江按住说话的人,朝他轻轻摇摇头,“从这儿走只绕一点点路,不算耽搁。” 这条路他认得,与宣城交错纵横的街道一样又不一样,再往前走三个路口,就能看到卿馨馆的招牌,那是白卿卿的铺子。 温江默默地跟在宁宴身后,他作为旁观一切的人,也没办法对此作出评价,或许只有当局者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宁宴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这条路虽然有两年没走了,但好像一切都没变过,街边的铺子摊贩的吆喝声都令人耳熟。 街边这家铺子的蜜煎果子里面,有一样是她很爱吃的,自己去找她的时候路过都会顺手买一些。 前面那家糖水铺子,天气冷的时候,她总喜欢让丫头去买一碗雪梨炖百合汤,暖呼呼地喝完,说话的气息里都会沾染上清甜。 再往前走一走,卿馨馆里的人便会察觉到他的到来,进去通传后不过一会儿,白卿卿就会从里面笑眯眯地出来,瞧见了自己,眼睛越发弯成月牙一样,唇边的梨涡里盛满笑意,明媚灿烂地朝他迎过来…… 宁宴看到了卿馨馆的招牌,与他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但仍旧是她的风格,简单却别致,在一众招子里脱颖而出。 卿馨馆门前停着马车,瞧着似是哪家贵女光顾,门口有面带笑容的伙计在迎来送往,全然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仿佛下一刻,白卿卿就会从铺子里出来。 宁宴忽然停住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从卿馨馆里出来的那抹身影,走出来的时候,仿佛天地间的颜色都落在了她身上。 宁宴看着她转过身朝向自己,脸上是一如既往明丽的笑容,眉眼弯弯,能融化世间一切的甜美笑意,那样清晰真切。 他看着白卿卿如从前许多次那样,像是发现了自己一般眼睛微微睁大,嘴角笑意更甚,提着裙子小步地朝他跑过来。 宁宴的手指轻轻抽动,不敢相信那团光正朝着他而来,可是他的手臂要微微抬起的时候,光却已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将身侧的温度尽数带走。 “你在这儿买什么呢?哎呀雪梨汤我今日已经喝过了,不过再喝一碗也没问题……这么多青小豆?你是买了多少回来?” 白卿卿轻盈软糯的声音在宁宴身后隐隐约约,不沾半点阴霾。 第543章 骄傲 符逸知道白卿卿喜欢这家糖水铺子的雪梨汤,也知道她午后会时常让人过来买,今儿瞧着时辰尚早,便想给她带一碗去,没成想她已经喝过了。 第319章 不过白卿卿见他已经买了也没拒绝,两人就坐在糖水铺子外面支起的小棚子里,一人面前放一碗,用小勺子慢慢地喝。 这家的糖水铺子开了很久,在卿馨馆开张之前就在了,周围的人都喜欢有空过来喝一碗,尤其是雪梨汤,不会太甜,适度的清甜滋味让人喝完整个人毛孔都能舒张开。 白卿卿一边喝一边伸头去看符逸马车上放的竹筐,表情夸张:“你这是,把人家甜山镇的青小豆都买回来了?” 符逸浅笑道:“他们早就吃腻了,知道我想买主动找来的,盛情难却之下就都收了回来,正好你也爱吃,过了这个时节可就吃不着这口鲜嫩了。” “说的也是,我这会儿瞧着都馋了,赶紧把汤喝了回去卿馨馆吧。” 白卿卿三两口将汤喝完,与符逸有说有笑地往卿馨馆走。 符逸欲言又止,“卿卿……” “嗯?” 见她那双无垢的眼睛看过来,符逸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许是,没瞧见吧。 但白卿卿是瞧见了的。 将符逸从卿馨馆里送走后,白卿卿坐在厢房里的窗边,手臂支着脑袋发呆。 她又不瞎,并且眼神好得很,与人做生意的时候被夸奖过好多次,眼神一扫便能捕捉到细节,可好使了。 再者宁宴那么大个人杵在那儿,浑身的气度不凡,便是瞎子怕也能察觉到,白卿卿从卿馨馆里踏出去的第一瞬间就注意到了。 但她已不是从前的自己,已经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且脑子转得很快,这样的场景与宁宴见面,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是她所希望的。 于是她刹那间便决定了要视而不见,假装看不到,只当做陌路人,如此便能避免尴尬。 “我可太聪明了!” 白卿卿此刻复盘之后恨不得给自己奖励个大的,把进屋给她换茶的紫黛吓了一跳,“姑娘在做什么呢?” “我在骄傲!” 白卿卿身后仿佛有嘚瑟的尾巴在上下甩动,她真棒,与宁宴再次相见没有半点失态之举,今晚得吃顿好的。 紫黛给她换了新煮的牛乳茶,里面放了好些糖,甜滋滋的白卿卿格外喜欢。 “姑娘再怎么骄傲都不为过,对了今儿要早些回去吗?” “嗯,一会儿便回,明日要去游湖,瑶瑶让我今日一早休息,她说会给我一个惊喜,我可是期待得很呢。” …… 宣城皇宫。 皇上例外地在偏殿召见宁宴,同样在偏殿的,还有几个他心腹的御医。 宁宴漠然地接受他们诊脉,全程没有反应,所有的问话都由温江来代为回答。 皇上脸上显出隐约的急切,等御医诊断后,看了宁宴一眼,将人叫到外面,“到底如何了?” 御医面色为难,互相看了看,又见温江从里面出来,才轻轻叹了口气,“五脏亏损得极其厉害,再这样下去,恐……有生命危险。” 第544章 活该 御医只能照直了说,皇上的脸色极为难看,对温江怒目而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区区两年,你跟在宁宴身边是怎么看顾的,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温江面露难色,“皇上息怒,淮西情况错综复杂,大人去的时候当地的官员推诿装傻,十分不肯配合,大人也是一心想完成皇上的交代,因此拼命了些,废寝忘食,我们也劝不动,因此才……” “朕又没给他限期,他是真不要命了?朕这就去骂他!” 皇上怒气冲冲地进了内殿,温江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也就只能这般解释了。 不过这两年,当真是活在地狱一样,宁宴简直不把他自己当人来使,每每非要熬到实在撑不住,才会放任自己昏睡过去,醒来又循环往复。 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折腾,虽然淮西那里被他不要命的做法给制服了,但他的身子也快要垮了,幸而皇上下了诏令让宁宴回宣城,不然,温江都怕宁宴真的死在淮西。 内殿,皇上将人统统赶出去,站在宁宴面前,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太熟悉宁宴,亦知他冷心冷情,惯常便是这样一张漠然的样子,但此刻的宁宴又与他熟知的宁宴不一样,他脸上居然没多少活人的生气,这还得了? “你后悔了是不是?” 皇上也没真骂他,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当初便劝过你不要一意孤行,感情跟其他的事不一样,不能用利弊那套来衡量,你就是听不进去。” “温江说你是因为淮西的事?当朕不知道呢?那帮乌合之众哪里需要你废寝忘食地对付?你就是在作践自己,是不是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宁宴木然地抬头,皇上看他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就来火。 “你要是真后悔了就去弥补,若是还要坚持那就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这样要死不活地做给谁看?我从前认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宴哪儿去了?彼时我势单力薄都敢将全副身家压在我身上,如今就只知道作践自己?你惩罚自己给谁看呢?” 皇上朝他翻了个白眼,“趁现在还来得及,再过阵子,可就真晚了。” “还……来得及吗?” 宁宴的眼睛里浮现出难得一见的茫然,可是白卿卿已经看不到他了。 再见他时没有任何情绪,连怨恨都没有,只将他当做陌路人,宁宴以为在淮西的这两年是最难捱的,可是并不是如此,那双充满了笑意的明亮双眼里再没有自己的影子才是。 第320章 见他终于肯开口,皇上松了口气,“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来不及的?但你也别指望一定会成功,你刚走的那一年白卿卿在宣城很不好过,一个女子痴缠本就会被人诟病,结果又遭人抛弃,这种事儿换个地方,流言蜚语是能逼死人的。” 宁宴的手掐得死紧,皇上注意到的时候,拳头缝里已经有血珠子滴下来。 “所以后悔这条路,可不好走,你自个儿斟酌吧。” 第545章 游湖 宁宴刚去淮西的头几个月,凌裴舒一个月三封信地来骂他,白卿卿在宣城遭遇了什么,他一丝不漏地全部写在信上给他知道,不允许他有任何逃避的机会。 那会儿又正是淮西官僚想着法子对付他,要让他知难而退将他赶回去,每每精疲力尽的时候,宁宴就会将那些信拿出来看,告诉自己,这是他应得的。 他有好几次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骑在马上,朝着回宣城的方向,已经走出去好几里路,他竟回忆不起来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宁宴不想也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只有不断地填满所有的时间,让自己劳累到无法去想任何事。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哪怕不近人情,会给白卿卿带来短时间的伤害,也比令她受伤或是丢了性命要强。 只要她好好的就好,等世人渐渐淡忘了,等她也渐渐忘了自己…… 只是明明觉得是正确的,宁宴却在一想到白卿卿会忘了他的时候,体会到一种不同于从前任何一种的痛苦,比带着倒刺的箭头扎在肉里又拔出来,带出血肉横飞还要痛。 他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这种痛苦,直到,在宣城见到了白卿卿,那一刻,他好像重新回到了人间。 皇上说这条路不好走,可如果,他还有机会能走的话,即便荆棘铺路他也愿意…… …… 白卿卿起身时,瑶瑶已经等在外面了,她十分不解,“就算是要游湖,也不必这么早吧?” 白瑶瑶嘿嘿嘿地朝她傻笑,“阿姐难得与我一块儿出门,我等不及了嘛,阿姐,今日我给你挑选衣衫首饰可好?” 白卿卿好脾气地由着她,白瑶瑶兴致勃勃地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身最衬白卿卿皮肤的海棠色衣衫,映衬得白卿卿肌肤似雪,肤如凝脂。 首饰也都是阿姐喜欢的金饰,用在她身上贵气十足。 白卿卿穿戴好之后,白瑶瑶盯着看了半天,双手捧着红红的小脸吸溜口水,“哇,阿姐可真美!” “你呀嘴最甜了。” “才不是,我是发自肺腑的!不信阿姐你摸着我的良心我再说一次。” 俩姐妹说说笑笑,用过了饭食便上了马车去城郊的湖边。 路上白瑶瑶都还神神秘秘不告诉白卿卿今日安排,“一会儿到了阿姐就知道了。” 凌波湖畔,春日水暖,已有不少人来此游湖赏景,她们到的时候人还挺多,踏青赏景放纸鸢的人三三两两,处处都洋溢着蓬勃的气息。 白卿卿两人来到湖边最大的一艘画舫前,白瑶瑶可兴奋了,“还是搬出了阿姐的名字才抢到的,我们今日都是托了阿姐的福。” 画舫上已经有人了,二楼探出一个脑袋,“瑶瑶!卿卿姐!” 元音的声音一出,二楼窗边顿时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都冒了头,连带着画舫似乎都倾斜了一些。 白卿卿登上了画舫,还未进船舱便是一愣,画舫宽阔的甲板上站着好些青年才俊,一个个正恭恭敬敬地跟她行礼。 第546章 惬意 白卿卿被这些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礼后,余光却瞄白瑶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瑶瑶笑嘻嘻上前,“外头风大,阿姐,我们先进去。” 她带着白卿卿直接去了二楼,里面的都是熟人,元音几人见到白卿卿一个个眼睛贼亮,“卿卿姐太漂亮了,好耀眼啊,不行了不行了我有些要晕了。” “我心跳得好快,这是我能见到美色吗?我怎么这么有福气!” 几人围着白卿卿团团转,白瑶瑶挨个鄙视了一圈,然后叹气,“也不怪你们,我阿姐自然是天下第一美的。” 白卿卿哭笑不得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她笑着与大家打招呼,白瑶瑶这些朋友都很喜欢她,谁不想跟好看温柔香喷喷的姐姐贴贴呢? “行了行了,下面的人也差不多齐了,让船夫开船吧,咱们今日是来游湖的。” 白瑶瑶将人先撵到下面一层,才跟白卿卿交代,“不过单单只是游湖多无趣,底下那些都是自诩有些文采,想要寻个机会表现的,我们觉得挺好,就得让男子们多在一块儿交流切磋,让他们对自己的斤两有些认识,免得自以为是。” “不过我们不会让人上来打扰到阿姐,你只管放心。” 白瑶瑶说完,眼睛无辜地眨了眨,“不过阿姐,若是有才貌双全者,你可介意见一见?” “知道了。” 白瑶瑶于是笑得更娇憨可爱,阿娘交代她的,要让阿姐多见一见好看的男孩子,但她以为光好看可配不上阿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阿姐更是没有见的必要,所以嘛,她会好好甄选的。 她的阿姐值得天底下最好的! …… 白瑶瑶也出去了,白卿卿浅笑着摇摇头,目光转向窗外。 第321章 她是认真来游湖的。 这艘画舫打造得十分精美,处处雕栏画栋,今日外面没风,白卿卿让人将窗户打开,只落下一道纱帘垂着,从窗户看出去,湖光山色尽收眼底,瞧了就让人心旷神怡。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子抱着琵琶进来,白卿卿认得她,“柔娘,她们把你也请来了?” 柔娘行了礼在垫子上坐下,笑吟吟道,“知道今日县主会来,我特意学了新的曲子,县主可要听一听?” “那自然是要的。” 动人的音律响起,白卿卿怡然地依在软枕上,赏着醉人的景色,都有些飘飘然起来,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也不知底下的才学切磋如何了,总之白瑶瑶上来后,神神秘秘地说,“阿姐,经由我们一致商议,选中一位相貌才学品性皆上乘,你见一见?” 白卿卿眉毛轻轻上扬,目露诧异,“那我还真要见一见,能让我们瑶瑶如此肯定的人可不多,竟有人能让你这般夸赞?” “我也是实话实说,我可从来不会诋毁谁,那不行就是不行嘛,但这一位,当真挑不出毛病,那阿姐我这就将人请上来了?” 白瑶瑶哒哒哒地出去了,不多时,走进来一人,端庄地行礼后抬起头,把白卿卿给看愣了。 第547章 我有 “你怎么……也跟着她们一块儿瞎胡闹?” 白卿卿愣了半晌,抬手扶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发热,难得陪瑶瑶她们玩一次就被熟人给撞见,自己这运气啊。 符逸在她对面坐下,浅笑道:“怎么是胡闹呢,我可是很认真才胜出的,不信你问瑶瑶。” 白瑶瑶在一旁很负责任地猛点头,“真的真的,我们可没有因为他与阿姐相识就偏袒,我们一向很公正的。” 白卿卿:“……” “那阿姐,你们就先说说话,我去找元音她们。” 白瑶瑶说完,还朝着白卿卿轻轻眨了下眼睛,看得白卿卿甚是无语,符逸在面前她还不好说什么。 按理说这种场合是会尴尬的,不过谁让这人是符逸,白卿卿与他四目相对片刻后,双双笑出声来。 “我还以为你最近会忙得不得空,没想到倒在这儿遇上了。” 白卿卿给他倒了杯茶水,“正值要紧的时候,春寒料峭,你也不怕受风寒误事?” 符逸将茶杯握在手里,“所以我穿得不少,人都厚了,来这里之后与下面那些身着春衫风流倜傥的才子们相比格外实诚……这是瑶瑶说的。” “你别与她们一般见识,她们还是小孩子心性,若有冒犯之处,我替她们给你赔罪。” “不不不,我觉得她们眼光很好。” 白卿卿笑出声音,语气揶揄道:“看样子她们没少夸你。” 符逸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不少。” 说完,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其实,是我主动表示要来的。” 白卿卿楞了一下,符逸接着说:“我想着,有我在的话,至少能将一些并非真才实学的人给筛掉,就是没想到这些人的学识……实在不怎么样。” “这样啊……” 白卿卿的脸又开始发热了,这叫什么事! “你不会怪我多事吧?我也没想到今日来游湖的人优势都在脸上,出的题目也不算太难……” 符逸露出抱歉的表情,“我以为至少会有那么一两个出挑一些,谁想……” “我怪你做什么,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白卿卿就想赶紧将这个尴尬的话题岔过去,“我今日主要就是来游湖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眼睛透过纱帘看向外面的景致,啊,心旷神怡。 “可是我有。” 符逸的话,让白卿卿的头又转了回来,诧异地看向他。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看得人心里忍不住发慌,“你有……什么?” 没人知道符逸此刻的心跳声有多大,大到他觉得画舫上的人恐怕都要听见了。 他放在桌面下的双手交叠着,掌心不停地冒汗,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有旁的心思,但他克制不住那颗跳跃的心。 “其实我刚刚是胡说的,我不是想来掌眼把关,出的题目也没有多容易,我就是故意的,把所有人都难住,然后就可以装作云淡风轻似的跟你说他们学艺不精,不是良配。” “我今日来,是抱了私心来的。” 第548章 脑子不好 白卿卿脸上不出所料地浮现出淡淡的惊讶,符逸用力握紧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和语气竭力维持着平静。 “我知道对如今的你来说,成亲并非是仅有的路,你也不会再愿意被困在后宅中,以你的能力,足以去做许多事,我是知道的。” “只是这世道依然存在偏见,依然只给女子限定了能走的路,否则便会招来漫天恶意的揣测,我也知道你是不怕的,可人生苦短,又何必将心力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 “所以……所以……” 符逸悄悄地深深吸了口气,“所以若是可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白卿卿的眼睛慢慢睁大,符逸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的底细你是知晓的,因此也能放心些,我如今的身份也不会让你受到约束,我对你心中有愧,自然是什么都愿意依你,便是只有个名分我也不在乎。” 第322章 “你家里人虽然疼你,不愿意你做违心的事,可若你不成亲,难免会有不好听的话传入他们耳朵里,所以我的意思是……” 白卿卿忽然抓起桌边放着的一把团扇摇了起来,“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等会儿,让我缓缓。” 这天气,乍暖还寒的,她居然听出了汗来。 符逸明显也有些无措,捧着个杯子一直喝水,仿佛手里捧着个聚宝盆,茶水喝不完似的。 见他不自在的样子,又无意间瞥见他脖子上的红色,白卿卿只觉得好笑,拿着团扇遮住下面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你方才说的,都是对我有好处的,可是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符逸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笑得心甘情愿:“你就是最大的好处。” 白卿卿:“……你别这样,我有点不适应,我认识的符逸可不会说这些哄小姑娘的话。” 符逸身子僵了一下,这些话,他前世确实不曾说过,那会儿跟白卿卿的交流如今回忆起来,显得那样冰冷淡漠,连多一句关心都少有。 “我以前……脑子不好。” 白卿卿瞬间笑趴在桌上,肩膀一颤一颤的,用团扇遮着脸,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等起身后将眼角的水光擦掉,长舒一口气,“你真的,变得不一样了,若我那时遇见的是现在的你,该多好。” 符逸心里“咯噔”一下,白卿卿的语气里只有感叹和遗憾,他想问如今就来不及了吗?可又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你说的事,我得想一想,其实吧我也顾虑过,虽然一个人自由自在确实也挺好,但我终究不是一个人,我也有在乎的人,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连累他们,所以我确实有想过找一个合适的人成亲。” 这也是白卿卿不抗拒来这种场合的缘由之一,就……看缘分嘛,要是实在没有缘分,那就只能学祥和郡主,找个顺眼的招赘,总之能堵上悠悠众口就行了嘛。 但白卿卿从来没把主意打到符逸身上,一来是不合适,上辈子都是孽缘了,这辈子可拉倒吧;二来,还是不合适,符逸已经不是上辈子的符逸,他有大好前景,不可限量,他还帮了白家,白卿卿可不想误了他的正缘。 第549章 登对 不过要是真说起来,符逸好像确实相当合适。 但这事儿光合适也不行,白卿卿认真了些,“你有恩于我,我不好恩将仇报的,你也是,怎么如今还是那么喜欢替别人考虑?你得多想想你自己,成亲可是终身大事,你怎能轻易拿出来替我解决困境?” “这怎么叫恩将仇报呢?我愿意的事,你若答应了,那不是两全其美?” 白卿卿想了一下,“所以上辈子你不愿意我还非要强求,把你郁闷坏了吧,对不起哈。” 符逸叹气,事到如今对于上辈子的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真……脑子不好。 白卿卿也没说行还是不行,她觉得此事为时尚早。 “我也还没到被人说闲话的地步,我希望你也能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是因为……一些原因对成亲没了憧憬,但你不一样,你有大好前途,正该娶一个能与你心心相印,相濡以沫的女子。” 她顿了一下:“但若是,之后你一直没遇到,依然是这样的想法,那到时候就……再说吧。” 往后的事,谁知道呢。 虽说白卿卿没有答应他的提议,但至少她也没有完全否决,单这一点就足以让符逸欣喜若狂。 就算是凑合也无所谓,白卿卿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不要紧,他可以陪在她身边,岁岁年年,成为她的家人守着她,就足够了。 符逸有强烈的预感,只要不出意外,自己这一步,兴许是走对了。 将话题揭过,白卿卿和符逸悠闲自得地赏景聊天,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一边说说笑笑欣赏窗外的湖景,美滋滋。 有微风将纱帘吹起,露出两人相谈甚欢的笑颜,在外人看来,郎才女貌,极为登对。 离画舫不远的一艘小舟上,凌裴舒摇着扇子瘫在座位上,“啧啧啧,多美好的画面,那个符逸性格可比你好多了,又温和又宽厚,想来是从不曾让卿卿不高兴过,更别说伤害她了,这才是卿卿该喜欢的人。” 他身边的人影动也不动地盯着画舫的窗口,凌裴舒瞥见嗤笑一声,“现在后悔了,早干嘛去的,我告诉你,就算是晚了也是你自找的。” 他知道。 宁宴眼睛无法从白卿卿的笑容上挪开,那是多少次在他梦里出现的样子,能将所有的阴霾驱散,灿烂明亮的笑容。 而他让这样的笑容消失了很长时间,如今只敢在旁边偷偷地看,怕自己出现后,这抹笑又会消失。 凌裴舒见宁宴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火,“啪”的一下将扇子收拢回掌心,“我说你到底想干嘛?我可是听说了你如今身子糟得很,御医都让你休养,你不好好养病跑来湖上吹什么风?就是追悔莫及你也别在我面前,没用的。” 宁宴偏了偏头,没有反驳他的话,态度十分诚恳道:“一会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凌裴舒:“……什么忙?我话先说在前头,我是站卿卿这边儿的,你别想我替你去说好话。” “不用,我自己去说。” 第550章 莫怪 凌裴舒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欠了宁宴的。 第323章 “放鹤公子,是放鹤公子!” 凌裴舒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与大家微笑示意,心里将凌裴舒骂到臭头。 从画舫上下来的人纷纷围到了凌裴舒身边,如今他的身份早不单单是放鹤公子,更是名声鹊起,深受皇上倚重的凌大人,如此难得的机会,没有人想错过。 即便是符逸,也心生向往。 结果凌裴舒听说符逸在画舫上的表现后,主动提出想要见一见他。 白卿卿笑着催促,“你还不赶紧去?裴大哥人很好的,且学识渊博,与他交谈定能有所收获。” 符逸在她的催促下离开,白卿卿则不紧不慢地收拾,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画舫的人都已经跑空了,去瞻仰放鹤公子的风采。 “裴大哥的魅力可真大。” 白卿卿笑吟吟地摇了摇头,顺着木板上了岸,在船上待了半日,一下子踩在踏实的地面她还有些不适应,重心不稳地晃了晃。 白卿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保持平衡,却没想到居然搭到了旁人的手臂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 白卿卿的声音与脸上的笑容一块儿消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手瞬间缩回来,收进了袖子里。 她圆圆的眼睛无措地眨了眨,想自然地转身去找瑶瑶她们。 “又要装作没有看见我吗?” 白卿卿抿了抿嘴唇,“又”是什么意思?上回他发现自己是装看不见的了?她明明毫无破绽呀? 宁宴拦住她,“我有话想与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我觉得,我们之间应当没有话要说了,何必浪费时间?” 白卿卿语气很平静,她甚至笑了笑,“先前装没瞧见也是没办法,怕彼此见了尴尬才出此下策,宁大人莫怪。” 轻柔软糯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彬彬有礼,宁宴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他没有让开,而是态度又真诚了一些:“不会耽误你太久,只几句话而已。” 白卿卿以为自己拒绝后他就会放弃了,宁宴的性子就是如此,清冷高傲,从不会求着谁做什么,没想到他居然没有,且瞧着似是自己不答应他仍然会继续请求。 “那就麻烦宁大人长话短说,瑶瑶她们很快会回来。” 白卿卿也没走远,就跟着宁宴去了旁边僻静的地方,她定定地站在那里,等着宁宴要跟她说什么。 事实上她也在想,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是来跟自己炫耀他的决定有多正确吗?自己是不是还要准备准备感谢他?又或是他如今回到了宣城,来提醒自己记得离他远一些?怕自己还对他余情未了,反复纠缠,会给他带来困扰? 白卿卿忽然福至心灵,觉得没准儿自己猜对了! 见宁宴半天没开口,白卿卿更加觉得是如此,他恐怕是不大好意思直说,那自己可不就得懂事一些?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以前那样的事,若不是你找过来,我都不会主动与你相见,往后也一定绕着你走,不会再让人说闲话的。” 第551章 接受 白卿卿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真诚可信,生怕宁宴不相信她,“你真不必特意来提醒我,我都明白的,这里人虽少,但若是让人瞧见了也不好,所以是这事儿吧?” 宁宴眸光轻闪,心口闷痛,“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来道歉的。” 白卿卿一下子安静下来,“道歉?” “我从幼时起,身边便没有长辈教导,一路都是靠着摸爬滚打过来的,没有人教过我世俗的道理,我也逐渐变得不相信别人的话,只信我自己,我以为我此生都不会为了我的决定后悔,但是我错了。” 宁宴攥紧了拳头,“我以为世间的事不外乎如此,只要是有利的,就是对的,所以我在衡量了利弊之后,轻率地选择了我认为正确的决定,却因此伤了你的心,我应该来跟你道歉。” 白卿卿:“……” 是她没想到的。 时刻两年,她居然还能收到宁宴的道歉。 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白卿卿才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既然是你觉得正确的决定,你又何必道歉?” “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只一厢情愿地认为是为了你好,直接替你做了决定,是我不应该。” 白卿卿真要笑出来了,她低下头,嘴角的弧度扬了扬,眼里却渐渐冷下去。 半晌,白卿卿才重新抬头,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还有别的事吗?” 宁宴心里一沉,白卿卿只是接受了,但她并没有原谅。 “我还想弥补我之前的过错。” “那就不必了。” 白卿卿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管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并没有因此记恨你,如今宁大人肯屈尊纡贵地来跟我道歉已是意料之外,我觉得就到此为止吧。” 她笑了笑:“我并不想再被曾经过往困住,也不想再回忆起来,心中亦无怨气,大人不必再记挂。” “可是我放不下。” “那便是大人自己的事,实不必再与我牵扯,怎么大人此前不曾考虑我的感受,如今也仍旧要不考虑我的感受,说结束就结束,说放不下就还要我继续奉陪吗?” 宁宴的脸色白了几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是最好。” 第324章 白卿卿唇角因为他的话慢慢扬起,露出一抹笑来,“不是最好,我很不容易才从中走出来,将对你的情意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也很辛苦的,我与大人从相识之初就是个错误,如今也该回到正确的地方,再无交集才是。” 她微微福了福身子,“瑶瑶该找我了,容我先行一步。” 白卿卿起身后转身就走,脚下走得很快,尽可能地快些远离,她回去的时候白瑶瑶正好从凌裴舒那儿回来,见了自己有些着急,“阿姐可是吹着风了?怎的脸色不大好看?” 白卿卿摇摇头,“许是在船上待太久,下来不大适应,缓一会儿就好,我先回车里歇着。” 不远处,宁宴的身影站在树丛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凌裴舒找过来的时候,他也不知站了多久,身上都凉透了。 第552章 稀奇 凌裴舒又气又急,还是给他拿了件斗篷披上,“看你这样子,我都不敢问了,可是被骂了一顿?卿卿脾气是好,但是你以前做的太混账,她骂你也是你活该。” 宁宴声音低哑,“她没有骂我。” 可他宁愿她对自己有怨恨,也好过如今自己在她这里只是个错误的缘分。 凌裴舒见他快消沉到泥土里了,忍不住仰天长叹,“要不,还是算了吧,卿卿看着柔弱,实则也是个执拗的性子,没那么容易原谅你的,你还是先养病……” “我也没打算三言两句就改变什么。” 宁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抿了抿嘴唇,“做错事本就要承担后果,一切归零也无妨,这一次我不会再错了。” 凌裴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先回去吧,温江知道你来湖边吹风会骂人的。” …… 白卿卿回去家里之后,乔氏问起今日游湖的趣事,她微笑着挑了一两件说,然后借口风吹多了有些头疼,先回院子里休息一会儿。 屋子里也没留人伺候,白卿卿让人都出去,她小憩一会儿。 等门关上,她却没闭上眼睛,而是静静地盯着地上的某一个角落,任由自己陷落进沉思里。 她不明白为何宁宴会忽然来找自己说那些,他错了?来道歉? 有什么用吗?事到如今来道歉,他怎么不等到大家都七老八十再来道歉? 白卿卿说对他心里没有怨气其实并不尽然,还是怨的,任谁经历那些都得怨,只是她学会了不表现出来而已。 “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白卿卿泄气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回忆起宁宴的模样了来,不由地皱了皱眉。 不过两年没见,宁宴怎么消瘦成那样了?衣衫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脸颊的肉也瘦没了,好看的凤眼眼窝深陷,气色也十分不好,曾经将自己迷住的英俊相貌变得憔悴无比。 淮西那样艰苦吗?一看就是没有好好吃饭休息,以前就是这…… 白卿卿猛地睁开眼,站起来围着桌子绕了几圈,又拿了茶壶倒了杯水给自己灌下去。 放下茶杯,她双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啪啪啪”,脸颊微微的痛意让她清醒了一些,她干嘛还要在意这些事情!宁宴的事与她无关,与她无关,与她无关! 重要的事多提醒自己几遍,白卿卿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扔到柔软的塌上,拽了一条小毯子盖在肚肚上,双手交叠郑重其事地放在丹田处,认真地开始小憩。 半个时辰后,白卿卿睁开眼睛,坐起来跟自己生气。 为什么睡不着!为什么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宁宴的脸?他是不是给自己下蛊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 白卿卿认为,主要还是宁宴道歉这件事过于稀奇,所以才会印象深刻,因此只要分散下心力自然就不会在意。 于是她趁着春日天儿好,三五不时地出门玩乐,踏青,赏花,斗草,放纸鸢,都是能让人开怀的事情。 第553章 不在意 白卿卿如今在宣城的名声,是硬生生靠着她自己扭转过来的。 虽然与宁宴的事在宣城闹得沸沸扬扬,但她却不曾消沉,一个女子将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宫里的贵人娘娘们都时常照顾,香品更是成了送进宫中的御用品,这可是宣城香坊独一份儿! 宣城的小姑娘们不由地对白卿卿生出敬意来,看看人家,不管是去西南还是宁大人还是做生意,事事都做得名震一时,这就叫本事。 因此白卿卿在宣城的受欢迎程度反而更甚,多的是对她好奇的小姑娘想要与她亲近,想学一学她身上的洒脱之情。 白卿卿今日赴的是赏花宴,春日里百花盛开,今日赏一种,明日赏另一种,日日不重复,各种赏花宴此起彼伏,就是凑一块儿玩乐的名头而已。 年轻男女聚在一块,说的话题自然也是大家感兴趣的,其中就有人提到了宁宴。 “我是真见到了,起初我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是宁大人的气势岂是旁人能模仿得出的?他真的在宣城。” 白卿卿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目光往自己的方向飘,淡定地抬眼看过去,那些偷瞄她的人反而将目光收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与她还挺说得上话的一个小姑娘凑过来,小声地在她耳边低语,“白姐姐,方才那些人说宁大人回了宣城,这事儿你可知道?” 第325章 白卿卿不紧不慢地拿了盏花茶在手里,轻轻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花瓣,浅啜了一口,滋味清润雅致,倒是不俗。 “我知道。” 吸气声此起彼伏,一双双眼睛也没了顾虑都扫了过来,看得白卿卿觉得好笑,她也真笑了出声:“偶然间得知而已,我可是做生意的,自然得有耳听八方的能耐。” “那、那宁大人回来了,白姐姐都不在意吗?” “为何要在意?对了,我记得你前阵子很是喜欢吃莲心酥,怎的如今不吃了?” “有些吃腻了便不喜欢了。” 白卿卿弯起眼睛:“说的正是,喜欢的时候自然是万般喜欢,可不喜欢了,也就不在意了。” 小姑娘眼睛慢慢地睁大,睁得圆溜溜的,十分可爱的样子,她眼睛里满是震惊,还可以这样的?那可是宁大人啊! 可是仔细一想可不就是如此?白姐姐好厉害!在这种事上都能如此收放自如,女子也能似她一样帅气潇洒! 白卿卿不管旁人如何想,她是不想再让自己的名字陷在男女情爱的传言中,没意思。 白卿卿也并不避讳她们谈论这些,只不牵扯到自己,怎么着都行,于是那些小姑娘也慢慢放下心,见白卿卿不在意,讨论得越发热烈起来。 “我听我爹说,宫里的御医在给宁大人治病呢,好像还挺棘手,不过我爹说了这事儿没多少人知晓,你们千万别说出去。” 白卿卿:“……” 这秘密可守得真好。 不过宁宴病了? 白卿卿拿着鲜花做的点心,聊胜于无地小口吃着,那倒是难怪他脸色那么难看了。 第554章 簪花节 不止白卿卿疑惑,也有人问起来:“你可知道宁大人是什么病症?” “这我哪儿知道?脉案都是不外传的,我爹也是说漏嘴了我才听见,但是我觉得吧,没准挺糟糕的,不然干嘛偷偷回城,许是外头的大夫治不了了。” “真的假的?不会是从前的旧疾复发吧?” “这谁知道?” 又有若有若无的视线往白卿卿这边飘,白卿卿一律微笑回应,她落落大方,旁人就不好意思揣度什么。 除了赴宴和出门踏青玩耍,白卿卿的心思依然在卿馨馆上,每日都会去转转,时刻关注铺子里的情况。 之前让符逸尝试的新的安眠香效果似是很不错,他特意来卿馨馆中找白卿卿反馈。 “入眠得更顺畅,味道也雅致许多,不留意都察觉不到,第二日醒来身子骨觉得轻了不少,日日好眠。” 白卿卿将他说的都详细记下,准备稍作调整后就可以出售了。 “此事多谢你,我再送你些香当做谢礼。” 符逸笑着摇头,“我那儿还剩下不少,能用好些时候,你若真想谢我,我确实有一件事想劳烦你。” “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再过几日朝廷的簪花节,你可能与我一同去?” 白卿卿楞了一下,每年百花盛开之际,朝廷便会在宣城开办簪花节,有志之士都会簪花前往,交流学识,其中翘楚者,还可得皇上御赐的花,光耀门楣。 另一种会在簪花节上出风头的,便是得的花数最多者,簪花节上女子可赠送鲜花给男子,收到的花越多则证明越受欢迎,在宣城的名气便会越大。 当然也有不冲着出风头去的,宣城的簪花节每年都有许多人参与,其中有种说法,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女,若在簪花节上亲手给男子簪花,便能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这说法,白卿卿一度很向往,也……曾经列入自己想做的事当中过…… 符逸见她不语,轻声道:“我去年没去,被陶大人念了好几个月,说我清高不合群,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今年若再不去,他怕是能念上一整年,只是那样的场合我不大习惯,我就想着若身边有人陪着,兴许能轻省些。” 白卿卿闻言笑起来:“也难怪陶大人要念你,旁人都是去簪花节博名声的,你这还没去呢就想着如何省事,陶大人对你的期待可是十分深厚。” “……太深厚了我都有些吃不消,虽然我很感激他。” 陶大人算得上符逸的贵人,在他落入低谷之时还想法子给他找门路,让他顺利地考中入仕,又一点点教他没有身份地位如何在官场中的立足之道。 原本符逸预期自己需要花上五年十年才能达到的目的,如今不过两年,他就已经重新振作,脱胎换骨一般。 陶大人对他恩重如山,但就是太过操心,见他全无成家的迹象,忍不住为他着急。 白卿卿见他满脸苦色,笑着应下,“行了行了,陪你去总行了吧。” 第555章 好看 符逸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那就这么说好了,那日我去接你。” 白卿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人已经飞快地出了门,很快看不到人影。 白卿卿见状,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日在凌波湖的画舫里他跟自己说的话,与符逸太熟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转变,罢了,顺其自然好了。 既然是答应好了事,白卿卿自然不会敷衍了去,找了瑶瑶了解一些簪花节的事。 白瑶瑶知道她要陪符逸一块儿去簪花节,追在自己身后旁敲侧击了好几日,连元音她们邀她出去玩她都不去。 第326章 “阿姐阿姐,簪花节很重要的,我去过两次,可有趣了,能见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对了对了,花也要准备着,我认识一个花商,手里的花又好看又便宜,我给你多准备一些可好?” 白卿卿摇头婉拒,“我只是陪符逸去转转,没想着给谁送花。” “那,那总要给符逸送一朵吧?” 白瑶瑶不断地撺掇:“有你陪着,符逸怕是不会收别人的花,你若是也不送,他可就没有花戴了,多可怜啊。” “这样吗?” “那可不,簪花节比的就是谁得的花多,符逸虽然无心去比,但总不好一朵都没有,会让人笑话的。” 白卿卿若有所思,那若真是如此,她确实得送,“不过也不用特意准备,簪花节上花多得是,到时候给他挑一朵就是了。” 白瑶瑶也就没有勉强,但这次簪花节她是去定了。 …… 白瑶瑶连着两年都去了簪花节,倒不是因为心有所属,纯粹是去看热闹的。 那一日不管男子女子皆头上簪花,精心打扮,一眼看去都是好看的男男女女,秀色可餐十分养眼。 白卿卿到了那日,挑了身中规中矩的衣衫,白瑶瑶见了之后,就在自家院子里掐了一簇海棠花给她簪在发髻上,一下子显得越发娇嫩明丽。 “阿姐这样真好看,定会将所有人都比下去的。” 白卿卿摸了摸头上的花无奈地笑笑,“我又不是去跟谁比的,不过瑶瑶给我簪的花必定是好看的。” 她也掐了朵玉兰礼尚往来,白瑶瑶欢呼一声进去屋子里照镜子去了。 过了会儿下人进来通传符逸已经在门外候着,白卿卿出去见到他时眼前一亮。 “今日你格外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符逸还是平日里的儒雅书卷,却多了份矜贵的气质,好似前世的时候自己初见他时那般,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符逸浅笑道:“今日有你作陪,我怎能怠慢?只是见了你方知我还差得远,你今日,非常漂亮。” “承蒙夸奖,深感荣幸。” 白卿卿俏丽地朝他眨眨眼睛,“走吧,我对簪花节好奇得很呢。” 簪花节设在皇城脚下一处皇家园林里,那里本就种满了花,这个时节百花争艳,本就美不胜收,今日来的人又各个都盛装前来,簪着或拿着各式各样娇艳的鲜花,更是让这地方花香馥郁,姹紫千红。 第556章 不一样 白卿卿和符逸一块儿出现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主要是因为两人的容貌过于优秀,所经之处很难有人不注意到,再加上两人都曾是宣城的风云人物,经历的事情可称得上传奇,因此他们俩就算走到角落里,那处角落都好像发着光似的。 两人又瞧着明显是一块儿来的,这样的组合,如何能不让人关注? 白卿卿脑壳疼,“早知道就狠狠心拒绝你的提议,被人这么看着怪不自在的。” 符逸眼里也是淡淡的无奈,“可见我去年没来有多明智,这次来过了,后面也有借口搪塞陶大人了,就是委屈你了,等转一圈儿我请你去天香楼吃饭。” “那我可要把最贵的都点一遍。” “点,都点。” 白卿卿这才舒坦一些,有心情去打量来参加簪花节的其他人。 怪不得瑶瑶如此推崇,这簪花节确实热闹得很,年轻男女以花装点,又好看又朝气,有的人手里已经捧了好几朵花,走路的时候脊背挺得直直的。 胆子大的女孩子,径直将手中的花送出去,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的仰慕之情,胆子小的也羞红了脸,踌躇着好不容易将花递出去,等人接过去立刻转身就跑,身后接了花之人伸出手都来不及阻止,只得低头轻嗅娇花,心神向往。 更有看对了眼的年轻人手里拿着花在一处说话,周身被百花环绕,连说出来的话似乎都带着芳香。 “年轻可真好啊……” 白卿卿由衷地感叹,一旁符逸忍不住笑起来:“怎的好似自己七老八十了似的?你也正值芳华,正是明艳动人的时候。” “不一样,看这些男女春心萌动,还拥有着对感情最纯粹的憧憬和期待,真好。” 像她,就已经做不到了。 符逸看着白卿卿的侧颜,看她那双清澄的眼睛,心里一阵隐隐的抽痛。 白卿卿似是察觉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瞧见他眼底还没散去的心疼,眨了眨眼睛笑起来,“做什么这么看我?我觉得我如今这样也挺好,日子过得充实,也没有烦恼,我没有很羡慕她们的意思。” 虽然有时候也会想,自己若是没有遇见宁宴,没有再次动心,她会不会顺风顺水地跟一个寻常男子成亲,过着寻常人过的日子…… 但白卿卿从不后悔遇见宁宴,反而心存感恩,因为遇见了他,白家的劫难才能渡过得有惊无险,他是白家的恩人,是自己的贵人,坏就坏在他过于优秀,自己没能抵抗得住。 “符大人……” 旁边有女子的声音传来,白卿卿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绿色衣裙,楚楚动人的姑娘家,含羞带怯地站在符逸身边,手里拿着一朵粉白相间的花。 符逸识得她,起身行礼与她打招呼,“苏茹姑娘。” 苏茹的眼睛在白卿卿身上转了几圈,手里的花也转了几圈,才微红着脸,怯生生地将花递过来,“符大人可能收下这个?” 第327章 第557章 簪花 那朵花是真的很好看,花朵又大,颜色又艳,层层花瓣舒展,没有一片有瑕疵,想来定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然而符逸连犹豫都没有就婉拒了,虽然语气很柔和,但意思很坚定,一点儿余地都没给人小姑娘留,白卿卿在一旁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心想可能一顿饭解决不了问题。 苏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咬着嘴唇不肯失态,硬生生撑着行了礼之后才离开,只是离开的背影踉跄了一下,看得白卿卿都心疼了。 “我觉得我答应陪你来是大意了,这活儿可不好干。” 白卿卿心生后悔,符逸却不容她反悔,“你答应我了的,再说我既然没有那意思,就不好轻易地收旁人的花,免得往后生出事端。” 这话白卿卿倒是认同,就是她敏锐地察觉有些打量自己的目光奇奇怪怪。 她环绕四周,发现几乎每个男子头上都戴着花,有的不止头上有,衣襟上也别着,手里也拿着,相比之下,符逸浑身上下光秃秃的,格外显眼。 “你怎么来了不戴花呢?你看我都簪了花的。” 白卿卿晃了晃脑袋,头上的海棠花瓣轻颤,在阳光下透出好看的光影来。 符逸目光游移,“走得匆忙,没顾上,这会儿确实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好几盆花上,那些就是供需要的人摘的,品相也都十分上乘。 “你可能给我簪一朵?” 白卿卿看向他,符逸不避不闪地回看她。 簪花节上给他簪花……白卿卿犹豫不决,看着似乎不算什么事,可…… “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但我并不怎么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又岂是一两朵花能决定的?我就是觉得自己给自己簪花有些不妥,所以想请你帮忙。” 符逸语气淡定,说出来的话相当有说服力,白卿卿一下子就被说动了。 确实如此,不过是簪花而已,若靠着这些传言就能成事,那玄朝得少多少痴男怨女,都来簪花不就得了。 “行,你等着,我去给你挑一朵好看的。” 白卿卿来了精神,去了那几盆花旁认认真真地挑选,最终选了一朵大小适中,但开得极漂亮的,小心地掐断了花枝走回来。 符逸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白卿卿拿着花朵走近,他确实是不信的,但即便不相信,他也想要试一试。 上辈子自己就参加过簪花节,那会儿的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一门心思只想着出人头地,在簪花节上收了一大捧鲜花,很是出风头。 那些花拿回去之后让白卿卿瞧见了,她还以为是特意给她的,开心了好一阵,他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后来她还是知道了,不知为何便不再喜欢那些花,让人都送到了自己的书房。 符逸那会儿只觉得她心思不定,搞不懂在想什么,如今却能明白,簪花节上万千朵鲜花,只有她手里那一朵,是自己想要的。 “我簪花的水平有限,你别嫌弃啊。” 白卿卿笑着走近,细细地端详了他一番,才抬手要将那朵淡粉色的花簪入他的发间。 只是,那花枝还未能碰到符逸的发丝,白卿卿的手腕便被人挡住,一只手将那朵花轻巧地从她指尖抽了出去。 第558章 故意 花被人拿走吓了白卿卿一跳,她抬头看过去,见到是宁宴,就更莫名其妙了。 他喜欢这朵花? 符逸也已经看到了人,眼睛盯在宁宴手里的花上,慢慢起身招呼,“宁大人,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宁宴没看他,捏着手里的花不说话,白卿卿等了一会儿不明所以,“你这是何意?你要是喜欢这朵大可以说,怎的直接抢过去了。” 她觉得宁宴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白卿卿并不打算与他争什么,转头看向符逸,“我再去给你挑一朵。” 符逸唇边笑意淡淡,“你选的我都喜欢。” 白卿卿心里感叹,符逸是的性子是真的好,与某些人相比,全然不一样。 她又去了花盆旁,很快又掐了一朵花回来,只是再次想给符逸簪花的时候,宁宴又一次将花拿了过去。 这就是故意的了! 白卿卿无语地瞪他,“你想干嘛呀?” 宁宴绷着脸,将拿着花的手收到身后,“我不想让你给他簪花。” “哈?” 白卿卿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想了想,疑惑地问,“我给他簪花与你有何干系?” “……没有,但是我不想。” 白卿卿:?? 这人我行我素的毛病是不是变本加厉了? 宁宴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头微微垂着,但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白卿卿气笑了,“那你就打算这么跟我抢?” “嗯,我暂时,只想得到这么做。” “你这是无赖!” 宁宴默不作声,连反驳都没有,那么大一个人,这会儿就沉默着待在旁边,浑身的气息耷拉着,看起来比被抢了花的人还要委屈。 白卿卿眼瞅着周围好些人注意到了这里,实在不想将事情弄得更大,宁宴这总是抢自己的花,在旁人眼里还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 但符逸没有簪花这事儿确实也还没解决,白卿卿正发愁,就见宁宴忽然抬起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抢来的第二朵花插在了符逸的头上。 第328章 符逸:…… 白卿卿:…… 宁宴声音低低的:“我手艺还不错。” 就见符逸脸上的表情来来回回地变,欲言又止,手指轻颤着,看着似乎很想将脑袋上的花给摘下来,又觉得是不是不大好。 白卿卿则是纯粹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开口建议符逸,“要不,我们去看看别人斗诗?我看赢了的人也能赢到好看的花呢。” 就是别在这里了,她承受不住。 符逸闻言二话不说地跟着她走,也不想管头上的花,两人走出去好几步后,白卿卿忽然听到身后宁宴在咳嗽。 声音让他压得低低的,却还是忍耐不住的咳嗽声,听的人喉咙里发痒,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宁宴背对着她,扶着旁边的廊柱,身子咳得微微弯曲。 白卿卿回过头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脚底下转了个圈,皱着眉走回到宁宴身边,给他拿了热水塞过去。 宁宴接过去喝了几口,将喉间的咳嗽声压了下去,哑着嗓子跟她道谢,“多谢。” 离得近了,白卿卿才发现他比起从前憔悴得可怕。 第559章 不碍事 从前的宁宴虽也没有到壮实的程度,但看着就很给人安全感,衣衫下似乎蓄满了力量,一双眼睛锐利得时刻令人畏惧,看他一眼都仿佛被猛虎盯上。 然而此刻的宁宴,却如同患了病的虎,威严犹存却也能在他身上看到虚弱和无力。 “你这是怎么了?” 白卿卿不由地担心,怎的也没多长时间,就将人消磨成这模样,莫不是真的患上了严重的病症? 宁宴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妨,不碍事。” “那……我先走了?” 白卿卿想着或许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是才走出去几步,就又听到宁宴压抑的动静,一声声沉闷的令人难受。 白卿卿猛地叹出一口气,吩咐身边的人去寻温江去,她则走回到宁宴身边,“温大哥怎么还让你一个人出来?我已让人去寻他了,你是要在这儿等还是我送你回去?” 宁宴喘匀了气,才慢慢道,“那就等一等吧,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白卿卿:“……” 他何时变得这样客气有礼了?宁宴态度这样谦逊,搞得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他多喝点热水润润喉,然后抱歉地看向一旁的符逸,“要不你先去对诗,我一会儿就来寻你。” “无妨,我陪你们等便是,且若是宁大人有什么事,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 符逸好脾气地陪在旁边,三人就在廊下排排坐,那场面,但凡路过的人都会惊一下,然后悄悄去一旁窃窃私语。 白卿卿都不必去听也知道定是莫名其妙,她只能让自己不要去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管不了。 好在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太久,瑶瑶找来了。 她朝白卿卿跑过来,走近了才停下,犹疑的目光在宁宴和符逸身上来来回回转悠了几遍,才一脸茫然地挨到白卿卿身边,声音低低地问:“阿姐,这是……” 白卿卿头疼,摁着太阳穴,“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但有瑶瑶在身边,白卿卿总算不那么尴尬了,与瑶瑶东拉西扯地说一些有的没的,一直到温江出现。 温江来的时候急色匆匆,在看到宁宴后,立马往他嘴里塞了颗药,脸上的表情恨不得将他给吃了,也顾不得场合,走近了便是一顿训斥。 “你疯了不成!为了不让你出门才安排了那么许多护卫,这你都还能跑出去?你是不是真不要命了?你若真想死,我明日就找人去给你做棺材!” 白卿卿鲜少见温江发这么大火,可见是真的着了急,她等他怒气稍稍平复一些,才上前打招呼。 温江见了她顿时变了个脸色,满脸谢意,“今日太感谢你了,若非你让人来找我,我都还不知他又出了门,我这每日过得提心吊胆,抓耳挠腮地研究方子,我是为了谁啊!你看我头顶,头发都不剩下多少,我真的是,有苦都不知道该向谁诉……” 他一张脸皱巴巴的好似人间小苦瓜,白卿卿只得好言安慰,温江抬手擦了擦眼角,面色变得凄婉:“卿卿,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第560章 诉苦 温江在白卿卿心里一直都是个和善稳重的大哥哥,此前西南一行的路上,受了他多番照顾,白卿卿心里始终记着。 这会儿见他一肚子苦水想要找人倾诉,白卿卿不忍心推脱,转头抱歉地去看符逸。 符逸朝她浅笑了一下,“你去吧,左右我也在簪花节上露了面,只是本想请你去天香楼吃饭……” “那只能是我没有口福啦。” 符逸忽然抬手,将她头发上那一小簇海棠花扶正,语气温柔道,“怎会?我记着呢,只等你有空。” 他唇角噙着柔和的笑意,身上却能感受得到一阵冷意,符逸余光看过去,正对上宁宴的目光,里面的寒意令人畏惧,但他是不怕的。 放下了手,符逸看着白卿卿与温江走远,宁宴就跟在她的身后……这会儿倒是不咳了。 他垂下的手慢慢握紧,感觉到疼痛复又松开,卿卿说过她对宁宴已经不在意了,只是感情这种事,又如何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 温江出了街口,毫不留情地将宁宴赶上了车,他则与白卿卿上了另外一辆。 第329章 刚坐上去,温江的肩膀就无力地松塌下来,看着都好像老了好几岁,“我的命可真苦啊。” 白卿卿听得哭笑不得,“温大哥这是怎么了?从前你可是开导我说不会怨天尤人来着。” “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我跟了个什么样的债主!也还没有经历过人生的无力和坎坷,我想着我一介大夫,能遇到什么样的磨难?是我草率了。” 温江瘫靠在车厢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让白卿卿忍不住好奇起来,“温大哥都经历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见温江“腾”的一下坐直了,就像是只等着她这句话似的,“这两年,活脱脱就是上天对我的考验,是上天看我从前日子过得太逍遥了,特意来折磨我的!” 他说,宁宴的身子确实很不好了,这次回宣城,以为可以给他好好调养,说宁宴若是再如此下去,别说御医,就是神医再世,怕也救不了他。 白卿卿听了心里一惊,“这么严重?他怎么了?” “他是自找的!我生平就没见过有人能自己将自己折磨成这样,他是真的狠啊!” …… 温江先让马车将宁宴送回府里,到的时候白卿卿没有下车,她安静地坐在车上,窗户的帘子微微飘动,透过缝隙,她看到了宁宴的身影。 他正朝着自己这里看,等温江催促了,他才慢吞吞地转身进了府邸,留下一道消瘦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温江又出来,要送白卿卿回府,白卿卿婉拒了,“温大哥去忙吧,让马车送我回去就好。” “那行,总之今日多谢你,我说的那些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没人可说心里憋得慌,你回去好好休息。” 白卿卿笑着应下,等放下车帘,她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淡去。 马车往家的方向行着,白卿卿软软地靠在车厢壁上,轻轻闭上眼睛。 第561章 变故 没有人比温江更了解宁宴的情况,他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跟着宁宴,可以说对他身上每一块伤疤都了如指掌。 当初宁宴也是在他医术照顾之下,虽受伤不少,却也身子硬朗,活蹦乱跳。 只是这一切从宁宴离开了宣城去了淮西开始,出现变故。 温江说,宁宴走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那日回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就好像在外面淋了一整日的雨,回来后也不肯喝药,强行上路,果然在路上就病倒了。 这一病便一直持续到了淮西,宁宴就跟不知道自己身子什么情况似的,在淮西日以继夜,通宵达旦,就生怕自己闲下来。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对宁宴来说也算是习以为常,然而可怕的是,他吃不进东西。 温江说起这事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焦躁和抓狂,全然不愿去回想。 饮食方面宁宴一直都很有问题,不过在认识白卿卿之后大有好转,自己虽然记不住,但有人提醒他,他都会抓紧时间吃点东西,且不管是不是喜欢吃的,一股脑往肚子里塞。 温江本以为这个问题就此解决了,却没想到在淮西的时候变本加厉了起来。 宁宴对吃饭的抵触一度让他以为他要饿死自己,但温江后来发现,他即便是往嘴里塞了,过半会儿又会吐出来,就好像身体在抗拒食物一样。 白卿卿不理解,宁宴好端端的怎会出现这种毛病?温江说,他也是琢磨了许久,才隐约有了些猜测,他说,当初白卿卿被人劫持,险些丧命,就是因为他不好好吃饭,她去给他送了个督促吃饭的刀坠,他对此一直很自责。 温江虽然并不能确定,但他好歹跟着宁宴这么多年,错也不会错到哪里去。 白卿卿只记得自己听到这个原因后半天都没能说上话来,心头剧震,不知该作何想法。 温江又说,那阵子宁宴的情况十分不好,他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知,还是白卿卿救了他。 “你不是送了他一个刀坠吗?那东西,可以让他吃下一点食物,这两年,他就是靠着那个度过的。” 温江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马车停了下来,白卿卿下了车,目送马车离开。 她晃了晃头,进了门往里没走多远,就见白瑶瑶一路奔向她,越过她肩头往外看,好奇地问,“阿姐,谁送你回来的?是不是宁宴?” “温大哥让人送我的,你怎么也回来了?没在簪花节多玩一会儿?” “阿姐都走了我有什么好玩的,阿姐,到底怎么回事?宁宴怎么会出现?他跟你说什么了?” 白瑶瑶跟前跟后的好似一条小尾巴,白卿卿回去自己的院子,将头上的钗环都取下来,又松了发髻,换了舒服的衣衫,才转身在她额间轻轻戳了一下,“哪儿来这么多问题?我今日累得很,给我捏捏肩。” “好嘞。” 白瑶瑶袖子一撸架势十足地站在白卿卿身后给她捏开了,小拳头力道适中,一边捏一边狗腿地问,“舒不舒服?要不要再重一些?” 第562章 记着 白卿卿眯着眼睛享受着妹妹的伺候,紧绷的肩膀松塌下来。 “那之后,符逸也离开了吗?” 白瑶瑶眼睛一亮,“是呀,阿姐刚走他也走了,我还看到有人追着想送他花,但他一朵都没有接,阿姐,他头上那朵花是不是你给他簪的?” 白卿卿脸上浮现出几道黑线,“……不,不是我,是宁宴给他簪的花。” 第330章 她肩头只觉得一疼,白瑶瑶赶忙道歉,“手滑了手滑了,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白瑶瑶一边揉一边吸气,“我没听懂,为何是宁宴给他簪的花?他们俩谁疯了?” 白卿卿好笑地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水犒劳,“这事儿,是这么回事……” 白卿卿一股脑将事情都给说了,她这会儿脑子不想转,因此想听一听瑶瑶的意思。 白瑶瑶听完之后,哪里还顾得上喝茶?当即在茶几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眼睛都瞪圆了:“这宁宴不就是想吃回头草的意思?” 说完她看到阿姐的目光转过来,赶忙解释,“阿姐我不是说你是回头草的意思,我是看不惯他的做法,当初他那么高傲冷绝,说走就走,还害得阿姐吹风淋雨病了一场,如今是后悔了?还想干扰阿姐与符逸,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白卿卿却忽然低着头沉默,当初自己在清寒寺后山等了他大半个月,最后一日风雨交加,将桃花全都打落,她也因此在床上躺了几日,那时候刚好是宁宴离开宣城的时间。 温大哥说宁宴走的时候也在外面淋了一场雨…… “……阿姐?” “嗯?” 白卿卿回过神抬起头,看到白瑶瑶疑惑的目光,“阿姐,你不会是还对宁宴余情未了吧?你不能这样,宣城爱慕你的人何其多,又不单单只他一个,这种出尔反尔的人,不值得信任!” 看着妹妹为自己打抱不平,白卿卿忍不住笑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这不是你问的吗,我就照直了说,虽然我与宁宴之间发生过一些事,但不妨碍他对咱们家有恩,且是大恩,我既然看到了他身子不适,总不能一走了之你说是不是?” “真……只是因为恩情?” “真的是。” 白瑶瑶这才满意,宁宴那样伤了阿姐的心,害的阿姐在宣城被人说三道四,让她脸上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笑容,这笔账,她可一直都记着呢! …… 宁宴此刻,正在被骂,骂得狗血淋头。 温江一直骂到口干舌燥,找了茶壶一气灌下去大半壶才解渴,“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你再这么作死,就真的没救了!你在看什么东西那么入神?” 温江见他半天没反应,也凑过头去看,却只在他指尖看到一朵淡粉色的花。 温江:“??” 他不对劲。 温江看宁宴的样子,不由地叹出一口气,“我今日,已将你的情况全数告知了卿卿,至于她心里会如何想,我也不能保证。” 第563章 不妙 宁宴此刻才有了动静,低低地道,“多谢。” 温江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桌子,“你谢我什么?谢我保住了你这条命还能让你重新见到卿卿?我说经过了这些你到底醒悟了没有?” “她曾经说过,想在簪花节上给我簪花,如今,她却要给别人簪了……” 温江白了他一眼,“废话,谁会站在原地等你?卿卿凭什么不能给别人簪花?是你放弃了她,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结果就是,你自己亲手将她推开,如今还看不得她走向别人?” 宁宴白着脸捏紧了手里的花枝,温江见他这样又忍不住心软,“行了行了,要我说,如今还为时不晚,卿卿还未与旁人谈婚论嫁,你要是真想补救,那就得是豁出去了的。” “你别看卿卿柔柔弱弱一个小姑娘,她性子果决得很,要想让她重新接受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今日与她说的,你可以用一用,我也没有夸大其词。” 温江又叹了口气,“都是谈情说爱,怎么到你这儿就这么麻烦!好在你也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不过得用些无伤大雅的方法,这个你自己把握。” 他也很为宁宴和白卿卿惋惜,在温江看来,他们俩真真是很合适的一对,却因为宁宴的偏执和幼时的梦魇走散了,若是两人能重修旧好,那就再好不过。 “不过你首先得将身子养好,不然什么都别谈!” 宁宴默不作声地找了本书,将那支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去取药来吧。” …… 簪花节之后几日,白卿卿都没再出过门,连卿馨馆都没去。 白瑶瑶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几次过来找她,白卿卿都神色如常,只说是春日犯困,只想待在家里不想动弹。 “可是,外面天气这么好……” “那你就多出去走走,我是懒得动了。” 见她没有异常,白瑶瑶才放了心,跟小姐妹们撒欢去了。 白卿卿确实是懒得动,让人搬了张矮塌在院子里,抱着软枕晒太阳,晒得眼皮红彤彤,浑身暖洋洋的。 昨个儿自己做香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做了一盒子能促进食欲的香,要不要给宁宴送过去呢? 白卿卿还没想好,她觉得温江说的宁宴的病症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但看宁宴的样子,也确实是受了大罪了,他真的是因为自己才吃不下东西的? “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紫黛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姑娘说什么呢?” “没什么。” “姑娘,门上有人送了封信来,是……宁府的人。” 白卿卿睁开眼睛,目光落到紫黛手里的信上,想了想还是接过来,打开看了。 第331章 是温江的笔迹,里面写了宁宴的脉案,希望能跟她买一些性温的,可以对宁宴有帮助的香。 白卿卿来回看了几遍,轻轻舒出一口气,“去回了,说我过两日去拜访。” 她跟着温江学了些医术的皮毛,这两年也请了个大夫教授,已能看得懂脉案,宁宴的情况,果真是不妙啊…… 第564章 帮忙 簪花节上白卿卿虽然跑得很快,但宁宴着实招眼了些,第二日乔氏就把她叫过去,旁敲侧击起来。 “娘也不是想干涉你什么,就是好奇,那个宁宴真的回来了?” 白卿卿实话实说,“回来了,我也见过。” “那、那他这是什么意思?娘听说簪花节他还跟你在一块儿?你不是和符逸一道去的吗?怎么……” 白卿卿又不好把宁宴无赖的行径说出来,只得含糊带过,只说是碰上的。 “他瞧着身子不大好,周围也没个认识的,我就帮他去叫了大夫。” “哦……这样呀。” 乔氏低着头,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道:“娘相信你心里有分寸,你比娘那时候可有主意多了,娘就是希望你记得,不管有什么事,都还有家里在呢。” 她对白卿卿放心得很,哪怕她决定跟宁宴重修旧好,那也定是有她的考量,乔氏只一个愿望,就希望女儿能开心顺遂,旁的都不要紧。 白卿卿腻在乔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有个疼自己的阿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可不想让阿娘再跟前世似的为自己操心了。 …… 两日后,白卿卿带着做好的香去了宁府。 在门口刚下马车,府里的管事立马迎上来,还是白卿卿记忆里熟悉的慈祥笑容,“白姑娘来了?大人和温大人早就等着了,快里面请。” 白卿卿跟着他往里走,管事直接将她带到了宁宴住的院子,也不用人进去通报,“姑娘直接进去就是。” 站在院子门口,白卿卿就能闻到一阵药香味,从院子里面飘出来。 温江刚好从屋里出来,瞧见了白卿卿眼睛一亮,快步走来,“你来了,外头风大,我们进去说话。” 温江先将白卿卿带去了旁边的耳房,让人送了茶点过来,白卿卿扫了一眼,微微怔了怔,点心里有一碟子剥好了壳的核桃,颗颗果仁完整,垒得整整齐齐。 “先吃点东西,其实我让人去请你,心里也很是忐忑,实在是我也没了招,御医开的方子与我之前给他用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根节还在他自己身上。” 温江眼睛底下有着深深的乌黑色,眉间多了好几道褶皱,从前恣意洒脱的样子都全然看不见了。 白卿卿斟酌道:“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不过或许能派上用场的香我今儿都带来了,温大哥可以试一试。” 她将香盒都拿了出来,一样样给他说明,温江也听得认真,还找了笔细细地记下。 “多谢,你可是帮了大忙了。” 白卿卿谦虚地摇头,“还不知有没有用呢,当初宁宴也帮过我家,若我能帮上忙,自然义不容辞。” 温江闻言犹豫了一下:“若是可以的话,可能请你去与他说说话?我总觉得你们之间有些事情还是要说一说的好,兴许说开了,有些根节便能解开,当然你如果不愿意见他也无妨,我能够理解的。” 白卿卿想了一会儿,“我是不打紧,只是万一情况变得更糟……” “那也是他活该。” 第565章 不爱吃 白卿卿愕然,温江却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就觉得是他活该,宁宴这个人,说得好听点是执着,想的深远,说难听点就是死脑筋,不懂得变通,不想让你有危险就用最极端的方式,伤了你的心他自己也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要我说就是他自找的。” 温江比白卿卿还义愤填膺,“你就是不管他也没人会说什么,难为你今日还特意跑一趟。” 白卿卿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 “那我就先去跟他说了啊,一会儿你跟他说说话,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我就行。” 温江起身就去了宁宴的屋子,白卿卿愣了愣,也行吧,虽然她并不知道还能和宁宴说什么。 过了会儿温江过来,让白卿卿过去。 进了屋,里面的药香味就更重了,绕过屏风进了内屋,宁宴没有卧床,而是坐在桌边,身上披着衣服,脸上能看得出病弱的气息。 从白卿卿一出现,宁宴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白卿卿倒没有不自在,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如常:“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这可不像你了。” 有小丫头进来,重新上了茶点,白卿卿注意到,那碟子核桃仁又被送了上来。 宁宴声音虚弱地招呼她,还特意将核桃仁放在她面前,白卿卿看了一会儿,才轻轻道,“我如今,已经不爱吃这个了。” 宁宴的手颤了一下,一瞬间脸上闪过一道不明显地痛楚。 他收回手苦笑了一下,“温江总说我是自找的,我不否认,我总觉得我得比你过得糟,比你更难受,才可以。” 白卿卿心头微震,宁宴扭开头咳了两声,咳得身子轻颤,白卿卿给他倒了杯水推过去。 宁宴喝了些水压下去,嘴唇沾了水渍才显得没那么干了,“从小到大,我拥有的东西就比旁人要少,但我可以自己去挣来,所以我也不觉得我比谁差什么,只是有些东西,却不是只要努力就能有的。” 第332章 “我有了权势,有了财富,有了地位,这些都是死物,只要我豁出去命就能得到,得到后也不过如此,我就以为世间所有的东西也都是这样。” “直到我遇到你。” 白卿卿眼神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她是来跟宁宴说话的没错,但这苗头似乎不大对劲? 宁宴的表情却看着认真无比,“那时候,温江也好,凌裴舒也罢,就连皇上都看出来,说我喜欢你,只有我自己意识不到,因为我从没有得到过,等我慢慢意识到之后,我就开始害怕,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失去,我觉得我天生就不配拥有这些。” 白卿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宁宴截断,“我怯弱了,害怕会失去,所以宁愿自己割舍掉,你那时候说你相信我,让我也相信你,我真的很想,我就是不敢……”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白卿卿叹了口气,“那日在凌波湖我就说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是在敷衍你,是真的,我真的已经不在意了,所以你也不必再提。” 第566章 不能 白卿卿是认真的,只是她越是真诚,宁宴的心就越是往下沉,“不在意”这三个字,比她心中仍然有怨气还要令人恐慌。 宁宴急着想说话的时候呛了口气,趴伏在桌上咳得惊天动地,那架势把白卿卿活活给吓住,赶忙去门口喊温江进来。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 温江着急忙慌地给宁宴扎了几针,“你能不能慢一些,赶着投胎呢?等着,我去给你煎一副药,你可别再祸祸自己了。” 他又步履匆忙地出去,白卿卿心中有愧,自己上门是来探病的,怎的还越帮越忙了呢。 她于是也不说话了,有心想提出离开,但见宁宴身边也没留个人,想了想,决定还是等温江来了再说。 宁宴一口气缓了过来,气息明显比之前又要弱一些,看着摇摇欲坠的,让人心中不忍。 他一咬牙,“你既然说已经不在意了,那我也就不提了,此事可能就当揭过?” “便如此罢。” “那既然揭过了,我可是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白卿卿一愣,目光垂落在宁宴的身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她语气无比地平静:“我并非是还有怨气,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或许你是真的想通了,后悔了,可是宁宴,我是给过你机会的,也给过我自己机会。” “我抛下女子的矜持和名声想要挽回,在清寒寺后山等了大半个月,我那时想着,只要你肯出现,我不在乎之前的一切,只是我从花开等到花落,没有等到你。” “我去了。” 白卿卿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宁宴表情很是挣扎,“我去了的,我看到有人在你面前摔倒,看到你让丫头帮他们去叫人……我都在。” 这些事只有白卿卿和紫黛知晓,如此说来,他没有骗自己,他真的去了? “可是你没有出现。” 白卿卿分得很清,“或许你真的来了,陪着我等了大半个月,陪着我吹了风,淋了雨,可那些我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就算如今知道了,也不会有当初的感受。” 她将宁宴侵入到她心里的那一块儿挖掉了。 宁宴眼神里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白卿卿察觉后反而柔声安慰他,“其实不难的,这世上没有了谁也都能过得下去。” “……不能。” 宁宴闭了闭眼睛,他不能,若是没有得到过,或许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偏偏他感受过,拥有过,那如星星之火般,他可以拥有的温度,失去之后才发现,他不能够没有。 过了会儿温江端了药进来,发现宁宴的脸色越发灰败,心中大惊,慌忙给他诊了脉,急得眼睛都红了。 “先、先喝药,先把药喝了。” 宁宴却连张嘴的念头都没有,温江没办法,求救的目光投向白卿卿,白卿卿讶异,她能有什么法子?喂他喝吗? 碍于温江眼里的祈求,白卿卿只得试着劝一劝,“先喝药吧,温大哥辛苦煎的,别浪费了。” 第567章 胡搅蛮缠 谁知宁宴轻轻地扭过头去,“我不喝,再过些日子他就不用辛苦了。” 温江闻言额上爆出青筋,骂人的话已经滚到了舌尖儿,硬生生地咬在口中,用力呼吸了几下,转头苦着脸看向白卿卿,眉头哀怨地皱着,像是在她无声地告状。 白卿卿能怎么办?她只能像在家里哄瑶瑶喝药一样,不厌其烦地劝说,“喝了病才能好,若你觉得苦,温大哥,可有甜嘴的东西?” “……有,有,我这就去拿。” 温江连忙应下往外走,出了门才翻出一个白眼,哪儿有那玩意,宁宴还会怕苦?多好笑呀。 屋子里,白卿卿也发起愁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子康健来得强,不管有什么事,总是要先养好了身体才是正理。” “真的吗?病养好了你就会原谅我了?” 白卿卿:“……” 宁宴眼里的光又落回去,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对我来说也并无区别,何必浪费精力。” 白卿卿仰头长叹,虽说跟病人是没什么道理好讲,但她万万没想到有一日宁宴也会这么胡搅蛮缠。 眼看着药的温度要散了,白卿卿心一横,将药碗拿在手里,用勺子舀了一勺直接送到他嘴边。 第333章 宁宴的嘴唇轻轻碰到了勺子,下意识地张开嘴,白卿卿眼疾手快地喂了进去。 下一勺再送过去的时候,宁宴也没有抗拒,于是她就这么一勺一勺地把药给他喂完了。 温江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不知从哪儿翻找出来的罐子,“周管事说时间挺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喝完了?” 他立马把罐子扔下,“想来是不能吃了,喝完了好,哎呀还是卿卿的话管用,你一说他就听了。” 白卿卿表情微妙,“那温大哥,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啊,好,我送你。” 温江正好也有话要跟白卿卿说,用眼神告诫宁宴不要作死好好休息,又换成了笑脸陪着白卿卿往外走。 路上,温江一直在叹气,“他不仅是身子不大好,就连想法都变得消极,我看是根本不想好好养病,今日是你在,那药喝得还算顺利,平日三五回里能喝进去一回都是好的,我真怕他哪天就……” 白卿卿也愁眉苦脸,“温大哥好好劝劝他,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他从前做得是不对,但其实我也能理解一些,他走到今日,结下的梁子怕是自己都数不过来,那会儿他无所顾忌,可认识你之后,他就变得有弱点了,他怕有人会因为他伤到你,怕你有危险,他不懂该怎么做,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温江这两年陪着宁宴,看着他陷在痛苦里煎熬,心里也是焦虑的。 “他让你伤心难过,可他也没能避得开,真的,我发誓我没有骗你,我看得出,他就是在惩罚他自己,一定要过得比你更痛苦他才会好受一些。” 白卿卿沉默地看着地面,温江软了口气,“我也不是为他说项,只是如果,如果还有一丝可能,你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就当是他弥补你了?” 第568章 烦躁 从宁宅出来,白卿卿一时没那么想回家,她也没坐车,而是就在街上随意地走着,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听着各式各样烟火气息的声音,繁杂的心竟渐渐沉静下来。 “卿卿?” 听见有人叫她,白卿卿循声望去,看见符逸站在街对面,欣喜地看着自己。 他很快跑到了白卿卿的身边,“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可有事情要做?” 白卿卿茫然地摇摇头,就见他扬起一抹笑容,“那刚好,我还欠着你一顿天香楼呢,若是你有空,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给你补上。” 白卿卿正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应下,两人往天香楼去了。 这个时间天香楼人不算多,还能要到一个雅间,符逸将他们家的招牌菜都点了,又要了一壶花茶。 花茶很快上来,并几样时新的点心,当中有一碟子坚果,就放在白卿卿面前。 符逸见她盯着看,便将坚果拿过去,用小锤子将外壳砸开,剥出了果仁放在碟子里又推过去,“尝尝?天香楼的坚果说是比别处要更脆香一些,也不知是不是。” 白卿卿没有去动,而是拿了花茶小口喝,她确实,很久没有吃过坚果了。 天香楼上菜的速度十分快,不多时,菜就已经上桌,他们家的招牌菜,是有口皆碑的色香味俱全,让人瞧着就食指大动。 只是也不知怎么的,白卿卿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提不起劲来,脑子里浮现的,居然是宁宴消瘦到凹陷的面容。 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将自己饿成那副模样?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符逸察觉到白卿卿的异样,关切地询问,“还是心里有事?不管是什么,吃饱肚子再说,这几样菜若是不合你口味,我再要些别的……” “不用,我只是……没什么胃口。” 白卿卿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像是想找人倾诉似的,“我方才,去探望了宁宴,温大哥说他身子羸弱,就是因为不好好吃东西……我心里有些烦躁。” 符逸眼里微微闪动,“宁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他回宣城后皇上也没让他领差事,原来是病了?很严重吗?” “或许吧,他的病是他自己造成的,与旁人无关。” “这样啊……不过你与他也算相识一场,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从前有些碎嘴之人胡乱编排,如今才好些,我担心会不会又有人说些什么。” 白卿卿无意识地皱眉,眼里满是心烦意乱,符逸看得心里微微下沉,想了想,语气轻快起来,“既然你也看到了宁宴的样子,就该知晓吃东西的重要性,吃饱了才能有力气烦恼是不是?” 他语气温和地劝说,白卿卿闻言觉得甚是有理,晃了晃脑袋,“也对,吃饱了再说,不好辜负这满桌子的美味,吃菜!” 她打起精神,先将烦恼抛之一旁,夹了菜尝起来,果然是滋味绝伦。 人生在世,品尝美味佳肴是一件多重要的事,宁宴怎么能拿这种事惩罚他自己呢? 第569章 处境 天香楼的菜肴着实美味,只是符逸看得出,饶是白卿卿表现得十分沉浸其中,她比平日里吃的还是少了不少。 “今日让你破费了,那日其实我也没帮得上什么忙,陶大人后来可说你什么了没有?” 符逸浅笑道:“说是肯定要说的,不过我也没有躲懒不去,他说两句也就算了,且他知晓那日有你陪着我一同前往,心情似乎还不错,说什么时候想见一见你一块儿吃个饭。” 第334章 “该是我去拜访长辈才是,陶大人求贤若渴,又平易近人,我也早想拜见了。” “如此,那我便做个中间人,等着吃这顿饭了。” 白卿卿掩着嘴轻笑起来,脸上淡淡的愁容散去一些,两人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天香楼,分别的时候,符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宁宴的事,你也往自己身上揽,你何其无辜?如今该是要往前看才是。” “我明白的。” 白卿卿盈盈笑着行礼,转身上了家里的马车。 她明白的,她早在心里跟自己这样说过,可是…… 符逸目送白家的马车离去,脸上的笑意缓缓落下,白卿卿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宁宴对她依然有着不小的影响。 他很想坚定地让她不要再有任何动摇,伤害过她的人都不该被原谅,可是符逸说不出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伤害过卿卿?宁宴至少是为了白卿卿的安危,而他,到卿卿身亡都依然稀里糊涂…… 符逸深深吸了口气,如今就当做他与宁宴处在相同的境地,谁能打动卿卿的心,就各凭本事吧。 …… 白卿卿回到家之后,乔氏打量的目光总是落到她身上,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察觉到女儿情绪有些低落,心中微微担心。 白瑶瑶就不一样了,她也知晓白卿卿去探病,跟着阿姐回了院子,忽闪着求知若渴的眼神坐在她对面,看得白卿卿心里好笑。 “想问什么就问,你何时这样含蓄了?” 白瑶瑶一下子坐直身子:“那我可就问了啊,阿姐,宁宴的病是真的吗?是不是苦肉计想让你心软的?” 白卿卿无奈道:“那日簪花节你不是也见到他了?他像是装出来的?” “……虽然是不像,但我总觉得他做得出来这种事,他可是宁宴!” “不是装的,确实很不好,我如今也略通一些医术,能看得出来。” “那他是不是快要不行了,所以才回来找你,不想人生有遗憾?” 白卿卿抬手在她耳朵上捏了一把,“阿锐写的那些书你往后少看!说的都是些什么?” “那他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真是对你心中有愧?我有点不敢相信耶,他可是宁宴!” 白瑶瑶又强调了一遍,白卿卿却能体会到她的感受,宁宴在旁人心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怎么会弄得这样狼狈? 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何止是你,连我亲眼见着了,都不敢相信呢。” 第570章 打听 白瑶瑶实在觉得稀奇,隔天就去把宁昭给找了出来。 这两年的功夫,他们俩之间是越发熟稔了,宁昭的性子好,脾气也软和,很能对付得了白瑶瑶的任性,且他虽然看着讷讷的,但他贵在真诚,是瑶瑶为数不多的愿意坦诚相待的异性友人。 “我的小姑奶奶,这么急匆匆叫我出来又有什么吩咐呀?我都一宿没睡了。” 宁昭打了个呵欠,努力地撑着眼皮,昨晚上当差,这会儿他本该回去昏天黑地地睡上一觉才是。 白瑶瑶特意给他要了醒神温补的汤,“多喝点,可贵了,我找你打听点儿事,耽误不了多久。” 宁昭喝了口汤,苦得脸皱巴巴缩成一团,但确实清醒了不少,“你问,要是我知道的,能说的我一定说。” “宁宴,就你那小叔,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你知不知道?” 宁昭一听她问这个可就不困了,眼睛也支棱了起来,“怎么?他去找你阿姐了?我小叔怎么求原谅的?” “是我问你呢!不过找确实找了,但他病恹恹的,我姐心肠软,还去探了病,我总觉得他心思不纯,你都不知道,前些日子簪花节,硬生生拖着病躯插足我姐和符大哥,最后没办法还是我阿姐找了人送他回去,他这是什么意思?” 宁昭嘴角的弧度要扬不扬的,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小叔他就是去搅和的啊! 但他不能这么说。 “这事儿吧,咱们作为外人也不好说道什么,但就我知道的,我小叔其实一直将白姑娘放在心上,从不曾放下过。” 白瑶瑶翻他一个白眼,“你要跟我吵架是不是?他把我姐害得还不够惨?” “我做什么跟你吵架?我又吵不过……好几年前,我才刚到宣城不久,亲眼见到一个跟小叔关系还算可以的人,被人绑了沉河而亡,那人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只是因为与我小叔走得近,便被他的仇家杀了泄愤。” “我还记得那时候小叔把我拎到跟前,很凶狠很严肃地警告我,不准喊他‘小叔’,喊一次就罚一顿军棍,直到后来我有点能耐了,他才随便我。” 宁昭说起这些事甚是怀念,“小叔是怕你阿姐也会遭遇那种事,我以前没敢跟你说,那时候白姑娘去锦衣卫衙门口等小叔,她等多久,小叔就在里面陪着站多久,下了雨也不肯用雨具,就那样淋着,我见过他几次想往外走,又生生停住脚步,墙上有好几个他拳头砸出来的血印子。” 白瑶瑶听得怔忪,“真的假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还有他离开宣城后,你不是让我给他送去一块玉牌吗,还让他把白姑娘的东西也送还回来,为这事儿你跟我气了多久?以为是我没有跟他说,我真说了的,是小叔不愿意不舍得,装聋作哑当没这回事,我可冤了。” 第335章 宁昭满脸的委屈巴巴,捧着药汤喝得愁眉苦脸,白瑶瑶想了想,又要了一盅补汤,挑了最贵的,“给你赔罪。” 第571章 招待 补汤真的很贵又对身体好,但也真的不大好喝。 宁昭喝完是一点儿不困了,反过来跟白瑶瑶打听,“我小叔跟你阿姐都说什么了?我虽然很崇拜他,但这方面他是真的一窍不通,你能想他在遇到你阿姐之前,都不怎么跟姑娘说话的?这恐怕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难关了。” 白瑶瑶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点同情宁宴,也不是同情,就是对愚蠢之人的怜悯。 “我阿姐说,宁宴是跟她道歉来着,但道歉有用吗?道歉有用还要官府做什么,你说是不是?” “……是。” 白瑶瑶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催促宁昭赶紧回去休息,宁昭睁着雪亮的眼睛发愁,他这会儿好精神哟,这咋办? …… 白卿卿也没因为宁宴耽误自己的事,卿馨馆能在宣城有立足之地,全凭好的方子和香品的质量,她对铺子里的香品要求十分严格,宁可赚得少,也不能砸了口碑。 首先在原料的品质上,她一直都是亲自把关,当时选来选去,选中了吉祥商行合作,两年下来,双方合作愉快,没有出现尔虞我诈的情况,反而吉祥商行很热络地帮了她不少忙,也教了她许多生意上的事情。 对此,白卿卿十分感激,因此得知吉祥商行的司徒先生要来宣城之后,她就想着一定要好好招待,尽一尽地主之谊。 白卿卿准备好了最好的客栈,定了最好的酒楼,亲自去城外迎接,司徒勋见到她之后摸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早想来一趟宣城,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总算可以亲眼得见传说中卿馨馆的女东家,果然是惊才绝艳。” “先生谬赞,小女子不过是小打小闹,想有个安身立命的营生罢了。” 白卿卿对司徒勋老先生心存感激,当初就是他应下了与卿馨馆的合作,彼时卿馨馆还只是个寻常的香铺,根本够不上吉祥商行。 不过在那之后,卿馨馆也没有令吉祥商行失望,每月的采买逐月增加,从不拖欠款项,且逐渐有了名气,商行还反过来开始跟铺子回定香品,算是双赢。 白卿卿热情地招待了司徒勋,带他去宣城知名的景点赏景,又品尝了宣城了特色美食。 司徒勋对宣城的吃食赞不绝口,特别是白卿卿带他去的一些小巷子里的小食肆,里面的家常菜更合他的口味。 “回去之后,我怕是会想念这一口啊。” 司徒勋钟爱菊苗粥,每餐必点一碗,只有宣城且只有这个季节才会有,一想到之后吃不着了,他就难过到感叹。 白卿卿觉得他童心未泯的性子十分可贵,笑着道:“先生身子硬朗,往后常来宣城就是,宣城还有好些美味这会儿不是时节。” 司徒勋笑呵呵地应下,与白卿卿说起美食来侃侃而谈,全然一个平易近人的老者。 不过他来宣城也是有事情要办,白卿卿不便打扰太久,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只说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让人去卿馨馆找她。 第572章 撞见 之后的日子,白卿卿没有再见到司徒先生,她也没有再找过去,吉祥商行的人来宣城是有生意上的事要忙,她不好打听太多。 然而在她去燕来楼找绮月的时候,却无意间又见到了司徒勋,彼时他正与燕来楼的掌柜葛绍说话,远远看着,司徒勋对葛绍的态度可以用谦逊来形容,完全不是在白卿卿面前的自如,反而像是,在跟上峰汇报什么似的。 白卿卿当即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了些模糊的猜测,她去见绮月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心不在焉。 “怎么了今儿,可是有什么心事?若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与我说一说?” 绮月察觉到白卿卿的走神,微笑着给她手里塞了个剥好了皮的橘子。 白卿卿拿着橘子,下意识地往嘴里放了一片,冰凉清甜的滋味让她回过神来,她吞下橘子之后想了想,郑重其事地问绮月,“绮月姐姐,吉祥商行,与随云阁可有什么关系没有?” “……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绮月目露惊讶,见白卿卿表情严肃,也慢慢认真起来,“随云阁商行的事不归我管,都是绍伯在打理,所以我知道得并不清楚,不过吉祥商行的话,确实是随云阁的产业,我见过几次商行的管事来跟绍伯对账。” 白卿卿:“……” 她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预感成真了。 所以吉祥商行与卿馨馆的合作,也与随云阁脱不了关系?与宁宴脱不了关系? 绮月瞧见她低落下去的情绪,试探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我之前没跟你说,也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你的铺子能与吉祥商行合作,是你的机遇,与旁人无关,我虽不管商行的事,可也是知晓吉祥商行的规矩的,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不管是谁开口了都不成,我不骗你。” “真的……吗?” 绮月笑起来,“千真万确,吉祥商行能有如今的名声,便是因为这样的规矩,他们不会容忍不够格的商铺与他们合作,在做生意方面丝毫不肯妥协,这也不是我这么说,你随便打听打听都能知晓。” 白卿卿心里的挫败感减少了一些,其实绮月说的这些,她之前也知道,也是因此,她才更加看重与商行的合作。 第336章 但突然知晓这事儿与宁宴或许有关系,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心乱。 “你呀,若实在不安心,不如当面问一问,我是知道你的,不弄清楚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白卿卿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又往嘴里塞了片橘子。 不问是不可能的,哪怕因此卿馨馆的生意受影响她也要问个明白。 白卿卿离开后,绮月在屋子里收拾东西,门忽然被敲响。 她请了人进来后,葛绍笑呵呵地只站在门口,语气温和地问,“白姑娘可有跟你打听吉祥商行的事?” 绮月抿了抿嘴,转身手里拿了把团扇背靠在柜子上看他,声音甜软,语气却硬邦邦的,“绍伯明知道我约了卿卿今日来燕来楼,还与那吉祥商行的管事就在楼梯口说话,不就是为了要让她瞧见吗?” 第573章 缘由 葛绍脸上笑容不变,“知道你不高兴,白姑娘是你的至交,可我也没想着算计什么,此事早知道比迟知道得好,再者,我也只是做了个中间人,吉祥商行愿意与她合作,是她自己的本事,不说清楚,等以后再无意中撞见,那才会成为隐患。” 绮月也是知道这点,方才才会开导白卿卿,但她觉得葛绍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您大可以直接跟卿卿说明白。” “哎呀,那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大人如今的状况,你就不希望他们能重修旧好?” 绮月手里的团扇摇得飞快,足以显示她内心的矛盾,半晌,她才幽幽道:“不管卿卿作何决定,我都会站在她那边,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我也不会去跟卿卿说这些。” 葛绍要的就是她这句话,“那就成,你放心,没有下一回了。” …… 白卿卿做事不喜欢拖沓,去过燕来楼的第二日,她就给司徒勋下了请帖,想要约他见面。 司徒勋来宣城的事似乎也办完了,很是爽快地应下,还颇有兴致地挑了一处能赏到宣城街景的茶楼,白卿卿去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到了很久。 “抱歉,让您久等了。” 白卿卿向他致歉,司徒勋和蔼地笑着,“是我到早了,贪看宣城热闹的景象,感觉坐在这里看多久都不会觉得腻。” 司徒勋招呼了她坐下,又让雅间里的下人出去,闲适地一边喝茶一边与白卿卿聊起在宣城的见闻。 寒暄了一会儿后,他才问道:“你今日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我见你帖子里的语气急切,莫不是与商行的合作有关?” 白卿卿坐直了身子,也不与他绕弯:“当初卿馨馆还名不见经传,先生却力排众议应下了合作,我能问一下是为何吗?” 司徒勋愣了一下才笑起来,“怎么如今想起来问这事儿?过去挺久了,不过我倒是还记得。” 他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其实那会儿,我就已经听说过你,知道你与随云阁有来往,制得一手好香,因此我觉得,与你合作定不会是坏事。” “再加上,也有人与我提过你,我便格外上心,让人去打听了卿馨馆在宣城的情况,后来果然,我的决定并没有错。” 白卿卿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向您提我的人是……” 司徒勋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吉祥商行是随云阁的产业,能让我在意的,自然不会是闲杂人等,不过也是因为你的铺子有这个价值我才会答应,这两年卿馨馆的发展也是有目共睹,我很少会看走眼的。” 虽然他一直都在夸赞白卿卿,也十分肯定了她的能力,可白卿卿知道,若不是宁宴,吉祥商行未必会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司徒勋察觉她的心思,语气如长辈般可亲:“我也知晓你与宁大人之间的事,其实这两年,他也时常让人来打听你的消息,但你放心,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商行才这样看重你,你不必如此在意。” 第574章 点到即止 白卿卿怎么可能不在意?不过她犹豫了一会儿,问的却是,“他……跟你们打听我什么了?” “呵呵呵,不外乎是你好不好,有没有遇上麻烦之类。” 白卿卿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我逢年过节都会收到吉祥商行的人送来的节礼,且都很合我的喜好,那些,真的是商行送的吗?” 司徒勋没有回答,只是摸着胡子笑,白卿卿于是明白了,送这些的恐怕另有其人。 她那时就觉得奇怪,吉祥商行做事未免也太过细致,竟能连她喜欢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怪不得能成为数一数二的商行。 原来并非如此。 “司徒先生,您觉得卿馨馆能有今日,究竟是我的努力,还是我的运气?” “自然是你的努力,运气这种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可能抓住的人却是极少数,商行每年都会跟无数的人打交道,但真正愿意合作的,却也寥寥无几,你无需怀疑否定自己。” 司徒勋对她掏心挖肺,“宁大人只是给了一个契机,但我相信,即便没有这个契机,要不了多久,你的铺子也一定能崭露头角,被人注意到,只不过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白卿卿倒也没有否定自己,她最是清楚自己在铺子上花的心思,这两年她几乎全身心地扑在上面,这是她的心血。 “但我还是承了宁宴的情。” “白丫头啊,你不要这么去想,这人活在世上,哪有真正能独善其身的?他帮了你,难道你就没有帮过他?情分这种事,也不必追求到底谁付出得更多,那只是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计较不来的。” 第337章 司徒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真诚地开导她:“是他自己愿意这么做,还转弯抹角地不想让你知道,那你不如就当做不知道。” 但她分明已经知道了,白卿卿在心里为难,托着下巴轻轻叹气,司徒勋也不再多说,只安静地在旁边陪着。 葛管事交代了,点到即止,他应该,完成得还不错吧? …… 商行的事白卿卿这里还没想好该怎么做,英国公府门上忽然收到了不少东西,都是冲着白卿卿来的,莫可欣在让人仔细检查后,去问了白卿卿的意思。 “我也不好随意收下,还是交由你来处理,我问过母亲的意思,说是顺着你的心意就行。” 白卿卿一头雾水,等去看到了送来的东西后,她立刻明白了莫可欣的为难。 她都不用问就知道这都是谁送来的。 各种御赐的珍宝,搁别人那儿能当成传家宝的物件,此刻就跟大白菜似的堆在大门口,盖子一掀能闪花人的眼睛。 白卿卿满脑袋黑线地问,“送东西来的人呢?” 门口的家丁如实回答:“他们放下后说了是给您的就跑了,我们看他们那样还以为是心术不正的人送来的,特意去禀明了夫人,请了官差来做个见证才敢检查。” 白卿卿余光扫到旁边立着的官差,敏锐地捕捉到他们脸上的好奇和震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第575章 不至于 让紫黛去应付官差,塞了荷包请他们不要出去乱说后,白卿卿看着那一堆东西委实头疼。 再看着来看热闹的莫可欣,白卿卿挨过去懒懒地靠在她肩膀上嘟囔,“嫂嫂,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莫可欣比起出嫁前,性子温婉了许多,她摸了摸白卿卿的小脸,沉吟片刻,“你想怎么样都行呀,你若是真烦了宁宴的所为,就去跟你哥说,他保准有办法让宁宴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他那么拼命,为的就是家里人不用再委曲求全。” “只要你想,他或许能把宁宴再赶回淮西,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白卿卿皱了皱鼻子,声音轻不可闻,“那也不至于……” 莫可欣笑起来,“你呀,就是硬不下心来,不过要说起来宁宴也罪不至此,我就没见过将男女之情弄成他那副模样的,原先我还很崇拜他来着,也不过如此。” 真是够笨的,还是她的夫君聪明又可靠。 莫可欣是觉得宁宴虽然做法不对,但目的也还是为了白卿卿的周全,说起来,倒也不是不能原谅,但这种事因人而异,她的想法旁人未必也这么想。 “另外我觉得符逸也不错,从前只瞧见了他平亲王嫡子的名头,没想到本人也这般坚韧温润,虽然比不上你大哥,也算是个人才,且对你百依百顺,唯命是从,你选他我也赞成。” 白卿卿叹气,“说哪儿去了,这些东西可怎么办呀,我还是赶紧还回去吧。” 白卿卿不想拖着,立刻吩咐人备车,把东西都搬上去之后,径直往宁府的方向去了。 莫可欣注视着马车离去,觉得这世上的感情啊,就是那么不讲道理,这两年连她都看得出符逸隐隐的心思,谁知道宁宴一回来,卿卿的注意力就都被拉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呢。” 她笑眯眯地转身回去,今日夫君说了会早些回来,要给她带酥油鲍螺呢。 …… 白卿卿走得急,也没时间让人提前通传,直接来到了宁宴府邸门口,吩咐人将东西都搬下来。 还没搬两件,里头出来了人,周管事恭敬地相请:“白姑娘,大人请您进去。” “不必麻烦,我只是来送还东西的。” 周管事急得搓手:“您看,您若是不进去,大人怕是马上就要下床亲自出来了,大夫和温大人都不许他活动,我这也拦不住……” 周管事愁眉苦脸地模样,白卿卿不忍心为难他,想了想,决定让人继续搬,她进去见一面就出来。 哪知道白卿卿刚走到宁宴的院子门口,就看到宁宴扶着廊柱已经在往外走了,周管事大呼小叫地赶紧过去扶住,“大人,大人您不能起身啊!这可怎么是好!” 宁宴的眼睛一直盯着白卿卿,生怕她跑了似的,任凭周管事围着他团团转就是不动身。 眼看着周管事要撑不住他了,白卿卿下意识地过去扶住,手臂刚搭上她就后悔了,可宁宴半个身子已经依了过来,从旁边看像是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第576章 别想了 宁宴身上,已经没有了白卿卿为他做的那股香气,浑身都是药的味道,泛着淡淡的清苦。 白卿卿摸到了他的手臂,以前也摸过,只是这会儿摸着手底下居然觉得硌得慌,一下子就能摸到硬邦邦的骨头。 再看宁宴胸口,青筋骨头毕露,竟让白卿卿脑子里冒出“瘦骨嶙峋”四个字来。 她也不知怎么的磨了磨牙,没躲开宁宴的依靠,就硬生生撑着,将他往屋子里拖。 当然,有周管事在,也不能让她累着,两人半拖半拽地将宁宴重新放回到床上,他却怎么都不肯躺上去,而是拽着白卿卿的袖子,“你若要走,我躺床上不好追。” 白卿卿:“……我现在不走,你虽然病了还是很重的,我得休息会儿。” 她低头看到宁宴牵着她袖子的手指,细长细长,显得骨节十分的粗,这种举动,是两年前自己会做的,没想到有一日竟反了过来。 第338章 周管事知趣地说是去看看药膳好了没,白卿卿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他,宁宴就仰着头,不躲不闪地任由她看,或者说,他也在趁机看她。 两年了,他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白卿卿,然而梦里的白卿卿,全然比不上真正的她,那样鲜活,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动人心弦。 宁宴贪婪地看着她的眉眼,目光灼热到白卿卿有点心生退意,她偏过头,语气不自在道:“你送那些东西去我家做什么?” “想送给你。” 宁宴依然盯着她看,“我如今,门都出不了,有些事暂时没办法做,我就想将我有的都送给你。” 白卿卿无语地扭回头,“我不要,给你送回来了,我不会收的。” “为什么?是不喜欢吗?那我再想想别的……” “你别想了。” 白卿卿去旁边拖了张凳子过来,端坐在他面前,手指将他的袖子拎起来,在空中晃荡了两下,“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旁的什么事都不要去做。” 宽大的袖口将宁宴的手腕衬得出奇的细,白卿卿看了都心惊,她没想到宁宴的情况糟糕成这样。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那么不在意自己的命吗?你知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若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白卿卿忽然生起气来,前世她死的时候多么的不甘,那种绝望有时候入梦里能将她生生吓醒,醒来要缓半天生怕如今的一切只是她临死前弥留的幻想。 宁宴痴迷地看着她冒火的眼瞳,说出来的话却淡然到令人发指,“早在许多年前就有人告诉我,我就不该活着,早点死对谁都好。” 白卿卿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谁这么说的?这种话你为什么要记到现在?”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白卿卿顿住,随即皱眉,“这谁听了不生气?自己的命凭什么要听信旁人说的话,再说,谁敢对你说这些?” 宁宴轻轻垂下眼眸,“是给了我生命的人。” 第577章 幽怨 白卿卿一下子有些怔忪,给了他生命的人,那不就是他的母亲? 她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完全无法想象宁宴的过去,好像宁宴也从来不提他的曾经,不知道他的过往都藏着怎样的黑暗。 白卿卿发现自己很不喜欢看到宁宴此刻的表情,她忽然大声了起来,“不管是谁说的,都是不对的。没有人不该活着,命是自己的,哪怕是再亲近的人都不能左右!” 宁宴抬起眼眸,看到白卿卿眼里的愤然,就是这样的光,让他欲罢不能,从第一次在她眼睛里看到对生命的敬畏和珍惜的时候,宁宴就无法不为之动容。 她好像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明亮的生命力,让自己待在她身边,也能沾一些光,也能感染到对生命的执着。 白卿卿在他身边的那段时日,是宁宴生命里最爱惜自己的日子,他头一次萌生出想要好好活着,活长久一些的念头。 可一旦离开了她,在淮西的时候,曾经一直笼罩在他头上的阴云再一次袭来,再一次让他生出那个疑惑,他活着,他出生在这个世上,真的好吗? “哪怕没有人会期待我活在世上,我也该好好活着?” “应该!你就不该有这种念头!” 白卿卿可激动了,脸颊都微微泛红,“谁说没有人期待的?你曾经办的差,难道没有惠及旁人?那些人难道不感激你?多的是人感念你的恩情,你难道看不到听不到?” “那……你呢?” 白卿卿滞了一下,随后下巴微微扬起,大大方方道,“我也一样,平亲王的事,我对你感激犹如滔滔江水,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我特别幸运这辈子能遇到你,所以我也很感谢你能活着。” 白家安然无恙,是白卿卿重活一世后唯一的愿望,让她用什么去换她都肯的,宁宴的出现无疑让事情变得顺利,若非有他,未必能轻松地揪出平亲王,还白家一个清白。 然而白卿卿剖心挖肺的真诚却没有能让宁宴改变表情,他直直地盯着白卿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我说过,我不要你的感恩。” “哦,你爱要不要,我反正是要的,受人恩惠自当铭记在心。” 白卿卿才不管他的想法,眼神又开始游移,他想要什么自己不知道,不清楚。 宁宴苦笑,“我想要的,也许本来就是奢求……” 白卿卿:“……”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搞得比我还幽怨?这不适合你,本来也是你自己不要的。” 白卿卿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我那么惜命的一个人,都愿意为了你冒险,我那么在意家里人的想法,都愿意放下矜持想要挽回,是你不愿意。” “我知道错了,是我蠢,我跟你道歉。” 宁宴道歉得格外丝滑,一点停顿没有,反倒把白卿卿听楞了,“……啊,这样啊,那既然这样就算了。” “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算了。” “那你想如何?” 宁宴微微佝偻的脊背稍稍挺了一些起来,“我想补救,用往后余生。” 第578章 手酸 白卿卿以前都不会不敢看宁宴的目光,但如今,宁宴的眼神里有种让她觉得害怕的决绝在。 第339章 她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应答,刚好周管事敲了门,白卿卿如释重负,动作飞快地去开门,看到周管事手里端了一个托盘。 他进来后将托盘放在桌上,从上面的食盒里拿出一碗药粥并两碟送粥的小菜,看着就很清淡。 白卿卿见状,赶紧开口:“那我就先……” 谁知周管事比她还着急,没等她话说完,朝着她深深地作揖,把白卿卿吓了一跳。 “白姑娘,可能劳烦您看着大人用膳?这几日大人吃得也不多,只有前些日子你来的那次,他喝了药也吃了粥,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让姑娘为难了,可是我实在不知还能有什么法子……” 周管事说到最后,袖口在眼角擦过,这让白卿卿如何能拒绝得了? 她脸上闪过犹豫挣扎,半晌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周管事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低声道,“我也算是看着大人长大的,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一日日衰败下去,我也是厚着脸皮才敢提出请求,因为知道姑娘心软,我……对不住……” 真诚怕是这世上最无法抵抗的情绪,白卿卿能感受得到周管事的心情,心里那点抵触也无影无踪了,安慰了他几句后,周管事退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白卿卿和宁宴。 她看着那碗煮得恰到好处的药粥,又去看宁宴,“别的不说,你要是真没了,周管事一定会很痛心,不只是他,裴大哥,宁昭他们也都会如此,你是要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宁宴都已经要动了,一听她这话,立马抬起头,“要喂。” 白卿卿:“……”他没听出来自己说的是气话? 但宁宴一脸期待,看得白卿卿又无语又觉得好笑,伸手将粥碗拿在手里,“温大哥可没说你虚弱得连饭都吃不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她还是用勺子舀了上面一层粥,轻轻吹了吹送过去,等宁宴张口吃进嘴里,又夹了些小菜放在勺子上喂过去。 在家里,白卿卿也喂过瑶瑶,她不舒服的时候只有卿卿喂她的东西才肯多吃几口,所以这事儿对她来说并不生疏,不过白卿卿此刻心里浮现的,却是之前自己受了伤,宁宴来探望的时候喂她的场景。 那会儿宁宴的动作极尽温柔,让人控制不住心动,白卿卿那时就想,虽然受了伤,可是她很喜欢那时候的宁宴,等伤好了,就把这事儿悄悄告诉他。 可是还没等伤好透,宁宴就要与她划清关系。 白卿卿想着想着不高兴起来,将粥碗往他面前一放,“你自己吃,我手酸。” 宁宴没去碰勺子,而是捉住了她的手,在她手腕处轻轻揉捏起来,“很酸吗?我给你揉揉,是我没想周全,我就是想让你喂我,让你累着了。” “……也没那么酸,你先赶紧吃,别一会儿冷了吃下去不舒服。” 第579章 没用 有白卿卿在旁边盯着,宁宴居然将一碗粥全部吃了下去,连那几碟子小菜都没放过。 白卿卿起初还挺高兴,吃得不少呢,但很快她发现宁宴的脸色不对劲起来,变得比没吃东西之前还要难受的样子。 她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吃太多了?” 宁宴微微皱着眉也不说话,白卿卿真想捶他,“吃不下就别吃了啊,我又没让你都吃完,这怎么办?” 她也急起来,“想不想吐?我去叫周伯……” 宁宴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摇头,“不碍事,缓一会儿就好,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吐了太可惜。” “可你撑着了啊。” 白卿卿以前也没少吃撑过,那滋味记忆犹新,胃里一直顶着,有时候还会撑得发疼。 宁宴的脸色发白,一看就是很难受,白卿卿心里有些自责,她该看着些的。 “真没事,就是很久没有吃这么多,不太适应。” 白卿卿看他额角都渗出了汗,咬了咬牙,手轻轻伸到宁宴身前,“我给你揉揉,从前我吃撑了阿娘也会这么做,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 她的手触碰到宁宴的一瞬间,宁宴用尽全力才让自己放松下来,白卿卿一点儿不敢用力,生怕加重他的难受,小心翼翼地在他胃部打着圈儿揉动,眼神无比专注。 她努力回忆着阿娘的举动,一边揉一边问宁宴:“疼不疼?如果想吐也别忍着,会不会太用力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宁宴垂眸看她,“原来这样会舒服一些,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过。” 白卿卿这会儿更关心他的身体,闻言抿了抿嘴,“你不要在我这儿示弱,我都知道的,没用。” 宁宴无声地扬了扬嘴角,真的没用吗?他也知道,这个姑娘最是心软善良了。 给宁宴揉了一阵,白卿卿的手是真的酸了,她抬头见宁宴的脸色好了一些,才松了口气与他拉开距离。 宁宴贪恋地嗅着身前属于白卿卿的香气,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出来:“我可能有一个用往后余生去弥补错处的机会?我保证,只错这么一次,没有下一回。” 白卿卿缩在袖子里的无意识地抠着指甲,“你还是先养身子吧,就你这样,拿什么弥补?” “这么说我若是养好了你就答应?” “我没这么说,只是人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旁的可谈?” 白卿卿偏过头去,她还是更想看到以前的宁宴,锋芒毕露,锐不可当,浑身都笼罩着骇人气势的模样,就……很吸引人。 第340章 “还有,你不要给我送东西,我不会收的。” “我知道了。” 宁宴答应得出乎意料地干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卿卿:“??” 她离开的时候,周管事亲自送她到门口,脸上是白卿卿所不能理解的近乎感恩戴德的神情,“姑娘大义。” 白卿卿被夸得一头雾水,怎么了她就大义了? 但不管如何,似乎从那日之后,宁宴开始主动配合大夫,白卿卿会知道,是因为温江喜上眉梢地找来卿馨馆,给她带了喜欢吃的酥糖果点,特意来感谢她。 第580章 举手之劳 白卿卿被塞了满嘴香甜的酥糖,只见温江满面红光,仿佛路上捡了一大笔银子似的,眼睛都笑得睁不开。 “还是你的话管用,宁宴那个狗脾气,任我说破了嘴皮子他都不听,愁得我年纪轻轻就要生出华发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卿卿啊,真的多谢你,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实在不想看他把自己的命给作践掉。” 白卿卿嚼着酥糖,并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儿,举手之劳而已,我也看不惯有人不珍惜生命,能劝就劝一劝。” 谁知温江听了她这话,满脸的喜色忽然顿住,他舔了舔嘴唇,声音比之前要小了些许,“你……难道不是原谅他了?” 白卿卿忽闪着眼睛歪着脑袋看他,温江眼里也生出同样的茫然,然后一拍大腿,“我弄错了?” 白卿卿还在嚼糖,一边嚼心里一边想,这糖,是不是得退还回去? 温江脸上的兴奋褪去,终于冷静下来,“你是怎么举手之劳劝他的?” “就……骂了他几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又让他不管想做什么都得先将养好,不然什么都做不了。” 白卿卿回忆起来好像就这些,温江听了之后却若有所思,眼睛又亮了起来,“你说得对呀!” 他手掌在桌上拍出了动静,“我那会儿怎么没想到呢?先拿根萝卜放他面前吊着他,之后的事情再说不就完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 温江赶紧摆手,“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儿还是得感谢你,自打那日之后,他药也肯喝了,饭也肯吃了,让做什么做什么,特好摆弄,到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些精神气,不再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可太感动了。” 白卿卿没说什么,温江又道,“你也别多想,该如何就如何,就该好好治治他的性子。” 按着温江的说法,宁宴的病症虽然很严重,但比起之前已是好了许多,兴许再过些日子就能出门走动,白卿卿在那之后就没有再去探望过,而是跟着宣城其他人家一样,由家里送去一些药品补品聊表心意。 宁宴回到宣城的消息如今是早传开了,他治理淮西有功,皇上大肆嘉奖,各种赏赐流水似的送往他府里,因此宁宴虽然没怎么露面,但他依然是宣城的风云人物,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 这些都与白卿卿无关,她闲暇时趴在窗口的软塌上,津津有味地看着阿锐写的书,享受着午后悠闲时光。 然后,乔氏身边的侍女来找她,说乔氏让她过去,有事情要与她商议。 白卿卿立刻放下书,稍作整理后便往乔氏的院子走,等到了之后她发现,不止乔氏在,莫可欣白瑶瑶都在,就连白景怀也在。 白卿卿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莫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乔氏看到她进了屋,朝她招招手,等她走近了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有件事要与你说,其实昨日就该告诉你才是……” 第581章 煽风点火 白卿卿心中忐忑,“到底是什么事?” 在乔氏犹豫的当口,白卿卿已经将各种可怕的猜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了,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严阵以待。 乔氏却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再三,求助的目光落到了小女儿的身上。 白瑶瑶立刻接过来,“阿姐,这两日怎么也不见你出门?” “这两日?卿馨馆放了假,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难得清闲,就想在家里躲躲懒。” “不是为了避开什么人?” 白卿卿疑惑地皱眉,“不是呀,我要避开谁?” 白瑶瑶见她确实不知,扯了扯嘴角,“有人在咱们家门口候了两日了,阿娘打发了人过去问话,只说是……他应得的。” 白卿卿:“……” 虽然瑶瑶还没有说是谁,但宁宴的名字已经明晃晃地蹦了出来。 她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到阿娘瑶瑶和莫可欣三双眼睛盯着自己,白卿卿无措地舔了舔嘴唇,“这……我不知道。” 一旁白景怀猛地一拍桌子,“我就说,跟我家卿卿有什么关系?他想干嘛?啊?我找人把人赶走!” 乔氏拽住情绪激动的白景怀,眼睛一瞪,“你安分点。” “哦。” 白景怀又老老实实地坐下,声音低了许多,“我这不是,担心咱们闺女嘛……” 乔氏转过头来看向白卿卿:“宁宴如此做法,可是为了得你的原谅?那时候你伤刚好,也去锦衣卫衙门口等过一阵,我其实亲自悄悄去看了一眼,宁宴的模样瞧着也并不大好,他这样等在外面,先不说影响不好,对他的身子也是不利的。” 白卿卿脑袋发涨,她何尝不知?问题宁宴也没提过这一出啊。 第341章 “那我出去看看?” 白景怀又支棱起来,“看什么看?他爱站就让他在外面站着,又不是咱们让他站的,就算有什么事,也与你无关。” 听乔氏提到之前的事,白景怀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说得对,就是他应得的,虽然他对咱们家有恩,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卿卿那会儿吃得苦,他怎么就吃不得?” “你能不添乱吗?你要没事做就去院子里把那些砖块洗一洗!” 乔氏正烦着呢,白景怀还在这儿煽风点火,气得她一脚将人给踢出去。 气冲冲地坐回来,乔氏摇着手里的团扇,天还没正式热起来,她就给烦出了一身汗。 白卿卿见状平缓了语气,慢慢道:“我还是出去看看吧,若是能将人劝回去最好,宣城多的是好事之人,他这么做难保不被人说什么。” 乔氏叹了口气,“正是这个理,说起来,其实阿娘也能理解他当初的做法,那会儿看着你遭受无妄之灾,阿娘心疼得也想过让你能离他远一些,比起旁的,阿娘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我想着,许是真正在意你的人,才会将你的安危当做底线。” “感情的事,是世上最复杂的,等你到了阿娘这个年纪,对事情的看法又会是另一种模样,宁宴虽然让你难过痛苦过,但也并非罪大恶极,没有必要再将事情闹大。” 白卿卿深以为然,往外走的路上全然无法理解,温大哥怎么就将宁宴给放出来了? 第582章 劝不动 白瑶瑶自告奋勇要陪着阿姐一起去,“我不捣乱,就远远看着,你们说什么我听不见的,我是怕阿姐你吃亏。” 白卿卿的目光挪到她身边莫可欣身上,莫可欣目视前方:“我们给你撑腰。” 白卿卿:“……” 到了门口,白瑶瑶和莫可欣很自觉地停下脚步,默默地缩到不显眼的角落里,听不见没关系,这热闹她们是一定想看一看的。 白卿卿跨出家门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身形清瘦,正抬眼朝自己看过来。 与之前去他府里看到的时候相比,这会儿的宁宴确实没那么颓丧,但也看得出依然有些虚弱。 白卿卿大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正对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宁宴朝她轻轻笑了笑,“我若说正好路过,你信不信?” “你当我傻吗?” “怎么会?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你就当我是路过吧。” 宁宴嘴边的笑容很清浅,让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都柔和起来,眼底倒映着白卿卿的身影,一丝一毫都不肯错过。 白卿卿才不会被他糊弄过去,“温大哥呢?他不管的吗?你如今可以出府了?”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放心,我答应了你会很快养好的,温江也知道。” “我不信,你一定威逼利诱了温大哥,我这就让人去找他来把你带回去。” 白卿卿说完便吩咐人去寻温江,宁宴也没拦着,“我不会骗你的。” 白卿卿于是有种预感,温江那里是指望不上了。 她想了想,语气温和了下来,“宁宴,你不觉得这种事很没有意义?不利于你养病不说,兴许很快就会被人察觉你的所为,到时候旁人会怎么想怎么传,你不在意吗?” “我不在意。”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在意?” 白卿卿平静道:“我花了两年的时间,让人在提起我的时候不再只记得流言蜚语,你这么做,我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那时候你经历过的一切,我都想要经历一遍,你不必担心,如今宣城没人会再对你说三道四,且我已经知会过皇上。” “知会皇……”白卿卿是真的脑壳发疼,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不是,你之前不是担心我的安危,怎么如今又不担心了?” “担心的。” 宁宴如实道,“所以我做了些准备,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什么准备?等下,我现在跟你说的不是那个,你如今都要经历一遍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自讨苦吃让人看笑话而已,你真的,别这样。” 可不管白卿卿如何相劝,宁宴都不为所动,还从她的肩上摘下了一片叶子,那姿态悠闲的,仿佛是来她家门口观光似的。 白卿卿见他全然不听劝,气的忍不住跺了跺脚,“算了,你想被人笑话我也不拦你了。” 说完她就不再管宁宴,转身回去了家里,躲在旁边偷看的白瑶瑶和莫可欣围上来,“如何了?可是他说了什么让你生气了?要不要我们让人拿扫把去赶人?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不怕他的。” 第583章 亦然 白卿卿越发无语,“不用管他,他想在咱们家门口住下都行。” 白瑶瑶顿时心神领会,这是把自己给劝急眼了,她于是顺着白卿卿的话,“阿姐说得对,别人想做什么我们还能拦着不成?不管就是了。” 外面,宁宴依旧站着,他每每想起当时白卿卿等在锦衣卫衙门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心口都会控制不住地收缩,那会儿她一定很不安吧,面对自己忽然转变的态度,她不安着,却还执意坚持,靠的,只有对自己的情意。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怎么会蠢成那样。 宁宴自虐般地一遍遍回忆,连时间的流逝都察觉不到。 第342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从他身前经过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停车。” 那辆马车就停在宁宴的面前,窗口正对着他,帘子却没有掀起来。 “宁大人打算在我家门前站到何时?” 白岩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宁宴苦笑,“还需一段时日。” “大人该知道,卿卿已经过了会被苦肉计打动的心境,这招不管用,我劝大人另辟蹊径。” “我没那么想过。” “哦?我以为大人浑身病痛地回来宣城,一回就与卿卿扯上关系,本身就已经是这么打算的了。” 宁宴的底气确实没那么足,但他态度真诚:“我回来,是为了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如此,那我便不多说什么,只盼着大人怜惜家妹,莫要再将她卷入不必要的旋涡中。” 那样的话,就别怪他不顾念恩情了。 宁宴忽然问道:“我在淮西之时,偶有遇到阻滞,却总会适时地从宣城得到相助,事后察觉皆与你有关。” “不错,你对白家有恩,我会尽数相报,因此卿卿不必裹挟其中,她无需因为对你感恩而妥协什么。” 宁宴浅浅地笑起来,“我心亦然。” 白岩顿了一会儿,才吩咐马车离开。 至少态度还算过得去。 …… 宁宴就真的在英国公府门前扎根了,白家人本还担心白卿卿会再次被推上风尖浪口,谁想却并非如此。 白岩这两年在朝中如鱼得水,可用平步青云来形容,他激进却不冒进,每每能与皇上的心意不谋而合,又能很好地完成交给他的差事,心性强大到根本不怕得罪人,屡次得皇上亲口夸赞,委以重任。 如今的白家,早不是有名无实,但凡要牵扯到白家的人,都要在心里掂量几分,更别说白家最受宠的白卿卿了。 谁敢说白卿卿什么?白岩护短得可怕不说,英国公如今也很能豁得出去纠缠,姻亲莫家与白家的关系也十分得好,莫可欣在外面没少为白卿卿出头,朝中新贵凌大人更是将白卿卿当做义妹,地位超然的怀福公主亦是与白卿卿关系亲密。 如今再加上个宁宴,脑子坏了才会去编排白卿卿。 但人性使然,看热闹的本能就像是刻在每个人的心里似的,这么大的事情,谁能忍住不讨论?因此所有谈论的重点,落到了宁宴身上。 第584章 心不静 有人说宁宴此举不值当,天下何处无芳草,他一个大权在握,深得皇上信赖的宠臣何至于委曲求全? 也有人说宁宴真性情,敢作敢当,自由随性,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这般放低姿态,实乃男子中的典范。 更有人干脆将他奉为深情的典范,用他来对标身边其他男子,看看人家,身居高位依然情深义重,你们一个个连给宁大人提鞋都不配,还好意思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都怎么敢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提白卿卿,只不过提到她的时候,基本都是夸赞。 说她足够优秀,才会让宁大人后悔莫及,做出如今的举动,又说她意志坚定,并没有被权势冲昏头脑,坚定自己的心云云,总结出来就一样,宁大人这样的人苦苦求她原谅她都不松口,着实令人佩服。 白卿卿见自己果真没受到什么影响,也没觉得多开心。 “紫黛,已经几日了?” “有六日了。” 白卿卿莫名上火,“他到底想干什么?没完了是吧?” 紫黛但笑不语,过了会儿,今日休沐在家的白岩找她,说要检查她的字。 白卿卿这几日卿馨馆都没去,美其名曰在家里练字,如今大哥说要检查,她也只好捧着那些字出门。 站在廊下,白卿卿抬头去看天,“是不是要下雨了?天阴沉沉的……” “应当是的,已经让人将院子里的花都罩上了,姑娘放心。” 白卿卿半晌才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去了白岩那儿。 白岩对白卿卿宠是真宠,但该严厉的时候还是会严厉的,“你的这个字……” 他皱着眉头在纸上来回转悠,有心先寻个地方夸一夸但是…… “练字亦是练心,需摒除杂念,沉静心神,而非随意写出来就行,如此根本达不到效果。” 白岩也说不了更重的话,叹了口气,“还需再接再厉,下回要更用心些。” 白卿卿虚心地点头应下,她写的时候确实频频走神,把这字拿来给大哥看她都不好意思。 “这样,我给你写几个字你先照着临一临。” 白岩铺好了纸,正要落笔的时候,忽然听见白卿卿的声音,“啊,下雨了。” 她目光落在窗外,星星点点的雨滴很快落下来,打在窗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天黑压压的,很快小雨滴开始变得密集,噼里啪啦地打着院子里树的叶子。 白卿卿怔怔地盯着雨幕,雨下得这么急,也不知道宁宴有没有带伞,他病还没好,要是再淋了雨…… 这么想着,白卿卿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走,却被白岩叫住,“你要去哪里?” “我……就去看看。” “不许去,一场雨而已,还能将人淋坏了不成?” “可是大哥,他还病着……” “与你何干?是你让他站外面的?还是你让他淋雨的?那是他自己决定的事,他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不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第343章 白卿卿默然不语,大哥说的对,她也知道,但宁宴这会儿不是死脑筋嘛。 第585章 再等会儿 白岩不许白卿卿出门:“你不必去管他,这是他该的,旁的不说,他此刻的所为,我还能算得上欣赏,至少敢作敢当,他若是如那些没有担当之人,以为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能糊弄过去,就能一笔勾销,我都不会容许他站我们家门口。” 白岩软了口气,想着临摹的字也没必要写了,“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回去自己的院子,让人煮一碗热热的汤喝,别着了寒凉。” 白卿卿只得带着自己的字回去了自己的院子,趴在窗户口看外面的雨景,想了想,让紫黛找了个小厮过来吩咐了几句。 过了会儿,玄书去与白岩禀报,“大姑娘让人给宁大人送了一把伞,但是她没出去。” 白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一向如此心软,宁宴确实乖觉,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他那样的人一旦示弱,反差的震撼不是一般的大,好在……” 他瞧着也没有敷衍的意思。 英国公府外,宁宴身边的小厮其实备了伞的,雨点刚落下来的时候,他就要找来给撑上,不过宁宴阻止了他。 这场雨来得急,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将宁宴浑身给淋湿,急得小厮来回跳脚:“大人,您快避一避吧,这样温大人下回一定不让你再来的,会生病的!” 宁宴只是看着英国公府的大门,“再等会儿。” 等什么呢?小厮不明白,难道等等雨就会停了吗? 直到英国公府的门房开了一扇小门,一个青衫侍从撑了把伞出来,手里却还拿了另一把伞,宁宴的眼里漾出浅浅的笑意。 那个侍从小跑到宁宴面前,“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宁大人若在我们家门前病了,定会招人口舌。” 宁宴将伞接过去,“那帮我谢谢你家主子,谢谢她的心善。” 侍从一言不发地转身又跑回去,这边宁宴已经将伞撑开,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伞,但他看着,眼里却带着莫名的温柔。 小厮在旁边也跟着看,心里泛嘀咕,这伞一点儿没有自己带来的好,又小又旧,大人撑着还是会有雨丝飘到身上,大人怎么看着就那么欢喜? 白家的侍从回去后,径直去了白卿卿那里回复,白卿卿却没有见他,说只要伞送到了就好,结果他回去没过多久,又有人来传话,说姑娘要见他。 白卿卿面前放着才煮好的热汤,喝到胃里定是暖呼呼的,她表情却有些微妙,此地无银地跟紫黛解释,“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若是他不领情或是有伞了,也好让人去将伞拿回来,那也是一把伞呢。” 紫黛微笑着点头,“姑娘说得对,一把伞,也值个几文钱呢。” 白卿卿:“……” 怎么好像解释不清?要不,还是算了,不问了吧? 不过人已经来到了门外,白卿卿想了想,还是将人叫了进来,只是语气十分淡然:“你送去的时候他可有伞了?” “并没有,小人去的时候,宁大人还站在那里,浑身都是湿的。” 第586章 不浪费 “……他没有去避雨吗?” “瞧着是没有。” 白卿卿无语了,他是傻的吗?那么大的雨都不知道避一避,就生淋着?普通人这样淋一场怕也是要病的,何况他还带着病。 紫黛给了小厮一个眼神,他安静地退了出去。 “姑娘,汤要凉了,您先把汤喝了。” “我不想喝,我又没有受寒凉,不必喝这个。” 白卿卿心里的感受很复杂,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她是没想过要跟宁宴回到从前的意思,但她也没想过要宁宴受这种罪,总觉得,自己好像很心狠似的。 “姑娘不喝,熬煮汤的丫头岂不是白忙活了?多少喝一点吧,你若病了,老爷夫人又该着急了。” 白卿卿闻言,果然端起了汤碗。 两年前从清寒寺回来后大病了一场,阿娘不分昼夜地陪着她照顾她,险些自己的身子也累垮,那时白卿卿就暗暗发誓,一定尽量不要再生病,不要再让他们担心。 见她将汤喝完,紫黛收汤碗的时候听见她问,“这汤还有剩的吗?” “还有不少。” “那你们都分一分,若是……最后还会剩下的话,就让人送出去,别浪费了。” 紫黛应下出去,让人先将汤倒了一小碗出来后,才让其他人分喝了。 虽然,两年前宁大人害的姑娘那样伤心难过她很是为姑娘委屈,但这两年姑娘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外人都说白卿卿脱胎换骨,身为英国公嫡长女已是能够独当一面,巾帼不让须眉。 可紫黛心底里还是希望她家姑娘能够随心所欲地被人娇惯着,不必那么懂事,不需要担太重的担子,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 她以为姑娘会一直这样冷静稳重地走下去,宁宴的出现却让这种稳重出现了裂缝,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碗汤,送到宁宴手里的时候已经凉了,但宁宴却想都不想喝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留下。 …… 那场雨,似乎没有对宁宴造成什么影响,但他风雨无阻地守在白家门外的举动,让宣城的流言蜚语越发沸沸扬扬。 在这当口,符逸让人来问,陶大人想要宴请白卿卿,不知她可愿意。 第344章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白卿卿有些懊恼,原本该是她这个做晚辈的来准备,之前也想到的,结果被宁宴的事给岔忘了。 白卿卿立刻给回了话,说自己一定到,她还花了心思给陶大人准备了礼物,知道他喜欢喝茶,特意寻了一套珍品茶具,又包了上好的茶叶,符逸悄悄透露给她,陶大人喜欢吃春意楼的三品莲花酥,赴宴那日,白卿卿一早让人去排队买着了。 只是出府赴宴的时候,因为绕不开,白卿卿的马车从宁宴面前经过时,她坐在车里不知为何屏住呼吸,发觉到的时候不由皱眉,真是莫名其妙。 宴请的地点选在了天香楼,原本陶大人的意思是去燕来楼,那儿景致更好,但后来因为没能订到位置才作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委屈了白卿卿似的。 第587章 片面 白卿卿表示一点儿都不委屈,天香楼也很不错,要真定在燕来楼,她怕是还会有些不自在。 到了地方,白卿卿见到陶大人的时候真心诚意地高兴,她打从心底里敬佩这位老者。 “哈哈哈哈,老夫不喜讲究虚礼,坐吧,老夫呀总是能听到小友的一些传闻,今日总算能见上一面。” 陶大人很平易近人,虽满腹学识却并没有凌驾于人的高傲,和蔼得仿佛邻家老爷爷,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把符逸都冷落到一旁,冲着白卿卿笑得像朵花似的。 “早听符逸总是提起你,我就想着,这小子眼光素来不低,能让他另眼相待的人定不会差,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符逸给陶大人倒茶,打断他的话,“大人,您说这些做什么……” “哈哈哈哈,行吧,不说就不说,今日就只是一块儿吃顿饭。” 但哪儿就真的只是吃饭而已?陶大人想见一见白卿卿,也并非是因为城中传闻,而是他察觉得到了符逸的心思。 他当真十分看好符逸,觉得他是个难得的,有真才实学又为人正直,能够真心为了国家社稷做事的人,这样优秀的苗子,他甘愿排除万难做这个伯乐。 陶大人对符逸的经历也很唏嘘,但觉得那些并不是符逸的错,身份地位不该成为他的拖累,符逸也很争气,能够抓住出头的机会,不过他这个年岁了都没成家,陶大人不得不担心,是不是因为符逸的过往让他不被女子青睐? 后来,陶大人才发现自己弄错了。 符逸就算只靠着他那张脸,都能迷到小姑娘,更别说温润的性子和有礼的谈吐举止,再加上真才实学,过往和地位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自己不愿意,对那些倾慕他的小姑娘始终保持着距离。 这可还行?他难道是打算出家不成? 再后来,陶大人才终于发现,符逸如此,是因为心里已经放了个小姑娘的身影,因此他才看不到其他人。 等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当年与宁宴闹得沸沸扬扬的英国公嫡长女时,陶大人内心不是不复杂的,他听说过白卿卿的传闻,貌美如花,有宣城第一美人之称,能让宁宴那样的人都心动,符逸该不会是也被迷住了吧? 然而今日一见,陶大人觉得自己还是浅薄片面了,他不该以传闻来衡量一个人。 白卿卿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但她身上更加亮眼的,是她周身从容的气质,言谈举止优雅得体,不卑不亢,大大方方地展露自己的美好,这样的小姑娘,被人放在心上理所当然。 “其实今日还真有一桩事情,想请小友也帮着参谋参谋,符逸这孩子,觉得在宣城施展不开拳脚,想要外放出去,只是以他如今的资历,外放的话也只能去一些偏远之地,对入仕之人来说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很难做出功绩,到时候再想回宣城,怕是就难了,我劝不动他,就想请小友帮这个忙。” 第588章 笨死了 白卿卿闻言转头看向符逸,眼里却并没有吃惊的情绪,而是含着淡淡的笑意,“你曾经的想法,如今总算是可以如愿了?” 符逸眸光微闪,“你竟还记得?” “我记性一向还算好。” 白卿卿浅浅地笑着,那是在前世的时候,她与符逸很少有推心置腹的交谈,只有一次,符逸在外应酬多喝了两杯,她留在屋子里照顾他,也不知是不是酒意让符逸放下了成见,还是王府里只有白卿卿愿意听他说荒谬的话。 他说他的志向一直是福泽百姓,饱读圣贤书便是为了惠泽于民,哪怕只是个地方父母官,他也相信自己可以施展拳脚,做些真正有用的事。 而不是只在宣城中以平亲王世子的身份参与权势相争,机关算尽身不由己地搅入权利的漩涡中。 但他是平亲王嫡子,平亲王不会容许他行差踏错,他身上肩负着王府的担子,由不得他不去争,那会儿的符逸,就好像一个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糖果的小孩子,只能趁着醉酒不甚清醒的时候吐露一丝心声。 “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白卿卿没有去劝符逸的意思,“人各有志,符逸的心性确实也不适合诡谲多变的朝堂,他更适合做一些实事,他若去外放,去哪里,哪里的百姓都是有福气的。” 陶大人微微挑眉,“你这样相信他看好他?” “大人不也一样?” 白卿卿和陶大人对视了一会儿,忽而双双笑起来,笑的符逸在旁边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第345章 陶大人摸着胡子,乐呵呵地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小友与符逸果然是心意相通,我本以为你至少会劝上一劝,你却如此坚定地支持他相信他,是他的福气啊。” 白卿卿隐约听出了些别样的意思,余光偷偷看向符逸,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些许无奈,心下当即就明白了,陶大人今日见她,外放或许都是幌子,这是给他的得意门生牵红线来了。 白卿卿只当是听不出他的意思,大大方方地顺着陶大人的话又夸了符逸几句,然而符逸眼里的光却稍稍暗淡了些许。 陶大人与白卿卿聊得不错,美中不足的是符逸还是平日少言寡语的模样,看得他心里忍不住着急。 人就在面前,他怎么就不多说几句?这么不开窍,真是……笨死了! 就在陶大人忍不住想要在桌子底下踢符逸两脚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白卿卿身后有一桌,只坐了一个年轻人,那人好像……一直在看他们这里? 陶大人留意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而且他不是在看他们,而是在看白卿卿,仿佛是在瞪她似的,瞪了这么久眼睛都不会酸吗? 陶大人对此人没有印象,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位小友可是有什么事?我见你从方才起就注意着我们这里,莫不是有相识的人?” 白卿卿闻言好奇地转过身去看,对上了一双满含控诉的眼睛。 白卿卿:“……” 第589章 没良心 陶大人瞥见白卿卿的表情问道,“是你认识的人?” “嗯……算是认识吧。” 白卿卿转回身,不过也没说过几句话,且有两年没见着了,她还以为宁启已经离开了宣城。 白卿卿与宁启是真不熟,之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她都听不大明白,这会儿忽然出现,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是不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让人无法理解? 因着与宁启着实没什么关系,白卿卿并不觉得需要与他打招呼,只当做没瞧见。 见她这般,陶大人便也顺着她的意思,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只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旁边带着情绪地盯着他们,这顿饭也就没有之前吃得那样惬意。 陶大人颇为可惜地摸了摸胡子,“我本觉得这里虽不是雅间,却能赏到宣城景致与烟火气息,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没想到会被一个不相识的人扰了兴致,他还没能替符逸多美言几句呢! 宁启的出现虽与白卿卿无关,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歉意,“今日未能尽兴,改日晚辈做东,定要与大人好好畅谈一番。” “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陶大人笑呵呵地应下,偷偷给了符逸一个眼神,听见没,下回可得争气点才行。 白卿卿将陶大人送上了车,婉拒了符逸要送她回府的建议,“你送大人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麻烦事要处理。” “那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也麻烦不到哪儿去,有你在我怕解决不彻底。” 符逸这才作罢,上了车与陶大人先行一步。 等目送马车走远了,白卿卿才利落地转身,一眼瞅见站在门边上盯着自己的宁启,那架势,像是怕自己跑了他没法儿兴师问罪似的。 白卿卿收回目光也不看他,径直回去了楼上,在收拾好的桌边坐下,慢悠悠地要了一壶香茶。 宁启也跟着上来,就站在桌边,一张小脸绷着,眼里像是带着火,却就是等不到白卿卿开口问他。 实在忍不住了,才瓮声瓮气地憋出一句,“你要跟别人相好了?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白卿卿一脸黑线,“砰”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抬眼看他,“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信不信我这就报官告你污蔑我清誉?” 宁启脸色涨红,“我、我不怕,我就是要说,我哥为了你都那样了,你却跟别的男的谈笑风生,你就是没良心。” 白卿卿还没来得及说话,紫黛上去一脚就踹在他腿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生生将宁启踹得后退了好几步。 她挡在白卿卿身前双手叉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家姑娘的闲话?你凭什么身份敢对我姑娘指指点点!你眼睛是瞎了是不是?我看你那位哥哥才是良心被狗吃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那会儿怎么不去指责你哥没有良心?欺软怕硬的东西,也配在我姑娘面前大放厥词?” 第590章 故意? 紫黛气得头顶要冒烟,恨不得自己是武学高手亲自将他捶一顿。 白卿卿见她这般生气自己倒是气不起来,将人拉回来顺毛,“好了好了,做什么跟他一般见识,喝口茶润润嗓子。” 再看宁启,一张脸什么颜色都有,被骂得还不了口,又没那个脸离开,人都快要裂开了。 白卿卿看着他,一瞬间像是看到前世的阿锐似的,做事亦是这般不顾后果,幸而这辈子,白锐有了不同的经历,变得越发稳重可靠。 安抚好了紫黛,白卿卿还挺同情宁启的,“你是来给宁宴讨公道的?他可知道这事?” 宁启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惨白,白卿卿就知道,又是这孩子自作主张。 “你也知晓宁宴如今在做什么,你来我面前胡搅蛮缠,只会让我觉得不高兴,我不高兴了,看到他便会想起你的作为,你到底是真心疼宁宴,还是其实与他有仇,故意要坑害他?” 第346章 宁启眼里这才生出惧意,猛地冲到白卿卿面前,鬓角都渗出了冷汗,结结巴巴地慌忙地要解释:“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骂我,你不要迁怒他,要不、要不你报官,我愿意受刑,真的,你别……” 宁启嘴唇都在发抖,显然是真的怕了,他只是正巧看到白卿卿和符逸相谈甚欢,一时脑子发热,替宁宴觉得委屈。 “我求求你,真的跟他没关系,是我蠢,是我不是个东西……” 眼瞅着要把孩子吓哭了,白卿卿才扯了扯嘴角,“行了行了,我只想告诉你,往后少做没脑子的事,并且我做什么,与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没人有资格置喙。” 宁启垂着头不语,半晌才抬起眼,红红的眼角吓了白卿卿一跳,真哭了? 这人不行啊,宁宴的弟弟怎么这么不经说? “我哥他以前,从来不许我这么叫他,他也从来不待见我,可是那一次,你被人哄骗上马车,我正巧看到跑去告诉他,从那之后,他虽然依旧对我很冷淡,却也没有驱赶过我。” 白卿卿听得不明所以,“你们俩兄弟感情……是挺淡薄?” “因为他恨我们,恨宁家,恨我们的父亲,恨我母亲,也恨他母亲,他小时候很多次都差点死掉,我那时候不懂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我明白的时候,他已经跟宁家形同陌路,可是我一直都很崇拜他,一直觉得是宁家对不起他……” 宁启低垂着脑袋,白卿卿却瞥到一滴水珠落下,在地上砸出浅浅的痕迹。 “他什么都没有,平常人家父母疼爱,兄弟和睦,本该是生来就有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过,我一直一直追着他,想要他知道我是尊敬他的,我是认他的,可是他根本不需要,他无欲无求。” “只有你,只有对你,他有了渴求的欲望,那是我见过唯一一次,他想要争取的情感,所以我也想看看,为什么他那么喜欢你,我才一次次来你面前……” 第591章 可怜 宁启那时候想,若是发现了宁宴喜欢白卿卿的原因,是不是他也能学一学,不那么让宁宴讨厌?他那时偷偷从旁观察了许久,又忍不住现身,他对白卿卿的感觉很矛盾,又想亲近她,又怀疑她是不是也同样真心对宁宴。 直到回来,宁启去通风报信,让宁宴能够及时地救下白卿卿,宁宴抱着白卿卿回来的时候,他躲在旁边瞧见,他第一次在宁宴脸上见到极致的惶恐不安。 那时候他就知道,白卿卿对宁宴来说是不一样的,独一无二。 “我是没有资格求你原谅宁宴,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他把仅有的能拥有的东西给弄丢了,我害怕他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宁启毫无形象地用袖子猛擦眼睛,那样的宁宴真的,太可怜了,他却毫无办法帮他。 白卿卿头疼地看着宁启,犹豫半晌,才开口劝道:“宁宴也没你想的那样脆弱,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还没沦落到要你来可怜他。” 宁启鼻音都出来了,闻言囔囔道:“这话,他也说过一模一样的。” 白卿卿:“……是吧?宁宴的性子,只会想着该怎么做,而不是如你口中的小可怜一样,需要别人同情,你那么崇拜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还跑我面前来……该不会,你其实还是讨厌他的吧?” “我才没有!” 宁启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炸了毛,昂着头颅红着眼睛愤愤地瞪她,像是受到了侮辱似的。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听到他哥不幸的从前怎的居然也不动容,她不是该心疼,然后去抚慰他哥受伤的心灵吗?那些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啊? “没有就没有,那么大声做什么?你的所为可不能说明你没有。” 白卿卿朝他挑了挑眉,“我要的这壶茶还没动过,你就在这儿坐着,好好想想你今日的举动不妥在哪里,我瞧着你与宁宴不同,似是个在家里受宠的,才会养成这般不管不顾,好心办坏事的性子。” 宁启张了张嘴,又咬住嘴唇闭上,居然没有反驳什么,当真老老实实地坐那儿。 “对了,那次原来是你去找了宁宴,我才能捡回一条小命,我今日才知道,多谢你。” 宁启偏过头,脸微微红了红,“我就是传了个话,也没做什么,你不用谢我。” 白卿卿见状笑起来,出门上了车,坐在车里,她靠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快要到家的时候,她的手轻轻搭在车窗帘子上,只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掀开。 宁启说的那些,让她仿佛看到一个不熟悉的宁宴,说起来自己当初刚见到宁宴那会儿,他就是忽而冷淡忽而戏谑,伤人的话信手拈来,对世间任何事都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那时候白卿卿还挺怕他的,与他在一块儿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绷紧,心里想着怎么会有人这般不好相处。 原来他并非天生如此,宁启说他许多次都险些死掉,他虽没有细说,却隐隐能猜到与宁家有关,可裴大哥说宁宴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宁家。 所以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年纪经历了了那些残忍? 第592章 打岔 见过宁启之后,白卿卿总是会忍不住去想他说的事,也让人留意宁宴的行踪,知道他还在外面一日,她的情绪就会隐隐地焦躁一分。 白瑶瑶时常会过来陪她,逗她开心,给她疏解情绪。 第347章 “阿姐你看我新买的这个耳坠好不好看?” 白瑶瑶凑到白卿卿面前,左右转头给她展示自己新得的首饰。 “好看,雕花尤其精致,颜色也鲜嫩,很适合你。” 白瑶瑶高兴得嘿嘿嘿傻笑,然后挨到白卿卿身边,搂着她的手臂,“元音陪我逛街的时候买的,她偷偷跟我说了好些事情,都是从她爹那儿听来的,阿姐你要不要听?” 白卿卿也乐得换换脑子,“你愿意说我自然是想听的。” 于是白瑶瑶开始分享她听到的宣城里的八卦琐事。 不是她自吹自擂,宣城谁家出了什么新鲜事儿,就没她不知道的,哪家新妇与婆婆较劲,哪家混小子又犯了错挨了家法,哪家小姑娘与人对上了眼……她门儿清。 不过这会儿白瑶瑶跟白卿卿说的,却是有关朝堂的。 “凌大人与阿姐相熟吧?听说他有意要辞官归故里,皇上不答应,好像闹得阵仗还挺大。” 白卿卿立刻坐直了身子扭头看她,“你说的是真的?你可知晓是何原因?” “真应该是真的,但是原因就不知道了,元音说她没听着。” 白卿卿眉头皱起,凌将军平反后,皇上为了补偿裴大哥,赐了他许多特权,特准他直接入朝为官,虽说最先招了不少争议,但裴大哥凭着自身的才学慢慢让人闭了嘴。 她也听大哥提过好几回裴大哥,皆是感叹他的学识和能力,还十分庆幸朝中有了裴大哥,好些事都能与他商议,担子轻了不少。 这两年裴大哥在朝中逐渐站稳脚跟,再无人会随意质疑他,正是他能够大展拳脚的机会,好端端的为何要辞官? 白瑶瑶瞧见她沉思的面容,悄悄弯起嘴角,让人从一个困扰里脱身的方法之一,就是看到另一个困扰,看,这会儿阿姐就没空想门外头那个人了吧? “阿姐你若想知道原委,等大哥回来去问问他,大哥不会瞒你的。” 白卿卿轻轻点点头,还是想不明白。 这时,院外有人来报,说是门口有人要见白卿卿。 “说是与姑娘认识,两个人,瞧着年纪不大。” “要见我?可有说名字?” “没说,只说姑娘是他们的恩人。” 白卿卿:“?” 因为猜不到所以更好奇了,白卿卿主动出了院子要去见一见,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思索会是谁? 走到外院,她看到院子当中站着两人,皆穿着竹青色的衣衫,一男一女,看身形确实年纪不大,男孩子头发高高束起,英姿勃发,女孩子头上缠着布巾,利落飒爽。 两人瞧见了白卿卿的身影,脸上皆是一喜,几步来她跟前,很是郑重地行礼,吓了白卿卿一跳。 女孩子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娇怯的笑容,“白姐姐,你不记得我们了?” 第593章 我累 小女孩五官俏丽,却又能看得出沉稳的气质,白卿卿看清楚她的模样后,脑子里的回忆一下子就浮现了出来。 她吃惊地睁圆了眼睛:“你是……长兰?” 长兰掩着嘴笑弯了眼睛,“姐姐还记得我,我好高兴。” “那你是长安?都长这么高了?” 白卿卿疑惑地打量着长安,长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脚尖在地上磨了磨,“我本来应该能长得更高的。” 长安长兰俩兄妹与白卿卿在西南的路上遇见,还发生了一些事,不过好在顺利解决,两人之后被送去了随云阁,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见到。 白卿卿再见故人异常开心,连忙招呼他们俩去里面坐坐。 下人送上了茶水果点,白卿卿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你们比起那会儿来可是大变样,若不是瞧见了长兰眼下的那颗痣,我都不敢认了,都长成大姑娘了。” 长兰捂着微红的脸笑,“都是托了白姐姐的福,我与哥哥才能脱胎换骨。” 她那时候年纪虽小,却什么都知道,那会儿哥哥为了自己害的白姐姐面临险境,阁主似是都动了杀意,是白姐姐让阁主改变心意,令他们俩得遇另一种境遇。 “白姐姐,我与哥哥这些年在随云阁过得很好,没有缺衣少食,没有受人凌辱,我们还跟着学了功夫和傍身的能力,再不是当初任人欺压的小可怜了。” 从长兰脸上的表情也看得出来,当初的怯懦无助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蓬勃的生气和自信,瞧着让人就觉得开心。 长安话则变少了许多,只顺着长兰的话点点头,“我们可以保护好你的。” 白卿卿脸上欣慰的笑容一顿,“保护我?” “白姐姐,我和哥哥往后就留在你身边,你别看我们年纪还小,但是还是很有用的,绝不会让坏人再靠近你半步。” “不是不是,等下……” 白卿卿的眉头蹙起,“这是哪一出?好端端的你们为何要来保护……我?” 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脑子里忽然闪出前些日子,她气急了问宁宴当初怕她被人盯上如今怎么不怕了,宁宴说他安排好了。 该不会…… 白卿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口中嘀咕着“这事儿我得弄清楚”,一边往外面走去。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和煦,在日头下站久了还会热出汗来。 白卿卿见到宁宴的时候,无言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你就不能……站树荫下?” 第348章 这么大一棵树,跟着树荫绕就是了,宁宴怎么还就只认这一块地似的? 宁宴对于额上的汗没有任何感觉,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来乘凉的,也晒不坏。” 白卿卿觉得他脸上的笑容看得很不顺眼,好像谁都能上去捏几下一样。 这会儿已经是午后了,宁宴又是站了一整日,她吸了口气,扭头吩咐下人,“去搬两张凳子过来。” 宁宴闻言轻声道:“我不累。” “我累!我站久了脚酸,是我要坐,但是我坐下了你站着,我还要仰头跟你说话?脖子也会酸的。” 第594章 笑什么笑 白卿卿一边说一边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下人将凳子搬过来,放在了树荫下,白卿卿走过去坐下,抬头扫了宁宴一眼。 谁知宁宴却并没有坐在凳子上,而是就在白卿卿面前,轻撩衣摆盘膝坐下,不等白卿卿开口,便笑着解释,“坐凳子我也会比你高一些,你还是要抬头,这样你低头就能看到我。” 白卿卿轻不可闻地碎碎念:“……谁要看你……” “嗯?” “没什么”,白卿卿收拾好表情,指了指跟来的长安长兰两兄妹,“他们莫非就是你口中的安排?” 长安长兰从见到宁宴起,就束手束脚得厉害,规规矩矩地垂手站在一边,见白卿卿问起他们,才小心翼翼上前一步,眼神都不敢乱转。 宁宴收回目光,“他们俩往后跟着你,遇事也可以给你出主意,我听说长安的拳脚功夫学得还不错,应付寻常的情况绰绰有余……” “他们还是半大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让他们来做这样危险的事?” 白卿卿不敢相信地看他,长兰却在此刻出声,“白姐姐,不是的,这次机会是我和哥哥争来的,原本阁主安排的不是我们,是我们自作主张,想要报答姐姐的恩情,我们是自愿的。” 长安就在旁边猛点头,手臂绷得紧紧的,面色有些紧张,像是生怕被退回去似的。 白卿卿看向长兰,“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不需要你们报答什么,你们还小……总之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 宁宴在旁淡淡地开口,“随云阁不养闲人,他们总也是要独当一面,此次他们能来,我也很意外,不过听武教头说,长安的资质很好,如今已能胜过他手底下大半人。” 长安忽然挺了挺胸膛,只语气还是紧绷的,“我除了大师兄……还打不赢之外,来之前已经胜了二师兄,虽然是险胜……但我绝不会松懈退步,迟早有一日会成为玄朝第一高手。” 白卿卿:“……”挺有抱负。 长兰也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白姐姐,我跟着苗姨学了医毒术和暗器,苗姨也夸我学得快,我也能帮上忙的。” 长兰闪动着期待的眼睛水亮亮的,白卿卿下意识地就想应下,幸而及时清醒,“我没有质疑你们的意思,只是我这里也不需要保护呀……” 说完,她扭头看向宁宴,背着长安长兰朝他使了个眼色,使完才发觉不对劲,宁宴也不是她这边的人,她到底在干什么? 宁宴被她懊恼的小模样逗得弯起嘴角,“其实这事儿没那么严重,他们跟着你,总比去办别的差事要好,至少你肯定不会让他们受委屈,他们也能安心,不是挺好?” “好……好什么好?我为何要接受你的安排,我不管,人在这儿,你自己解决吧。” 白卿卿被他笑得有些恼羞成怒,干脆撂下了话眼不见为净,起身快步回去了。 等她背影消失,宁宴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静静地看着两人,“如何让她收下你们,自己去想办法。” “是。” 第595章 就不 回去了院子白卿卿还一脸气鼓鼓的,正巧下人送了一碟青豆酥过来,她拿了一块凶凶地咬了一口,像是在发泄情绪似的。 她当然不是嫌弃长安长兰,这两个孩子能有这么大变化,她瞧见了打心底里觉得高兴。 她气的是宁宴,都病弱成那样了,好像还是什么都在他掌握中似的。 他说长安长兰便是不来她这里,也会有别的事要做,白卿卿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随云阁是个行善积德的地方,人受到了恩惠要回报回去也很正常,比起未知的差事,来自己这里确实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但白卿卿就是气宁宴都算好了的,他肯定是想着自己不忍心拒绝他们。 “我就不。” 白卿卿往嘴里塞点心,塞得脸颊鼓鼓的,她就不要如了宁宴的意,哼。 …… 将这事儿先放一旁,白卿卿见到大哥回来的时候,便想起了瑶瑶说的裴凌舒的事。 于是她在饭后去找了白岩,“大哥你可有空?我有件事想问你。” 白岩放下手里用来消食的书,朝她招招手,又吩咐人去取一碗冷雪小丸子过来。 “何事?坐下再说。” 白卿卿在他面前坐下,不一会儿,下人将冷雪小丸子送上来,直接摆在她面前。 白卿卿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她是有些爱吃这个,没想到连大哥都知道了。 “一边吃一边说,不过这个也要少吃,太凉了。” 虽是这么说,白岩却还亲手给小丸子的碗里加了点蜂蜜。 白卿卿用勺子舀了送入口中,冻的一个激灵,但随即眯起眼睛,冰冰凉凉又甜糯又软滑,若不是怕吃多了肚子痛,她一次能吃好几碗。 第349章 沉迷地将冷雪小丸子吃了个干净,白卿卿朝着白岩憨憨地笑,然后才想起正事,“大哥,我听说裴大哥要辞官,可有这事儿?” 白岩让人将碗碟都收拾出去,等人关了门之后才开口:“确有此事,今日皇上还为此发了火,让他这几日都不必上朝,闭门思过,在家里好好想一想。” “居然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呢?裴大哥学识渊博,一直以来也都心怀抱负,他曾说过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他父亲那样的惨剧不要再发生,这几年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怎么好端端的要辞官?” 从大哥这里得了肯定,白卿卿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白岩表情也不轻松,“其中缘由,或许只有他和皇上知晓,也有人旁敲侧击想打听,结果被皇上迁怒,凌裴舒也并没有泄露半点,让旁人想做点什么都无计可施。” “所以裴大哥如今不去朝堂,在家中待着?” “应当是这样没错。” 白卿卿歪着脑袋小手在下巴上有模有样地摩挲着,看得白岩忍不住笑出来,拿了手边扇子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又在想什么心思?” 白卿卿鼓着脸捂住额头,“哪有?我是在想着要怎么为大哥分忧呢。” 她放下手眼睛睁得亮晶晶的,“大哥不是说过有裴大哥在你会轻松许多吗?那他若是真辞官了,大哥你可就要累了,这怎么行,所以我打算去问一问,万一让裴大哥回心转意了呢?” 第596章 月色 白卿卿古灵精怪的模样让白岩笑着摇摇头,“皇上还在气头上,你别到时候把自己给搅和进去。” “不会的,我聪明着呢。” 白卿卿自信地昂首,像只小孔雀似的,白岩闻言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戏谑,“那我聪明的妹妹,何时能让咱们家门口不再让人围观呀?” 白卿卿瞬间转变成了斗败的小公鸡,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这……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都快站成街头一景了,当初你在锦衣卫衙门口等了他多少天?可补回来了?” 白卿卿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嗯,我也没有等他这么多天,我让人出去跟他说了的,他说不能那么算……” 白岩勾了勾嘴角,“是不能那么算,那会儿你被人诋毁不止,到了他居然还有人赞他是个情种,还落了个好名声?世道便是这般不公,即便是同样的处境,也会因为性别不同身份不同而有不同的结果。” “你是姑娘家,更应该事事要为自己着想,以自己为先,别还想着同情别人,那人家需要你同情吗?” 白岩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生气了,“那会儿你可不止受这点儿苦,让他全都受一遍才行!” 白卿卿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出声,心里想大哥可别预言了,万一真给他说中了,宁宴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乖乖地不敢辩驳,白卿卿从白岩的书房全身而退,站在月下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抬起头,看到今日月色极美,白玉盘似的散发着柔和的光,将周围淡淡的云雾都照亮,仿佛拢着一层轻纱,动人心魄。 这样美丽的月夜,她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在宣城,而是在去西南的路上,宁宴诈死,与她隐匿行踪赶往尧都,她那会儿心里压抑着焦灼和不安,虽然不曾表现出来,但宁宴显然是发现了。 于是他带着自己跳上一棵巨大的树,坐在粗壮的树枝上让她看月亮。 他说人的烦恼千丝万缕,但在月亮面前,都是一样的,都会显得渺小,不值一提,所以尽力就好,尽力了,就不算辜负。 白卿卿记不太清他是不是这么说的,然而那会儿她脚底悬空,紧张地只能抓着宁宴的臂膀,仰着头盯着那轮明月出神后,手却渐渐放松下来。 是真的美呀!美的好似幻境一样,那似冰凉又温润的月光,当真好像浣洗去了她身体里不好的情绪,那夜的月色,也深深地刻印在了她心底。 白卿卿低下头,不再去看天上的明月,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 第二日,她让紫黛去准备了些裴大哥喜欢的东西便出了门。 谁知马车走到快一半的时候,车夫让紫黛出去一下,等她回来,面色有些异样。 “姑娘,车夫说咱们从出府开始就有两个人一直跟着。” 白卿卿下意识地问:“是什么人?” 问完忽然脑子闪过一道光,也不等紫黛回答,过去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缩回头便让车停下。 第597章 舍不得 白卿卿开了车门出去,长安长兰两人很自觉地也停下步伐,两人脸上齐刷刷的讨好的笑容,“白姐姐安好。” 白卿卿:“……” 也不好让马车就这么堵在路上,她招手让两人上来,吩咐继续行车。 车厢里,长安长兰老老实实地端坐着,白卿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车夫说你们蹲在我家门口,从出了府就开始跟着?” 长安立刻抬头,“我们蹲得很隐秘的,没有妨碍到旁人。” 他还没说完,腰间被长兰掐了一把,立马闭上了嘴。 长兰声音轻轻柔柔,“我们也是……不知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我们并不是从小在随云阁长大,因此与同龄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好,这一次本不该我们来,但我们太想再见到你,所以拼劲全力抢来了机会,所以……我们想再试试……” 第350章 这是他们在随云阁的第一个差事,还是抢来的,若就这样无功而返,定会被人嘲笑看轻吧?白卿卿这么想着,表情不由地没那么严肃了。 “可是我身边真的也不缺人,只要我出门,都有家丁跟着……” “白姐姐,我们能养活自己的,我们只想待在你身边,我们也会很勤快,努力学新本领,总会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长安就在旁边一直一直点头,“对对,我吃得很少的,睡地上也成。” 白卿卿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姐姐,那你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若是你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我和哥哥立刻离开,就算是阁主命令我们也是敢违抗的,我们来你这里,并不是因为他,只是想报答姐姐对我们的恩情。” 这是长安和长兰两人共同的想法,也是他们会来这里的根本原因。 面对两双真诚到恳切的眼睛,白卿卿没办法狠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算了,也就……多两个人而已。 她才不是跟宁宴妥协,她只是不舍得让长安长兰失望。 …… 路上这么一折腾,白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凌裴舒的住处。 他原本是住城郊一个庄子里,凌将军的事情之后,皇上将原先就属于凌家的府邸又赐回给了他。 此刻府邸大门紧闭,瞧着确实是有在闭门思过的样子。 白卿卿让人过去通传,很快门开了,出来了人将她们请进去。 “大人此刻在后面的水榭,白姑娘这边走。” 凌府很是气派,只是凌裴舒一个人惯了,不大喜欢身边有许多人伺候,因此府里的下人数量并不多,有种冷清感。 白卿卿心里想着,这若是让上了年纪的人瞧见,定会劝凌裴舒赶紧娶媳妇,让家里的人气旺起来。 水榭在莲花池旁,但这个天气池中还无花,隔老远就瞧见凌裴舒站在水榭里的一张桌子后面,提着笔正在画着什么。 白卿卿轻手轻脚地过去,也不打扰他,等他画完停笔才轻笑出声,“裴大哥好雅兴,我可能瞧瞧画的是什么?” “一时兴起随手画的,不值一提。” 第598章 重点 凌裴舒虽然这么说,眼睛却盯在那幅画上看了好一会儿,似是还挺满意。 白卿卿走过去看,那是一幅夏日荷塘,水波潋滟,碧叶连天,塘中一叶小舟,有一女子手拿粉荷轻嗅,那荷花遮挡住了她大半的脸,只能隐约窥见一抹清韵,人比花娇。 “裴大哥一时兴起作的画,怕是我精雕细琢也比不上的,尤其这莲中女子,寥寥几笔却极富神韵,仿若莲花仙子一般,实为点睛之笔。” 凌裴舒被夸得通体舒畅,难得地大笑出声,“你呀,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今日怎么来了?过来坐。” 他带着白卿卿去了水榭另一边,干净的地上摆了蒲团,矮桌上也已经备好了茶水,今日风不大,浅浅微风将水榭垂下的纱帘吹得缓缓荡漾,别有一番滋味。 “我听说,宁宴还在你家门前呢?我是劝过的,但你也知道他那脾气,劝也劝不动,你是不是觉得烦了?” 凌裴舒乐呵呵地说着,以为白卿卿是为了宁宴的事而来。 白卿卿抿了抿嘴,“他站他的,累的是他,我为何要觉得烦?” 凌裴舒眉头微微上扬,这语气听着……似乎有戏,还真让宁宴那小子找对了门路?他运气可真好。 “不是为了他呀?难不成是专程来看望我的?” 白卿卿很认真地点点头,“裴大哥,你为何要辞官?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我们白家在宣城虽还称不上举足轻重,但也还有些能耐,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说。” 凌裴舒怔忪了一下,眼里有暖意缓缓漾开,自己闭门思过这几日,这么直截了当上门,连缘由都不知道就要帮他的,白卿卿是第一个。 宁宴不算。 他噙着温润的笑意倒了杯茶,拿在手里闻着沁人心脾的茶香,“这事儿怎么连你都知晓了,可见宁宴还没有将宣城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呀。” 凌裴舒轻松的语气没有让白卿卿松开眉头,“裴大哥,辞官不是小事,你满腹的学识若是就此埋没该多可惜?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连胸中抱负都甘愿放弃?” “我没有要放弃什么,不过是……想着说不定能换条路走。” 凌裴舒笑意不减,浅啜了一口茶,“我也不是传闻中的辞官归故里,而是离开宣城,或是去一处偏远的地方,福泽一方百姓也不算辜负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大哥跟我说过,说你是有大学问的,有高瞻远瞩的目光,能扛得起玄朝江山社稷的重担,如何是只为一方百姓谋取福泽能比得了的?” 凌裴舒因为她的话笑容更甚,“当真?我居然在白大人口中有如此高的评价?你是不知我在朝中与他公事时,他多一句话都不怎么说,对谁都一视同仁,公事公办,瞧着可不像会这么夸人的。” 凌裴舒美滋滋,能让白岩这么夸他,自己果然还是表现得不错? 白卿卿:“?这是重点吗?裴大哥对于玄朝是不可或缺的,不是连皇上都不准许吗?” 第599章 不易 “所以裴大哥,到底是为什么?你做事向来不会毫无原因,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第351章 白卿卿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在她看来,裴大哥与她大哥一样,行事稳重,高瞻远瞩,能让他顶着皇上的震怒也要离开宣城,想来定不会简单。 凌裴舒给她的茶盏续了茶,脸上笑容和煦,丝毫不见任何紧张:“先喝茶,这是我托人才买到的新茶的,味道好得很。” 白卿卿按下心中燥气,端起茶盏喝了起来,香气清新雅然,连呼出的气都带上了茶香,“果然好茶。” “是不是?这茶平日我都舍不得喝,也就你来了才愿意拿出来。” 凌裴舒惬意地看向水榭外,“等到夏日,池子里的荷花盛开,荷叶上滚着水珠,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阵阵荷香,想想就令人舒心。” 池子里的花是他亲手选,亲自看着栽下去的,因为儿时这里便是一池子的荷花,他珍藏着的与家人的回忆里总是伴随着荷香。 “你可知晓,宁宴或许要常驻淮西?” 白卿卿一愣,“好好的怎么说起他来?我并不知道这些,我也……不感兴趣。” 白卿卿微微偏过头,凌裴舒余光瞧见了,弯起了嘴角,“淮西是麻烦些,但也不至于能将他拴住,他在淮西能做的事,能够得到的,远不如在宣城,不过这是他主动向皇上提出来的。” “因为那里其实是他的家乡,没多少人知道,他是从淮西走出来的,那里有他的根基,是他的地盘,相对而言,比起其他地方要安全很多。” 白卿卿眉头皱了一下,嘀咕道:“他可不像是会怕危险的人。” “是呢,他是不怕的。” 白卿卿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裴舒却没看她,“我一直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去淮西,只要他不愿意,皇上也不会勉强他,所以两年前我听说他应下了这桩差事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家,在淮西吗?” 凌裴舒挑眉,“你听谁说了什么吗?” “是宁启,说的似是而非,不清不楚的,我也只听了个大概,他说宁宴幼年不易。” “幼年不易……呵,只这四个字,哪里能概括得了宁宴的遭遇,我与他幼年相识,还曾一起来过宣城,但我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好像是一只被赶出族群的狼崽子,浑身是伤,只有眼神还活着。” 宁宴的母亲是淮西商户之女,偶然遇见了宁宴的父亲,对他一见钟情,只是那会儿她家里已经给她相看了一户人家。 她只得将情丝深藏,谁知之后又与宁宴的父亲几次偶遇,她便觉得若不是缘分,他们怎么会屡屡相见,她越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于是鼓足勇气求母亲去宁家探探口风,却没想到与宁家一拍即合。 她欣喜若狂,尽管原先想要结亲的人家能给家里带来更大的利益她也顾不得了,跪着求父亲松口,说她不想沦为家族攀附的工具。 第600章 错付 宁宴的母亲那会儿满脑子都被情爱占据,她坚信自己的选择,哪怕父亲震怒,言明若她一意孤行,家里便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最终,她如愿以偿地嫁到了宁家,家里的嫁妆没有亏她的,只是出阁时,母亲拉着她的手说,若无意外,这便是最后一面了…… 出嫁从夫,嫁给喜欢的人,自然是什么都甘之如饴。 小姑娘成为人妇,为了夫君操持家业,才知宁家如一具空壳,入不敷出,步步艰难。 不过不要紧,她有大笔的嫁妆,又在生意上有些精通,她咬着牙撑起整个宁家,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一切献出,那是她深爱的夫君,没什么是舍不得的。 转年,她又生下一个儿子,她更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她嫁给了爱情,那是联姻无法比拟的。 可是幸福就好像是泡泡一样,在阳光下绚烂多彩,梦幻旖旎,只要轻轻一戳,就会散得无影无踪。 她知道了宁家要娶她的真正原因,不为别的,就只为了她那笔足够填补宁家空缺的丰厚嫁妆,她知道了自己的夫君早已有一个青梅竹马,私定终身的女子,娶她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宁家要的,是一个全身心付出,能让宁家起死回生的人,这个人是谁都不要紧。 等她生下了孩子,她便没有理由阻止夫君往家里抬人,她并不笨,一角得窥全貌,她的美梦终于碎了。 噩梦从此开始,宁家因为她的呕心沥血重新走上正轨,她的嫁妆也被消耗殆尽,再没有什么价值。 当初与娘家闹到僵硬,宁家来人却处处宽慰她,说往后宁家就是她的家,那时候她觉得自己那么的幸运,能遇上那么好的婆家,后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愚蠢,将她逼到了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 她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与他真正心爱的女子情意绵绵,看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蹉跎自己,她曾经的一腔爱意逐渐扭曲,变成了恨意,这股恨意,只能撒在唯一一个,她能够掌控的人身上。 那就是宁宴。 那是一段绝望的日子,已经懂事的宁宴整日面对的,是极致的痛恨和恶毒的诅咒,他的母亲将一腔恨意统统倾泻到他身上,不容许他抗拒。 “你可能不能想象,一次次险些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掐死是什么感觉,我见到宁宴的时候,他脖子上的青紫甚至还能看得出来,他母亲觉得只要他死了,她和宁家就没了关系,她的父母说不定就会原谅她。” 第352章 凌裴舒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沉得可怕,“有时候他母亲又会抱着他哭,说对不起他,问他疼不疼,自己不是有心的,可是下一瞬,她又会控制不住地要伤害他,所有人都说他母亲疯了,不适合做宁家的主母,所以她的夫君才会另娶他人,宁宴却是看着他的母亲一点点疯掉,直到死亡。” 他跟着出殡的队伍离开宁家,再没有回去过,世上少了一个被父母憎恨的少年,多了一个对什么都没有感情的宁宴。 第601章 确认 凌裴舒停了下来,目光望向远处,让红了眼睛的白卿卿可以收拾一下情绪。 白卿卿好半天才得以将胸口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喝茶压惊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指尖都有些颤抖,她从来不知道宁宴有过这样可怕的经历,她连想象都不敢。 “因此宁宴从不曾亲近女子这件事,我丝毫不觉得意外,他也曾经说过,感情是这世上最无用,最愚蠢的事,他一辈子都不会碰。” 凌裴舒转过头浅浅地笑起来,“谁想得到他会遇到你,一点点失去防备,一点点往后退,在他还不曾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瞧出了他的变化,只是寻常世间男女倾慕,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却一点都不简单。” 上一辈的噩梦笼罩了他整个幼年,成亲婚姻对于他来说,不啻于洪水猛兽,本该是避而不及的,他有着比旁人更多的挣扎和顾虑,因为他亲眼见证过最坏的情况。 白卿卿默然不语,掌心捧着杯子,眼睛盯着浅色透亮的茶汤,一丝丝波纹好像她此刻的心情。 “我并不是想劝你什么,不过是将我知道的事如实相告而已,他有他的难处,你自然也有你的,且宁宴这个人你也知道,并不需要谁同情,他在淮西这几年,怕也是在跟自己斗争着什么。” 凌裴舒之后便没再说关于宁宴的事情,一直到白卿卿离开,坐在马车上回程了,她才猛然想起,“不对啊,我今日是去干什么的?” 裴大哥跟自己说这些,与他要辞官有什么关系? 不过白卿卿的思绪这会儿也没法专注在其他事情上,她脑子一空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小时候的宁宴。 她的阿娘美丽温柔,阿爹更是对她和瑶瑶疼宠有加,自小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爹娘爱着的,甚至有时候因为觉得太理所当然都会注意不到。 白卿卿根本无从代入宁宴的处境,稍稍碰触都心悸到要窒息,那时候小小的宁宴,该有多痛苦? 她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心慌,在马车路过门前的时候,白卿卿掀开了帘子,像是想要确认宁宴的无碍,确认他从那段可怕中活下来一样。 她看到了宁宴,仍然站在树下,与她的目光交缠在一块儿。 白卿卿没有让马车停下,隔着车窗一直到看不见后才放下车帘,心口忽然涌上一阵酸楚,垂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 若是早点遇见宁宴就好了,就能那个时候给他一个抱抱,让他知道他不是没有人喜欢的…… …… 从凌裴舒那里回来后,白卿卿的情绪有些低落,没精打采地窝在屋子里,也不制香也不看书,就纯纯地发呆。 长安长兰算是在她身边待下了,白卿卿让紫黛给他们安排妥当,两兄妹很快融了进来。 主要是长兰长得漂亮嘴又甜,谁瞧了都喜欢,长安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他勤快利落,每日一大早起身,不声不响地在院子里找个僻静的地方练武,院子里凡事要花力气的活儿他都抢着干,得了不少夸赞。 第602章 明显 长安长兰俩兄妹在白卿卿身边适应得很好,因着他们年纪尚小,院子里的人也很照顾他们,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两人并不一般。 卿馨馆的人来送账本,白卿卿这边正对着呢,外面忽然一阵惊叫,一团黑影闪进来,吓了她一跳。 长兰站在白卿卿身前,隐约能看到她指尖有银色的亮光闪过,白卿卿看清了地上的人,轻轻拍了拍长兰,“没事,是误会。” 长安阴沉着脸站在那人旁边,封锁着所有逃走的可能,“这人刚刚躲在外面偷听。” 里头正跟白卿卿交接的管事满头大汗,急忙解释,“误会,是误会,这是小竹子,东家以前是见过的,在铺子里帮工,上回他爹病了,东家准他休了假又给了他银子,他爹才能捡回一条命,因此他一直想来东家面前亲自给你磕几个头,今日死缠烂打着要跟来,我想着做人也应当感恩,就应下了,只是让他别碍着了正事,他才会躲在旁边等着的。” 小竹子也被吓得不轻,白着脸手都蹭破了也不敢吱声,刚刚自己藏得好好的,有个鬼一样的人出现在他身后,他胆儿险些就吓破了。 白卿卿朝长安点了点头,表示管事说的都是真的,他才收回架势,慢慢地走到旁边角落里,没有存在感地站着。 白卿卿叹气,她方才都没察觉长安什么时候出去的。 长兰过去扶起小竹子,细声细气地给他道歉,又要给他包扎伤口,小竹子受宠若惊,是一点儿怨气都没有。 虽是个小插曲,却让白卿卿院子里的人对这俩兄妹另眼相看,尤其是紫黛,姑娘身边有了这样可靠的人,实在太令人安心了。 …… 白卿卿去见过凌裴舒之后几日,宫里忽然来了传召,怀福公主要召见她。 第353章 这辈子白卿卿没少入宫,早已驾轻就熟,更衣后带上给怀福公主的香,跟着宫人去了宫中。 白卿卿与怀福的关系很亲厚,三五不时就会来宫里陪她说话闲聊,也是因为如此,当初传言才会平息得那样彻底。 “公主便是不传召,我过两日也是要递帖子的,我近来新得了一种香,正想请公主品鉴呢。” 白卿卿在怀福这里不必拘礼,屋内伺候的宫人也都习惯地退出去。 她拿出香盒,却忽然发现怀福的情绪不对,平日她对香十分感兴趣,今儿却心不在焉,眼里似乎藏着什么。 白卿卿于是放缓了动作,也不急着品鉴了,默默地等着怀福开口告诉她今日召她来的缘由。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怀福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白卿卿:“不是,要品香……” “公主此刻心不静,不适合品香。” 怀福:“……这么明显吗?” 她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遮掩情绪我一向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在你面前习惯了放松。” “公主可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怀福轻轻咬着嘴唇,白卿卿也不催她,安静地等着,半晌,她才犹豫地开口:“你前几日,是不是去了凌大人府上?” 第603章 瞎了 虽然白卿卿去凌裴舒那里的时候是没想着遮掩,但也着实没想到连怀福都知道了。 她愕然地睁大眼睛,语气隐隐不安:“是……不准吗?可我问我大哥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我以为……” “不是不是,皇上虽然令他闭门思过,但并非是惩罚,怎会不许人去探望。” 白卿卿一口气才缓过来,拍了拍心口,“吓死我了,我就说,去的时候也没在他府外瞧见守卫什么的,我只是诧异怎么这么快传到了公主这里,莫不是许多人盯着?” 怀福顿了一顿:“他入朝为官是皇上特许的,哪怕他做得再好,也免不了会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他如今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我不想见他这样放弃。” “可是我瞧着,裴大哥好像心意已决?谁都劝不了的样子。” 怀福表情着急起来:“真的吗?这可怎么办?他还常说宁宴性子执拗,他怎么也这样?卿卿,我该如何是好?” 白卿卿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裴大哥未必就是执拗,他做事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能说,比起留在宣城,他有了更重要的选择。” “可是不值得!” 怀福的眼圈渐渐泛红,眼睛失神地盯着地面,口中喃喃自语,“我会害了他的……” 果然,裴大哥要辞官这件事,或许与公主有关,这两人都是与她亲近的,白卿卿轻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怀福被白卿卿带来的消息打击到,整个人蔫蔫的,垂着脑袋,鬓旁的金枝蝉花流苏微微晃动,闪着细碎晶莹的光泽。 “我素来知晓自己的身份,也早就明白深宫就是我的归宿,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怨恨也不要奢望,可是原来动心这件事,并非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的……” 怀福初见凌裴舒是在两年前,凌大人冤案平反,他进宫谢恩,皇上在园子里设宴,怀福那日不想动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却在散心的路上,偶然与凌裴舒相遇。 就是那一日,让一向冷静稳重的怀福相信,这世上当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只是她的身份特殊,想要见到凌裴舒并不容易,她只能借着一些宴请活动,若是幸运的话能与凌裴舒见上一面,若是更幸运些还能说上两句话…… 白卿卿心中恍然,怪不得这两年怀福出宫赴宴的次数多了起来,还有人私底下议论过,原来是为了裴大哥。 凌裴舒不像宁宴那么迟钝,他很快察觉到了怀福对他的心意,并且他也早注意到了她,这位像是只活在他人口中,身上带着传奇色彩的公主殿下,原来是这样一个单纯美好的小姑娘。 因此这两年,在白卿卿不知道的情况下,怀福与裴凌舒之间的情意越发深厚,萌生出了想要与对方长相厮守的心思。 白卿卿听得心底颤动,自己这两年是瞎了吗?她居然一点儿没看出来? “可是,这与裴大哥要辞官,又有何关系?” 第604章 原来如此 怀福是皇上的妹妹,身份尊贵,然而这一点并不足以让她的亲事成问题,裴凌舒是功臣之子,朝廷又亏欠于他,若他想求娶公主,未必不可能。 难就难在怀福天降福星的传言上,“得怀福者得天下”,虽然听着显得荒谬无稽,可这种事,在皇家是很重视的。 朝中无人敢求娶怀福,皇上又不可能让她随便嫁个无权无势的无名之辈,导致怀福已经过了玄朝女子该说亲的年纪。 她在宫里地位超然,有皇上爱护,众人尊敬,无人不羡慕她,却只有她自己知晓其中滋味。 凌裴舒得知怀福的处境后,很快做出了决定,他辞官,再去求娶怀福,便不会受到猜忌,远远地离开宣城,远离朝堂是非,远离流言蜚语。 “我只当他是说着哄我的,能听他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此生能得这番许诺,我已无遗憾,可是我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 且就是第二日,怀福就听说了凌裴舒请辞的消息,惊得她拿在手里的碗都摔了,热汤洒了她一裙子她都顾不得烫,慌忙让人去打听。 第354章 然而打听来打听去也打听不到什么,没人知晓凌裴舒忽然请辞的原因,只知皇上震怒,斥责了他,结果凌裴舒却并不悔改,以至于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 “我实在担心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听闻你去了凌府,就想叫你来问一问。” 白卿卿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小拳头在掌心里敲了一下,小脑袋像是冒出了一簇光一样,“啊,原来是这样。” 怀福疑惑:“是哪样?” 白卿卿悟了,难怪自己去问裴大哥他为何要辞官的时候,他逮着宁宴说了一大通,合着说半天他也是因为感情问题,拿宁宴当例子举了? “没什么,其实裴大哥并没有跟我细说这些,只说了他往后的打算,说即便不在宣城,也未必不能为玄朝百姓做点事。” “那怎么一样?他本就是要翱翔于九天的飞鹰,怎能做一只燕雀?” 白卿卿头疼,这话听着耳熟得很,她也是这般劝凌裴舒的,但看凌裴舒的表情,他其实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 “殿下,裴大哥与寻常人不同,他经历过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心境自然不一样,或许对如今的他来说,他更愿意与心爱之人相守白头,现下最要紧的,是皇上的意思……” 这才是该担心的,凌裴舒此举,在皇上眼里究竟会是什么意思,将决定他们二人的命运。 …… 在怀福那里呆了很久,虽然不曾有商量出什么来,到底让怀福得了不少安慰。 白卿卿出宫前遇见了祥和郡主身边的人,说郡主知道她今日进宫,许久不见她,想与她说两句话。 去了祥和的住处,屋里伺候的人立刻被遣出去,祥和一脸兴奋地将她拉近,压低了声音,“如何?怀福与那凌大人的事儿,你觉得有戏没有?” 白卿卿:“……” 第605章 羡慕 祥和见她满脸无语,翻着白眼拍了她一下,“这副表情做什么?有什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我还以为怀福当真是神女下凡没有凡心呢,这么一看,还觉得亲近了些,有人味了。” “你对怀福公主的评价还是这么奇怪。” 白卿卿无奈地笑起来,好奇地问,“知道这事儿的人很多吗?” “也不算吧,不然我能这么感兴趣?只不过宫里到处都是眼睛,也藏不住什么秘密,就是没人敢说罢了。” 祥和随手拿了一颗洗干净的果子毫不淑女地咬上去,吃得津津有味,“本想留在宣城看你和宁宴的热闹,没想到还能多看一个,我可太明智了。” 白卿卿无言以对,干脆也拿了果子吃,“这有什么可看的?” “怎么没有?你知道背地里多少人都在盯着怀福的亲事?她这个年岁还未出嫁,在百姓当中也是罕见,皇上总不可能将她一辈子留在宫里吧?” 祥和“咔嚓咔嚓”啃完将果核丢到盘子里,慢条斯理地擦手,脸颊却吃得鼓鼓的,口齿不清道:“我如今是一点儿不羡慕她了,空有个尊贵的名头,过得还不如我们自在,不过她运气倒是不错,凌大人做事当机立断,干脆果决地要放弃旁人梦寐以求的权势地位,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就……还是有点羡慕。 白卿卿点头认同:“裴大哥人品毋庸置疑,待人真诚,温柔敦厚,行事又果断,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确实是这世上男子鲜少能做到的。” 祥和瞥了她一眼,“怎么,想起宁宴来了?” “我没有。” 白卿卿否认得迅速,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祥和不怀好意地弯起嘴角:“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宁宴这会儿在宣城可是风云人物,私底下有人还开了盘子赌他能坚持几日,据说下注的人还挺多。” 白卿卿听得瞠目结舌:“这些人都没事做了吗?” “主要稀奇啊,那宁宴原先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高高坐落在云端,不沾俗尘一般,如今却如凡尘中男子无异,甚至还要卑微,可不觉得好奇嘛。” 祥和说起宁宴的时候兴趣十足,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你是不晓得他以前多不可一世,拽得眼睛好像长在头顶一样,没少气得我心口疼,现在总算是有人能治一治他,高兴的我这阵子饭都多吃了两碗,都胖了。” 白卿卿:“……” 祥和本是想从白卿卿这里打听怀福与凌裴舒的事儿,结果白卿卿知道的还没她多,但她也不失望,总会知道的。 …… 白卿卿出了宫,怀福和裴大哥的事塞得她脑子涨涨的,让她都忍不住为两人发愁。 她又是为裴大哥觉得可惜,又是为怀福担忧,而这种事,白卿卿还没地儿去打听。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家里行进,白卿卿犹豫了一路,最后还是让人在家门口停下了,就停在宁宴站的地方。 宁宴看着马车的窗户,里面半天没有动静,他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等到了车帘的一角伸出一根细细白白的手指头出来。 第606章 悄悄 白卿卿的指尖伸出去就后悔了,忙不迭地又缩回来,皱巴着一张脸懊恼。 要不要问问他呢?他跟裴大哥的关系很好,或许能知道点什么? 白卿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对,她是出于对裴大哥的关心,跟他打听点事儿,这不很正常吗?对吧? 第355章 外面宁宴瞧着那根手指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才看到车帘猛地被掀开,白卿卿的小脸出现,满脸公事公办的严肃,因为太过刻意,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白卿卿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你可知晓裴大哥的事?” 宁宴有几日没见到她,眼神贪婪地打量着她的容颜,似是有温度般,让白卿卿的手在被车厢遮挡的地方握成了小小的拳头。 不过宁宴回答得还是很快,“若是你说的是他要辞官的事,我知道。” 白卿卿眼睛一亮,“那你可知他要辞官的缘由?” “知道,他那么做之前来与我商量过,觉得此举是最为可行,最容易善终的。” 宁宴心里泛出淡淡的酸涩,他不得不承认,凌裴舒在这方面要比他睿智有决断,若是自己也能像他一样不瞻前顾后地犹豫…… 白卿卿捕捉到他眉间一丝皱痕,凌裴舒说的话骤然浮现在她心底,像细小的针一样浅浅戳刺着她的心。 祥和说宁宴从前高坐在云端,纤尘不染,可谁知道他是怎么一步步爬上去的? 温江说宁宴从前不肯爱惜自己的身体,动不动就搞得一身伤,就好像随时要将这条命送出去一样,是不是在宁宴心里,生死对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因为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想让他活着…… 白卿卿偏过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从眼睛里泄露出去,可她面前的人是宁宴,又目光如炬地死盯着她,怎么会错过她的异常? 想到她去找凌裴舒那日回来时的模样,宁宴心底有了猜测,约莫是凌裴舒跟她说了些什么。 很奇怪,以前自己很不喜欢被别人知晓他的往事,那是他自己都想从脑子里挖掉的记忆,可知道白卿卿或许知晓,他竟一点儿都不觉得不舒服。 “其实他这么做也并非没有风险,或许即便他离开了宣城,也不会如愿,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后果。” 宁宴的话让白卿卿回过神,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刚想说话又停住,像是在顾虑什么,然后脑袋往车窗外探了探,两只手拢在嘴边像一个小喇叭,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可知道……皇上,是什么态度呀?” 揣度圣意是要问罪的,所以白卿卿只敢悄悄地问,宁宴也学着她,打算悄悄地回答,他上前走近马车,手也拢在嘴边,白卿卿下意识地歪着头耳朵凑过去。 宁宴的气息随着他的声音扫在耳朵上,“皇上还在考量,他似乎并不想让凌裴舒离开。” 白卿卿首先听到的不是他话的意思,而是宁宴近在咫尺的声音,气息弄得她耳朵发痒,迅速拉开了距离之后猛地揉了揉,薄薄的耳朵被她揉得血红,能透光一样。 第607章 有可能 白卿卿眼神乱瞄,自己方才怎么就凑过去了? 不过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皇上不想让裴大哥离开?那是要将他留在宣城,那怀福公主呢? 白卿卿心里有一大团疑问,心里痒痒的,但想起方才的情形,她手抓在车窗边边,犹豫不决,声音压得低低的:“那是,什么意思?” 宁宴似是有些没听清,往前凑了凑,却看到白卿卿向后让的动作于是停住,“我觉得皇上……” “等一下!” 白卿卿急忙让他停下,急得眉毛紧皱:“你轻点儿!那可是……皇上……” 她声音压得只能听得见气声,两厢一比较,还是觉得慎重更加要紧,于是,默默地侧过头,将另一边没有发热的耳朵侧过去。 宁宴看得心里软乎乎的,她好像炸毛炸到一半的小猫,无可奈何地只能妥协的表情让人想捏一下的软。 他又重新将手拢起,靠近她,“皇上与凌裴舒自小相识,还是有一份情谊在的,且在我看来,怀福的婚事越是往后拖,就越是麻烦,真说起来凌裴舒倒也算合适的人选,就看皇上怎么想。” “那皇上可能会怎么想?” 白卿卿急着问话,一扭头与宁宴面对面,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从一开始她就不怎么敢去看,里面的情绪浓烈到好像醇酒,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白卿卿抓着窗框的手隐隐用力,手指尖尖都泛出白色,才定住了心神,面上保持住镇定又偏回去。 “皇上……” 宁宴忽然一顿,目光从白卿卿的脖子上扫过,那里的颜色慢慢变得瑰丽,浅浅的粉色一点一点地晕染开。 他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睛已经挪到了别处,“皇上这些年也觉得亏欠了怀福许多,因此不是没可能成全他们……” 离得太近了,白卿卿身上氤氲的淡香像是钩索一样,时时刻刻在攻击着他的自制力,宁宴从来是想要什么就直接去拿,因为没人会给他,他只有抢,只有争,不择手段。 但是他现在学会了克制,学会了忍耐,因为有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白卿卿从宁宴那里听到了想听的,虽然他说的“有可能”,但她莫名就觉得稳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宁宴,他都这么认为了,没准八九不离十。 白卿卿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那可就太好了。” 马车已经在这里停了半天,再待下去怕是要被人注意到,白卿卿的脑袋往回缩,正打算放下窗帘的时候,听见了宁宴的声音。 “卿卿。” 第356章 她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顿,手攥紧了膝上的裙子,慢慢地转过头。 宁宴脸上的表情好像春风一样,他轻轻笑了一下,“清寒寺的桃花,就要开了。” 白卿卿落在窗帘上的手指蜷缩,然后慢慢地将帘子放下。 已经,到这个时节了…… ……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宁宴的猜测后,白卿卿莫名就踏实下来,觉得裴大哥和怀福也许真的能如愿以偿。 但她的情绪却有些浮躁,早上制香时心静不下来,怎么做都不满意。 第608章 别的地方 白卿卿干脆停了手,想歇一歇等调整好了再继续,她出门在廊下一张椅子上坐下,手里抱着一只绣了喜鹊衔枝的软枕,仰着头看着天上蒙蒙的细雨。 又下雨了,今年开了春之后雨水就不断,春雨贵如油,或许会是个好年。 “阿姐,你怎么坐这儿?” 白瑶瑶拍了拍肩头落到的雨丝走过来,抬头望了望天,“淋到雨了可怎么办?” “淋不到,再说这雨也不大,淋着了也无妨。” 白瑶瑶在她身边坐下,“是呀,雨也不大……对了阿姐,我方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没瞧见宁宴,按说这个时辰他早来了呀,你说他是不是放弃了?” 白瑶瑶对宁宴那是格外关注,连门儿都不怎么出,就掐着日子看他能坚持多久,若只是做做样子,她一准儿要第一个去嘲讽。 但没想到宁宴还真能舍得下脸面和身段,任凭外面说什么,他雷打不动地日日都来,风雨无阻,倒是让白瑶瑶的立场隐隐晃动。 比起那些常见的绝大部分男子至少要有担当,有诚意。 不过这就放弃了,那只能说与她阿姐没有缘分。 白卿卿闻言手在软枕上捏出了一条皱痕,眼睛微微垂下,他说,清寒寺的桃花就要开了,该不会是去了那儿? 宁宴果然从那日起就没有再出现在白府门口,这事儿白家人是第一个察觉的,但对此也都不好说什么。 晚上一起用饭的时候,白锐没忍住,“那宁宴不来就不来了呗,本来也不没人让他来的,你们做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地不让提,阿姐才不会在意呢,是吧阿姐?” 白卿卿停下筷子没说话,乔氏瞪了小儿子一眼,转头朝着女儿安抚地笑,“阿锐说得也不算错,没了那些总盯着咱们家看热闹的也清静,那宁宴到底身份不一般,能做到这样也算很不错了。” 白景怀插嘴:“哪儿不错了?哦,在咱们家门口站几日就值得同情了?我卿卿还没原谅他呢他就坚持不住,说明他的心意也就这样。” 白卿卿见爹娘似是要吵嘴,轻轻地开口,“宁宴,是去了别的地方。” 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白锐歪着头咬着筷子,“别的地方?他去别的地方做什么,你又看不到,那不白去了吗?” 倒是乔氏和白瑶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乔氏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一脚白景怀让他别张嘴,然后低低地问,“可是……去了清寒寺?” 白卿卿低头不语,端坐一旁一直没吱声的白岩一巴掌拍在白锐的后脑勺,“不要咬筷子,玄书,你找人去清寒寺看看。” 白卿卿:“……大哥,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我就看看他在不在,又不做什么,行了,快吃饭吧。” 知道白岩让人去打探了,白家人一日好几次地过去旁敲侧击,白岩也不遮着,等人回来了实话实说,确实在那儿。 乔氏得知之后,心里越发的矛盾,想了想还是去了卿卿的院子。 “在看书呢?” 第609章 没想好 白卿卿将手里的书放在身侧,起身给阿娘行了礼,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阿娘找我有事?让人唤我过去便是。” “没有,就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紫黛乖觉地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把门关好,让母女俩好好说话。 乔氏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虑,“爹娘早与你说过,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成,都有我们在,但是娘心里也希望你能过得更好,更加好,娘又担心你会错失真正属于你的机缘,那就……太可惜了。” 白卿卿浅笑道,“阿娘说的是宁宴的事?” 乔氏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原先呢,我也是憋着气的,就该让他吃苦头,好好受受你当年的罪,但我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被人高高捧着的人,愿意舍弃风骨名声甘愿如此,至少说明是真的将你放在心里。” “娘是过来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要说这世间的男子,不说全部,大多数都把自己看的更重,只觉得咱们女子对他们来说只是个衬托,锦上添花用的,又或是象征,突显地位,区别是有些掩饰得很好,有些则明晃晃地蔑视。” “娘运气好,嫁着了你爹,可娘家里也有姐妹,身边也有朋友,所嫁非人那是一辈子的苦楚,所以我才会来与你说这些,我瞧着宁宴是把你放在他自己之上,比权势地位都要重,这样的人,一辈子很难遇到第二个。” 白卿卿听懂了阿娘的意思,轻轻地靠过去靠在阿娘的肩上,“我并没有故意想要折腾他的意思,也不是要出气,我只是想好好地确定,我要的是什么。” 她不想因为宁宴的诚心而感动地做出选择,她只是还没有想好。 第357章 乔氏听了她这话心里落了下来,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不过卿卿啊,你可能得快些想,清寒寺的桃花开起来,也就那十多天……” “娘……” 白卿卿无奈,但娘能这样打趣她,显然是对以前的事放下了,说起来阿娘对宁宴的评价似乎一直都还不错? 之后没两日,祥和郡主给白卿卿送了信来,白卿卿心里疑惑,拆开来看过之后,无语到克制不住想翻白眼。 祥和居然跑去了清寒寺! 她信上说知晓宁宴换了地方,她立刻去求了皇上,说是要在离开宣城前去清寒寺祈福,实则是为了离得近些好看热闹。 祥和说可不止是她,清寒寺莫名香火旺盛,每日人来人往,不过宁宴的威名犹在,除了她无所顾忌,没人敢轻易往后山去,怕被暂时落寞的凶神给惦记上。 所以就由她来将情况告知白卿卿,她之后会一日一封地给她写信,让白卿卿不用太感谢她,离开前多给她准备些好闻的香就行了。 白卿卿无语凝噎,那还真是……谢谢她了。 祥和说,宁宴在清寒寺的后山就像扎了根似的,看着怪渗人的。 第610章 含蓄 清寒寺后山的桃花才有要开的迹象,离盛放还有一段日子,那树杈子光秃秃地看着有什么意思?祥和跟着去看了两日就腻烦了,偏生宁宴觉得那里好像有宝藏一样,起早贪黑地蹲着。 祥和在信里问白卿卿宁宴是不是在等她,她打算不打算来,能不能偷偷给她透个底,她好有个准备。 白卿卿对这封信没有回复,只装好了收起来,只当自己没收到过。 光秃秃的清寒寺后山,有时候也会出现在她的梦里,梦中那片桃花林从什么都没有到花满枝头,飘落了满山满谷的粉色花瓣,如梦似幻的美景却在梦里都留不住,一转眼又繁花落尽,什么都不剩下。 确实如祥和信里所说,很没有意思。 “姑娘,福祥糕饼铺子给您送了点心来。” 白卿卿回过神,认真地想了想,“可我并没有让人在那里买过什么呀?他们送的是什么?” 紫黛跟着出去,不一会儿糕饼铺子的伙计跟着进来回话,在他身后,两个家丁抬着一个不小的匣子过来。 白卿卿好奇地看他们将匣子在桌上放好,其中一人打开了匣子,里面好几层,放得满满当当都是吃的东西。 白卿卿看着愣住,那些……都是核桃做的点心。 裹了糖壳的,做成软糕的,磨成了粉压出了花样的…… 福祥的伙计笑得谦逊:“这些都是徐大厨特意给您做的,也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口味,姑娘要不要……尝尝?” “这是谁让你们做的?” “小的不敢隐瞒,是宁大人,约莫姑娘也知道,咱们福祥的招牌本不是核桃做点心,可不知宁大人是如何知晓咱们徐大厨对这类点心很是拿手,因此找上门,送了一大篓剥好的核桃仁请徐大厨出手,这两日啊,徐大厨可就光顾着忙这些了。” 面前匣子里的分量,“一大篓”可能都是含蓄了。 “小的听徐大厨说他原本是不想应下的,架不住宁大人诚心恳求,又看他送来的核桃仁,颗颗完整饱满,一看就是花了大功夫细细剥的,因此于心不忍才应下,这不,刚做好就让小的赶紧给您送来,说是这时候吃味道最好。” 伙计将东西送到,紫黛给了他一个荷包谢礼,他心满意足地离开。 白卿卿在盯着桌上的点心发呆,核桃仁上裹的糖壳亮晶晶的,闪着晶莹的光泽,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她自小就很爱吃这些,然而从宁宴离开宣城后,送来她院子的核桃她就不再碰了,慢慢的白家人也察觉到,便是逢年过节的点心茶果里,也见不到核桃的影子,怕她瞧见了难过。 这么些核桃,宁宴都是什么时候剥的?在门口站的时候? 白卿卿轻笑了笑,拈了一颗放入口中,咬开糖壳咬碎果肉,香气与甜意在嘴里交织,是久违的滋味。 那些点心她一个人哪里吃的掉?不过送都送来了,白卿卿也不喜欢浪费,每个院子都分了些,家里人看到核桃的点心表情都……嗯,微微有些微妙。 第611章 信 祥和郡主的信果然如她所说,每日一封,也没什么要紧的内容,全都是她的日常和感叹。 “又下雨了,山上还刮了风,窗户都哗啦哗啦地响,我觉得今儿花是开不了,在清寒寺禅房里品茶听经,别有一番滋味,对人生都有所顿悟,情情爱爱果然害人不浅,有人能在温暖的禅房里逍遥,有人却要吹风淋雨。” “今儿天气倒挺好,寺里的人也多了,就是没人往后山去,我是不怕的,只是待了一小会儿便觉得冻得慌,山里的风能吹进骨头缝里一样,衣服里的热气很快荡然无存,透心凉,受不住又回去了禅房,才觉暖意横生,重新活了过来,我瞧着宁宴穿的也不厚实,他怎么待得住?莫不是习武之人就不怕冷了?” “又听了一日的经文,沉下心来抄写经书,只觉身心涤荡一清,超凡脱俗,灵台清明……” “不抄了,我累了,我承认我就不是那块料,心中还是贪恋世俗凡尘,我把经书偷偷换成了话本,总算有点事做,你说宁宴一天天的就在那儿发呆吗?他在想什么呢?我真的好好奇啊。” 第358章 “花开了!真的,虽然只是零星绽放,但确确实实是开了,点点粉色倒也另有一番趣味,有花可赏,我应当不会再觉得无聊了。” “桃花开起来很快,一朵朵在枝头攒簇,确实漂亮,不愧是宣城名景,可惜的是又下了场雨,雨来势汹汹,彼时我正在后山,偌大的雨点将新绽的花瓣打落,散了一地,十分可惜。回去避雨之时,瞧见宁宴仍旧站那,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我只是停留了片刻,裙身袖子已被淋湿,他若在那站一日,怕是浑身都能挤出水来。我可能是年岁渐长,居然对他生出了些许同情,并由衷意识到,我从前那些死缠烂打都算什么,现在想想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白卿卿此刻正在卿馨馆,她放下信从窗口看出去,前两日下的雨,今日地上还是有些湿漉漉的,清寒寺后山虽然也铺了石板路,但到底是山上,一下雨就又湿滑又泥泞,难走得很。 这阵子总是断断续续地下雨,今年的桃花怕是不会开很久。 “姑娘,符公子来了。” 白卿卿回神,笑着应道:“请他上来吧,再去泡一壶新茶。” 很快符逸出现在屋里,带着歉意道:“等很久了吗?抱歉抱歉,被陶大人拉着说了会儿话。” 白卿卿瞧见他脸上的急色摇头:“你不用那么赶,左右我都是在这里做事的。” “我怕我来迟了。” 符逸坐下后才缓了口气,白卿卿这里总有一种能让他放松下来的神奇效果,她周身的气质变得越发宁静稳重,看到她连自己都会觉得舒适。 不过符逸在看到桌上核桃做的点心时楞了一下,之前有一回他看到紫黛让人将核桃撤下去多问了一嘴,得知是白卿卿不爱吃,怎么…… 白卿卿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悠闲地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有什么事一定要见我才能说?我猜来猜去都猜不到。” 第612章 来迟了 今日是符逸约见的她,符逸身上差事也忙,因此两人见面的次数不算多,但这一次符逸特别说了一定要当面跟她说,都不让人传话,白卿卿还挺好奇。 符逸看她点心吃的香甜,一点儿没有不喜欢的意思,心里隐隐疑惑,不过今日他是有要紧的事来的。 “我外放的事成了。” “真的?” “是,陶大人亲口说的,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告诉我,且他透露给我的地方比我自己预想的要好许多,就是有些仓促,过些日子等任命下来了就要启程。” 说这些的时候符逸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可以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地开心,埋藏在心底的愿望终于要能实现了。 白卿卿也为他高兴,“那太好了!我原还以为陶大人会劝阻你,但看起来他其实也是欣喜的,我以茶代酒贺你如愿以偿。” 两只茶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来,白卿卿一口气将茶喝完,放下杯子,“这么说你可要忙了,上任的准备不能马虎,陶大人对这些肯定更清楚,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符逸脸上的笑意渐渐平复,“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宣城有什么你放不下的吗?你不是一直都说想要做实事的机会,那才是……” “宣城……有你。” 白卿卿的话被打断,声音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符逸。 符逸看着很紧张的样子,“我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所想,我想要弥补上辈子犯的错,老天眷顾让我能重活一次,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你不是也说过想要去玄朝的其他地方走一走?我可以陪着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儿苦,我发誓我能做到。” 这点,白卿卿相信,符逸说出口的话一向很可信。 她刚要说话,耳朵忽然动了动,转头看向窗外,伸出去的窗沿落上了几颗圆圆的水渍,有轻轻的滴落声传进来。 “下雨了……” 白卿卿微微睁大眼睛,很快滴落的雨丝变成了雨幕,雨点大而急,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飞溅出细碎的水花。 怎么又下雨了。 白卿卿盯着雨幕走了神,这么大的雨,山上恐怕会更大,那些花呀树呀还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 “卿卿?” 符逸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符逸心里微怔,嘴角流泻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苦笑。 “我是不是,真的来迟了?” 白卿卿想说什么,符逸制止了她,“我其实心里隐隐察觉得到,我早该像宁宴那样义无反顾地求得你的原谅,只是那时候我还有所顾忌,我确实不如他我承认,可是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我就是……不甘心……” 雨声充斥着整间屋子,白卿卿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我也是重活了一世才知道,人的心其实很小,只够装一个人,这辈子他比你先住进来……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哪怕是他离开的两年,我也没想过将他赶出去……” 第613章 偏爱 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像是浇透了一层朦胧的纸,白卿卿此刻的心出奇地平静,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好,总是做蠢事,上辈子就不说了,重新来过之后,还能把人认错,自以为是地去套近乎拉关系,可我现在不会那么想,我还是有些福气的。” 第359章 上辈子也并没有看走眼,不过是陷入了算计里,这一世更是歪打正着,遇见了宁宴。 “其实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遗憾了,重新睁开眼睛发现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我就发过誓,我只要家里人都平安,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如今这个愿望也已实现,便是让我立时灰飞烟灭我都能含笑接受。” “卿卿……” 白卿卿浅浅地笑起来,“我是说真的,能够再来一次我打从心底里感恩,所以我不敢贪心,也不该再奢求什么,可是从宁宴的那里,我感受到了被人偏爱的滋味,我啊,原本只以为掏空了自己不管不顾地付出才叫爱,但原来不是,原来也是可以享受到被人疼宠,可以让人为了我一点点妥协和改变……” 她前世可谓全然地付出,委曲求全,忍气吞声都求不到的回应,在宁宴这里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他对她有求必应,思虑周全,一次次的优待让白卿卿已然湮灭的心又再次活泛起来,那是因为宁宴而重新萌发出的嫩芽。 符逸的喉咙上下滚动,桌面下的手已经攥成了拳,他输得很彻底,压根就不是来迟的事。 属于他的机会,在前一世就因为他的愚钝而被他亲手葬送了。 符逸不自然地苦笑了起来,“是我太贪心了……” 白卿卿噙着微笑看他,“你对我恐怕也是因为愧疚,想要重新来过,弥补缺憾,其实我也是后来才明白,我与你做朋友更合适,你有鸿鹄之志,身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你无后顾之忧的女子,而我其实性子惫懒,有时候又执拗任性得很,于你并不算良配。” 符逸浑身都有些发软,说开了也好,他也不会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语气里的紧绷也逐渐消失。 “可陶大人却觉得我们俩很是相配呢。” “那会不会是因为你只带我见过他?陶大人对你的亲事可是关心得不得了,但凡你身边的女子,他怕是都会这么说吧?” 符逸:“……也不是全都如此,陶大人夸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并不会重复。” 白卿卿掩着嘴轻笑起来,两人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仿佛方才的不自在,都随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一样流逝不见。 符逸很快提出告辞,他站在屋檐下,手中撑起了伞,白卿卿与他并肩,忽然轻声道:“刚回来的时候,我心中多有不安,便趁着去清寒寺祭拜的时候向主持大师请教,大师说,人总是该一直往前看,错过的便是错过了,要看现下还有的是什么,你比我聪慧,想来会比我更快明白。” 第614章 天意 符逸往前走出一步,雨点打在伞面上,他转过身面向白卿卿,浅浅叹了口气,“我可能还需一阵子才能转过弯,但我已经能看到我面前的路,也会朝着它走下去,这一世,总不能白来一趟。” 白卿卿的眼睛弯起来,“这就是我认识的符逸,与你相识一场,甚是荣幸。” 符逸静静地看着她,眼睛一遍一遍地描绘着她的笑颜,像要刻在心里一样,许久,才慢慢转过身,走入雨幕中。 便是此生与她无缘,他也想做那个令她曾经倾慕的符逸。 白卿卿送走了符逸,也没了心思继续待在卿馨馆,让人备了车要回府。 雨一时半会儿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白卿卿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雨声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就快要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她忽然起身,用力拍了拍门板,“去清寒寺。” 紫黛都楞了,“姑娘,此刻去吗?可是时辰已经不早了……” “去。” 白卿卿没有多言,紫黛想了想,只能让车夫换了个方向,又出去让人回府知会一声。 车厢里,白卿卿安静地靠在那里,闭上了眼,耳朵里被雨声充斥,噼里啪啦的动静足见这场雨的力道,这样大的雨,后山的桃花应该都被打落了吧? 当年好像也是这么大的雨,她在后山亲眼看着树上的残红全部落尽,被雨水砸进泥土里,那一刻的感觉,过了这么久白卿卿竟还能回忆得起来。 她那会儿想着只要树上还有一片,哪怕只有一片还在,宁宴若是出现了,就什么都可以过去,但是没有。 这次白卿卿想让上天来决定,花期快要过了,这么大的雨,若是她去了能在树上看到还有桃花残存,那就是天意! 去清寒寺的路并不短,下雨路又不好走,等马车到了山下,天色已经变暗了。 只是雨却还没停,白卿卿下车只走了几步裙摆便已湿了一大片,风里夹杂着雨丝,很快将外面的衣衫打湿,她撑着伞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面容沉静如水,仿佛一个真正的信徒。 清寒寺门前格外冷清,这种天气很少会有人前来,然而白卿卿才刚到,就见一旁走过来一个小沙弥,朝她双手合十地行礼,“小僧久候多时,这是给女施主准备的姜汤。” 白卿卿一愣,长兰上前接过,查验后交给她,确实只是姜汤。 一碗热辣辣的汤喝下去,寒意确实被祛除了不少,白卿卿将碗还回去,“不知这汤是谁人备下的?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小沙弥又行了个礼,“师父吩咐的,个中缘法还请女施主自行参悟。” 他有礼貌地离开,白卿卿越发疑惑,只是看着天越来越暗,想了想还是先往后山去了。 第360章 后山的路十分难走,湿滑泥泞,白卿卿没办法走快,四周的景物又渐渐地暗下来,仿佛整座后山都空空荡荡。 宁宴会不会并不在那里?天色已经晚了,他身子又还没养利索,这么大的雨,回去也是应当的。 白卿卿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那些桃花,目之所及,只有地上还能看见零星的粉色,枝头已经遍寻不着。 第615章 该 诗词里的桃花几乎是芳春的代表,灼灼其华,芳华鲜美,但也是因为花期短暂,留不住这醉人的颜色,才更加令人惊艳又惋惜。 白卿卿记忆中满山满谷桃花盛开时,粉云如霞,摄人心魄,那样的景致足以令任何人心动,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可她也见过零落成泥的衰败,怎么也留不住那抹芳华。 白卿卿的脚步慢了下来,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这么大的风雨,哪里还会有未落的花? “姑娘,那边……” 紫黛轻轻出声,白卿卿抬头,此刻的天色已经昏暗不明,凭着印象前面便是当初宁宴指给她看的,最好的赏花的地方,她足足待了大半个月的地方。 那里隐隐绰绰有什么在,只是隔得有些远看不太清楚,不过瞧着一大片暗暗的。 可白卿卿记得那里本该什么都没有才是? 她忽然加快了脚步,没走多远又停住,她看到宁宴撑着伞站在那里,似是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来,伞沿一点点上抬,露出他清瘦的脸庞。 宁宴手里的伞与摆设无异,饶是穿着玄色衣衫颜色看不出来,但从那衣衫紧贴着皮肤也能知晓,他浑身湿得够呛。 可他那双眼睛却在看到白卿卿之后,在昏暗的天色里亮得惊人,像夜空里闪烁的星子。 白卿卿看着他快步走近,又像是怕身上的水碰湿她,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住,眼神死死地锁着,却没有开口说话,像是怕眼前的人只是个幻影,若是发出了声响就会碎开一样。 宁宴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又要苍白一些,也是,这将近半月的山风吹着,又连日阴雨,便是个生龙活虎的人都会免不了要憔悴,更何况他? “你这样,温大哥就真的不管你?” 怕不是把温江远远地送走了? 宁宴嘴角慢慢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回去他大概要闹好一阵,我怕我一个人受不住。” “该。” 白卿卿都无语了,是苦肉计吧?当初自己也没这么惨啊,等在清寒寺的那段日子,也会躲避日头,尽量穿得暖暖的,还有紫黛贴身陪着,也就最后那一日淋着了些雨。 再看宁宴,把自己搞得活似小可怜一样,好像一头大虎被打湿了全身的毛,尾巴尖儿都耷拉下来。 “先回去吧,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要真淋病了温大哥怕是真的哄不好了。” 白卿卿在见到宁宴的那一刻,情绪已经全然放松,放弃了抵抗一样,就像她自己跟符逸说的,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剩下的,便是好好地度过来之不易的日子。 顺着自己的心过。 谁知宁宴并没有听她的跟她回去,而是拉着她往后走,白卿卿疑惑地跟过去,却在走过去之后瞠目结舌。 就在宁宴等她的那块地方,前面的那片桃树林里,不知何时支出了一个大大的棚子,将一整棵桃花树笼罩在其中,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白卿卿呆呆地看着那树上的朵朵粉色,在风雨里显得那样娇柔艳丽,与众不同。 第616章 再长些 “明明,花期就要过了……” 白卿卿的眼睛有些舍不得从那棵树上挪开,虽然光线很不好,但依然能够看到那满树桃花,感受得到那番震撼。 宁宴说他这是他寻到的几个花匠的功劳,才得以延长花开的时间,“我只希望能够它能再开久一点,让我能等的时间再长一点……” 白卿卿下意识地走过去,棚子里亮了灯,光影投射在那棵树上,花瓣的影子层层叠叠,明明暗暗。 她忽然注意到一簇花枝,上面似乎缠着细细的红色丝线? 白卿卿伸手将花枝够下来,果然不是她看错,确实是缠了不少,那些丝线绕在花瓣上,只是花瓣轻柔,有些已经掉落,只余下丝线。 “我怕光是这样还是不够,花期再长也总是要落的。” 宁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将花枝从她手上拿开,“这些做失败了。” 白卿卿:“……?” 她愕然地看着宁宴,“你是想用丝线把花瓣绑在树上?” 宁宴微微侧头,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起劲地将好看的花枝指给她看,欲盖弥彰的模样让白卿卿压不住想笑。 外面风雨声似乎变小了,桃花树下也已经落了一层花瓣,可树上真真切切地还挺立着许多花朵,保持着它们盛开时最美的模样。 宁宴将他觉得最漂亮的一枝折了下来,慢慢地送到白卿卿面前。 白卿卿低头去看,那是一枝花朵饱满的花枝,是当初,她与宁宴相约来清寒寺后山看桃花的时候,她能想象得出的最好看的样子,此刻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有人说我任性矫情,说你堂堂宁大人这般放低姿态我却仍然拿捏架子晾着你,觉得男子浪子回头都金不换,更何况你身边并没有出现过旁的女子,算不得对不住我。” 第361章 宁宴保持着递花枝的姿势,气势一下子凌冽起来,“你告诉我这话是谁说的。” “是谁说的不要紧,嘴长在别人身上,只是我想说的是,我确实是恃宠而骄的性子,但我不会欲擒故纵的手段,旁人觉得那些不算什么,觉得我是大题小做,但我不那么认为,你确实没有对不起我什么,甚至可以说是为了我的安危才出此下策,只是在我这里,是你根本没有信任我认同我。” “你没有将我放在同等的位置,我的感受不重要,可以因为你的顾虑忽略,美其名曰还是为了我好,我反倒还要感恩。” 宁宴脸上的血色似乎比之前还要淡薄,捏着花枝的手隐隐颤动,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却还不肯收回去,“我知道错了。” 所以他不敢懈怠半点,想要死死地抓着最后的一丝可能,就是因为知晓白卿卿的性子,刚回宣城的时候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那是比怨恨他更可怕的事。 “但我又发现自己很容易在意你,我其实以前偷偷想过,想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我一定不要心软,要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你视而不见。” 白卿卿鼓了鼓脸颊,但她没能做到。 第617章 我的人 宁宴从再次出现在宣城开始,就没有给白卿卿硬得下心的机会,他从一开始,就将所有的东西抛弃掉,甚至是他的命,他就是为了白卿卿撑到回宣城。 白卿卿每一次看到宁宴,就明知道他的虚弱也不是自己的错,说不定就是苦肉计,她也没办法真的视而不见。 “所以你想好了,你还要送我花枝吗?我心底其实有很多不满的,再不是之前那个白卿卿了,说不定已经变成了你不喜欢的样子,说不定你会再后悔,你……” 白卿卿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勒入了宁宴的怀里,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有些令她喘不上气。 被雨淋湿的衣衫十分冰凉,但慢慢有属于他的温度浅浅地透过来,白卿卿渐渐放松了力气,轻轻推了推他,“别把花弄坏了。” 宁宴舍不得放开,却还是松开了手臂,那枝花被他护得好好的,又一次递到了白卿卿面前。 白卿卿动作轻柔地抬手接过,花枝在她手里飘散了几片花瓣,晃晃悠悠地落下,她小脸红红的,“接了你的花,就是我的人了,跟以前不一样的。” 宁宴低下头抵在她的额上,轻浅的呼吸带着松懈和隐隐激动的笑意,“好。” 白卿卿猛地一怔,一把推开他,垫脚手贴上了他的额头,脸色骤然一变,“你在发热?” 怪不得方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热度,合着是病了? 她顿时换了语气,一边招呼人将宁宴扶回去一边让人去通知温江,然而宁宴非要牵着她的手,怎么说都不放开,白卿卿这才发现这人的眼神都开始有些迷离,显然是烧了有好一阵子。 跟一个病人也不好说什么,白卿卿忍着气先把人弄回了厢房,指挥着人给他把湿衣服都脱了换上干净的,屋子里暖炉都点上,还冲了个汤婆子塞过去。 温江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被裹成了球的宁宴,样子特别傻,还丝毫不觉,眼睛盯着旁边的白卿卿笑得活似一个二愣子。 温江下意识就要把门关上,宁宴这种模样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瞧见,他觉得丢人。 “温大哥,你快给他看看。” 白卿卿见到了温江立刻起身要让开,只是宁宴攥着她的手愣是不松,把另外一只手伸过去,“这样也能看,温江的医术我信得过。” 温江在心里忠心地谢谢了他全家,认命地上前,诊脉之前目光在两人交织的手上扫过,眼里露出心知肚明的笑意,这是真让这小子给挽回了,不容易啊。 不过等温江给宁宴把了脉,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你是不是想死?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这会儿怎么还能醒着?啊?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温江毫无顾忌地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满头是汗地又开方子又扎针,宁宴的情况让他手都有些不稳,这种脉象换一个人早昏迷不醒了,他都怕宁宴看着这么精神是不是回光返照! 结果宁宴骂不还口,还很认真地回答他:“不,我不想死,辛苦你了。” 温江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但这会儿还不是炸的时候,他只能深深地,深深地吸一口气,气得鼻孔都放大,恶狠狠地叫嚣,“知道我这么辛苦,跟我道歉!” “对不起。” 第618章 硬撑 宁宴这歉道得既诚恳又迅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挣扎,让温江的一腔怒意像是打在棉花上,瞪了他半天只得闷头继续扎针。 就是全程,白卿卿都不得不陪在旁边,宁宴就是不撒手,问就是信赖温江医术。 白卿卿都有些不好意思,可她每每要去瞪宁宴,他都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实在让人狠不下心。 就连温江瞅见了也说,“无妨,不碍事,你陪着他能好快点儿,我说真的。” 白卿卿脸颊微红,行吧,反正温大哥也不是外人。 药很快熬好了送进来,宁宴一口气喝完,眉眼间笑意不减,仿佛喝的不是药汁而是蜜水一般,看得温江眉头直跳,可把他美坏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温江的表情逐渐不对起来,皱着眉把自己开的方子看了好几遍,再凑近了看宁宴,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有突出来的迹象。 第362章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给我强撑什么?人还能跑了不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不休息你就得死!你给我赶紧闭眼睛!” 他就没见过这么让人火大的病人,白卿卿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小脸板起来,“听温大哥的,你赶紧休息。” “我总觉得闭上眼睛之后再睁开,那枝花还在树上,等着凋零。” 药效的作用让宁宴的精神逐渐涣散,但他就是不想也不敢放任自己睡过去。 白卿卿盯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余光瞥见温江背对着他们整理药箱,迅速低下头,在宁宴的嘴角飞快地啄了一下,然后小脸红红地抬起来,“睡吧,快些好,也许还来得及赏剩下的花,不然又得等来年了。” 宁宴的眼神一瞬间明亮得耀眼,嘴唇轻抿着,终于闭上了眼睛沉入黑暗里。 温江收拾好后走过来,目光瞥见窗边台子上插在花瓶里的花枝,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虽然我总说人无完人,他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宛如顽石,但没想到顽石开窍这么可怕,幸而遇到的是你。” 白卿卿垂眸,“若不是我,他说不定也不必经历这些。” “若不是你,他怕是一辈子都开不了窍。” 温江说得斩钉截铁,“这就叫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信不信要是没遇见你,他真能孤老终生,从前的阴影能跟着他一辈子。” 温江说完,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咔”的动静,“我也总算是能安心睡个好觉了,这厮等到了你,必然恢复得利落,要不了多久就又能生龙活虎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顺口道:“你趁着机会也休息会儿,等他醒了肯定粘人得很,毕竟想了两年多。” 白卿卿小声地应下,还是在宁宴床边坐了会儿。 上一回在他府上也瞧见了他睡着的面容,只是这会儿与那时候好像很不一样,虽然似乎更清瘦了些,但神情却松缓了许多。 “这要多久才养得回来?” 白卿卿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摇摇头出去了。 第619章 期待 走出宁宴厢房的小院子,白卿卿一眼瞧见不远处角落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一抹亮丽的裙角在昏暗的天色里异常明显。 “还有些雨丝飘着,祥和郡主怎么也不打把伞,不怕淋着了?” 被人发现,祥和理直气壮地走出来,“已经不下了,嘿,你说巧不巧,你一来就不下了,我就是出来走动走动,刚巧走到这儿……对了,我那儿有今日刚送来的玫瑰乳糕,你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白卿卿去了祥和的厢房,一进去她都惊呆了,这哪儿还是清寒寺的厢房?里头布置得焕然一新,舒适得比起宫里似乎也不差什么。 祥和招呼她落座,“我都住这么久了,自然要弄得舒舒服服的,不然我哪儿待得下去?” 玫瑰乳糕端上来,花香与甜香混合在一起,十分诱人,祥和让伺候的人出去,“跟我这儿就不用客气了,你自便,你是不知道,这大半个月我连说话都不怎么找得到人,可憋死我了。” 她是来看热闹的,但着实没想到要待这么久,回去吧又不甘心,都等了这么多日了,后来实在无聊,便每日都去大殿守着,看能不能遇到相熟的人拉过来说话。 祥和一通抱怨,听得白卿卿忍不住笑,“所以这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那也是有的。” 祥和捧着一盏茶,语气唏嘘:“我是真没想到宁宴能做到那个地步,但他也是活该,你是不知道,他看着可怜是不是?但气人的本事还是那样,对其他人根本不屑搭理,一脸病弱,瞪起人来杀意不减,看着跟活阎王似的。” 这阵子清寒寺没少来人,有想要套近乎的,也有见到宁宴表面落魄的样子,一时头脑不清醒想要踩一脚的,祥和在旁边看着都替那些人的爹娘惋惜,怎么就生出这么没脑子的东西来。 白卿卿含笑看她,“那你还一天一封信的催我?” “我哪儿是催你……我就是,看着宁宴这副样子吧,觉得好像人生在世还有些期待。” 祥和把自己窝在椅子里,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水,“你知道我的处境,我就是回去了,日子怕也不轻松,那些人还不知要以什么不要脸的手段觊觎我父亲的东西,但我并不怕,皇上答应了我一些事,我能撑过去。” “郡主……” “我可不是想你同情我,我很骄傲的,我一定可以保住我想要的东西。” 祥和说着语气一转,“但若是能有人与我一起承担,或许不用承担,只是能全心地支撑着我……我以前并不抱任何期待,如今却觉得,或许也能想一想。” 白卿卿托着脑袋,嘴里鼓鼓地嚼着乳糕,“这有什么难的?你不是打算招赘吗?好好挑一挑就是,瑶瑶说了,天底下的男子对女子好,大多都是有所图的,要么图年轻貌美,要么图顺从贤惠,要么图钱财富贵……有所图,就得有所付出,虽然我觉得她所言有偏颇,但也不是不能听一听。” 第620章 舒心 祥和一听她说这个立刻就不困了。 “你那个妹子我一直都觉得很有趣,想法异于常人,但是我喜欢。” 白卿卿提到瑶瑶的时候也是一脸纵容的微笑,“她比我聪明,看事情看人也有自己的见解,宁宴去淮西的那几年,多亏了有她陪着我,我才能恢复得那样快。” 第363章 “在瑶瑶看来,男子大多都是不可信的,但悲哀的是世上的女子大多数又不得不依附于他们,出嫁从夫,以夫为纲,是自小就要被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印记,可为什么呢?明明我们也有手有脚,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能力,却要被世俗一条条框住,框在后宅方寸之间。” “我曾经也觉得瑶瑶的想法惊世骇俗,后来才知道,她想的并没有错,女子便是不靠着男人也能过得很好,他们可以将女子当做锦上添花的存在,我们为何不可以?” 白卿卿日子过得越长越觉得如此,她的卿馨馆名气越大,越是没有人再对她有质疑,她过得越好,越是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祥和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 白卿卿嘿嘿嘿地笑了几声:“郡主不是想要一个能让自己舒心的吗?那就想一想你想要的舒心是什么,是貌美俊气瞧着心情舒畅?还是性子温和善解人意能排解你的烦扰,亦或是身强体壮能让你觉得可靠,那不都看你的意思嘛。” 祥和盯着白卿卿看了一会儿,慢慢露出了豁然的表情来,“你这么说好像也是,与其抱着缥缈的期待,不如自己给自己实现,若是不好就换一个,总能遇见可心的。”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奇怪起来,“忽然就很期待以后的日子,我以为我的想法已经不算寻常了,如今看来还远远不止。” 白卿卿捧着脸颊,“人嘛,都是第一回 活,也就活一回,何必过得太累,等到眼睛一闭黄土一埋,谁还记得什么,只有自己过得舒心才是真的。” “我发现你有时候说话活像经历了生死,你对宁宴的感情当真有生离死别那么深刻?” 白卿卿但笑不语,她是真的经历过,所以才更有感悟。 不过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宁宴在后山搭的那个棚子,为何你信里从来没提过?” 祥和眼神一颤,“啊,那个啊……我是看到了,这不是觉得没啥好说的吗,反正你来了就能看得到。” 白卿卿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祥和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时辰也不早了,你肯定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我就不多留你了。” 她不由分说地将白卿卿送走,回到屋子里真困得伸了个懒腰。 她本想说来着,宁宴捯饬那些的时候她立时就发现了,也很震惊,下意识就想给白卿卿报信。 可祥和没想到的是,向来对她没什么好态度的宁宴,主动找过来,低声下气地请求她不要告知白卿卿,不想让白卿卿受到任何影响。 祥和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惊诧,以至于反应过来已经应下了。 “我就该再摆摆架子的,啧,以后怕是没机会了,真可惜。” 第621章 变化 白卿卿晚上就在清寒寺的厢房里休息,那枝花枝被她拿了过来,就摆在窗边,晚上做的梦里似乎都沁染着淡淡的花香,一夜好梦。 虽然来得仓促,什么都没准备,白卿卿竟也睡得很好,起身后收拾妥当就去看宁宴,只是才到院子外就听见了温江穿墙的咆哮。 “你今日要敢下床我就、我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白卿卿:“……” 她快步走进去,温江看到她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菩萨,“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的行医生涯怕不是要断送于此。” 温江卯足了劲告状,说宁宴怎么怎么不听劝,睁开眼睛没看到白卿卿硬是要下床去找,拦都拦不住,“你看,看我胳膊上的印子,就是他捏的!” 白卿卿朝宁宴看过去,他坐在床上下半身搭着被子,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乖顺得不行,回望过来的眼神里又平静又无辜,反衬的温江格外暴躁。 温江见状脑瓜子嗡嗡的疼,“你再给我装!方才是谁还威胁我来着?” 宁宴表情异常镇定,“我是不是该喝药了?情绪太激动了对身子不好,你要保重身子。” 温江险些气得厥过去,抖着手指着宁宴,半天仰天长啸一声愤愤地夺门而出,煎药去了。 “你少气些温大哥,他为了你的身子殚精竭虑,瞧着气色都憔悴了不少。” 白卿卿无奈地看他,“都说了你要静养,又跟温大哥闹什么?” “我怕我又梦魇了。” 宁宴等她走近就急切地拉住她的手,温软的触感牢牢地握在掌心,他的心才踏实下来。 “又?你常梦到我?” “常梦到,有时会分不清哪边才是梦境,越是真实,醒来的时候就越是受不了。” 白卿卿都有些不适应,“你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可不会说这种话。” “我那时候蠢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宴侧头看她,凤眼又染上了应有的明媚,“我不一样的地方,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白卿卿……怦然心动。 要死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会?这样的眼光和语气,准准地戳在她的心尖尖儿上,白卿卿明显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快。 她眼神游移开,“嗯……就,还行吧。” “……你脸红了,那就是喜欢?” “是屋子里太热了。” 白卿卿绝口不承认,“一会儿问问温大哥,是不是让你回去养病更好,这里毕竟不大方便。” “可是我们还没赏花呢。” 宁宴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今年的桃花比那一年的更盛,我想着你一定会喜欢,可惜,没能全部留下。” 第364章 “那时候你真的来了?” 宁宴轻轻点了点头。 “藏哪儿的?我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后面不远有一小片石壁。” “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白卿卿皱了皱鼻子,随即轻笑了一声,“傻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宁宴摩挲着她的手背,“随便说,我都认,你说什么我都乐意听。” 这一次抓住,他就不会松开了。 第622章 很好看 温江虽然生气宁宴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但到底也体谅他的感受,在宁宴乖乖喝药,配合休养的前提下,应允他可以去后山一趟,只不过时间不能长。 不过这点他也不放心,有白卿卿在,宁宴任性不起来。 昨个儿下了那么大的雨,本以为今日的天也不会太好,谁知却是个万里晴空的好天气。 白卿卿和宁宴去了后山,昨日天色已晚,看不太真切都已让她震惊,此刻再见,白卿卿依然觉得神奇。 棚子已经拆得差不多了,满山的桃花树已经褪去了粉色,抖擞着满身新绿,只这一棵,依旧披着一树红霞,独一无二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只是花匠绞尽脑汁地想要留住春色,也依然无法违抗天地规则,风从山间吹过,树上的花瓣如雨,洋洋洒洒飘飘荡荡,将满眼都染成了粉色。 “真美。” 白卿卿看得目不转睛,满山满谷的花海固然也是美的,可这独一棵的绝景,也同样美得令人心颤。 宁宴与她十指交握,“我欠你的那些,都会补上,我还有许多事想与你一块儿做。” 他语气里听得出遗憾和歉意,“就只剩下这一棵了……” 白卿卿笑起来,“能有这一棵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你为我留下的,很好看。” 她明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里面真切地倒映出了宁宴的身影,宁宴心里一震,将她拉过来用力抱住。 满怀的温热柔软将他心底的空缺又填上了,宁宴的手甚至有些发抖,幸好,还来得及。 白卿卿被他抱得懵住,“怎么了?是不是难受了?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该回去了,不然温大哥又要发脾气的。” 宁宴的脸埋在她颈窝里,嗅着令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香味,声音闷闷的,“卿卿,你真是个小仙女。” 白卿卿:“……” 她愣了一愣咯咯咯地笑得轻颤,“你忽然说什么呆话?” “就是,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好,我怎么这么有福气,我能有这样的福气吗?我会不会遭天谴……” “越说越不像话了。” 白卿卿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然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脸颊靠在他肩上。 有风往他们这里吹过来,粉色的花瓣将两人笼罩其中,落得满身满头,打着旋儿绕着转。 白卿卿想,这样的画面,她能记得一辈子。 …… 宁宴的身子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温江说半个多月的山风已经让他到了极限,便是好好将养没个把月怕也是都恢复不了元气。 白卿卿谨记在心,赏完了花立刻将人送回屋子,包裹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 宁宴跟温江能胡搅蛮缠,在白卿卿面前就好像一只乖顺的大猫,让做什么做什么,给什么吃什么。 温江在旁边看了大半日,心里替自己觉得委屈,他在淮西那两年容易吗?想想就要掬一把辛酸泪,可算是熬过来了。 等宁宴喝了药睡了,白卿卿才回去了自己的小院子,一进去吓了一跳,还特意退出来看看有没有走错地方。 第623章 我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就是离开半日,小院子从里到外就变了个样,跟昨个儿祥和郡主那里也不相上下。 “回姑娘,一部分是祥和郡主送来的,她一早来找您辞行,不过您不在,也没让我们去通传,她说懒得再将这些带回去,就都留给您了。” “另一部分是长安腿脚利索,一早就回去了府里,夫人收拾了给送来的,怕您在这里住得不习惯。” 白卿卿愕然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子,这是要让她长住的意思? 她把长安叫到跟前,“家里都知道了?阿娘可有给我带什么话?” 长安掏出了一封信递过来,“夫人只让我有什么需要的赶紧回去说。” 白卿卿接过来拆开,信很薄,一看就是短时间内写下的,然而字字句句之间都沁着阿娘对她的信任。 阿娘说只要是她的决定,家里都站在她这边,让她再不要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一点,要照顾好自己。 短短的信白卿卿反复看了几遍,看得眼眶发酸,才小心地收好。 犹记得几年前自己独自来清寒寺,阿爹阿娘心里担心又怕刺激到她,只能在家中牵肠挂肚地等着,等自己淋雨大病一场,才发现阿娘瘦了一圈,精神都变得不好。 “紫黛,往后每日都让人回去报个信。” “是。” 白卿卿就暂时在清寒寺安顿下了,知道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居然是温江。 他一脸欣喜地搓着手,“哎呀,哎呀呀,我还在想你回去之后那厮又该折磨我了,卿卿,你可真是菩萨转世。” “这里是寺庙,可不兴乱说。” 第365章 “怎么是乱说呢,我发自肺腑的。” 温江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有了白卿卿在,宁宴恢复的日程势必又能提前,他的心又能放下了一大半。 …… 清寒寺的日子,平静又闲适。 没有旁人猜测中的波澜起伏,没有破镜重圆的心潮澎湃,白卿卿与宁宴之间就好像几年的分别从未出现过,出乎意料地理所当然。 “好了,温大哥说你要多休息,喝了药也有一会儿了,该睡了。” 白卿卿严格按照温江的嘱咐,宁宴眉间微微犯愁,“我醒来也没多久,可能睡不着。” “那也得睡,汤药有宁神的成分,闭着眼睛很快能睡着。” “我想听你念书。” 这种合理的要求白卿卿都不会拒绝,她起身过去选了一本书又坐回来,随意翻开之后,却从里面滑出一朵压得扁扁的花,从模样上已不大看得出是什么花。 “这是……” 宁宴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些委屈,“我抢来的,差一点就给别人了。” 白卿卿:“?” 她低头仔细辨认了半天,好像确实有一丝眼熟,“这该不会,是簪花宴上的那朵?” 宁宴把头扭到旁边,白卿卿睁大了眼睛,还真是啊? “你居然留着了?” 宁宴闷声闷气地哼哼:“抢来的也是我的,你送我的我肯定要留着。” 第624章 宝贝 白卿卿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花”,又想起那日在簪花宴上与宁宴的相遇,这会儿想来只觉得好笑。 她顺手将花放到了旁边,“等你好了,我重新送你一朵……这朵不适合你。” 白卿卿念书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轻柔温和,珠圆玉润,让人听着好像心口都被熨平整了。 宁宴安静地躺在那里,意识渐行渐远,白卿卿念了几页,以为他睡着了便停下来,却听见他迷迷糊糊地嘀咕,“我的……” “……睡吧。” 白卿卿等他睡熟了才起身,出去的时候将那朵干花一并带了出去,刚走到院子外面就遇见了温江。 他看到白卿卿手里的东西身子一顿,一个健步过来,神色隐隐紧张,“这个你要扔了吗?扔不得扔不得,宁宴当个宝贝一样,碰坏一点他都要发脾气。” “没事,他知道的。” 温江闻言顿时才放松下来,“他知道啊,那行,哎哟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之前为了这东西宁宴发过火,都虚弱成那样了还压不住他那暴脾气,险些没把他自己给……” 温江抱怨着抱怨着轻咳了两声,“我说这些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见白卿卿没有不耐烦的意思,试探道:“要不,我们去禅房坐一坐?你想不想听听他在淮西这两年的事?” 白卿卿……还挺想的。 清寒寺的禅房清雅至极,今日外面也依然风和日丽,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射出暖洋洋的光斑,隐约能听见诵经声,让人的心都随之静下来。 紫黛将清茶送进来后出去,温江坐在蒲团上,轻啜一口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有许久,没有像此刻这般轻松自在过了……” 温江性情温和淡然,对什么事都很随缘,因此与他相处很舒服,他很少强求什么,也正因为如此,他能在宁宴身边待这么多年。 而宁宴则与他相反,他行事决绝,有时甚至不留后路,温江一直都很担心有一日他会出事,然而在遇到白卿卿之后,温江发现了宁宴的变化。 是往好的一处改变,宁宴周身的尖锐因为白卿卿的出现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软化,温江乐见其成,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却没想到等来了淮西之行。 “就算是我,也遭不住宁宴的戾气,他就像被扣上了枷锁的凶兽,要将自己撕咬得遍体鳞伤,那枷锁,还是他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温江想起来都后怕,“我那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看看我,是不是老了能有十岁?” 白卿卿笑起来:“温大哥风采依旧,也就有你陪着,宁宴才能熬过来,他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说得对!” 温江闻言心情好似炎炎夏日喝了冰水一样痛快,吐槽之心再也按捺不住,开始疯狂揭宁宴的短。 “有阵子吧,我都觉得他得了癔症,那大夏天的,我穿一单衫都汗流浃背,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居然戴手套,厚厚的手套啊!愁得我立刻给相识的大夫去了信,问问可有擅长癔症的。” 第625章 听说 白卿卿一愣:“手套?” “昂!我还不止看过一次,他不管去哪儿都随身带着,藏得可好了。” “那手套……是什么样的?” 温江眯着眼睛回忆:“也没怎么看清,就是皮的,灰棕色……” “口子那里是不是还有一圈金色的绣纹?” 温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真是,你怎么……那手套,不会是你送的吧?” “应该是的。” 白卿卿也没想到,那双手套是她在铺子里买的,值不了多少钱,模样也算不上精致。 “那就怪不得了。” 温江往后双手撑在地板上,“所有关于你的东西,对宁宴来说都是宝贝,你不是给他单独做了香吗?他舍不得用,用完就没了,花了大心思寻了个说是能长久保存香料的匣子,把你给他做的香放里面,不过好像最终也没留多久。” 第366章 白卿卿手里捧着茶杯,低头看袅袅的热气升腾,带出茶香弥散在禅房里。 那时候她把玉牌请宁昭送还回去,白瑶瑶自告奋勇要帮她将送给宁宴的东西讨要回来,她还记得瑶瑶不止一次抱怨,说宁昭办事不利落,这点小事推三阻四都办不好。 温江看了她一会儿,“我说这些你也别往心里去,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再说这两年你不也过得很不容易嘛,也是他造的孽。” “我在宣城一切都还好。” “好什么呀,不是还有人跑你卿馨馆闹事吗……” 白卿卿抬眼看过去,温江的眼神迅速挪开,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温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听说。” “听谁说的?淮西也有好事之人吗?那会儿我与宁宴的关系,怕是也没人敢将我的事往他跟前说吧?” 温江声音忽然就低下来,身子也坐正了,笔直笔直的,“那什么,这事儿吧,我也不知道说了好不好,你要不听了就过了?别让宁宴知道是我的说的啊。” “成。” 那是宁宴刚离开宣城没多久,整个宣城的人都知道,她白卿卿对宁宴求而不得,宁宴为了避她都去了淮西。 人的嘴有时候比刀子都要利,那阵子白卿卿正好也病了,不怎么出门,家里人在外面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为她出头之后也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然而瞒不住的。 白卿卿只能让自己不要去在意,但她没想到,还会有人跑到卿馨馆里,说是要教她何为女子的矜持和教养。 事情闹得还挺大,来的人身份也不低,白卿卿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想巴结宁宴,想替他解决自己这个麻烦。 她去卿馨馆的时候白家人本就担心,让许多人跟着,知道有人来闹事之后来得迅速,白锐更是按捺不住怒火跟人打了起来。 那一次,爹爹没有因为白锐动手打人训斥他,还觉得他打得不够狠,总之是闹得沸沸扬扬。 那些人自然不肯罢休,他们的身份也足够胡搅蛮缠一阵子,但不知道为何,忽然在某一日,就没人闹了,那些先前还叫嚣的人一下子偃旗息鼓,灰头土脸地在英国公府外面跪了一排,说是来赔罪。 第626章 甜 白家人在这件事上没有丝毫要息事宁人的打算,白岩更是朝都不上了,告了假去骂人,他一张嘴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那些人家骂进了尘埃里,指责他们教养出这些个败类,对玄朝造成极大的危害,光是道歉就管用了? 后来,还是白卿卿知晓了外面的事,不想再把事情闹大,出去见了那些人。 之前将她堵在卿馨馆,言语如利刃一般,眼睛长在头顶的几人,不知为何都好像变成了另外的人,跪在那儿麻木地掌自己的嘴,有的眼睛里似是藏着不甘和恐惧。 白卿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但她那会儿也没心思深想,只是想尽快让闹剧散了。 从那之后,宣城有关白卿卿的流言骤减,那几人就好像杀鸡儆猴中的猴子,让其余想看热闹的人也熄了兴头。 “所以,那件事是宁宴做的?” “他人虽去了淮西,对你的事却都知道,淮西随云阁的掌事这两年……头都秃了一半,偷偷来问我要生发的方子。” 白卿卿:“……” 她在宁宴走后养好了病,一度以为在宣城会寸步难行,谁知却收到了不少邀约,她带着质疑的心去赴约,并未受到异样的对待。 自然,流言蜚语是无法避免,白卿卿的所为也确实招人口舌,但奇怪的是对她的议论都避着她,哪怕避的举动很僵硬拙劣,也能看得出不想被她发现。 再到后来,宣城又有新鲜事出现,对她的关注自然而然地就变淡了。 如今想想,是过于雷声大雨点小,且那会儿大哥的态度有些微妙,似乎知道点什么。 温江也没多说,扭头看向外面暖意融融,树上嫩绿的枝叶,“好在都过去了,我是真的很希望他能有个好点的结局,便是只在旁边看着,也觉得他太苦了,若一直如此他兴许也不会觉得苦,偏偏尝过了甜意。” “温大哥说的是他幼年的事?” “嗯,我与他,就是在淮西相识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眼神却让人从心底畏惧,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岁,可怕得很,身上没有一日是不带伤的……” 温江颇为怀念地回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短短时间便让白卿卿在心里勾勒出了宁宴少年时的模样,冰冷,凶狠,浑身带刺,桀骜不驯。 午后的时间就在那些回忆里度过,宁宴身边的人来找她的时候,她浑然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 回去宁宴那里,白卿卿没立刻过去,在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站住,她看着宁宴的表情逐渐不安,不知为何心口隐隐作痛。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白卿卿走过去,朝着他浅浅地笑着,“快些好起来,天气暖和了,宣城好些地方都会很热闹,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游画舫,听曲儿,我认识一个乐娘弹得一手好琵琶……” 快些好吧,她还有好多事情想跟宁宴一块儿做,温大哥说宁宴太苦了,那她往后就甜一点,甜到让他想不起从前的苦。 第627章 分寸 英国公府,白景怀叹出了第五十二声气,旁边乔氏翻了个白眼过去,“再叹气地都要被你叹穿了,卿卿又不是小孩子,还会被人诓骗了去不成,那宁宴也并非靠不住的人,至于吗?” 第367章 “怎么不至于?你忘了几年前卿卿都伤心成什么样了?” 白景怀在她面前坐下,满脸愤慨,“怎么掉过一次的坑还往里跳呢?那要是万一……” “闭上你的乌鸦嘴。” 乔氏的厉声让白景怀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委委屈屈地吞了回去。 “我不也是担心卿卿嘛,宁宴是什么人?那城府,那手段,他才刚回来多久?就这么轻易让卿卿原谅了他,可见厉害,咱们卿卿哪里能绕得过他?” 白景怀就怕自己女儿吃亏,“我瞧着之前那个,姓符的小子不也挺不错?看着脾气就软,那样的才不会欺负卿卿,最近都没见着他,说不定也是宁宴搞的鬼。” 乔氏撇了撇嘴,“现在说这些?当初是谁偷偷跟我抱怨,说符逸太好脾气,性子又温吞,说不看好的?哎你说你这人怎么两种话都你一人说了?你长了两张脸皮不成?” “那、那此一时彼一时嘛!” 白景怀自己跟自己生气,与其卿卿拿不住的,还不如没什么主见的,至少卿卿不会受委屈。 乔氏白他一眼,“宁宴能在咱们家门外站那么久,至少态度让我很满意,足见很看重卿卿,比自己的脸面名声都要看重,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为了女子舍弃这些?他们的事,我们少插手。” 她只希望女儿能高兴就好,只要人品值得托付,其他的不重要,再说她真觉得宁宴不错,拿得起放得下,比世间许多男子都要强。 白景怀还想挣扎一下,“那……也不能让他们就在清寒寺常住吧?我的意思是那地儿清寒,怕卿卿住不惯。” “卿卿自有分寸。” 事实上,白卿卿和宁宴并未在清寒寺待太久,一来条件有限,确实不利于养病,二来,宁宴和白卿卿在清寒寺的事也有些人知晓,宁宴不想有人非议什么。 因此他身子稍微好一些之后,两人便离开了回去家中。 白卿卿本想先送宁宴回去,宁宴执意不肯,要见了白卿卿进了家门才肯离开。 白卿卿没办法,只得先回去,一回去就被乔氏叫了过去。 “快让娘看看,哎呀都瘦了!寺里哪里能吃得好睡得安?娘已经吩咐了厨房,晚上给你做好吃的,你可要多吃点。” 白卿卿被阿娘说得哭笑不得,“我哪有清减?寺里什么都不缺,也清静雅致,不过倒是挺想阿娘做的山栗粥,晚上做梦都梦见过一回。” “娘明儿一早就给你做。” 白卿卿赖在乔氏这里撒娇,乔氏半点也不问宁宴的事,只关心白卿卿好不好。 她心底一阵阵熨帖,搂着阿娘的手臂主动开口,“娘,我跟宁宴,我们和好了。” 她把清寒寺的事说给阿娘听,乔氏听到那棵桃花树的时候也震惊了,“他真这么做了?” 第628章 不痛快 倒不是宁宴的做法惊世骇俗,陷入情爱中的男女,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乔氏惊叹的是,宁宴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冷静清醒,全然不像是会做这些的模样。 白卿卿皱了皱鼻子,“是不是有些傻气?不过……桃花还是很好看的。” 乔氏瞥见女儿脸上淡淡的云霞,心里感叹,许久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了,鲜亮明艳,娇憨灵动,沾染了情意的小姑娘果然都是最好看的。 “宁宴的身子如何了?他身边那个大夫怎么说?明儿我让人送些药材和补品过去。” 乔氏这就开始操心上了,“娘也认识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明日写信请他们来一趟宣城。” 白卿卿一愣,“不必那么麻烦的,温大哥说宁宴只要好好休养就行。” “不麻烦,怎么是麻烦呢,他身子若是不好,往后受罪的可是你,不行不行,明日我都等不了,我这就去写信。” 白卿卿目瞪口呆地看着去书房的阿娘,手伸出去都没拦得住。 不过她很快又笑起来,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有人赞同支持她,可真好。 她也有事情要做,她应了宁宴明日要去看他呢。 …… 白卿卿与宁宴在清寒寺待了几日,之后又一同回来,如今她又三五不时地正大光明地去宁宴府上,她的行踪并未特意避着谁,于是她与宁宴重修旧好的传言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 不过依然没人敢在白家人面前说什么,白岩却在回府之后,把白卿卿请了过来。 白卿卿一进屋,白岩眉头便是一动,“你在制香?” 白卿卿笑着在他旁边坐下,“知道大哥找我,来得仓促也就没换衣服。” “这香……是给宁宴的?我以前在他身上闻到过。” 白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大哥记性真好。” “……是你的手艺好,制出来的香都很特别,谁要记得他用的什么香。” 白岩抿了抿嘴,切入正题,“你与宁宴,真的和好了?” “嗯。” “这么轻易?你就不再多考虑考虑?” 白卿卿犹豫了一下:“哥,你对宁宴有什么意见吗?” “呵。” 白岩“呵”的白卿卿心里发凉,大哥很少用这种语气的。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以为是个聪明人,偏要瞎折腾,害的你伤心难过不说,还连累你的名声,这会儿想明白了又能这么容易被你原谅,他凭什么运气这么好?” 第368章 白卿卿:“……” 白岩就纯粹心里不痛快,“也就你心软,苦肉计才这么管用,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你与他藕断丝连,要是再生事端,我非弄死他不可。” 他恶狠狠的表情看得白卿卿忍俊不禁,“好,我会一个字不落地警告他,大哥这么厉害,他肯定不敢的。” 对着疼爱的妹妹,白岩也严肃不了太久,“就是他这病,严重吗?会不会害得你守寡?我之前看过一眼,瞧着有些不大好,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大哥……我跟宁宴,八字还没撇呢。” 第629章 赶紧好 “什么叫还没撇?他宁宴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娶你?他不想负责?” 白岩的青筋又绷上了,白卿卿脸颊烧得慌,“没有没有,这不得等他好了嘛,哎呀大哥你别乱想。” 白岩今日叫白卿卿过来是确定她的心意,如此他在外面也好应对,见妹妹提到宁宴的神情,白岩也就明白了。 白卿卿离开前想到了什么,转身问他,“哥,之前有些事,你是不是知道是宁宴暗中帮的忙?” 她没说是什么,也没说什么时候的事,白岩却一下子就明白她在问什么。 “若非如此,我是不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的,不过你不必在意,有大哥帮你礼尚往来。” 白卿卿嘴角浅浅地翘起来,“如此,多谢大哥。” 她身姿轻快地离开,要回去继续制香,白岩在她身后轻轻叹出一口气,再过不了多久妹妹可能就要嫁人了,皇上有意让宁宴常驻淮西,淮西离宣城那么远…… 宁宴要是敢让卿卿伤心,天涯海角他也是要杀过去的! …… 白卿卿并不知道这些,她带着给宁宴做的香去了宁宅。 管事如今见了她,眼睛笑得眯起来都快看不见了,“白姑娘来了,快请快请,今儿买到了你喜欢吃的点心。” 哎呀呀白姑娘来了之后,府里的气氛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哪儿哪儿都甜丝丝的。 白卿卿进去了院子里,宁宴已经可以下床短暂地走动,温江都惊叹他恢复得惊人。 “你要不稍微好得慢一些?我怕旁人怀疑我的医术,怀疑我之前给你诊错了,为了我的名声你悠着点行不?” 宁宴没理他,白家这阵子给他送了不少药材补品,特别热情地打探他恢复的情况,那架势就生怕他身子有问题,他能恢复得慢吗? “怎么都能在院子里走了?” 白卿卿瞧见后脸上隐隐担忧,“温大哥,他没事吗?” 温江收到了宁宴隐晦的眼神,“没事没事,天也热了,稍微走动走动也好,松松身子骨,他恢复得比旁人快,说不定再过阵子就又能舞刀弄棒。” 白卿卿这才放心,过去陪着宁宴溜达。 “这个给你。” 她将香囊递过去,熟悉的冷香让宁宴微微怔忪了一下,却没有伸手接,而是微微张开双臂,一双凤眼里带着隐隐的热切看着她。 温江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我得去看看药好了没了,他们别给煎坏了……还有你们,过来帮我一起端药。” 温江将院子里的下人呼啦啦全部带走,白卿卿脸微微红,温大哥可真是的…… 宁宴保持着姿势不动,白卿卿只好亲手将香囊给他系在腰上。 宁宴腰间的配饰一向很少,添了墨色的香囊也不觉花哨,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味道,我后来只在梦里闻到过,等醒了之后不管再怎么会回忆都想不起来。” “可你一开始都不乐意收。” 白卿卿都记着呢,那时候他自己变着法儿想跟他套近乎,为了这香琢磨了好久,结果人收的时候心不在焉可有可无的。 第630章 不一样 宁宴觉得得为自己辩解一二,“我若是当真不愿意收的东西,是不可能接下的。” 看着白卿卿眼神怀疑,宁宴忍不住笑起来,“那会儿你给我送香的时候,我就看着你眼睛圆溜溜黑亮亮的,虽然是笑着,但拿着香的手隐隐地颤动,我就想啊,若是我不收下,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怕是会立刻哭出来。” “我才没有!” 白卿卿睁大了眼睛瞪他,“那都是你乱想的。” 反正就是不承认,可谁让那时候的宁宴真的周身都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说话举止阴阳怪气,阴晴不定,根本让人摸不清。 宁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那时候我就已经对你胡思乱想了?” 白卿卿:“……” “其实我在那之前从来不用香,但莫名的觉得你做的香十分与众不同,不觉得腻烦,闻着的时候会忍不住去想象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很奇妙。” 宁宴停了一下,弯下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那时候就说了,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身上的香味,你要是送我这个我一定欣然接受,我说想用那香熏染衣被,不是骗你的。” 白卿卿耳朵“蹭”的一下发热,往后飞快地挪出小碎步,“你在说什么,你就是这么没个正经的我那时候才会怕你。” 她眼睛水汪汪的,便是瞪人也带着甜软的娇气,宁宴直起身子,一本正经道:“我很正经的,句句属实。” 白卿卿不想理他,转身想走又被宁宴捞回来,说来也奇怪,制香的时候并不觉得,可这香从宁宴身上散发出来的时候,像是打上了他的印记,又清冷又霸道。 第369章 “用了你的香,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得负责。” 白卿卿瞥了他一眼,“那我送出去的香可多了,都要负责?” “那不是,我跟他们不一样。” 宁宴手没松开,很不要脸皮地说:“我的比他们的都好闻。” 白卿卿奇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跟我刚认识的时候,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时候白卿卿只要跟宁宴相处,都紧紧地绷着一根弦,提防他下一句话就能刺伤人,哪儿像如今,黏糊糊软嘟嘟,还会耍赖了。 换成当时要是有人告诉她,宁宴会说用了她的香她就要负责的话,白卿卿一准认为那人脑子不好。 她说完,忽而灿然一笑,“但是变成什么样都还是你宁宴,我都喜欢。” 宁宴眼瞳猛地一震,喉咙动了动,身形似乎有些站不稳,白卿卿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怎么了?是不是出来久了?我们赶紧回屋。” 宁宴看着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重量却没挪过去,不过距离却没了,白卿卿被他完整地笼罩在怀里,只要他再用些力气,就能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我真想再好得快一点,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能被病弱给耽误了,真是可恨。” 白卿卿都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动静,疑惑道:“什么事这么要紧?” “想娶你。” 第631章 出门 宁宴以前不屑一顾的成亲,这会儿变成了抓心挠肺的痒处,恨不得明日就将白卿卿娶回来,成为他的妻子,名正言顺地日日都与她在一起。 白卿卿是红着脸离开的,温江瞧见她走的时候步履匆忙,回去问宁宴,“你做什么了?我怎么瞧着卿卿不大对劲?” 宁宴坐在廊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投向远处放空,“我何时能将养好?想多陪她说会儿话都不成。” 温江“呵”了一声,“这会儿知道着急了?我苦口婆心的时候你怎么不着急?你要早听我的,那早就……” “那会儿又没有卿卿在,我要好起来做什么?” 温江:“……” 行,他的苦口婆心不值钱呗,温江出离愤怒,稍微调整了一下药方,药效会更好一些,但是能苦死人。 可谁知宁宴一碗一碗面不改色地喝,喝完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了什么,竟还能露出微笑。 温江在旁边看得又悚然又疑惑,莫不是这药没他想象中那么苦? 他不信邪地尝了一小口,“呕……” …… 宁宴的体魄和恢复力一直都很让温江震惊,加上或许是他本身强烈想要康复的意愿,恢复起来意料之外地迅速,很快就能出门了。 但他能出门口第一件事不是去找白卿卿,而是去见了凌裴舒。 宁宴到的时候,凌裴舒正在跟人吵架。 他一向很有涵养,却跟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我在闭门思过,闭门思过你懂不懂?我得去思啊!哪儿有时间处理这么多文书?” 他面前立着的是苏公公,态度谦卑,脸上始终陪着笑,“这是陛下的意思,玄朝离不开大人,大人可以一边闭门思过一边处理事务,不冲突的。” 凌裴舒再好的脾气都要闹了,听听这人言否? 他余光瞥见了宁宴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你已经好了?哎呀来的真是时候,走走走,我们里面说话。” 苏公公也见到了宁宴,恭恭敬敬地给他问安,也没再继续劝说凌裴舒,转身要带着人退出去。 “苏公公请留步。” 苏公公一愣,就见宁宴朝旁边做了个手势,“我与凌裴舒说话,苏公公无需回避。” 凌裴舒的目光闪了闪,“既然你这么说,那苏公公就在旁边歇一歇吧。” 说完便如同当他不存在一样,拉着宁宴坐下,急吼吼地问,“你小子恢复得很快啊,总觉得前阵子看你还要死不活的,这么快就又恢复如初,你还是人吗?” 宁宴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没完全恢复,不过是行动自如了而已。” 他目光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你这里,怎么回事?还在闭门思过?” 凌裴舒往后靠在椅背上,“我很用心地思着呢,不敢辜负皇上的心意,可你瞧,我这儿还能安心思过吗?” 皇上令他闭门不出,凌裴舒就照做,不准他上朝,他也半点怨言都无,就连不相干的人都为他心焦,觉得他好不容易才在朝堂里站稳,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第632章 反省 奈何凌裴舒不骄不躁,让他思他就思,连个辩折都不上,整日待在家里也不觉得憋闷,反而有所顿悟,做出了几幅连他自己都满意的画作来。 许是皇上见不得他将闭门思过搞得如此悠闲,于是大手一挥,过还是要思的,差事也不能落下,送来的文书都是抬着进门的。 凌裴舒看见这架势都震惊了,他都如此诚恳地在反省了,哪里有时间处理这些? 宁宴也就问问,凌裴舒这里的情况他能看得出来,尤其这位苏公公,皇上身边得用的人,会让他来凌裴舒这里,可见是皇上的意思。 但那不重要,“我今儿找你有要紧事,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 凌裴舒见他认真的模样来了兴致,“何事能将你难住?从你口中听到要帮忙这种话可不容易。” 第370章 宁宴的表情一点儿说笑的意思都没有,把凌裴舒看得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你说。” “我应当要怎么提亲?” 凌裴舒愣了能有好一会儿,才歪了歪脑袋,“哈?” “提亲,我该怎么做才对?你也知道我以前对这些事从没在意过,也没有长辈操持,连大概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凌裴舒抬头看向屋梁,弄明白了宁宴的意思,“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 “你博学广闻。” 凌裴舒笑出声儿来,“难得听到你称赞我,不过这事儿吧,我也只略知一二,毕竟我也未成亲,也没有长辈教过,说到提亲,是该长辈去做的吧?” 宁宴对此提出疑问,“为何?我自己不成吗?是我要娶亲,不该我亲自来做?” “寻常亲事,大抵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相看之后,请媒人登门说亲,说成了的话就带着礼物去提亲,商议婚事挑选日子,然后娶亲……嗯,应当这么个顺序。” 凌裴舒在心里顺了一遍,觉得没毛病。 “那若是没有长辈呢?怎么提亲?” “请一位相熟的,德高望重的长辈?” “要是也没有呢。” 凌裴舒看宁宴的眼神有些不友好了,“那就该反省一下自己平日的为人,找一找为什么会没有的原因。” 宁宴只当没听到,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冥思苦想,成亲最要紧的不该是要婚娶的两个人吗?那提亲这样重要的事,为什么还要旁人代之? 一旁苏公公听见他们的讨论,如坐针毡,想说话又得憋着。 两位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人还在这儿一来一回地讨论,讨论的是个什么哟,成亲哪里有那么简单?三书六礼可麻烦着呢,哪儿像他们说的,找个合适的人好像就行了? 凌裴舒见宁宴愁眉苦脸半天不说话,试探道,“或者,请地位尊贵的人帮忙也可以?你的亲事皇上不是一直念叨?兴许愿意帮你。” “不行。” 宁宴迅速否决,余光往旁边扫了一眼,苏公公不着痕迹地往阴影里藏了藏。 “若是皇上掺和其中,白家就必然得应下,我不想让卿卿有丝毫被逼迫的感受。” 第633章 明白了 宁宴这话苏公公听了在心里嘀咕,怪不得宁大人要把自己给留在这儿,哪儿是说给他听的,分明就是说给皇上听的,但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听着。 凌裴舒闻言,浅浅地弯起一点嘴角,从桌上拿起茶盏慢吞吞地喝了一口,“你既然这般重视,就得好好斟酌斟酌,毕竟成亲是大事。” 以前的宁宴,只把自己当做皇上手里的一把利刃,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没有,那会儿凌裴舒还挺担心,不过现在不会了。 宁宴在凌裴舒这里沉默了好一阵子,忽然猛地起身,“我明白了,行了我先走了,你继续思过吧。” 凌裴舒一头雾水,“不是,你明白什么了?你等会儿,我可以帮你一块儿想想法子……宁宴!” 别啊,他还不想去面对那么多朝堂的事! 然而宁宴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凌裴舒府邸,来时眼里的困惑此刻荡然无存,目光锐利,像是当真醍醐灌顶一般。 这边苏公公继续带着笑脸与凌裴舒周旋,反正是皇上的意思,凌大人闲着也是闲着,那几幅画作皇上也瞧见了,觉得甚好,就留下了,其中一幅桃林浅溪图,皇上让送去了怀福公主那里。 这些都是苏公公悄悄说给凌裴舒知晓的,但他是皇上身边的人,让凌裴舒知道是否是皇上的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那幅桃林浅溪图凌裴舒在画的时候,确实是按着怀福的喜好来作的,在苏公公与他说了这些之后,凌裴舒妥协了,认命地开始处理山堆似的文书。 …… 苏公公回到宫里去皇上面前回话,将宫外的事一一禀报,得知凌裴舒的转变后,他轻笑了一声:“他呀,还是从前的性子,刀子嘴豆腐心,都还带着疑虑就愿意妥协。” 皇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边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眼中透着怀念,小时候凌裴舒就是兄长的模样,对整日板着脸的宁宴也是护着的架势,见自己在宫中不受重视,人微言轻,明知道他不受宠还是愿意带着他玩儿…… 那段短暂的的日子,到如今都是能让皇上透口气的存在。 苏公公又提起宁宴来,说到他是去找凌裴舒商量提亲一事,皇上整个人瞬间精神焕发,“当真?他去跟凌裴舒讨教如何提亲?” 对着皇上灯一样亮的眼睛,苏公公点了点头。 皇上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诡异起来,而后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哈哈哈哈居然还真有这一日,朕还以为他真的要孤老终死呢,白卿卿可真是了不得,太了不得了。” 之后皇上细细地问了,想探探宁宴的打算,然而苏公公如实回禀,那两人商量了半日,也没把如何成亲整明白。 “朕就猜到了,他们二人一个是从未有过成亲的念想,一个是刚刚为家族平反,哪里知道什么。” 皇上起身在屋内转了了两圈,“不行,难得宁宴有成亲的打算,朕可不能让这事儿出岔子,你说朕现在就下旨给他们赐婚如何?” 第634章 拜访 苏公公想了想轻声道:“皇上赐婚,那自然是他们天大的福气,不过奴才今日见宁大人,觉得他与从前很是不同,宁大人待白姑娘的心一片赤诚,不掺半点杂质,这份情意世间难得,奴才听说,男女之情经历越多方能越牢固。” 第371章 皇上沉吟片刻,“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算了,先让宁宴自己折腾,若实在不行朕再下旨,总是要成全了这桩美事。” …… 先前听到宁宴要娶自己,白卿卿觉得自己心里藏的那头小鹿就开始不停歇地蹦跶,闹得她晚上都睡不安,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惹得紫黛都担心她是不是不舒服。 白卿卿在心里抱怨自己没出息,不就是成亲吗,她又不是没成过,要不要忐忑到辗转反侧? 长兰给白卿卿泡了一壶茶进来,“白姐姐喝喝看,这茶有安神温胆的功效,若不好入口我再去调下味道。” 白卿卿喝了一杯,“这样就挺好,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长兰脸上浮出害羞的神色,看着娇俏可爱。 她来白卿卿身边之后就变着法儿给她调养身子,起初做的每样东西都会请大夫看过,白家相熟的大夫都觉得惊异,赞她小小年纪却懂得如此多。 得了众人的认可之后,白卿卿的身子就放心地交给了她,长兰也很令人安心,空余时间一直能看到她在读书,孜孜不倦地提高自己的本事。 白卿卿也不让长兰多做什么,只将她当个小妹妹一样养着,给她找书看,找先生教,长兰这么乖的小姑娘,她乐意养着。 “长安呢?让他少去空地练武,别太累着。” 长兰笑起来,“哥哥鲁莽的性子已经改掉了一些,他会量力而为的,白姐姐就让他练吧,他一门心思想要做个武功盖世的高手,这样就能保护好姐姐了。” 白卿卿捧着脸,“我身边哪儿那么多穷凶极恶之人,以前也只是意外。” 天子脚下还是很安全的。 两人正说着话,长安忽然出现,来到白卿卿面前轻声道:“大人递了拜帖,明日会登门拜访。” “谁?宁宴?” 白卿卿一下子支棱起脑袋,见长安点头,眼睛不由地睁大,“他没跟我说过呀,他怎么……” 白卿卿的声音停下,该不会,他这次上门是要说他们的亲事? 可、可这会不会太突然了?且不说提亲不是这么来的,她爹爹对自己和宁宴和好的事还没全然接受,总是见缝插针地跟自己嘀咕两句宁宴的坏话,还有大哥,温和如玉的一个人,一提到宁宴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他就这么登门…… 白卿卿有些慌,“帖子应下了吗?爹娘怎么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去问问。” 她提起裙子就往外跑,来到乔氏这边的时候,额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乔氏和白景怀见到她,默契地停下了话,乔氏将她拉到身边,拿了帕子给她擦汗,“怎么急匆匆的?这一身汗要是再吹了风很容易着凉。” 第635章 忐忑 白卿卿余光瞥见爹爹欲言又止的表情,靠在阿娘身边,“娘,明日宁宴要来吗?” 乔氏抿着嘴笑起来,在她额头轻点了一下:“你知道得真快,送帖子的人还没走多久呢。” “那是真的?那、那他有没有说是为什么来?” 旁边白景怀冷哼一声,“他来就来,管他是来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乔氏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又笑着对白卿卿说:“许是只是拜访,且你与他的关系,来家中也很正常。” 听说宁宴才刚刚得了准许可以出门,这就派了人递拜帖登门,乔氏对此心里很满意,觉得他是将卿卿放在心上的。 奈何白景怀一边摸着被踢的腿一边继续冷哼,“正常什么呀,哪儿有一上来就往人家里跑的?这事儿我还没说同意呢,他想干嘛,以势欺人?” 白景怀就觉得宁宴是不怀好意,他明儿来要是搁他面前表演深情,自己绝不吃这一套! 乔氏懒得搭理他,只是也跟白卿卿说了,“递帖子的时候宁宴传了话,说让你不用出来,他只是来见我们的。” “为什么呀?” “我也不知,不过明日不就知道了?” 白卿卿想不通,她更想不通的是,家里对宁宴要造访一事的态度,大哥回来后一知晓,立马让人去告假,板着一张脸,“宁大人登门,我怎能不好好招待?” 白卿卿于是心里更慌了,这是什么鸿门宴的架势? 长兰给她准备的安神温胆的茶汤压根儿不管用,她晚上左右翻腾,到了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等她睁眼,外头已经大亮了。 白卿卿迅速起身,“什么时辰了,人来了没?” 紫黛笑着回话,“还没呢,不过夫人交代了,让姑娘就在院子里待着,让你安心。” 她安得下来吗?白卿卿食不知味地用了饭,一上午心不在焉,修剪花枝的时候一晃神,将一盆花修了个光秃。 “长安呢?” 白卿卿放下剪子,把长安叫过来,“你去前面帮我探一探情况,别让人发现了。” 长安领命,身姿矫健地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大人来了。” 白卿卿的心一下子提上来,“人呢?” “带了许多礼物,人已经被迎进了主院,夫人老爷亲自相迎的。” 听起来好像还挺和睦,但白卿卿的心还提着,“再去看看,在外面可能听到什么,宁宴何时离开。” 长安又去探,白瑶瑶来找她,一见白卿卿的表情就笑起来,“我就猜阿姐会担心,于是我这个贴心的妹妹就来啦。” 第372章 见到她,白卿卿确实心安许多,拉着她说话,“你说他们会说什么?为何不让我过去?” “阿姐别着急,之后去问一问就是,不过我也没想到宁宴会就这么登门,他肯定知道因为之前的事,咱们家对他多多少少有些怨气,说实话,我还挺欣赏的,至少扛事儿。” 白瑶瑶觉得要做自己姐夫,起码得有这样的魄力,今日哪怕见得不那么融洽,她也会在心里偷偷支持宁宴一下。 第636章 迷魂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瑶瑶的安慰,白卿卿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反正人来都来了,她在这里干着急也无济于事,还是老实地等着吧。 然而这一等,阳光在地上投射出的光影都变了方向也不见人离开,连白瑶瑶都觉得不可思议起来,“这么久吗?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白卿卿将长安召回来问,“他们还在屋子里?” “是,院子里的下人都遣开,我也不敢太接近,会被大人发觉,不过我隐约瞧见一点,没打起来。” 白卿卿:“……” 要打起来还得了? “你继续去盯着吧。” 白卿卿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说三四个时辰,眼看日头西落,前面终于来了人,是乔氏身边的嬷嬷,请白卿卿过去。 白卿卿路上走得步履矫健,脑子里不断猜想可能见到的场面,结果过去之后,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 家里人表情都很平静,宁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她,脸上带着笑意。 乔氏将她叫过去,“你陪宁宴去后面坐会儿,晚上一起吃顿饭,对了宁宴你可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宁宴温言道:“我没有不爱吃的。” 白景怀在旁边接话,“那挺不错,好养活,我那儿正好有珍藏的好酒,一会儿陪我喝一杯。” “爹,宁宴不能喝酒。” 白卿卿下意识地开口,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爹的态度跟之前不一样了,爹可不会轻易动他的珍藏。 白景怀像是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看我糊涂的,宁宴才刚养好,是不能喝酒,不过无妨,等你彻底好了,咱们一家子再一块儿喝个痛快。” 白卿卿心中惊异,一家子?这就一家子了?这几个时辰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她领着宁宴出门,还没走出去多远白卿卿就憋不住了,“你给他们灌迷魂汤了?怎么做到的?刚刚大哥还笑着让你逛逛就休息休息,什么汤这么管用?” 宁宴被她大大的眼睛逗乐,浅笑道:“你大哥可是愿意喝迷魂汤的人?” “那不能,他给别人灌还差不多,大哥跟以前不一样了,清醒着呢,谁都糊弄不了他。” 白岩是在白家变故后转变的,白卿卿也不知这样的转变好还是不好,但在她心里,大哥已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是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所以她才更加想不明白,宁宴究竟做了什么让大哥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过来? 但宁宴不肯说,他抓着白卿卿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慢慢地在园子里散步,“我只是让他们见到我的诚意,让他们愿意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仅此而已。” 宁宴经历过许多险境困境,但没有一次能与今日相比,也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让他如临大敌,不计代价地想得到认同。 白家人其实不难搞,他们不会蛮不讲理,他们心里还有着对他的感激,不曾有任何怠慢,只是事关白卿卿,白家人才会变得挑剔和慎重,一点一滴都是对白卿卿的疼爱。 第637章 习惯 因为白家人想要确认,面前的人是不是会像他们一样,在往后的日子同样疼爱白卿卿,免不了是要挑剔的。 宁宴成功了,没有以往度过困境时的满身创伤,他却好像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奖赏。 “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居然说了几个时辰,胃肯定是空着的,若是让温大哥知晓他又要念叨你了,身子才刚刚好……” 白卿卿将他带去了院子里,一边嘀咕一边张罗,将合他口味的点心摆在他面前,又让人将茶水撤下去,换了温热的羹汤。 宁宴看着她鼓着脸不满的模样,眼底闪动着细碎的星光,灿烂得令人不敢直视。 …… 白家的晚宴就是寻常家宴,一家子齐齐整整地围坐桌前,宁宴的座位被安排在白卿卿旁边,毫无违和感。 白景怀今日心情甚好,还取了一小坛舍不得喝的陈酿,宁宴不能喝他就叫白岩白锐陪他喝。 宁宴也乖觉,明明被凌裴舒吐槽过从不喜也不会应酬的人,以茶代酒挨个儿给白家人敬酒,话虽不多,但句句能说到对方的心坎上,饭厅里觥筹交错,主宾尽欢。 白卿卿有点恍惚地看着如此融洽和睦的场面,一时间都觉得不真实。 回过神的时候,看到宁宴在她碗里放了块剥好的虾肉,又去拿了一个在手里继续剥。 白卿卿想都没想夹起来吃了,虾肉弹嫩,滋味鲜美,吃得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她没发现桌上其他人的余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白卿卿喜欢吃这些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呢,她很不会剥,加上皮肤又嫩,很容易划伤手指,她又不喜欢让人给她剥,因此吃的次数并不多。 只是没想到宁宴也知道她的喜好,还这么自然地给她剥虾,白卿卿也没什么反应,就好像这事儿很寻常一样。 第373章 白锐的眼珠子转呀转的,他们是不是还是低估了宁大哥对阿姐的感情?这事儿怕不是以前就有过,看看都成习惯了,只是他们不知道? 这种桥段他或许可以改一改写进书里。 白卿卿吃着吃着才觉出不对劲,一抬头,就见爹娘大哥大嫂瞬间齐刷刷地挪开视线,明显得不得了,只有瑶瑶和白锐还盯着她,露出微妙的笑容。 白卿卿:“……” 她反应过来微微红着脸拍了拍宁宴又要去拿虾来剥的手,“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宁宴才旁若无人地擦干净手,又顺手给她将青脆梅汤满上,把旁边伺候的下人的事儿都给抢了。 要说起来,确实也是习惯,去西南一行的路上,时常会遇到一些宣城没见过的吃食,白卿卿看得眼馋又无从下手,宁宴就会一边抱怨一边给她剥,如今不过是把口是心非的抱怨给省略了而已。 这顿饭吃完,宁宴提出告辞,乔氏笑眯眯地看着他,“天色确实不早了,让卿卿送你出去吧,往后得空了就上家里来,我瞧着你很喜欢那道春笋鸡脯,下回来我亲自做给你吃。” 第638章 犯规 白卿卿惊了一下,宁宴在阿娘心里已经到了可以亲自下厨招待的地位,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待遇。 乔氏目送宁宴离开的眼神可慈祥了,低声感叹,“真是个好孩子,咱们卿卿,是有福气的。” 这一回,白景怀难得没有唱反调,宁宴将自己剖白得干干净净,他也是男子,因此更知道宁宴的决心,女儿即便要远嫁,怕也不会受委屈,这就够了。 白卿卿将宁宴送到府外,鼓着脸颊问,“你真不告诉我你跟我爹娘他们说了什么?” 宁宴以前就很喜欢戳她软嘟嘟的脸,这会儿手指戳上去,柔嫩的脸颊给他戳出一个小坑来。 “我说我想要求娶你,你爹娘没有反对。” 白卿卿:“!!” 她瞪大了眼睛,“你说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虽然我直接登门求娶是有些不合规矩,但我在宣城也没有相熟的长辈代劳,且我觉得这等大事,还是得我亲自登门方显诚意,伯父伯母许是被我的真诚打动了。” 宁宴说的一本正经,白卿卿眼里的疑惑越发多,看爹娘的态度,应允她和宁宴的事应当是真,但是被他的真诚打动? 她爹娘又不是陀螺,哪儿那么容易一打就动?显然宁宴肯定还做了什么,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既然如此,白卿卿也就不再继续追问,等宁宴的马车过来要送他上车。 然而宁宴站在车下半天不动,白卿卿不明所以,“不上车吗?赶紧回去歇着,今日应是累着了,我瞧你脸色都疲惫了许多。” 宁宴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那会不会让伯父伯母觉得我身体孱弱?早知道让温江给我做点准备。” “瞎准备什么?好好休养才是正经!” 白卿卿无语,推了推他,“快点回去休息。” “是有些累,但我还不想回去,你陪我去车里坐会儿好不好?” 白卿卿瞪他,宁宴凤眼眼角微微往下耷拉,“一整日都没怎么与你单独说说话,回去怕又要让温江念叨,有几日不让出来……” 温江医术了得,宁宴刚回宣城的时候,神色憔悴,黯淡无光,这些日子养一养,虽还未完全大好,但宁宴的颜色恢复如初,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丝病气,让他没有以前那么有攻击性,更加好看了。 这张脸,再用低低的,请求的声音说话,简直就是犯规! 白卿卿一边在心里狠狠地批判他,一边嘀咕着有什么好说的,然后上了车。 上去之后白卿卿就后悔了,她不是没跟宁宴独处过,只是马车里,空间狭窄,只有她与宁宴两人,车帘落下,那是与在园子里散步截然不同的感觉。 白卿卿猛地抬头,“不对,我不是带着你去园子里走了好一会儿,怎么就没与你单独说话了?” 宁宴轻笑出声,低低的声音在车厢里有种莫名的勾人,听得白卿卿下意识揉了揉耳朵,痒。 “能与你单独待在一块儿,自然是……多多益善。” 第639章 你愿不愿 白卿卿耳朵热腾腾的,谁能顶得住宁宴此刻的眼神?危险又蛊惑,就……真好看。 哪有人会不喜欢美色的嘛,白卿卿在心里理直气壮,她就是个俗人,被美色所惑,说明她有眼光! “那行吧,我就陪你再坐会儿。” 但是白卿卿戳了戳宁宴的手臂,“不过你回去之后要好好休息,温大哥念叨是为了你好,你不能不耐烦,早些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这会儿宁宴还未恢复如初,手臂也是硬邦邦的,白卿卿戳不动,手指尖疼。 宁宴将她的手握住,包在掌心,“都听你的。” 他克制住想得寸进尺把整个人都拥住的冲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变得严肃,“其实还是有件事想要与你说,明日我要进宫面圣,将你我二人的婚事告知皇上。” 白卿卿扭头去看他,并不觉得意外,以他在皇上身边的地位,确实是有这个必要。 “你兄长今日与我直说了,我与你的亲事未必会顺顺利利,我是天子近臣,皇上重用我而不会招人非议,皆因我在宣城没有根基,没有世家背景,然而我若娶了你便会不一样。” 第374章 “白家因为你兄长的缘故势必会崛起,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我与白家结成姻亲,必然会招人猜忌,朝堂兴许会掀起不小的风浪。” 这些宁宴之前都想过,“因此我此次面圣,有意向皇上请命常驻淮西,我需要权利和地位来保护身边的人,又不想成为近在咫尺的皇上心头的一根刺,淮西之于玄朝虽重要却也麻烦,皇上一直想彻底平息那边的局势,我是最好的人选。” 宁宴看着白卿卿的眼睛,语气变得犹豫起来,“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淮西离宣城并不近,宣城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而淮西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不要紧,你若是不愿,那我也有法子,没有了权势我还有财富,虽然俗气了些,但随云阁阁主也还算拿得出手,也定能护你一世无忧。” 白卿卿忽然有些猜到他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都在干什么,一定是将他们的将来掰开来揉碎了细说,将他的老底全数揭开,选择出一条条能与自己走下去的路。 她看着宁宴眼睛里隐隐闪动的忐忑,慢慢地靠过去,靠在他肩头,手把宁宴的大掌掰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捏着玩。 “淮西对于我来说,确实是个陌生的地方。” 白卿卿声音轻轻软软的,“也不知道那里的食物我吃不吃得惯,春日有没有花赏,夏日能不能游湖,秋日有没有香甜的薯栗,冬日能不能赏雪……” 她感受到宁宴的手指微微颤动了几下,于是把自己的手嵌进去,与他掌心相对,十指交握。 “但我也很期待,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你会陪着我的是不是?” 宁宴的手倏地收紧,牢牢地握住手中的柔荑,“我会一直陪着你,没有花我给你去摘,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找,雪是有的,不过会很薄,但我知道哪里的雪最好看……” 第640章 谢恩 白卿卿送走宁宴,小脸粉扑扑地回去了院子,乔氏在她屋子里等着。 见到白卿卿粉面桃花的模样,笑着将她叫到跟前,“送个人送这么久,往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 白卿卿不好意思地赖在乔氏身上撒娇,乔氏也乐呵呵的,今日宁宴的到来让她可算是放下了心里的一桩事,看着女儿爱娇的面容,心里松快得很。 “以前总听你爹编排宁宴,说他性子高傲清冷,手段雷厉强势,说得近乎妖魔,他那人啊,就喜欢夸大其词,我前后见了宁宴几回,都是个有礼谦和的好孩子,今日更是见识了他的坦诚与决心,你的眼光确实不错。” 白卿卿笑得娇憨,没敢搭话,爹说的那些……其实也没错,她就见识过宁宴手染鲜血面不改色的模样,确实与妖魔也不差哪儿。 “之后你与他的亲事就要开始筹备了,宁宴可同你说了往后的打算?” 白卿卿轻轻点了点头,乔氏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爹娘也不舍得你远嫁,但宁宴对你确实有情有心,我们也想见到你可以与喜爱的人共度余生,我和你爹也就安心了。” 白卿卿往乔氏怀里靠了靠,“可是太远了,一年兴许才能回来看望你们一回,我会很想很想你们的。” 乔氏一愣,“还能每年都回来?谁告诉你的?” “宁宴啊,他说他能做到,只不过恐怕不能太过频繁,一年只一次。” 乔氏:“……” 她搂住语气还很可惜的女儿,自己这个女婿可是不得了,怕是往后要比他们还宠卿卿。 …… 翌日,宁宴进宫,叩谢皇上恩典。 皇上见到他后大喜,“果然是恢复了,一会儿再让太医给你瞧瞧,朕那儿还有不少补品,都拿回去好好补一补。” “谢皇上。” 书房里只有皇上与宁宴二人,皇上见他康复心情大好,招手让他与自己手谈一局。 皇上很喜欢下棋,但因为幼年时被忽视,棋艺不精,但他又很喜欢,属于人菜瘾大,时常会找朝中臣子来过过瘾。 不过跟别人下棋的时候,不论输赢,皇上都会下意识地揣测,对方是否故意让了他,这盘棋是否另有深意。 独独与宁宴下棋,皇上不必顾虑太多,因为他就没赢过,他就只需要一门心思在如何少输几个子上。 “哈哈哈哈还是下不过你啊,不过朕比之前是不是有所长进?你不在宣城的时候,朕可是找了不少人来切磋。” 皇上将棋子丢入棋篓,说着啧了下嘴,“就是他们总是瞻前顾后,下得不尽兴,还是与你对弈痛快。” “皇上若是想下棋,也不是没有人选,方才几式臣隐隐有些眼熟。” 皇上撇了撇嘴不接话,他也知道自己棋艺进步迅速,是因为之前经常薅着凌裴舒来练手,跟凌裴舒下棋与宁宴又不同,他会潜移默化地教自己,又不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因此在凌裴舒闭门思过之前,皇上是逮着机会就要摆棋盘的。 第641章 糊弄 这会儿皇上不想说凌裴舒的事,“朕听闻,你有要成亲的打算,可有此事?” 宁宴回话,“臣确有此意,昨日臣已登门英国公府表达了求娶之意,求得了他们的应允。” “此话当真?哈哈哈哈哈,朕还想着你若没说成该怎么帮你一把,你小子果然能耐得很,可商议好了婚期定在何时?” “初初定在两个月后。” “那也没多少时间了,宣城也没人替你操持,这样,朕给你拨些人过去,都是熟悉嫁娶的,有他们帮衬定不会出差错。” 第375章 “多谢皇上。” 宁宴表情不卑不亢,“只是臣与白卿卿的亲事,怕会给皇上带来烦扰,臣回宣城养病的这段日子,弹劾的折子应是不曾断过,皇上体恤才一直不曾让臣知晓。” 皇上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烦躁,“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整日瞪着个眼睛到处要寻朕的错处,烦都烦死了,你也不必在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可是臣要娶英国公嫡长女,怕是不再好糊弄。” 皇上年轻,年轻是好事,敢想敢做,可也因为年轻,会让一些人生出想法,想要压一压他的锐气,好彰显他们的重要性。 因此身为皇上,有时候也会被约束,一旦不如某些人的意,便会被冠上行事鲁莽,刚愎自用,任意妄为等等名头。 “臣不愿皇上为此为难,臣娶亲之后,愿意驻守淮西,为皇上肃清淮西势力。” 皇上猛地抬头,看到的是宁宴决然的面容,便知晓他是认真的。 “你也不必如此,他们有意见,还能不让人娶妻生子不成?虽然……确实会有些麻烦,但你不用管,他们顶多也就在朕面前撒泼打滚,骂一骂出出气而起。” 淮西那个地方,对宁宴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让他常驻那里,皇上于心不忍。 “臣是深思熟虑过后才出此下策,若无视朝臣意见,有损皇上威信,往后臣所行事,亦会被人猜忌,皇上信任臣,是臣的福气,只是长此以往,信任会在无止无尽攀扯里消损,臣不愿如此。” 宁宴再次俯身,“臣感恩皇上对臣的优待,臣亦想为皇上分担,前去淮西,远离朝堂,便不会有人以臣向皇上发难,臣也有信心收拢淮西势力,成为皇上助力。” 皇上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轻轻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捏了捏鼻梁,脸上显出疲累来。 “这两日,又有从淮西来的折子送到朕跟前,你只不过不在几个月,他们就又开始了。” 做皇上比做皇子可累多了,国事如山,永远处理不完,还要应付朝臣的刁难和监督,他就想做个好皇帝,怎么就这么难? “你在淮西的日子,朕确实轻松不少,少了一大盘的事,可你真的想好了?你曾说过永不会回淮西,此前让你去督办朕已是过意不去……” “回皇上,臣以前也还说过,此生不会成亲。” 皇上:“……” 第642章 人气儿 皇上和宁宴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长叹一声,“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既如此,朕心里已有决断,只不过你成亲还是要在宣城。” 他说到这里,语气颇为感慨,“我与你相识于少年,这一路走来,仰仗你颇多,我心里都记得,只是不知该如何谢你,你看不出对世俗有任何欲念,独来独往,将生死置之度外,有时候看得我都心惊,回回交给你办差,都担心有一日你回不来。” “只是忽然有一日,你好像就不一样了,脸上多了人气的表情,冷肃的态度出现裂缝,甚至开始用香了,你是不知那时多少人背地里偷偷揣度,说你是不是撞了邪祟。” 宁宴忽然开口,“几年前皇上将祛疫驱邪的差事交由臣来办,莫非……” “那不是想让那些人闭嘴嘛,且那会儿你恰好也没别的差事在身。” 皇上莫名有些心虚,“你看那次之后,背后议论的声音不就没了。” 宁宴不置可否,怪不得那次祛疫驱邪大典空前受关注,往年都会有朝臣因故缺席,那一次却齐齐整整,盯着自己的目光尤其灼烈。 “不过我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你与白卿卿的缘分,兴许在年少之时就已经定下,几经波折总算能修成正果,我也为你高兴。” 此刻的皇上并非以皇上的身份与他说话,而是以一个相识于年少,一路风风雨雨,相互扶持着的挚友身份。 曾几何时,他们三个坐在宣城的高墙上,看着远处的夕阳,豪气顿生。 一个说,他要做一个名垂千史的名臣,一个说,他要做一个千古传诵的贤君,宁宴在他们再三催促下,紧抿的嘴唇才轻轻张开,说他要做一个无愧于心的大人物。 三张稚嫩的小脸在夕阳的映照下透着傻气和朝气,到如今,他们也在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宁宴离开后,皇上坐在案前沉思,成为了天子之后,他才发现很多事情也并不能随他心意,皇上也会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 他需要一颗越来越冷的心,才能成为强大的君主,他需要放弃许多身为人的情绪。 但他并不想真正成为一个冷冰冰的王,独自坐在王的宝座,高处不胜寒。 他想将自己仅剩的情感,放在两个兄弟身上,哪怕赌输了,他也认。 …… 宁宴与白卿卿的亲事很快在宣城传开,这一次却不是谁偷偷摸摸地在背后传,而是宁宴大肆采购置办嫁娶的东西,被人好奇地问过之后,他大大方方地主动承认。 本来众人对他与白卿卿的事就好奇得不得了,他这么一承认,就是不阻止别人议论的意思,于是瞬间就成了宣城风口浪尖的存在。 不少人还来白家打听,白家也不否认,谁来问都笑呵呵地应下,便是坐实了此事。 祥和郡主在她的住处手里摇着团扇,面上一点儿不意外,“我早猜到了,宁宴那人做事太彻底,白卿卿哪里能顶得住?不过这事儿,怕是还要掀起不少风波。” 第376章 第643章 油盐不进 正如祥和郡主所言,宣城中人对于宁宴和白卿卿的亲事,并非都是好奇或祝福,几乎是立刻就有奏折如雪片般递到皇上面前,大意都是,宁宴的亲事不妥,有营私结党之嫌,请皇上酌情处置宁宴的职务,以免有后顾之忧。 皇上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大同小异的奏折,不带感情地冷笑出声,“他们的手都恨不得伸到朕眼皮子底下,什么都要按着他们的心意,如若不然便有一堆话等着,谁的事儿都要插一手,好彰显他们的不可或缺。” 苏公公在旁边低着头不敢出声,皇上瞧着是真动了气,他轻手轻脚地将茶换了杯热的过去,又将滑到地上的奏折捡起来,在书案上放好。 其中有一本打开了,皇上的视线扫过去一眼,顿住,慢吞吞地将奏折拿在手里。 “凌裴舒送来的,他自个儿都还没弄明白,倒是马不停蹄地要为宁宴说话。” 皇上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薄薄一本奏折看了许久,才轻轻放下,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 “许是朕到如今为止太顺着他们了,以至于让他们觉着朕是个好拿捏的,以为什么事一拥而上奏朕就必须得妥协,但朕的脾气其实,并没有多好。” 翌日,从宫中送出大量的赏赐,流水似的送入宁宴的府上,都是皇上对宁宴的嘉奖,同行的还有一队嬷嬷宫人,受命前来帮着操持宁宴的婚事。 宁宴也被宣召进宫,皇上一道圣旨将他历来的功勋一一罗列,赐封为淮西王,将淮西一片赐予他为封地,命他成婚后启程前往。 宁宴跪在地上难得震惊地连谢恩都忘了,还是苏公公笑眯眯地提醒他才反应过来,眼里犹自带着迷茫。 连宁宴自己都不敢置信了,可想而知其他人,奏折就跟疯了似的,朝堂上,多名老臣当朝反对,旁征博引请皇上收回成命,前朝历来就没有赐封异姓王的先例。 “前朝没有,朕就不能有?你的意思是朕需要活在前朝君主的阴影下?” 皇上一改之前的虚心受教,变得油盐不进起来,还有人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撞柱子以死进谏,朝堂上迸溅出一滩血,皇上见状波澜不惊地让太医去检查了,人还活着,便让止了血送回家去,撤了官职让他安心养伤。 那空出来的职位自然也不能无人,皇上便轻描淡写地指派了人顶上。 能混迹到敢于直谏皇上的地位,那都是数十年苦心经营才能坐上的,就这样轻易被人顶替了去,其余想要有样学样的大臣不免要慎重考虑。 如今的皇上早不是刚登基那会儿全无根基,在朝中已然有了不小势力,因此他是不怕的,你谏任你谏,他心意已决,宁宴劳苦功高,任谁来说也配得上这样独一无二的封赏。 宁宴封王的消息在整个宣城炸开,谁能想得到他竟有如此机遇,不过是天子近臣,竟能得皇上这般器重,那可是封王啊! 白岩每日回府都能在自己书房外撞见忐忑不安的白景怀,战战兢兢地跟他打听朝中动向。 第644章 淡定 “皇上怎会如此做?便是不封王,宁宴不也是要驻守淮西,何必要引起朝臣激愤?这事儿会不会另有隐情?皇上是不是想要借着反对的群臣之手对宁宴做什么?” 白岩原先也有这方面的猜想,但经他这些日子的观察,似乎也不像。 “皇上封赏宁宴兴许只是单纯地想要嘉奖他。” “可这份嘉奖未免也太过了些。” 白景怀在白岩的书房里来来回回地绕,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如今是淮西王了,那与卿卿的亲事也不知会不会有变动……哎呀我这心啊,跳腾得总也停不下来。” 白岩稳当地翻开一本书,老神在在的模样看得白景怀心头有气,“你还有心思看书?你就不担心卿卿的婚事生变?宁宴受封淮西王,他要变卦,我们再想给卿卿出气也是不容易的!” 白岩抬头看了他一眼,“父亲可知除了封王,宫里还给宁宴送了大批的赏赐?都是稀世珍宝,寻常人一辈子都难见一样的。” “说这些做什么?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能眼皮子浅眼红他不成?” “那些东西送去了宁宴府上之后,谢了恩都未入库,就转头送咱们家来了,我回来的时候外面还在往里头抬。” 白景怀:“!?” 他掉头就往外走,果然在前院看到了满满当当的东西,乔氏脸上又是喜又是愁,见到了白景怀忙将他拉过去,“你快给拿个主意,这怎么是好。” 白景怀看这架势心里也震惊,不过面上却保持着镇定,细细看去那镇定还是学的白岩。 “既然送来了就先放着,孩子们的事咱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到底也算是宁宴的一片心意。” 宁宴受封为王,乔氏心里也乱得很,然而宁宴来这么一出,她倒是安定了不少,不管宁宴如今是何身份,对卿卿的心意都一如既往,这便够了。 宁宴身份的变化,家里不曾受影响的,就只有白卿卿一人。 赐封的旨意下来后,白瑶瑶和白锐前后脚冲到她这里,手忙脚乱地将情况告知,彼时白卿卿手里提了个细嘴的水壶正在窗前浇花,闻言“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手里的水壶都没停下来。 白瑶瑶以为阿姐没有听明白,“阿姐,淮西王!宁宴封王了!玄朝从未有过!他往后就是王爷了!” 第377章 “我听见了,你小声些。” 白卿卿因为瑶瑶震惊的大嗓门无奈地笑起来,这才放下水壶,“这是皇上对宁宴的嘉奖,是好事,我得想想准备些什么祝贺他才是。” 白瑶瑶与白锐对视一眼,阿姐的反应显得他们俩特别沉不住气。 白锐于是收起夸张的表情,舔了舔嘴唇,“阿姐说的是,是该想想要如何祝贺,我也觉得宁大哥不论什么身份都不重要,我就是来告知你一下。” 瑶瑶特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但也没再说什么。 宁宴受封对于白卿卿来说只是一件喜事,仅此而已,她很认真地想该如何祝贺他,为此还特意去征询了大哥的意见。 大哥捏了捏鼻梁,“只要是你送的,他怕是都喜欢,你去找他说说话也好,朝堂因为他受封一事还在闹得不可开交。” “为何要闹,宁宴为皇上出生入死才得了封赏,那些人就是嫉妒。” 第645章 自己人 白岩因为白卿卿的话乐出来,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也是如此,有所忌惮才会反应这么之大,但你出去可不能这么说,别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白卿卿嘟了嘟嘴,“我又不傻。” 她想着温大哥说过的,那双磨损却还被宁宴宝贝着的手套,虽然时节不对,但她很用心地亲手做了一双。 只不过做出来之后,白卿卿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好像跟自己预想的不大一样。 紫黛来来回回地走了半天,见她一直皱着眉盯着看,忍不住道,“姑娘这手套做得真好看,尤其是上面的鸭子,绣得栩栩如生,姑娘极有天赋呢。” 白卿卿沉默片刻,才闭了闭眼睛,“虽然我绣的是鸳鸯,但是从现在开始它就是鸭子了。” 紫黛:“……” 带着自己做的手套,白卿卿心情愉快地出门,没有坐马车,而是颇有兴致地沿着街道一边逛一边走。 没想到路上遇见了熟人,陶大人。 白卿卿上前行礼的时候心里隐隐忐忑,陶大人此前一直想撮合她和符逸,这会儿自己与宁宴的亲事传开了,也不知陶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陶大人眉间确实藏着忧虑,不过似乎不是因为白卿卿,他很和蔼地与她问了好,下意识地轻叹了一声。 白卿卿见状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陶大人犹豫了片刻,又叹出一口气,“与你说也无妨,你也是知道的,符逸马上就要外放了,原先已经定好了地方,只等文书下来便可动身,可谁知……” “谁知忽然就出了变故,他要去的地方换了,虽然看着像是还换了个略微富饶点的地儿,可那地方是个大麻烦,上峰早盘根错节,根本没有任何施展拳脚的余地,去那里赴任的人,要么只能同流合污,要么……就要做好丧命的打算。” 陶大人托人打听过,那个位置上已经无故死了好几个人,剩下的那些,寒窗苦读多年的傲骨也已经折了。 白卿卿不明白,“大人可知为何忽然换了地方?” “我就是无从知晓才束手无策。” 陶大人说着摆了摆手,“我想再托人去问一问,先行一步。” 他依旧皱着眉急匆匆地离开,白卿卿在他身后沉默良久,收拾好情绪先去了宁宅。 宁宴的府邸与此前不同,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管家一边擦汗一边应对前来祝贺的人,口中一遍遍地重复:“我家大人还在休养,不便见客,还请海涵。” 来的人也不管能不能见到人,带来的礼物堆满了门口,一个个笑容满面地说着吉祥话,也不肯离开,好像多待一会儿就能见到宁宴一样。 管事笑的脸都要僵了,忽然瞧见了白卿卿,脸上客套的笑容立马变了个样,动作强横地将堵着的人拨开,让白卿卿能进来。 “姑娘来了?大人日日都盼着呢,见到你他一准儿高兴。” 管事笑眯眯地将人迎进去,全然不管自己刚刚才说的谢绝见客,不见的是客,那白姑娘能算客吗?那是自己人。 第646章 天赋来的 管事还要应付外面的客人,因此只将白卿卿送到宁宴的院外,也没让人进去通报。 “姑娘自个儿进去就行。” 白卿卿对这里也熟悉,于是径直往里走,想着这会儿宁宴可能在做什么,会不会被自己吓一跳。 院子里也没见到下人,宁宴屋子的门是虚掩的,白卿卿心血来潮想给宁宴一个惊喜,轻手轻脚地走到近处,刚打算伸手推门,听见屋里宁宴似乎在与人说话。 “……办仔细点,在他外放之前,不要让人知晓此事与我有关。” 白卿卿的手顿住,谁外放之前?什么事不要让人知晓? 她心念一转,往后退开几步,才如常地走过去,屋里的动静已经停下了。 在门上敲了敲,白卿卿还未出声,就见门向里面拉开,牧曙一脸严肃地出现,瞧见是白卿卿之后脸色明显出现了一丝波动,随即憨厚地笑了笑,“白姑娘来了呀。” 白卿卿对牧曙也颇为熟悉,知他是个不擅长藏情绪的人,方才的反应显得很奇怪,但她也没问什么,笑着与他打了招呼。 牧曙摸了摸后脑勺,“那,我就先出去了,大人在里面,白姑娘进去吧。” 他说完迅速蹿走,仿佛有谁在后面追他似的。 第378章 白卿卿进了屋子,宁宴早等着了,脸上的笑像不要钱一样,“我就猜你这两日会来,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这阵子外面闹腾得很,我也不大爱出去,好在你会来看我。” 宁宴的声音与方才白卿卿听见的判若两人,她甚至都产生了怀疑,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外面是够热闹的,都是来恭贺淮西王,只是怎的大家还都唤你大人,不是该改口叫王爷了?” 宁宴不在意道:“一个称呼罢了,皇上此举确实出人意料,朝中上下因此人心躁动,未必就算定数。” 封不封王对宁宴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正忙着按照宫里嬷嬷的指点采买聘礼筹备婚事,“我还打算过两日再次登门,皇上突然封赏,我担心你家里人会生出什么想法,不愿意将你嫁给我,要真是如此,那我就去皇上跟前哭闹,请他收回成命。” 白卿卿白了他一眼,“那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的,哪儿能说收回就收回?” 她说着拿出手套来,“也不知要送你什么才好,我就亲手做了一双,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 “……你都还没看!” 宁宴接过去,捏在手中心里甜滋滋的,将手套翻来覆去看出了花儿,“做得真好,尤其是这鸳鸯,绣得栩栩如生。” “那是鸭子。” 白卿卿冷静地反驳,宁宴却认定了那就是鸳鸯,还细细地指给她看了鸳鸯的特征,好像这不是白卿卿绣出来的一样。 白卿卿默默地听着,突觉难道她当真有女红的天赋?不然为何她绣出来的东西,又是像鸭子像得栩栩如生,又是像鸳鸯像得栩栩如生,就问还有谁能做得到?还有谁! 第647章 面子 宁宴将那双手套从针脚到图样全部夸了个遍,看完还舍不得放下,直接揣怀里了,看得白卿卿又无奈又想笑。 只是也不知怎么的,她总会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两句话,或许是因为来的路上碰见了陶大人,听他说了符逸的事,白卿卿总忍不住将宁宴口中要外放的人联系到符逸身上。 从宁宴那里回去之后,白卿卿等到晚上白岩归家,迫不及待地去了他那里打听消息。 白岩听她问起符逸并不觉得意外,“确有此事,符逸对我们家也有恩情,再加上对你的多番照顾,我一直有注意他的事,听说过之后我就找人去打听了。” “那可打听出什么来了没有?为何会忽然给他换了个去处?” 白岩默默地摇了摇头,“就是这事儿让我很在意,我一直问到了蔡大人那里,朝中官员外放都由他经手,个中缘由他应当是最知晓的,但他不肯说。” 白卿卿一愣,表情呆呆的似是不大能理解,“为何不肯说?他连大哥的面子都不给吗?” 不是说大哥在朝中很吃得开,没人敢得罪吗? 白岩一看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好笑地戳了她一下脑门,“我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再者蔡大人也不可能直白地说不告诉我,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推脱他也是奉命行事,至于奉谁的命,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本来不是已经选定了地方……” “按着蔡大人的意思,符逸外放地的调整合乎规矩,没有半点可以挑错,也超出我的职能范围,无法干涉。” 白卿卿咬住嘴唇,眉头轻锁,怪不得陶大人一筹莫展,竟连大哥都没办法。 白岩见她发愁的模样,又开口道:“虽然我并不知此事背后的人是谁,意欲何为,只一点是知道的,此人的能耐不小,定是手握重权,才能让蔡大人忌惮得不敢透露半分,这样的人,说起来宣城也没几个,与符逸有关的,就更少了。” 白卿卿茫然地抬头看他,半晌,轻声问,“大哥的意思,是觉得这事是……” “我没有任何意思,不过是就事论事。” 白岩打断她的话,“在确切知道是谁之前,我会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 白卿卿:“……” 她或许有些知晓为何不少人不敢得罪大哥了。 在白岩那里没有得到想知道的,白卿卿回去了院子,托着脑袋望着天发呆。 这一世她对符逸并没有情爱之意,但符逸竭尽所能地帮了白家,单这一点她也是要帮忙的,且白卿卿拿符逸当朋友,朋友有难她如何能置身事外? 原本他就要能去广阔的天空下,自在翱翔,却在这节骨眼上被人摆了一道,白卿卿都替他觉得委屈和愤怒。 “大哥说背后之人一定与符逸有关,他自己会不会猜得到是谁?” 白卿卿心下一想,第二日就去找了符逸。 此刻的符逸脸上少了些朝气,只在见到白卿卿的时候才变亮了一些,换上笑容,“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知道我不日要启程,来送送我?就是还有些未能收拾妥当,里面乱了点。” 第648章 顾虑 符逸有些不好意思,白卿卿开门见山,“你外放的地方被人换了,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 符逸怔住,随后苦笑起来,“怎么连你都知晓了?” “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白卿卿白了他一眼往里走,廊下放了好些箱笼,整齐地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看着很像符逸的风格。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示意符逸也别站着,“我碰到了陶大人,他为了你的事焦头烂额地奔波,可见是真的心疼你。” 第379章 听白卿卿说起陶大人,符逸眼里闪过愧疚,“是我的错,陶大人一把年纪了还让他担心,为了我四处想法子,怎么都劝不听,我实在是对不住他……” 白卿卿开始皱眉,“你道什么歉,这事儿也不是你的错,之前不是定好了去处?我大哥说他也问不出会是谁针对你,所以我才来问你,你心里可有猜测?” 出了这事儿,与符逸相熟的人都来安慰他,有的与他同仇敌忾,有的鼓励他不管在何处,他的才华都不会被埋没,有的默默给他送了些东西,希望他能撑得久一些。 只有白卿卿,上来就问他可有怀疑的人,一副只要知道了就会给他去出气的架势。 符逸连日压在心头的阴霾被驱散,笑容也轻松了许多,“怎么,你还准备找到了人帮我套麻袋打一顿?” “你傻呀,打一顿能解决什么?当然是知道是谁做的,就好想办法了呀。” 白卿卿可认真了,“大哥说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会太多,你快想想,你入朝为官的这段时日可曾得罪过谁?” 看着她急切的表情,符逸也慢慢严肃起来,正儿八经地跟她商议,只是盘算来盘算去也没个结论。 “我做的那些差事得罪不到谁,且有陶大人相助,并不曾与人有过过节。” 符逸其实之前就已经细想过,他也想知道是谁想要弄垮他,思来想去,排除一切他能想得到的可能,还真有一个人比较符合。 可他不打算告诉白卿卿。 白卿卿低着头皱眉,手里拿了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上面有好几个名字被她打了叉,“这些都不像,远没有到大哥说的位高权重的地步。” 她用笔的尾部在下巴尖上轻轻戳了戳,自言自语道,“要说起来宁宴都比他们像。” 符逸猛地抬头看她,正好白卿卿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白卿卿看清了他眼里错愕的情绪。 她浅笑道:“我还奇怪你为何没有提到宁宴的名字,是为了顾虑我的感受才故意不说的?” “我……不想让你为难。” 白卿卿放下笔,脸上的笑容不变,眼里没有丝毫犹疑,“我为何要为难?我并不觉得这会是宁宴做的,他那人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白卿卿笑意加深,语气颇有些无奈,“以他的性子,要真想针对你,定是会正大光明,不会让人猜不出是他做的,他不是个会暗中做手脚的人,所有的心机手段都会摆在明面上,让人明知道是他还没有办法,那才是宁宴。” 第649章 这种人 白卿卿说这些话的时候,符逸在她眼里看见了光,那是星星点点的信任和骄傲组成的,似乎很久之前,他也曾看见过,那时候的光,是为了他而出现,只是太久了,已经模糊不清。 符逸将脑海里深深的悔意甩开,才也跟着笑了笑,“我是真羡慕宁宴,有你这样信任他。” “也不是信任吧,他就是那样的人。” 白卿卿的语气又无奈又纵容,“有时候也不好,你看讨厌惧怕他的人有多少就知道了。” 尽管那次白卿卿听见了宁宴吩咐牧曙的话,她也不曾怀疑宁宴,不过是疑惑与符逸有关罢了。 与符逸的商议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两人合计半天依旧是一筹莫展,符逸还反过来安慰她,“去哪儿不是去?尽力便是,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让你如此担心,实在罪过。” 但白卿卿打听到的并不是这样,她很用心地找人打听了符逸要去的地方,实际上比陶大人跟她透露的只言片语更加可怕。 为何明知不妥却从没有人想过改变什么?因为从那里呈上来的政绩看上去很漂亮,无可挑剔。 曾有人看不过眼此地官僚沆瀣一气,只做表面功夫,辖地内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可逃,想要冒死揭发,结局便是意外身亡。 意外得多了,也只能说明那些人运气不好,根本抓不到把柄,又因此地险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没人愿意沾染,只要看着还算安分就成。 原本外放去那儿的人本就是那地方出来的,安排去那儿也是约定俗成的事,谁知会忽然有了变故。 白卿卿将打听到的种种都说给符逸听,“我不是吓唬你,我打听来的这些兴许是会有些微的夸大其词,但大多真实,以你的性子去那种地方,不啻于羊入虎口!” 她打听的时候越听越心惊,甚至给符逸出了另外一个主意。 “如若不然,你就别去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哪怕不做官,就是做个教书先生也未尝不能实现心中抱负,这分明就是针对你的陷阱,你若有个好歹,陶大人该多伤心难过。” 白卿卿依然保命至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另外一条道。 符逸听到她提起陶大人也若有所思,“我考虑考虑。” 白卿卿闻言心才微安,好在调令文书还未下来,还有放弃的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等她再一次见到符逸,追问他可考虑好了的时候,符逸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黯然。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符逸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不去。” “这是为何?” “有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我若是不老实地接受安排,陶大人就会有危险。” 白卿卿倏地睁大眼睛,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脚底心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她瞪圆了眼珠子,“谁!给你送信的是谁?” 第380章 “并不知晓,我只知道信送到之后,陶大人在街上被拥挤的人撞了个跟头,崴了脚,谁推了他他也没瞧见。” 符逸垂下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痛苦,“陶大人那么大年纪了,身子本就不大好,他还安慰我没事……” 白卿卿雪白的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动静,“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650章 傻子 符逸不敢拿陶大人冒险,他对于自己亦师亦父,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一力支持他,家里也不富裕,却总惦记着自己能不能吃饱穿暖。 这次的摔倒究竟是意外还是送信的人给他一个警告,符逸不得而知,但他真的怕了。 他藏起眼底的情绪,冲着白卿卿笑了笑,“其实说不定也没我们想的那样可怕,我还没去呢,万一那些都是……” “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是三岁稚童?都用陶大人的安危威胁你了,难道还是请你去做客的?” 白卿卿炸了毛,“不行,我去找宁宴,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别去!” 符逸伸手拦住她,面上露出苦笑,“我不想麻烦他。” 白卿卿怪异地看他,符逸拦着的手没放下,“他如今也是一身的事,还要筹备你们的亲事,这事我自己能解决,你那么信任他,也信任我一点好不好?” 白卿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个傻子。 …… 白卿卿以为符逸让自己相信他,兴许是他心里有了什么对策,哪知他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到了文书下达的那一日。 白卿卿又急又气,冲上门就站在大门那儿找到他质问,“你就是这么让我信任你的?你就真打算去送死?” 符逸的情绪早已平静,恢复成他惯常的儒雅淡薄,“我会尽力不让自己有事。” 他声音温和低沉,很有春风拂面平定心神的感觉,“我好歹也有过神迹一般的经历,哪里会那么轻易死掉?你最是该清楚才对,对于去处,确实麻烦了些,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是也成功化解了白家的劫难?为何不相信我也可以做到?” 白卿卿焦躁的心绪被符逸的话一点点抚平,莫名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是不是真像他所说,也许并没有那么危险? 她刚刚生出这样的心思,忽听一阵尖锐的笑声,刺破了符逸精心营造的平和的气氛。 白卿卿循声看过去,笑声从一顶青色小轿子里传来,来到他们跟前,轿子落下,一只细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慢慢地将轿帘撩开。 那只手的十指都染了红色,手腕丁零当啷地套着好几个镯子,只是实在多了些也杂了些,反而显得繁琐俗气。 轿中女子钻了出来,白卿卿瞧着有些眼熟,但她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身边的符逸却变了脸色,“是你?” 白卿卿茫然地眨了眨眼,是谁? 那女子一身艳丽的打扮,脸上脂粉厚重,妆容很浓,头上的打扮如她手腕上的镯子一样繁琐,看得出是精心装扮过,却过犹不及。 白卿卿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符逸认识,她又瞧着眼熟的人应该不多,谁呢? 女子喉咙里又传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今日,你外放的调令就该下来了,我会在宣城等着你凄惨的下场,我的好儿子。” 白卿卿:“!!” 她猛地睁大眼睛,这个女人是平亲王妃?那个,从来高高在上,锦衣华服,尽享尊贵的平亲王妃? 第651章 庆幸 白卿卿很难将面前这个女子与她印象里的平亲王妃对上,只是仔细去看之后,确实是她。 如今的方雅茹早已没有了平亲王妃的影子,她看向符逸的眼睛里有着浓烈的恨意。 符逸略一思索,“所以这件事是你做的?” 方雅茹扬起下巴,恨意幻化成了报复成功的得色,眉头微微挑起,“是我,没想到吧?你是不是以为我早被蹉跎死了?你想得倒美,我要亲眼看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下地狱我才甘心!” 白卿卿隐约记得平亲王倒台后,符逸状告平亲王妃谋害他双亲,后来好像是莫可欣给她提过一嘴,说寻到了证据,本就受平亲王谋逆之罪牵连的平亲王妃被贬为奴籍。 原本万人之上,金尊玉贵的王妃,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她又是高傲的性子,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只是不容她抗拒,方雅茹浑身的矜贵和傲骨被一根根折断,她如何能不恨? 她恨不得吃符逸的肉,喝符逸的血,没有见到他惨死自己都闭不上眼睛! “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卿卿好奇地问,方雅茹阴恻恻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我自有我的办法,就是要我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我也愿意,只要能看到他不得好死!” 她脸上的表情极度疯狂,双目似乎在充血,“这么多年,我就是养一条狗都养熟了,却养不熟你这条白眼狼!狼心狗肺地要置我于死地!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培养得那么优秀,你却反咬我一口,符逸你猪狗不如!” 符逸静静地看着她狂躁的样子,淡淡道:“我很庆幸我不是一条狗,不是谁喂几块肉就心甘情愿认主,我找到了我爹娘的坟墓,这么多年,你就不怕他们半夜来找你?” “他们凭什么?我给了你尊贵的身份,你从小到大的吃穿都是最好的,这些他们根本给不了你,他们该感谢我才对!” 第381章 “我也寻到了他们当年生活过的地方,我娘性子温柔善良,我爹聪明能干,他们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好不容易求得了一个,只是去送子观音庙还愿,却被你给盯上。” 符逸的语气藏着隐隐的愤怒,“你知道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热情地邀请他们住在寺里,我娘生下了我,你又生了个女儿,你哪个都想要,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便将我爹娘杀害。” “他们被人发现的时候,几乎被剁成了泥,你却还敢假惺惺地出现,装作悲悯的模样出钱替他们收尸,怎么,你以为给他们立了坟茔,他们就会放过你了?” 符逸的眼睛里也泛出猩红,他说的这些是他根据查到的消息推断出的,然而方雅茹脸上的表情却告诉他,就是他说的这样。 方雅茹大吼起来:“是她不肯将你给我,我明明许诺了她金银,足够他们花一辈子!是他们贪心,他们不识时务!我有什么错?我难道对你不好?难道没有尽心尽力地照顾你?” 符逸敛去眼中的悲痛和恨意,跟这样的疯子,没什么可说的。 第652章 疯了 方雅茹掐准了今日来,就是知晓今日是调令下来的日子。 “我要你也见识见识何为地狱,你放心,我都帮你打点好了,你会在那里过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咯咯咯咯,我要你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只有其他人的痛苦才能让她感到快乐,方雅茹猩红的眼睛又转到白卿卿身上,见到她一如从前一般清贵美丽,不染纤尘的模样,眼里也射出了恶毒的光。 “你也别得意,天下男人都一样,呵呵呵呵呵,我也等着看你的笑话,看宁宴玩腻了你,一个一个娶新人过门,分走属于你的一切,看到那时候你还能不能维持美丽的模样。” 方雅茹张开了双臂仰头原地转了两圈,笑声刺耳疯狂,“我真高兴,真高兴,你们都要来陪我,一个都逃不掉!符逸,就从你开始,好好的世子不愿意做,那就同你的爹娘一样,被潦草地埋在土里,一家人,齐齐整整,哈哈哈哈哈!” 符逸脖子上青筋暴起,白卿卿拦住他,轻轻摇摇头,“她已经疯了。” 方雅茹听见了,目眦欲裂地瞪过来,“我没疯!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那是我精心给你挑选的一条路,我会亲眼看着你走过去,万劫不复!” “符逸,符逸……” 有声音喊着符逸的名字从远处传来,符逸僵硬地转头,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陶大人的脚还未好透,本该在家中休养,却一瘸一拐地往这里小跑过来,符逸赶忙过去扶住他,“您这是做什么?脚伤加重了可怎么得了?” 陶大人跑得气喘吁吁,下巴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只有喘气的劲儿了,但他的手却紧紧拽着符逸的袖子,断断续续道:“调、调令,下来……下来了……” 方雅茹立刻放声大笑,笑意猖狂,笑得吓了陶大人一跳,吓得他都不喘了,“这位是……” “不相干的人。” 陶大人这才发现自己不喘了,眼睛里仿佛在发光,急急忙忙地把调令塞到符逸手里,连声催促他,“快!你快看!还是原来的地方!” 符逸一愣,慢慢地打开盖有官印的调令,认认真真地看完之后,与白卿卿默默对视了一眼。 白卿卿心里急,一把抢过去,果然,是最开始定下的地方,没有变动。 方雅茹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她等着看他们惶恐不安痛哭流涕,却没想到等到的是几人复杂看向她的表情。 她听到了陶大人的话,想也不想地尖叫出声,“这不可能!死到临头还在我面前做戏,可笑之极。” 白卿卿将调令打开,转向她,“你是认字的,应当能看得懂?很可惜,没能让你恶毒的心思如愿。” 方雅茹上前一步,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调令,能从眼睛里迸出血来似的,忽然,她疯狂地大叫:“这怎么可能!他明明答应过我,他明明答应的!” 她猛地朝白卿卿的方向扑过来,染着红色的尖锐指甲直直地向白卿卿撕过去。 第653章 帅气 白卿卿也防着她呢,余光瞧见了方雅茹的动作,立刻往后面退,不过方雅茹根本就没能到她面前。 从这人出现开始,长安就悄咪咪地捡了根棍子在手里,始终在离白卿卿不远地方站着,他存在感不高,也没人多注意他,然而在方雅茹刚动的时候,他就已经窜向前,棍子打横了将人甩出去。 白卿卿完整地瞧见了,长安单膝落地,慢慢地起身,手里的长棍在风中转了两圈,又背到身后,她下意识地拍了拍手,“真帅气。” 长安没什么表情的小脸顿时红了红。 方雅茹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她抬起头,见到白卿卿安然从容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意跟旁边的人说话,自己与她之间仿佛隔着天堑。 方雅茹恍惚了一下,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根本看不上白卿卿,觉得只要自己动动手,这种小丫头就只能任她摆布,揉圆捏扁,她还想着勉为其难地让她做会儿自己的儿媳妇,等没了价值就可以给自己的女儿腾位置。 可如今,自己却只能抬着头仰视她,连她的近处都去不了。 方雅茹再看到白卿卿手里拿着的调令,眼前一阵晕眩,喉咙涌出一口腥甜,吐了出来。 第382章 她不能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方雅茹嘴角带着血,疯疯癫癫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可能的,你们骗不了我,我怎么可能失败,我连廉耻都放弃了,什么都赌进去我怎么可以失败!” 她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声音渐行渐远,“他答应过我的,我这就去找他,我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陶大人茫然地看着方雅茹离开,他从前并未见过平亲王妃,因此根本没有认出来,但他依然很担心,“那个人说的话是何意?莫非之前的变动是她做的?符逸,她与你有仇不成?” 符逸收回目光,平静道:“她是平亲王妃。” 陶大人目光震动,迅速扭头看向方雅茹消失的方向,语气都变了,“原来是她?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白卿卿将调令还到符逸手里,“不相干的人就不必管了,好在没让她成功,地方又换成了原先的,也算是有惊无险。” 符逸垂眸看着手里的调令,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抬头笑起来,“是,有惊无险,多谢你们为我辛苦奔波,我定不会辜负了这份情义。” …… 符逸两日后出发,白卿卿应了会去送行,符逸请她给宁宴带句话,说是以后怕是都见不着了,有几句话自己一直憋在心里想跟他说,请他那日若是有空的话能拨冗一见。 白卿卿还挺好奇符逸打算跟宁宴说什么,便去了他那里传话。 那会儿宁宴正在跟宁昭交代事,小昭大人三句话里有两句话带着哭音,“嘤嘤嘤我也想跟小叔去淮西,我很能干的,小叔你带我走吧,嘤嘤嘤。” 宁宴翻着白眼看他,“怎么,宣城容不下你了是不是?锦衣卫衙门你还没完全站住脚,我不在你就没办法做事?” “我是舍不得小叔……” 第654章 傻子 宁昭哼哼唧唧,尤其是淮西那个地方,他真的很想陪着宁宴……但小叔不带他,呜呜。 “少恶心人,好好说话,虽然我是推举了你,但能不能服众就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你平日里跟谁都笑嘻嘻的,我也不曾说过你,但该立威的时候什么情面都不能留,一旦开了口子,你就再无威严可言。” 以前锦衣卫衙门有宁宴在,没人不信服畏惧他,宁昭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与人交好,但如今担子交到他自己肩上,宁宴把能做的能教的都教了。 白卿卿看宁昭眼泪汪汪的模样心下不忍,“小昭大人还是很有本事的,我常听瑶瑶说起,只要是交给他的差事都能办得漂漂亮亮,本性温和也没什么不好,再说,旁人还要顾忌着他有个厉害的小叔呢,对吧。” 宁昭的头如小鸡啄米一样直点,“我也会努力不给小叔丢人。” 他坚强了一小会儿,又哭唧唧,“但是我还是想跟小叔去淮西,小叔,我若是在宣城待不下去了就去投奔你!” 宁宴一脚将他踹开去,“你试试?” 白卿卿看他们好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符逸的话转达,问宁宴那日去不去。 宁宴还没说话,宁昭已经抢先开口:“那肯定得去呀,我小叔怕过谁,人都点名要见你了,肯定憋着什么招儿呢,咱可不能怂。” 他说完,就在宁宴的目光下慢慢缩起脖子,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吭哧吭哧地站起来,“那什么,衙门里还有些事,那我先走了。” “滚吧。” 宁昭离开后,白卿卿忍不住笑起来,“宁昭对你打心底里崇拜,那段时间里也缝插针想给你说好话,气的瑶瑶有阵子都不想理他,他瞧着倒跟你亲弟弟似的。” 宁宴笑了笑,“我与他其实算不得亲戚,只不过是恰巧都姓宁,这叔侄关系是他硬套上来的,许是知道了我的事,不想让我想起家里事,所以避开了弟弟这个身份。” 一开始宁宴只觉得他麻烦,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怎么都骂不走,追在自己后面弄的一身伤,伤好了继续笑嘻嘻地跟着,傻乎乎的就认死理,被卖了怕是都替着数钱的那种。 后来吧,他还真给人拐了,等宁宴带着人把他救回来的时候,宁昭哭得稀里哗啦,还说他一直相信自己一定会来救他,傻子一个。 再后来,宁宴也就懒得管他,任由他跟着,想着慢慢地总会觉得无趣,谁知就一直到了如今。 “锦衣卫衙门很适合他,不必与旁的势力多纠缠,只需听从皇命行事,且他也是有些本事的。” 白卿卿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眼里笑吟吟的,“难得听到我们宁大人夸人,这话若是小昭大人听见了,还不知会开心成什么样子。” 宁宴眉头轻挑,“我很少夸人吗?” “少到令人发指。” “那却是我的不是,往后该改一改才是,比如……” 他凤眼眸光流转,轻轻地落到白卿卿身上。 第655章 送别 白卿卿一听他的话立刻就猜到他想做什么,果不其然,宁宴张嘴就是一串串让人耳朵发红的赞美之词。 其实那些词儿都很正常,白卿卿平日里也没少听,但从宁宴的口中说出来,就……莫名有种别样的感觉。 她赶紧扑过去,手准准地捂住宁宴的嘴,脸颊微微发热,“够了够了,你还是,不夸人的好。” 宁宴垂着眸子看她,忽然白卿卿轻呼一声,瞬间把手挪开,震惊得眼睛都湿漉漉的,宁宴的舌尖在嘴唇上轻轻扫过,弯起嘴角,“真甜。” 第383章 白卿卿脸瞬间涨红,小声地嘟囔,“不要脸。” “嗯,不要了,脸有什么好的,这阵子都没怎么见到你,让我亲一个,我把这半边脸也扔掉。” 白卿卿瞪圆了眼睛,见他真的凑过来,转身就想跑,两人居然在屋子里玩起了幼稚的你追我赶的游戏。 等白卿卿捂着粉嘟嘟的脸离开,屋里,宁宴的脚背被狠狠踩了两脚,却还笑出了牙齿,成亲真好呀,好想赶紧成亲! …… 符逸离开的那日,宁宴来接了白卿卿一块儿去相送。 来送别的除了他们,就只有陶大人。 几人来了城外,陶大人不舍地拉符逸的手,一遍遍殷切地叮嘱他,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去了任上不要急切,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知道他是想做实事,但也需循序渐进云云。 其实这些话陶大人早就跟符逸翻来覆去说过不知道多少遍,可临到送别,他还是忍不住想再多说几遍,怕符逸记不住。 符逸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始终微笑着倾听,陶大人说什么他都很乖巧地点头应声,表示自己一定记得牢牢的,一定不让他担心。 “您在宣城也要多注意身子,别还总是熬到深更半夜才就寝,大夫开的疏肝理气的方子记得吃……” 陶大人眼眶泛红,最初他只是觉得符逸是个好苗子,埋没了可惜,才会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他一把,可真正接触了之后才发现,这真是个好孩子。 他子女缘薄,是真的将符逸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也不知今日一别,他们还能不能再相见。 符逸知道陶大人今日是告了假来送他,也不想让陶大人看着他离开,怕他太过伤感,因此与他话别之后,符逸便将他劝了回去。 白卿卿和宁宴这才上前,“山遥路远,路上千万保重身体,这是我之前去西南的时候路上吃的,可以强健体魄,不容易生病,你拿着。” 她将一盒子药瓶递过去,那盒子底下还压着厚厚一摞银票,不等符逸推辞,白卿卿强行塞过去,“跟我还客气什么,你那地儿也偏得很,新官上任,哪里不要花钱?我这也算是为那里的百姓积福。” 符逸这才接过去,“那我就先替他们谢谢你。” 白卿卿看着他平和的面容,心里百转千回,想当初自己刚重生时带着多大的恨意,如今都像是留在了上辈子,“愿你一切安好,愿我们……都能重获新生。” 这话听着只是平常的祝福,但对于白卿卿和符逸来说,却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第656章 小心眼 宁宴今儿纯粹是陪着白卿卿来的,对于符逸他其实并不熟,但也了解过,毕竟,他是自己离开宣城后与白卿卿走得最近的男子。 宁宴以前就觉得白卿卿对符逸有着莫名的信任,这两人分明交集不多,却能让白卿卿对他交心,这一点宁宴始终不能明白。 但了解过符逸之后,他对此人的提防降低了不少,怎么说呢,也是个可怜人,难得的是被养在平亲王府这么多年,依然能出淤泥不染,果然不是平亲王和王妃的亲儿子。 符逸将白卿卿送的东西交给随从,转过身后目光落在了宁宴身上,淡淡地笑了一下,“宁大人可能借一步说话?” 宁宴懒洋洋道:“我没什么事是不可以让卿卿听的。” “这样?那我就直说了,陶大人后来去问过……” “但是你非要跟我私底下说也不是不可以。” 宁宴一把薅过符逸,瞬间就去了几步开外,白卿卿无语地撇了撇嘴,她还以为什么秘密呢,呵。 等走到了白卿卿听不见的地方,宁宴才松开手,又恢复成懒洋洋的表情,“长话短说。” 符逸瞥了一眼自己被他揪皱的衣服,没忍住用手立刻抚平了才抬头,“我这次外放的事,是你帮的忙吧,蔡大人虽不肯直说,却也透露了些蛛丝马迹,也是想要我能记这个好,可是为什么?” 上辈子符逸就对宁宴的大名如雷贯耳,性情乖戾,睚眦必报,平亲王都再三提醒过他不要招惹这个人,免得惹祸上身。 这一世接触后虽然与印象里的略有偏差,但也只是略有而已,宁宴确实不好惹,行事全凭心意,跟他作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无故地帮自己?尤其是在知晓了自己对白卿卿心意之后,符逸想不明白,他不想带着这个困扰离开宣城。 宁宴听见他的问话面不改色,十分干脆地认下,“是我做的,不过这事儿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没想着让你知道。” “为什么要帮我?你不觉得我很碍眼吗?若是你没有回来宣城,我已经想着要求娶卿卿,她也很可能会答应。” “可我回来了。” 宁宴嘴角微微上扬,符逸绷着脸,“所以你是想补偿?” 宁宴一下子笑出声,“你觉得,我是那么仁慈的人?” 他往前走了半步,声音压低了些,“我做事,向来都是为了我自己,卿卿当你是朋友,她又是个心软的性子,若你过得不好,她难免心中惦念,而我,想她心里只有我一个。” 宁宴说完又退回去,漫不经心道:“所以你最好无病无灾,安安稳稳的,别让她想起你来。” 符逸:“……” 他只觉得无语,但这种时候气势不能输,“那可就不一定了,如果有一日……” 第384章 “没有如果。” 宁宴想也不想地打断他的话,“你就别想了,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可乘之机,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父母官去吧。” 第657章 翻旧账 符逸和宁宴单聊的时间不长,主要从两人的表情上,看着也不像是能聊得多投机。 符逸很快回来,干脆地上了车,“走了,万事保重。” 说完,他瞥了宁宴一眼,很是真诚地叮嘱白卿卿,“若往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说,咱们虽然身份低微,也是不惧王侯将相的。” 宁宴脸上的平和有要裂开的趋势,白卿卿一把抓住他的手,目送符逸的马车渐行渐远。 远处山色遥遥,路旁柳树茵茵,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两世的相识,白卿卿忠心地祝愿他能从此安好,一帆风顺。 “他那是什么意思?跟谁咱们呢,你跟我才是咱们,他挑拨我们关系。” 宁宴被白卿卿牵着手还不消停,赶不及地抱怨,白卿卿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松开手转身走。 宁宴立刻跟上去,重新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当然,我也不是跟他计较,咱们的关系他也挑拨不了,累了没?去燕来楼吃点东西歇一会儿,绮月许久没见你了,问过我好几次。” 他拿绮月当名头,白卿卿自然不会拒绝。 如今再去燕来楼,总有种往事如烟的感慨,“我记得那会儿在燕来楼遇见你,也不知你与这里的关系,就觉得你的性子可真是恶劣,怎么都不肯好好说话。” 宁宴却没那种感觉,疑惑地为自己辩驳:“是吗?我觉得我挺和善的呀。” 绮月闻言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将茶水端过去,“在大人看来,兴许并不觉得,但对于卿卿来说,是有些难以相处,一言不合就出言嘲讽不说,还总强人所难。” 白卿卿跟着不停地点头,“就是就是,你还非让我换一身衣服给你看,那会儿我与你还不熟,你怎能提出那样出格的要求?” 她说着眯起了眼睛,“是不是你还让别的女子也换衣服给你看过?” “没有。” 宁宴回答得斩钉截铁,但白卿卿存疑,要说那时宁宴就对自己有别样的感情也太过牵强,难道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绮月见状开口给宁宴作证,“大人说的是真的,别说是提这种要求,在你之前,他连话都不跟女子多说一句,也就我在他手底下做事他才勉为其难地搭理我。” “那……为何会忽然让我……” 白卿卿回想起当时都忍不住尴尬,若非那会儿自己一门心思想要巴结人美心善的宁大人,她断然是不会理会的。 绮月瞥了一眼宁宴,见他并没有要阻止自己解释的意思,才笑着道:“那身衣衫你觉得好看吗?” “特别好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穿了那样一身在台上跳舞,舞姿动人,仿若仙子下凡,我一眼就被你迷住了,那身衣衫特别特别地衬你!” 绮月被白卿卿毫不遮掩的称赞逗得咯咯咯直笑,眉眼都含着明媚的开心,“那是我吉月族最独特的服饰,在我族,每个姑娘都会有那样一件,不过只会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穿。” 第658章 眼光好 白卿卿的嘴张成一个圈儿,血液不受控制地往脸上涌,绮月姐姐是不会骗她的,所以那时候宁宴让自己换给他看…… “你怎么那么不正经啊!” 她脸红的好像一只热腾腾的鲜果,浑身都燥热起来,“那会儿我还与你不熟呢,你怎么能、怎么能诓骗我换那件衣服!” 宁宴靠在那儿似是还在回味,“你穿那身衣服很好看,我眼光从不会错。” “我是这个意思吗?” 白卿卿气鼓鼓的,粉粉的面颊比清寒寺后山的桃花儿都要漂亮,看得宁宴心动神驰,“那衣衫我还留着,不如你再穿一穿?” 白卿卿:“……” 她正磨了磨牙,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喧闹的动静,绮月让人出去看了,回来说,是外头有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在闹事,被人拦住了。 “不算什么稀罕事,酒楼食肆常有,过会儿就好了。” 然而白卿卿隐约听见了一些她感兴趣的言词,站起身来往外走,站在楼梯旁的栏杆处往下看。 “果然是她。” 宁宴的气息从她身后环过来,往楼底下瞥了一眼,“她还算有些本事,找的靠山确实挺能耐,只不过这人可不是个善茬,能让他出手,付出的代价绝不小,这是为了绊倒符逸不择手段了。” 白卿卿看着半跌在地上的方雅茹,并不觉得同情,只觉悲哀。 人是要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的,她为了一己私欲谋害他人性命,将人的命运当做物品一样玩弄在鼓掌之间,却仍不肯认错,依然将所有恨意倾注到他人身上,想要报仇泄愤。 方雅茹不停地想要往前爬,口中断断续续地嘶喊着谁的名字,前言不搭后语地控诉他食言,没本事,欺骗自己…… 在阴影处站着个人,面容并看不清晰,那人只是跟旁边的随口吩咐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很快,有几个强健的家丁过来,架住方雅茹,不容她挣扎地轻易就将人拖了出去。 留下的一个家丁笑容满面地跟客人打招呼,说是那个女子患有癔症,不知怎的跑来这里,扰了大家的雅兴,家主心里过意不去,在场的花用都由家主付钱。 第385章 燕来楼里顿时欢腾起来,没人再对被拉出去的女子有半点好奇,仿佛她从没有出现过。 看着又重新热闹起来的酒楼,白卿卿心口发堵,属于宁宴的冷香一直将她笼罩其中,她才稍稍感觉好一些。 “符逸的事是你帮忙的吧。” 白卿卿语气并不是在问他,她也没有偷听他们两人说话,她是自己猜到的,那日她偶然在屋外听见的,果然是关于符逸的事。 宁宴偏头在她发上轻啄了一下,“顺手而已,不过是看不惯有些人滥用职权,给他下了点小绊子。” “我哥说他都没办法,怎么会只是顺手而已?” “你大哥虽变得犀利强横,但说到底还是个文官,钻空子使坏可以,却不如我们私底下阴损的手段多,我说是顺手就真的是,不想见你为这事多烦心。” 第659章 太慢了 白卿卿转过身看他,嘴角似有若无地勾着,“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也不是因为跟他关系好才帮他,也没打算让你知道,他没那么重要还要特意跟你说一下。” 宁宴就想让这事儿赶紧过了,“再说了,我还忙着咱俩的婚事,哪儿有那个闲工夫管一些有的没的,我让人送去的聘礼单子你爹娘可过目过了?明儿我再登门问询哪里需要调整。” 白卿卿抿着嘴偏开头笑起来,然后轻声道:“总之,谢谢你,我只将符逸当做朋友,朋友有难,我肯定是想帮一帮的。” 宁宴嘴上大度得很,“小事一桩,我可从来没有觉得你与他不止是朋友。” “真的?” 白卿卿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闪动着细碎的狡黠,灵动好似一只小狐狸,让人心都能化了,宁宴手臂猛地收紧,把人嵌到自己身体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动静,“假的,我可嫉妒他了,嫉妒他这两年陪在你身边,所以他最好顺顺利利地赶紧离开,免得我嫉妒心高涨维持不住清高的假象。” 白卿卿在他怀里笑得浑身直颤,脸埋在他胸口,等好不容易停下来,抬起的眼睛里含着笑出来的水光,小脸也红扑扑,声音又软又轻,“宁宴,我真喜欢你。” 宁宴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什么崩断的声音,眼里的光几度变换,才咬着牙暴着青筋深深地用力吸一口气,大掌将白卿卿的小脑袋压回去,手臂的力道控制不住地越收越紧。 “成亲前,不许再说这种话。” 他声音出现了明显的低哑,像是在竭力抑制着什么,“等……成亲后,再日日说给我听。”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数着手指盼着成亲,恨不得眼睛一闭一睁,就能将这个磨人的小东西娶回家,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夫君。 日子怎么才能快些过呀! …… 白卿卿从那之后,就没再见过也没再听过方雅茹的名字,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宣城,不留一丝痕迹。 偶尔也会有人提起平亲王的事,无一不是愤慨唾弃,方雅茹的亲生女儿陆轻云,也不曾出现在白卿卿的视线里,不知是否被牵连。 随着符逸的外放,上辈子压在白卿卿心头的沉重彻底翻了篇,往后的每一日都是崭新的,是充满了期待的,也是热热闹闹的。 “宁宴送来的聘礼单子是不是不大妥当?他是已经按着王妃的规制准备的?那也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白景怀跟乔氏两人对着张单子发愁,“会招人非议吧?他被封王本就闹得还没停歇,成亲再这样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的……” 乔氏免不了会担心,然而白景怀却觉得再高的规格自己女儿都配得上,哼哼了半天,“还算是有些诚意,高调怎么了?那就得热热闹闹的。” 乔氏在他肩膀上抽了一下,“你正经些,宁宴重视婚事我自然也是满意的,但若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还是收敛些的好,明日我来跟他说,寻常置办就好,咱们反正是不会让卿卿委屈的。” 第660章 麻烦 乔氏心里有所顾忌,虽是第一回 嫁女儿,也知晓一些大致的规矩,她等宁宴登门后,婉言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结果宁宴很诚恳地拒绝了,“您不必忧心,我也是问过了宫里的嬷嬷,合乎规矩才定下的。” 乔氏怔了怔,“是这样吗?那或许是我多虑了。” 她想着宫里的嬷嬷懂的自然要比他们多,既然嬷嬷都不反对,那应当就没什么问题才是,于是乔氏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而此刻的嬷嬷正抓着苏公公的袖子哭,“老身这辈子行善积德,为何还要受这种折磨?” 苏公公陪着笑脸也不敢挣扎,“可是淮西王苛待您了?咱家这就去与他说道说道。” “要真是苛待也就好了,老身入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雨没经历过,淮西王这样的……还真没经历过。” 宁宴自然是好吃好喝地招待她们,不夸张的说,能被凶名在外的宁宴奉为上宾,这种待遇回头能跟她老姐妹吹后半辈子。 问题是待遇挑不出错儿来,其他的处处都是麻烦! “老身都说了那单子不成不成,他偏是不听,还那么多歪理邪说,说的我都稀里糊涂地被绕进去,我是奉了皇命去帮衬他筹办婚事,若搞砸了我可怎么活哟!” 苏公公心里深表同情,然而他也只能略作安慰,“或许也不至于,淮西王也是有分寸的人……” 第386章 “他有个锤子分寸!别的事也就罢了,只要一与婚事沾边儿,他就全然不讲道理,昨个儿非问我有没有法子合情合理地将婚期提前,我说没办法他就胡搅蛮缠,您看,您看看我眼睛里的血丝!” 嬷嬷瞪大了眼睛往苏公公面前凑,苏公公早瞧见她血丝遍布的眼睛了,猛地怼到面前还怪吓人的。 “您千万体谅,淮西王再不近人情不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尘俗子,也会心急如焚地想与心爱之人在一起,那不是人之常情嘛,您放心,这事儿咱家一定在皇上面前念您的好……话说回来,淮西王此刻不在府里?” “去英国公府拜访了,隔三差五地去,公公若要找他怕得提前让人来传个信儿。” 苏公公笑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他不在那咱家就先回宫回话去了,嬷嬷也宽心,皇上让您来是什么意思,您还不知吗?” 他笑眯眯地离开,留下嬷嬷在原地站了半天,脑袋歪了歪,是什么意思?她不知啊。 …… 宁宴与白卿卿的婚事紧锣密鼓地筹办,他对朝堂众臣如何看待自己被封王的事反倒不在意,这段时间登他的门来恭贺亲事的,宁宴一律笑脸相迎,旁的,譬如说劝诫他拒绝皇命,再譬如说劝诫他拒绝皇命之类,宁宴连见都不屑见,他忙着呢。 不过宁宴不在意,不表示这事儿就消停了,从皇上赐封开始,朝堂就没有一日不上演你劝我不听的场面。 或许是皇上觉得朝堂还不够乱,不够刺激,他又当朝宣布了一件喜事,将怀福公主赐婚凌裴舒。 第661章 不甘心 朝堂上,皇上满脸笑容,看着底下寂静无声的大臣,心里居然十分舒畅,“玄朝一下多了两桩喜事,是不是众卿也都乐坏了呀,哈哈哈哈哈。” 年轻君王爽朗的笑声飘荡在朝堂上,震得底下不少大臣脑瓜子都疼,半晌,才有人试探着站出来,“皇上,怀福公主金尊玉贵,亲事不如再多斟酌斟酌?玄朝青年才俊辈出,不如让公主好好挑一挑?” “臣附议,凌大人虽也卓尔不群,前途无量,但毕竟才入仕途,行事欠缺稳重,如今还奉命在家中自醒,作为怀福公主夫婿的人选,臣以为不妥。” 有了人开头,底下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也站出来,或直白或委婉地反对,只不过反对的大臣大多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膝下都有适龄未婚配的儿子,皇上撑着脸颊垂着眼眸,看得兴致盎然。 怀福在宫中的地位不必言说,先皇在世的时候便是如珠如宝地存在,那句“得怀福者得天下”,虽是皇家辛秘,世上却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是无人敢将这话说出口罢了。 皇上登基后对怀福的纵容和宠爱亦是有目共睹,也多次放话,必会给怀福挑一个顶好的驸马,让怀福有所依仗。 有了这样的保证,怀福的驸马之位早就成了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为此,不少人家都会有意无意地留一个年纪合适的儿子不议亲,就想着能不能有机缘落到自己家里。 反正皇上总不可能一直将怀福留在宫中,只要她未嫁,大家都有机会。 可谁知皇上忽然就直接给定了人选,这谁能甘心? 皇上颇有耐心地等底下的人挨个儿都说完了,才淡淡地笑起来,“朕已是斟酌过,论及容貌品行,性情才学,众卿可能再提一个胜过凌裴舒的?朕要给怀福赐婚,那就要挑个最好的。” 底下一阵憋闷,别的不说,首先想要胜过凌裴舒那张脸就很难,听说他从前在民间时就颇负盛名,有放鹤公子的美称,引得许多小姑娘争相追捧。 皇上好整以暇地看他们自以为隐蔽地互相使眼色,忽然觉出身为帝王的另一种乐趣,仿佛开启了一扇特别的门。 好不容易有人吭哧吭哧地反驳:“凌大人虽好,只是成亲是长长久久一辈子的事,讲究的是一个琴瑟和鸣,未必就是最适合怀福公主的。” “是是是,臣也以为如此,皇上有所不知,凌大人在宣城中十分得人气,是许多年轻小姑娘心中倾慕之人,臣担心公主受委屈。” 皇上脸上于是露出一抹不理解来,“怎么你们是想要给怀福寻一个无人问津的丑八怪,还是胸无点墨的草包?如此便没人跟怀福争抢,她就不会委屈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底下呼啦啦跪了一片,皇上声音里带着怒意:“怀福是朕的妹妹,籍籍无名之辈才没有资格与她相提并论,朕好不容易寻到个合适的人选,你们却歪理邪说着反对,到底是何居心?是想让朕落一个不爱惜手足之名吗?” 第662章 意犹未尽 这个帽子就有些太大了,扣得那些心有不甘的人瞬间清醒过来,一个个匍匐在地上直呼不敢。 皇上撒了一通邪火,语气又慢慢镇定下来,“朕这么做,也有别的考虑,凌将军虽洗脱了冤屈,但凌氏一族就只剩下凌裴舒一人,朕不便评判先皇的过错,只想着能多少弥补一些,也算是朕的一番苦心。” 也不知是不是有之前宁宴封王时激烈的针锋相对做映衬,群臣发觉此次皇上竟然十分讲道理,且说出来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脚,顿时让人觉得很能接受。 白岩首当其冲地附议皇上的决断,“恭喜皇上,恭喜怀福公主。” 其余大臣也就自然而然地顺着接受了,那些不甘心只能深深地埋葬在心底,谁让自家儿子不争气,不管是脸还是学问能耐都比不上人家呢。 第387章 下了朝后,皇上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没意思,朕还以为他们会像之前那样那么大反应,也没个以死相谏的,没意思。” 苏公公在旁边陪着笑,“皇上的决议无可挑剔,他们自然不好反对。” 并且苏公公觉得,皇上从前兢兢业业,谦虚谨慎,或许让朝中大臣觉得是个好拿捏的,结果宁宴的事上皇上展现出了任性和强横的一面,恐颠覆了不少人的认知,藏敛锋芒才是明智之举。 “传话,让凌裴舒入宫领旨,赐婚的圣旨让司天监算个日子,昭告天下。” …… 于是继宁宴封王之后,怀福公主的婚事也成了宣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事儿。 白卿卿听说之后很是为他们高兴,只是也略有些担心凌裴舒的处境,虽说如今已经恢复了差事,但如愿娶到怀福,他会不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知道大哥与凌裴舒平日里有机会接触,于是拎着裙子哒哒哒地跑去打探消息。 白岩听她问起,冷漠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他有什么反应?呵,他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刻上他要成亲了几个大字,见天地逮着人就炫耀,好像谁没有媳妇似的。” 白岩都懒得搭理他,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成了个傻子。 “裴大哥可能是高兴坏了,哥,他就没有什么别的异常?皇上给他和怀福公主赐婚,可还有什么别的条件没有?” 白岩捏了捏鼻梁,“前朝确实是有一些秘而不宣的规矩,娶了公主的驸马便不能手握大权,仕途也会受到影响,不过怀福公主不一样,皇上当着众臣的面也说了要补偿凌裴舒的话,应当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情况。” 大哥都这么说,那肯定就不会有错,白卿卿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白岩瞧着撇了撇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事,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我给你找的那几本御夫之道的书看完了没有?你别不当回事,宁宴心里弯弯绕可不少,别那么容易被人诓进去。” “看了看了,真的……呀,大嫂来给大哥送甜汤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第663章 小聚 白卿卿赶紧转头就跑,在门外拦住莫可欣,神秘兮兮地笑,“大嫂,我那儿有几本好书,大哥给我挑的,有空咱们一块儿研读呀?” 屋里忽然传来白岩的声音:“白卿卿!” 白卿卿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好东西就要跟人共享嘛。 …… 凌裴舒确实如白岩所说,皇上并未提出什么条件,他自个儿还纳闷得很,天下真有这样的好事? 皇上召见他入宫,凌裴舒去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结果在宫殿门外遇见了同样受召而来的宁宴。 宁宴眉头微微上挑,“恭喜啊,能如愿以偿了。” “同喜同喜,你的亲事筹办得如何了?” 说起这个宁宴顿时很有话说,旁边出来相迎的苏公公赶紧咳了几声,“两位大人,皇上还等着呢。” 宁宴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了话头,与凌裴舒一块儿入内。 皇上不在正殿,苏公公说他在殿后的园子里,两人一路往里走,见不到半个伺候的人,就连苏公公都在园子门口停下了几步,恭恭敬敬地候在那里。 宁宴看了凌裴舒一眼,不过脚步却未停,往里走到园子的一处凉亭,见到里面站的人,两人心里俱是一震。 皇上未着龙袍,连华服都称不上,而是穿了寻常的衣衫,头上简单地束着,转过身的一刹那,他们好像又见到了记忆里那个不受宠的小皇子。 不过宁宴和凌裴舒很快反应过来上前行礼,皇上乐呵呵地制止他们,“今日在此的不是皇帝,是子望。” 子望是皇上的名讳,只不过很少会有人叫出来,小时候旁人都称他五皇子,登基之后人人都俯首着尊称陛下,说起来这个名字叫的最多的,就只有宁宴和凌裴舒两人。 “愣着做什么,今日叫你们来也没旁的事,不过是忽然怀念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一转眼你们就要相继成家,心里颇为感慨。” 皇上招呼他们进凉亭里坐,“今日也无外人,我们仨兄弟也很久没有掏心窝子说说话了。” 凉亭里的石桌上摆着各色果点,精致又丰盛,宁宴在其中见到了不少他们曾经爱吃的。 虽不知皇上此举的深意,但他比凌裴舒更快地适应,在桌边坐下,语气调侃道:“咱们当初可没有这么多好吃的,凌裴舒那点私房在宣城十分不经花,随便买点零嘴就没了,还是最普通的。” 凌裴舒也反应过来,笑着道:“可那会儿吃的,却是我吃过的零嘴里最香甜的。” 皇上哈哈哈笑起来,“谁说不是?” 那时候三个半大的小子胃口可不小,那点点东西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皇上虽不受宠,宫里的吃食却也不会太短了他,吃惯了宫里精致的点心,却反而更喜欢外面那些廉价的,连个名堂都说不出来的东西。 回想起从前来,三人都有无限感慨,只不过宁宴和凌裴舒始终不曾放松警惕,言谈举止依旧守着本分,没有半点逾越之举。 第664章 领旨 皇上也能看得出他们的拘谨,放下手中整块玉石雕琢的杯子,长叹一声,“终究,是回不去从前了,可不管你们信不信,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此生最为珍贵。” 第388章 宁宴和凌裴舒面容真诚,“对臣来说亦是如此。” 皇上的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转,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宁宴以前倒还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有了心上人,也变得谨慎得很,说起来也算是好事,总算是愿意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了。” “我坐上这个位置,身边能说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能交心的更是寥寥无几,曾经对父王的一些不理解,也慢慢能感同身受,但我从不后悔。” 皇上目眺远方,仿佛能看到满眼的锦绣繁华,在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皇子时,他就对皇城脚下的繁华景色生出了野心,他想要亲手延续这片山河的繁荣,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事实上,做个好皇上比我想象中还要困难,人在朝堂沉浮多年,势必会被权势推着走,我可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俩。” 宁宴和凌裴舒沉默着不说话,皇上也不要他们表态,这种事儿嘴上说说没意义。 “怀福,朕就交给你了。” 凌裴舒立刻行礼,“皇上放心,臣定不会辜负公主。” “这些年朕也亏欠了她不少,但朕也是真心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皇上说完,又去看宁宴,“淮西,朕也交给你了。” “臣领旨。” 小小的凉亭里,三道人影站在一处,他们脚下的影子交汇在一起,分辨不出。 这份年少时的交情,一直延续到如今,往后也将持续走下去。 从这一刻开始,玄朝将迎来最为繁盛安定的几十年,朝堂以凌裴舒和白岩为首,两人相互制衡又相辅相成,共同辅佐皇上兴国安邦,曾经玄朝最不安定的淮西,也在宁宴手中服帖下来,将淮西几方势力扭成一团,成了玄朝最为坚固的力量。 当然这是后话,如今玄朝史上两位功不可没的大人物,在出了宫之后,很没有风度地争辩了起来。 “你懂什么?我可都是跟嬷嬷请教过的,成亲该做什么事早就弄得清清楚楚,你才刚被赐婚,婚期都还未定呢还教育我?” 宁宴嗤之以鼻,优越感显而易见。 凌裴舒不甘示弱:“我婚期未定怎么了?我亲事是不是定得比你爽快干脆?是谁荒废了两年跟个怨夫似的求着人原谅,我可比你强多了。” “呵,我知错就改怎么了?好心教你筹备婚礼你还不感恩戴德地谢我?我告诉你,成亲可是一门大大的学问,我也是才弄明白八九分,任凭你再怎么聪明,这事儿你自个儿也琢磨不明白。” 嬷嬷就在旁边看他们俩菜鸡互啄,鸡同鸭讲,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偏偏在成亲这事儿上两眼一抹黑,就淮西王还教别人呢?呵。 “凌大人是尚公主,与您又不一样,您的经验不适合他。” 嬷嬷懒得看他们吵架,三言两语定夺完,又开始给凌裴舒讲解起规矩来,刚刚还气势凌人的两人立马安静下来认真听,这一点嬷嬷还是满意的。 只要不胡搅蛮缠,提出不讲道理的要求,这两位大人对亲事的重视程度,让嬷嬷都有些羡慕要与他们成亲的姑娘,好福气。 …… 第665章 我有 好福气的白卿卿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雪月,那是不是安管事的二儿子,你去问问可是有什么事情。” 若是白卿卿没记错的话,这是这两日第三回 见到他了,按说这安吉并没有事情需要回禀到她面前,总这么碰见,许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然而雪月还没走出去两步,紫黛横插出来,将手里的果盘塞到她手里,“我去,这是刚洗好的樱桃,你拿给姑娘。” 说完,她大步地朝安吉的方向走过去,背影走出了气势汹汹的感觉。 白卿卿隐约瞧见安吉脸上似是扬起了一瞬间的笑容,又很快耷拉下去,等紫黛到了跟前特自然地缩着肩膀跟她去了别处。 她若有所思地扔了颗樱桃在嘴里,嚼出满口清甜的汁水,“安吉与紫黛很相熟吗?” 雪月目光缓缓挪开,“这……姑娘不如直接去问紫黛姐姐?” 那就是自己没看错,白卿卿撇撇嘴,往雪月嘴里也塞了颗樱桃,嘟囔着:“还有事瞒着我呢?” 樱桃在雪月脸颊上鼓出一个小包包,“紫黛姐姐不让说,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是从你这儿瞧出来的。” 雪月笑嘻嘻地去做事,白卿卿想了想,招招手把正在休息眼睛的长兰叫过来,“吃樱桃,书看得如何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攒一攒明日一齐问先生。” 长兰乖巧地回答,拿了樱桃慢慢地吃,白卿卿压低了声音,“你可知晓那个安吉的事?” “知道,他是来求白姐姐的。” “求我?做什么?” “他想求娶紫黛姐姐,但是紫黛姐姐不让,她想跟你去淮西。” 白卿卿:“!!” 手里樱桃顿时不香甜了,白卿卿挫败地瘫在椅背上,自责得心口疼,“我竟不知道有这事儿!” 长兰贴心地安慰她,“是紫黛姐姐瞒得好,除了我,也就只有雪月姐姐知道。” 那白卿卿也觉得是自己的失职,双眼都无神了,“我本来还盘算着等去了淮西就给她们张罗亲事,是我对她们关心得不够,啊啊啊啊我真是笨蛋。” 长兰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浅浅地笑起来,她真的好喜欢白姐姐哟。 第389章 过了会儿,紫黛一脸平静地回来,很随意道:“那人没什么事,说是正好路过想给姑娘请个安,我已经打发走了。” 白卿卿扁着嘴一动不动地看她,眼神又委屈又谴责,看得紫黛表情慢慢不自然起来,“那、那我先去做事去了……” “你就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 紫黛定了定心神,声音却小了一些,“没……” “那我有,兰兰你先出去,让其他人也暂时别来我屋。” 长兰乖乖地站起来,出去将门关上,白卿卿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紫黛,“坐,咱们也许久没有好好聊聊天了。” “姑娘……” “你看我是不是什么事都不瞒着你?有些连我爹娘都不知道的事,我都只告诉你,我以为咱们俩之间不会有小秘密……” 她说着把自己都说委屈了,“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第666章 试试 紫黛慌起来,“没有,姑娘你不要乱想,没有的事,姑娘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姑娘。” 她见白卿卿嘴还嘟着,知晓是瞒不住了,轻轻咬了咬嘴唇,“姑娘想问什么,我都说。” “那个安吉是来找我的吧?你怎么把人赶走了?” 紫黛说她与安吉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也算是日久生情,不过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两人私底下商量好,等白卿卿出阁之后他就来求亲,紫黛也没反对,她想着老爷夫人那么舍不得姑娘,定不舍她远嫁,到时候就算自己成了亲也能留在姑娘身边,谁知宁宴忽然回来了。 他回来后与姑娘重修旧好,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忽然他就被赐封淮西王,成亲后就要去往淮西。 “我是要随着姑娘去淮西的,就想着不要耽误了安吉,已是跟他说清楚了。” 紫黛三言两语地说完了,又说:“没与姑娘说,是因为还没到那一步,我想着反正也没可能了,这种小事就不必叨扰姑娘。” “这怎么是小事?你们的事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小事,你还瞒得这样紧。” 白卿卿很是失落,紫黛赶紧道:“我真不是有意隐瞒姑娘,实在是我与他的事还未真正定下……如今已经都说明白了。” “说明白了他怎的还会往我跟前来?” 白卿卿轻叹一口气,“宁宴离开宣城一年后,家里人都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只有你悄悄拦着不让核桃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你与我最亲近,我也一样,虽然并不知晓此事,却也察觉到你这阵子的异样,并不像是不在意。” “那是……” “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总是也要听一听安吉是怎么说的。” 白卿卿立刻就让人去叫安吉过来,又让紫黛去屏风后面,“别出声,我帮你试试这人稳不稳当。” 紫黛满脸无措,她都与安吉说清了,还有什么试的必要吗? 很快,安吉就来了白卿卿这里,他见到白卿卿立马就往地上一跪,脑袋“砰”的一声磕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吓了白卿卿一跳,“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说话。” 安吉抬起头,果不其然脑门红了一大块,甚至隐隐能看到其中血丝,一会儿必会肿起来。 他眼里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求姑娘成全,我对紫黛姑娘是真心的,我愿意去淮西为姑娘做事,请姑娘给我这个机会。” “我不喜欢人跪着说话,有什么事好好商量着来都能解决。” 白卿卿先把人叫起来,看他脑门那块都有些心惊,也不怕把自己磕傻了,“我是瞧着你好几次来我面前转悠才找你来问一问,你与紫黛又是怎么回事?” 安吉说的可就比紫黛的三言两语细致多了。 他说是他倾慕紫黛,想方设法找机会与她说话,等熟悉之后更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一心就想娶她过门,但紫黛一直都没同意,她说她要先看着白卿卿成了家,她才会考虑自己的婚事。 第667章 做主 安吉对紫黛的坚持并无怨言,并且尊重她的意愿,不曾将两人的事告知旁人,连他爹娘都不说。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私底下商量了等白卿卿的亲事定下,他就去求娶紫黛。 然而白卿卿与宁宴的亲事真的定下了,紫黛却来与他道歉,说自己没办法跟他在一起,耽误了他这么久,她愿意用全部身家补偿。 安吉都蒙了,他能感受得到紫黛的隐忍和痛苦,但也感觉得到她的决绝,他哪里肯答应,等脑子重新转了之后才隐约猜到原因。 白卿卿婚后要去淮西,紫黛定是想跟着前去,而他的家人则早已在宣城扎了根,她不想让自己为难,也不想陷入无尽的纠结,这才长痛不如短痛地率先斩断情缘。 “姑娘明鉴,我对紫黛是真心的,我愿意跟她一起去淮西,求姑娘允许。” 白卿卿撑着脑袋有些疑惑:“你家里人同意?” “我已成人,能做自己的主。” “这份魄力确实值得夸赞,不过……”白卿卿嘴角轻轻牵了牵,“此事的结果你可曾想过?” 她表情好像是在笑,但仔细看那笑意又看不太清晰,“这件事在旁人的眼里,是你有情有义,为了心爱之人背井离乡,深情至极,紫黛呢?大抵会落个手段不简单,把人家的儿子拐走的狐媚之人。” “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你打算如何阻止?市井流言里对女子的传言有多苛刻不堪你可知晓?男子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女子行差踏错一步就要遭受千夫所指,你的保证有何意义?” 第390章 安吉的脸微微发白,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白卿卿从旁边拿了一盏茶在手里,“你对紫黛的心意我并不怀疑,只是紫黛的担忧也不是没有理由。” 屋子里静悄悄的,安吉脸上已没有了刚进来时的激动和急躁,他眼睛的神采一点点消失,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 白卿卿喝了半盏茶,慢慢将茶盏放下,“依我看,此事还是……” “我会想到法子!” 安吉忽然出声吓了白卿卿一大跳,就见安吉的眼珠子瞪圆了,光彩又一点点回来,“我这辈子就认定了紫黛,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姑娘可能再宽限我些时日,我定能想到法子解决。” “啊……行吧。” 白卿卿下意识地应下,在心里小声嘀咕,她也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 安吉得了应允,方才消逝的生气一下子全回来了似的,还变得更气势高昂,行了礼雄赳赳地离开。 人走了之后白卿卿的腰才软下来靠在椅背上,“出来吧。” 紫黛从里间的屏风后出来,低着头,表情有些微妙。 白卿卿拿了把扇子在手里转着玩,“这个安吉看得出对你确实有心,是个不错的人,也难怪你会动心,眼光像我。” 她还顺道儿夸了自己一下,紫黛依然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安管事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安吉的兄长前些年出了意外过世了,他的爹娘我都见过,人很好,很善良,安吉是个孝顺的,他不能跟我去淮西。” 第668章 不合理 紫黛曾经预想过她与安吉将来的日子,他们会很孝顺长辈,生一双儿女,到时候安吉接了父亲的差事,她也能在白卿卿身边照顾。 她真的想过将来,充满了期待。 安吉说要跟她去淮西的话,之前也跟紫黛说过,紫黛下意识直接就否定了。 他不能离开宣城,他爹娘只剩下他一个儿子,只剩这么一个念想,紫黛也相信安吉说的是真心的,但人心是会变的,万一有一日他后悔了,这便会成为他们俩之间最不可挽回的矛盾。 且退一步说,紫黛也不能同意他去淮西,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地把人唯一的儿子拐走,她心会不安。 白卿卿轻叹了口气:“可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紫黛没说话,白卿卿心里便有数了,她笑着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白卿卿没有再说什么,将这事儿先放到旁边。 继送别了符逸之后,又有一位相识的友人要离开宣城。 白卿卿去送行的时候颇为诧异,“我以为你会等我成亲后再走。” 祥和撩了一下鬓边碎发,“我推迟得太久了,不想事情生变,再说你和宁宴的亲事还能有什么变数?” 她说着,目光往后扫了一眼宁宴,说是来送自己的,人眼睛就没从白卿卿身上挪开过,要不要这么黏黏糊糊? 白卿卿送上自己礼物,凑近了跟她说里面装的是什么,祥和听完之后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当真?” “嗯,具体的用法我都写了下来放在里面,希望能帮得上你。” “可太帮得上了!” 祥和有些激动地抱了她一下,“多谢,等我那里安稳下来就给你写信,邀你来玩,这些对我来说很有用。” 白卿卿送的,是一些有特殊效用的香,她知道祥和此行兴许不会太顺利,这些香都是不少人试过的,效果拔群。 “你的喜酒我是喝不上了,不过贺礼我也早就备好,以前我觉得宁宴是眼睛瞎了瞧不上我,倒是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另眼相待,如今不得不承认,他眼光不错。” 白卿卿咯咯咯地笑,祥和拉着她的手,眼里有着不舍:“等我站稳了,若是受了委屈你就来找我,我给你传授些招赘的经验,保证不私藏……” 她正说着,一条手臂从白卿卿身后伸过来,拦腰将人往后拉,生生把她们交握的手扯松开。 白卿卿重心不稳地靠进宁宴的怀里,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时辰到了你快点上路吧。” 祥和:“……” 她果然跟这个男的犯冲! 目送祥和郡主的车队慢慢离开,白卿卿拍了拍腰上的手臂,宁宴这才慢慢松开,嘴巴撇了撇,“她还想挑唆我们,没门。” 白卿卿无语,幼不幼稚? 宁宴觉得不幼稚,“这就要回去了吗?我们再转转吧,过两日就不能见面了,一直要到成亲才能再见,为什么要有这种规矩?太不合理了。” 他走在白卿卿身侧真情实感地抱怨,“我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见你?” 第669章 做主 宁宴为了此事在府里就跟嬷嬷据理力争过,把嬷嬷气得都顾不得他的身份跟他吵架,宁宴虽然不敢真把嬷嬷气出个好歹来,但他心里也确实不服气。 “都是要成亲的人,不该恨不得整日黏在一起才是?做什么不准见面?定出这种规矩的人一定没有人喜欢,就是嫉妒人家要成亲。” 宁宴怨气可大了,白卿卿好笑地看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别总是惹嬷嬷生气,她很辛苦的。” “我哪儿敢呐,自从上回见了你之后,只要我对她一有质疑,她就立刻说要去找你告状。” 在马车里,宁宴表情委屈得很,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嬷嬷,眼睛毒辣得很,一下就抓住了关键,为自己的寿命找到了保证。 第391章 白卿卿还记得嬷嬷跟她哭诉的模样,字字句句都透着辛酸,忍不住笑着拍拍他的胳膊,“所以你就听些话,成亲的规矩都是很繁琐的,更何况你如今可是淮西王,大家都盯着呢。” 虽然封王的仪式还未举行,但日子已经算好了,圣旨也下了,板上钉钉的事,皇上果然没有理会朝臣反对的意见,表示出身为帝王的强横,与此前谦和宽仁的形象反差极大,把一些人都震住了。 宁宴虽然一心扑在亲事上,却也分出了神抽空办了几件差,行事手段是一点儿没有被成亲的喜悦影响到,依然毒辣犀利,导致之前疯狂反对他封王的一些人骤然沉静,生怕被他盯上。 “我怕他们盯着不成?” 宁宴从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他很快就有香喷喷甜滋滋的媳妇,那些人有吗?呵。 “皇上在淮西赐了宅子,我已让人先一步去重建修缮,原本我是想向皇上讨要些人手帮着打理王府,但他不给,说让咱们自己瞧着办。” 宁宴对此颇有怨言,做了王爷后府里的事必然会变得繁多杂乱,他不想让白卿卿那么辛苦。 白卿卿闻言怔忪了片刻才轻声道:“皇上对你,是真的很好。” 不派人手,也是不想埋下隐患。 “到时候咱们府里用什么人都由你做主,也不必太多人伺候,府中护卫我来安排,听说那宅子后面靠着一小座山,山上也种了桃花,我去寻个花匠仔细养着,定不比清寒寺后山的差……” 宁宴握着白卿卿的手,对将来有无限畅想,他自己都觉得惊奇,本是过一日算一日的人,却能对往后的日子生出这般期待,着实不可思议。 白卿卿歪着脑袋看他:“都由我做主?” “当然。” 她若有所思,忽然笑起来,“可我也没学过如何掌管王府事宜,若是做得不好怎么办?” “你做的就是最好的。” …… 成亲前男女不许见面有许多种说法,有说见面会不吉利,有说会让人笑话,总之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来。 之前宁宴几乎隔日就登门一次,他还觉得不够,还是嬷嬷好说歹说地劝了之后才放弃日日都来的打算,冷不丁不准见了,宁宴周身的气势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第670章 两面 嬷嬷此前也听过关于宁宴的传闻,只不过这回才是头一回接触,她还挺奇怪来着,虽然是有些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但全然不是传言中凶兽一样可怕的怪物,明明就是个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愣头青,还会在喜欢的人事情上犯点傻,就很寻常啊。 然而从宁宴见不到白卿卿开始,嬷嬷才得以窥见他本来的面目。 朝堂对淮西王的质疑嬷嬷也有所耳闻,但她见宁宴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任由那些人说什么也并不动怒,一门心思给他媳妇挑选最好的聘礼,嬷嬷都诧异此人的脾气竟这般好。 可如今才知道,是她想错了。 宁宅门外跪着来求情的人,不顾脸面地求他高抬贵手,虽未曾将缘由说明白,看着架势却也能猜得出情况严重。 然而宁宴却一点儿要见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眼里流泻出危险的笑意:“还能有功夫来我门前找晦气,可见还没收到教训。” 嬷嬷只偶尔瞥一眼,心脏都受不住地猛跳,怎么回事?怎么这人还有两张面孔呢?英国公家的闺女知不知道?那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她就不害怕? 嬷嬷正心里忐忑着,外头有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白卿卿的庄子上送去的梅子,她尝着很不错,就给宁宴送来了一些。 很普通很普通的东西,结果一脸煞气的宁宴瞬间就变了脸,都等不及让人拿去洗,擦干净了直接啃了一口,眼睛里都笑眯眯的。 嬷嬷寻思着莫非那梅子格外得甜? 白卿卿这里倒还好,亲事在即,她也没有再频繁出门,而是跟着母亲恶补成亲后的事。 “原本阿娘瞧你的性子,猜想兴许会找一个家底殷实,脚踏实地的人,因此教你的掌家之道应付寻常大户人家是足够了,但宁宴也是个有本事的,竟成了淮西王……” 乔氏又是欣慰又是头疼,“嫁入王府与寻常又不同,迎来送往的也大都非富则贵,里头的门道多得很,娘担心你操持这些太过辛苦,若是做得不好还会落人口舌。” 她做了这么些年的英国公夫人,太知道私底下嚼舌根的话题,一想到女儿会被人品头论足地挑剔,她就难受得紧。 然而白卿卿却不觉得,“阿娘放心吧,没多少人会闲的没事做说我的闲话。” “宁宴护着你自然是好的,可也不能光靠着旁人,趁着你还未出嫁,再好好学一学。” 于是白卿卿日日被乔氏拘着学本事,乔氏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知道的全都塞到她脑子里,以至于白卿卿从阿娘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头晕脑胀,只想找个地儿瘫着。 她也这么做了,把自己扔进柔软的躺椅里,抱着薄毯子发呆。 “白姐姐,我哥说有东西要给你。” 长安的声音轻轻的,白卿卿睁开眼睛,看到她拿了个小盒子,接过来好奇地打开眼睛就一亮,一股脑坐了起来。 小盒子里端坐着一个木头雕刻的小娃娃,圆头圆脑,憨态可掬,头上扎了小揪揪,两只手捧着脸,最点睛的是她那双眼睛,大大圆圆,灵动可爱。 第392章 第671章 喜欢吗 长兰在旁边瞧见了,眼睛看了看小娃娃又看看白卿卿,惊奇地说:“这娃娃好像白姐姐呀,真好看。” 白卿卿也觉得像,将娃娃拿在手里,越看越喜欢,“宁宴送来的?” 长兰含笑点头,又说:“哥哥在外面,说是还给你带了话。” 不一会儿长安进来了,表情严肃道:“大人说他就在墙角那儿等着,不是非要见你的意思,就是站一会儿,怕这个他亲手雕的木头娃娃你不喜欢,扔出去他能捡到回去改一改。” 白卿卿:“……” 她无奈地笑着站起来:“哪个墙角?” 长安一边利索地带路一边继续强调:“大人说你不用去见他,他等一会儿就走,天黑了就走。” 这会儿才刚过中午。 英国公府的墙自打之前有人往里扔东西后都加高过,白卿卿跟着长安来到一处高墙下,就见长安冲着外面“布谷”了两声,一道身影轻松地越了过来。 白卿卿目露惊叹,待宁宴落地还拍了拍手,“好厉害呀!” 飞檐走壁对宁宴来说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然而白卿卿这么夸,他不由地骄傲了起来,站稳后将手里的一束花递过去。 那是他亲自去找花匠要的,不同于一整盆相送,宁宴选了他觉得最漂亮的花枝,又用了相称的缎子包好了,一整束花流光溢彩,娇嫩明艳,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白卿卿接过来,轻轻嗅着花香,眼睛高兴得弯成小月亮,“真好看呀!” 宁宴注视着她,也轻声附和:“是真好看。” 浑身洋溢着喜悦心情的白卿卿,就好似裹了蜜糖一样的甜,宁宴几日没见她炸起的毛一下子就顺溜了,只觉得天地都是美好的。 “喜欢吗?我听说也有人这样送花,便学了来。” “喜欢。” 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这处角落有个石桌石凳,白卿卿将花摆在桌上,又拿出那个小木娃娃,“这是你做的吗?雕得真好,是我吗?” “嗯。” “你还会这些呢,也太厉害了!” “不算什么,唯手熟尔。” 宁宴说他在淮西的时候,总得找些事情做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于是照着白卿卿雕出来的木头娃娃存了一箱子。 “等去了淮西都给你看,起先雕得不熟练,但每一个我都留着,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看,挨个儿摸一遍。” 白卿卿:“……” 有画面了…… “我今日只是想给你送这些来,不是故意要坏了规矩,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免得被人瞧见。” 宁宴见到了白卿卿,堆积的思念得以安放,怕她会不高兴还解释了一番。 只是他站起身的时候,袖子被白卿卿轻轻扯住。 白卿卿又将花拿在手里,将小脸挡住一小半,半天才低低地说,“再坐会儿吧,我也……挺想你的。” 宁宴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坐下,手搁在石桌上握着,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握得紧紧的,“好,那我再坐会儿。” 第672章 期待 白卿卿对自己坦诚的态度是宁宴最珍惜的东西,但他也有分寸,哪怕心里澎湃得就要溢出来,他也不会太过逾越。 白卿卿跟他说了这几日的事,小小声地诉苦,那些规矩呀人情世故呀学得她头昏脑涨,夜里做梦都在上课。 宁宴心疼地用指腹从她眼下的青色上抹过,“没必要学那些,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受累的,往后你想与谁交往就与谁交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人敢挑你的错,有我呢。”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会,所以学还是要学的。” 白卿卿说着鼓了鼓脸,“不过临时抱佛脚定会有疏漏,届时我若有什么做得不好的,那我也是尽力了。” “当然。” 要按宁宴的意思,这些玩意压根就不用学,淮西以后是他的地盘,他若是还不能让自己媳妇横着走,那他就白活了。 两人就在角落里安静地说了会儿话,宁宴才又身形飘逸地翻墙离开,离开前白卿卿说她想吃城东那家糖薄脆,宁宴一口应了明日给她送来,离开时脸上的笑意久久不落。 白卿卿这才哼着小曲儿,捧着花回去院子里,找了她最喜欢的花瓶将花插上,摆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不管在做什么事,偶然扭头看一眼,脸上就会泛出甜蜜的微笑。 她对于成亲前不能相见这件事也不在意,那么久呢,要一直都见不着宁宴得多难受? 于是她与宁宴便几乎每日都会见一面,时间也不会长,宁宴总会给她带她喜欢的东西,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他新发现的小玩意,那短短相见的时间,成了白卿卿每日最期待的事。 就这样一日日地过去,到了宁宴送聘礼的日子,那一日,整个宣城都热闹起来。 宁宴是皇上身边得用的宠臣,赏赐从来是不断的,他以前根本不在意身外之物,得的赏赐就只往库房一堆了事,再加上无意间捣鼓出来的随云阁,他的身家有多少,他自己可能都弄不清楚。 到如今要成亲了,宁宴才觉出家底殷厚的好处来,就是可以给心爱的人一场盛大的亲事。 嬷嬷好说歹说地劝,最终才勉强将聘礼控制在不会太过逾越的程度,但也已经是她毕生所见最为惊人的,可以说送聘礼的队伍前头已经到了英国公府,后头还没出宁宅,真真是一点儿不夸张。 第393章 几乎全宣城的人都来围观,看着长长不见尽头的聘礼队伍,直惊叹白卿卿运气好,有福气。 这边白家特意空出了一整个院子来放聘礼,院子四处都用红色的绸带装点得喜气洋洋,白景怀和乔氏笑眯眯地招呼着来看聘礼的客人,对一句句祝贺的话照单全收。 白瑶瑶也去瞧了,瞧得目瞪口呆跑回来,“阿姐,我觉得那院子可能都不够放,姐夫莫不是把所有家底都搬咱家来了?” 白卿卿这会儿还有心思看账本,闻言丢了一块儿核桃酥糖进口中,“唔,他有分寸的。” 第673章 指望 在玄朝,亲事中最为紧要的便是聘礼,可称之为重中之重,甚至有出现过因为聘礼未能谈妥而导致亲事作罢的情况。 尤其是大多数女子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挑选的对象并非基于情感,聘礼占的比重便被放大,导致有些人家将女儿待价而沽,互相攀比,再变成身份、地位、利益的交换。 女子收到的聘礼越多越重,女家便越长脸面,今日来白家看聘礼的客人停不下来的赞叹可见一斑。 但白卿卿确实是不在意的,她见瑶瑶面露疑惑,便放下了账本,给她也塞了一块核桃酥糖,笑着道:“那些都是给旁人的看的,难道往后还要抱着聘礼过日子?有些人看重聘礼,或许是觉得脸上光彩,或许是将这些当成以后的指望,但是瑶瑶,人活在世上,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自己。” 白卿卿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瑶瑶的心口,“尤其是咱们女子,可以真心地喜欢谁,可以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但永远不能将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旁人身上,永远要为自己留一条出路。” 白瑶瑶神色怔忪,她一直自诩在感情中是最清醒冷静的,还一度担心阿姐会沉溺于男女之情,当初阿姐为了宁宴消沉成那样,白瑶瑶打心底里为她觉得不值。 可没想到如今阿姐与宁宴蜜里调油,却还能说出这种镇定的话来。 “阿姐是觉得姐夫也不可靠?” 白卿卿微笑着看她:“怎么会?至少目前在我看来,宁宴是个再可靠不过的,但,往后的事谁知道呢?我自然是想与他相守白头,可人生哪里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她摸摸白瑶瑶的头发,“所以女子还是得要有自己的底牌,便是往后当真出现变故,也可以不靠任何人继续走下去,令人惊叹的聘礼只能是锦上添花,多还是少的,我并不在意。” 白卿卿脑子清醒着呢,拉着白瑶瑶要教她看账本,“你年岁也不小了,阿娘打算待我出嫁后便给你几个铺子试着管一管。” 白瑶瑶一个头两个大,试图挣扎:“阿姐,你看,这大好的日子……” “你若能学得好,我就更开心了。” 白瑶瑶:“……” 她想让阿姐开心,于是硬着头皮搬了个小椅子坐在旁边,白卿卿也知道她性子跳脱,并未拘着她教多久,这种事得慢慢来。 等觉得差不多了,她便停下,让瑶瑶歇一会儿。 白瑶瑶人挂在椅子扶手上,太阳穴都发涨,拉着白卿卿的袖子哼哼唧唧:“阿姐我可能不适合打理铺子,要不我也学阿锐另辟蹊径?但是不是阿姐教得不好,是我学不进去,阿姐这么耐心,往后一定能教出个极能干的孩子,我就算了,我没那个天赋……” 白卿卿的身子忽然顿住,不知想到了什么,连瑶瑶都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松开手坐起来,“怎么了阿姐?”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阿姐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这么多? 第674章 幸好 白卿卿的手轻轻抚上手腕的一串珠子,一颗颗地摸过去也不做声,看得白瑶瑶都心慌起来,“阿姐?” 半晌,她才开口:“瑶瑶,你去帮我请两位大夫来,要一位女大夫。” 白瑶瑶顿时表情紧张:“阿姐是哪里不舒服吗?你等着,我这就去……” “记得,去请擅长医治妇人的大夫。” 白瑶瑶猛地一怔,抬头去看白卿卿,却见她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并无惊慌或不安,这才按下心里的担忧,匆匆去寻人。 白卿卿在瑶瑶离开后没有再看账本,前院隐隐传来喜庆的喧闹声,只是她这里听得不大真切。 是她大意了,未能思虑周全,白卿卿仰头靠在椅背上,轻轻闭着眼睛。 前世她在平亲王府过得十分艰难,有很大一部分缘由便是她长时间未能为符家延续子嗣,平亲王妃每每以此做说头,她只能垂着头,心里心急如焚。 为此她瞧过不知多少大夫,都说是她气血不足,气虚体寒,温补的方子也是一副一副地吃,却总不见成效,慢慢的她也就不再抱有念想,再后来…… 白卿卿在听瑶瑶提起孩子的时候才忽然惊觉,若是自己真的难以怀孩子,这事儿得让宁宴知晓。 女子若是无法延绵子嗣是可以直接被休弃的,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不过若是宁宴因此放弃与自己成亲,白卿卿一点都不怪他,这跟之前的情况不一样。 白卿卿懊恼地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我是个傻子吗,竟到这种时候才想起来。” 但是幸好,亲事还未成。 白瑶瑶的动作很快,事关阿姐的身子,她半点都不敢耽搁,领了两个大夫从侧门进来,又将院子里除却阿姐的心腹都遣了出去。 第394章 白卿卿跟两位大夫说话的时候,白瑶瑶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做声,只安静地陪着。 待到两位大夫先后给白卿卿问了诊,又彼此商讨过后,才将实情告知。 “姑娘此前可是大病过?可有在吃什么方子没有?” 白卿卿将温江给她开的方子递过去,大夫看过之后连连点头,“此方开得极好,便是我们来开,也不会比这个更好,姑娘且继续按着这个温补,虽然身体是有些亏欠,但若是养得好,假以时日生儿育女也不是问题。” “假以时日是要多久?” “这么嘛……老夫也说不好,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十年也不无可能。” 白瑶瑶在一旁浅浅吸气,白卿卿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又问了大夫一些旁的,大夫说她如今的身子便是怀上了,生产怕也是一道难关,最好还是不要着急,待到全然将养好再考虑子嗣问题。 白卿卿谢过两位大夫,送上了丰厚的诊金请人将他们送出去,出去之前两位大夫很有默契地表示,今日的问诊他们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英国公嫡长女与淮西王的亲事满城皆知,他们也早已认出白卿卿的身份,不会扫兴。 第675章 商量 白卿卿倒是不担心大夫会说出去,她披着衣服坐在屋子里,白瑶瑶围着她一圈圈地转,转得她眼花。 “瑶瑶,地都要给你的鞋子蹭出痕迹了,你停一停,喝口水歇一歇。” 白瑶瑶一下子站定,眉头皱着:“阿姐你怎么还能这样淡定?你都不着急吗?” “着什么急?着急了是我的身子能立刻养好?” “可……” 白卿卿实在不想再看她绕圈圈,硬把她拉着坐下,“这事儿吧,是我之前没考虑到,你不是也跟我说过好几桩类似的,女子成亲后生不出孩子被婆家嫌弃,或是只能给夫君张罗妾室这样的事?我早该想到的,如今只能庆幸婚事还没成。” 白瑶瑶看着阿姐平静的表情,心里心疼坏了,马上就能哭出来一样:“阿姐,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就、怎么就这样呢……” 她不明白,阿姐这么好,为何就不能顺遂一些?她混迹于宣城,太知道对一个出嫁的女子来说,子嗣意味着什么,子嗣艰难的女子会过得多不易,多小心翼翼。 就算阿姐可以将养好身子,但最短也要一两年,宣城但凡成亲的女子,立刻就会有人盯着你的肚子,一两年无子嗣,闲话势必会传得满天飞。 如今宁宴确实待阿姐极好,但若是他知晓阿姐的身子不好呢?若是他也等不了那么久呢? 白瑶瑶急得眼角都湿润了,白卿卿赶忙安抚她,“你别想那么多,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我最先的打算,一辈子不嫁而已,且这事还没到那地步,但我必须要让宁宴知道。” “阿姐……” 白瑶瑶的声音都在颤抖,对女子而言这种事不啻于天崩地裂,阿姐怎么可能轻描淡写,她心里还不知难受成什么样子。 英国公府今日宾客盈门,乔氏和白景怀光是招待客人就累得够呛,但虽然累了心里却也很满意,这满院子的聘礼,都是宁宴对女儿的重视,他们也更安心。 然而将宾客都送走了之后,白景怀和乔氏便迎来了一个他们接受不了的消息。 白卿卿就防着呢,见乔氏脸色骤变,立刻笑吟吟地扶住她,语气不见半点哀怨:“阿娘你先别着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急坏了身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扶着乔氏坐下,又给她倒了温水压惊,乔氏用力攥着水杯,眼眶倏地就红了,悲切的神色看得白卿卿心里极不是滋味,又让他们担心了。 那杯水乔氏没喝,她心头堵得慌,咽不下去。 “我的儿啊,是娘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这样的苦……” 白卿卿忙着安抚乔氏,白景怀却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这件事,宁宴可知晓?” 白卿卿抬头道:“我打算明日告诉他,好在只是送了聘礼,爹,若是因此亲事作罢,城中必然又会掀起风雨,我不想影响大哥,还有瑶瑶的亲事,我打算到时候去别处散散心……” 外头白岩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进来,只听了一耳朵就断然否决:“不成!” 第676章 无需妥协 白卿卿看向门口,白岩面色严肃地进来,身后还跟着白锐,看两人脸上的表情明显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大哥,你都还没听是什么缘故……” “是什么都不成,什么不想影响到我?我要是连自己妹妹都护不住,这个官做得未免也太失败了,还不如早早地辞官归田,省得丢人现眼。” 白卿卿:“……” 他身后白锐也探出身子:“阿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白卿卿还没说话,白瑶瑶就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然后带着哭腔看向白卿卿:“我才在乎会不会被影响到,阿姐,我不要阿姐离开,敢有人说阿姐的闲话,我就去撕了她们的嘴!” 白卿卿:不至于不至于。 等白岩冷静地弄清楚了缘由,收敛眼神沉思片刻,“此事,对在意的人来说确实不好办,尤其宁宴一直独来独往,瞧着没什么家人,或许会更加在意子嗣……卿卿说得对,还好不是嫁过去之后才发现,还有回旋的余地。” 第395章 他素来喜欢以最坏的打算来做准备,“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夫不是说了吗,好好将养是能养好的,你也不用去哪里避一避,就在家中,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喜欢说三道四。” 白岩一瞬间将往后的事都想好了,“待你将养好若是不想嫁人也无妨,家里总是有你的地方,母亲,今日送来的聘礼可有对过?让人收拾好,送回去的时候也方便。” 白锐趁着大哥说话的功夫挤到白卿卿身边,压低了声音:“阿姐不怕,我如今已经能养活自己了,以后我养你,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白卿卿:“……”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来,在阿锐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所以她才一点都不担心,这世上只要她的家人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不过……“我已让人去给宁宴带了话,约他明日见一面,是约在了外面,若是来家里怕他会碍于面子或是旁的什么言不由衷,那就不好了。” 白景怀点点头:“确实,便是一时不好开口,总是会埋下隐患,到时候你跟着他远赴淮西,要真闹起来我们鞭长莫及,你记得,他若是表现出一丝半点的情绪,这桩亲事都得作罢……不行不行我不放心,要不明日我乔装跟过去看看?” 乔氏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尤其几个孩子一条心的表现,冲淡了她心里的悲伤,她在白景怀胳膊上拧了一下,“卿卿自有分寸,你就别去捣乱了,你以为宁宴发现不了你是怎么的?” 白景怀疼得龇牙咧嘴才算作罢,白卿卿回自己院子之前,白岩过来在她头发上揉了揉,“不管发生什么,大哥都站在你身后,你无需对任何事妥协,记清楚了?” 白卿卿笑着点点头:“嗯。” …… 宁宴那里,收到白卿卿约他的消息,精神得大半夜都没睡着,实在找不到人祸祸,把温江从床上挖起来,“你说我明日给卿卿带什么惊喜比较好?” 第677章 患得患失 温江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做个人吧,你看看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 “你明儿白日里再睡,赶紧帮我想想……她之前说我穿红色的衣衫好看,这件你觉得怎么样?” 宁宴很认真地挑选,温江一边疯狂打呵欠一边觉得荒谬,为了一次约见大半夜的挑衣服,这事儿出现在宁宴身上就仿佛天地要变色,太阳明日不会升起一样不真实。 温江裹了裹披着的薄被,“你要不要冷静一点?你穿什么卿卿都会觉得好看,你们都快成亲了。” 宁宴找衣服的举动停下来,转头去看温江,那双素来只会让人觉得胆颤心寒的凤眸里,竟浮现出了深深的惧意。 “你说,卿卿若是嫁给我,她会不会后悔?” 宁宴目光逐渐茫然,“万一她以后遇见一个她更喜欢的怎么办?她总说我厉害,长得好看,万一以后出现一个比我更厉害,长得更好看的怎么办?” “连生我的人都不喜欢我,我真的能让她一直喜欢吗?” 温江被生生叫醒的怨气已经散了,看着宁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那件。” 宁宴回神:“嗯?” “那件衣服,你穿了她一定喜欢。” 宁宴闻言,默默地将衣服拿到旁边备着,又听温江说:“白卿卿与那些人不一样,你若真有顾虑,不如亲口问她,她会告诉你答案的。” 温江心里感叹,所以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多恐怖如斯嚣张跋扈的人,一旦遇到自己命定之人,也会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这么一想他不由地得意起来,宁宴在这方面就不如自己了。 “你再帮我挑双鞋子,是青色的搭一些,还是玄色绣纹的更好看?” “……你差不多可以了!” …… 白卿卿约宁宴在一家茶楼见面,这里来的人不多,但从楼上雅间看出去的景色倒还不错,虽只能瞧见路上人来人往,就是这样的人间烟火气息,让白卿卿很喜欢。 她提早了一些到,没想到宁宴比她更早,还已经要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茶点。 白卿卿进了雅间,瞧见里面有好几只花瓶,都插了娇艳欲滴的鲜花,不由地赞叹,“这些花真好看。” 招待她进来的伙计听了赶紧解释,“这些是大人特意带来让小的们换上的,小的也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花呢。” 白卿卿诧异地看向宁宴,宁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就好。” 等伙计出去将门关上,宁宴起身推开窗,他知道白卿卿喜欢看下面的街景,好让外面的人声传进来。 回头的时候,宁宴发现白卿卿在看自己,不由地以眼神询问。 白卿卿一直盯着他,慢慢地露出一个可可爱爱的笑容来:“你今天好好看呀,也太帅气了。” 真不是她贪恋美色,实在是宁宴的相貌出众到令人挪不开眼的程度,尤其他今儿一身红衣,站在窗边的时候有阳光招在他身上,仿若天神下凡,俊美无双,白卿卿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不过一想到这样绝色的人可能要错过,白卿卿又有些失落。 第678章 重点 其实不是“有些”,也不仅仅是“失落”,在家人面前表现得冷静镇定的白卿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也不是没有怨气,她只是不敢表现出来,不想让身边的人为自己难过而已。 第396章 今日出门前,一向不怎么用脂粉的她细细地用粉将眼底的青色遮盖掉,生怕被人看出她夜里一宿没睡。 她是真的很喜欢宁宴。 白卿卿神色的转变被宁宴准确地捕捉到,他快步从窗边走到她身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你说给我听,我都给你解决了。” 白卿卿被他逗笑起来,只是笑容比起以往淡了不少,她拉着宁宴的衣袖将他拉坐下,一双剪水秋瞳闪着盈盈的光看着他,“宁宴,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你说。” “此事,事关你我二人的亲事,你听了不要意气用事,要想仔细了,便是我们的亲事就此作罢,我也不会怪你。” 宁宴的头皮“蹭”的一下炸开,甚至有一瞬恍惚,脸色骤然变白,手用力抓在桌边似是才勉强稳住,“你这话……是何意?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是头一次成亲,有些事,确实不懂,也做得不周全,但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正,我……” 白卿卿见他的样子心里难过地紧缩,赶紧摇了摇头,“不是的,与你无关。” “那是什么?什么叫亲事就此作罢?为何要作罢?是不是你还没有原谅我?” 宁宴脑子里一团乱,各种焦虑的情绪侵蚀着他的理智,就好像噩梦照进了现实里,他就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资格如愿以偿地娶到心爱的人,他就觉得不可能的…… 白卿卿的手从他的袖子上挪到了他手上,贴上去才惊觉宁宴的手居然冰凉。 “你先听我说,你不要乱想,是我的问题。” 原先她是想着委婉地告知他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会儿也顾不上委婉了,“昨日我请了大夫来诊脉,大夫给我瞧过之后说我的身子有所亏欠,不易受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宁宴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似是慢慢冷静了下来,见他这样,白卿卿才缓了口气,又道,“我已是细细问过大夫,即便是细心调养,最短也要一两年才能有孕,又或者运气差的,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白卿卿将最坏的打算说出来,不想给自己任何一些侥幸,“你若是娶了我,能不能有子嗣都是问题,然而我也不可能为了子嗣跟旁的女子分享我心爱的人,我做不到,这不是一件小事,你也不要立时回答我,哪怕你此刻说你不在乎,以后呢?当你想要孩子绕膝承欢的时候呢?” 白卿卿的手从他的手背上挪开,只是刚抬起来,就被宁宴的大掌捉住,牢牢地握在掌心里,“你刚刚说不愿和人分享心爱的人,我是你心爱的人呀?” 白卿卿:“……” 她脸上的沉痛出现了裂缝,白白的小牙齿磨了磨,“你就听到了这些?” 第679章 不可以 宁宴方才有多恐慌,这会儿就有多飘然,“心爱的人”几个字,仿佛生出了小翅膀,在他周身环绕着飞舞,占据了他满心满眼,人都好像泡在了热水里一样。 他全然不顾白卿卿危险地磨牙,又追问了一次:“真的吗?我都没有听你说过,你再说一遍好不好?就一遍。” 白卿卿另一只手忽然掏出一枚香囊怼到宁宴鼻子下面,那是“你清醒一点”,没想到如今还能派上用场。 宁宴又将她这只手也握住,脸上的笑十分不值钱,“我清醒得很,我就这么一个愿望,就一遍。” 白卿卿被他气笑了,“你清醒在哪儿?我说了,我不能生孩子,就算想生也要一两年之后,你听明白了吗?” 宁宴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一两年生孩子?” 他的目光骤然一凛:“不行,不可以。” 没等白卿卿反应,他深深地皱着眉:“温江说你少说也要调理个两三年,一两年太短了,还是会对身子有危害……就这么想要孩子吗?不要不行吗?” 白卿卿:“??” 她脑子像是凝固住了,半天才歪了歪头,试图去理解宁宴的意思。 那边宁宴还在深刻地给她阐述女子生产的危险:“生孩子对女子来说是一道坎,是要去鬼门关前绕一圈的,多少女子因为生产失了性命?人一辈子并不长,为何要为了一个孩子冒这个险你说是不是?儿孙满堂是福气,逍遥度日也同样是福气,咱们也不要把路走窄了,短短几十年,可以做的事多得是,也不是一定非要生儿育女的是不是?” 白卿卿把手抽回来,按了按太阳穴,“你等会……” 她手动捂嘴让宁宴停止了叨叨,慢慢地抬头看他,“所以,你知道我的身子不好?” 宁宴在她掌心了“唔唔”了两声,才又一次将她的手拉下来,“温江这个人虽然啰嗦墨迹,但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给你开的方子,是我请了好几位名医与他共同商议后定下的,不过并不是为了子嗣,只是单纯给你将养,我希望能与你长长久久。” 白卿卿的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傻子,对哦,她怎么忘了温大哥?自己的身子什么情况温大哥肯定知道,她怎么会以为宁宴不知道? 宁宴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我并不想要孩子,我长大的经历,让我或许做不好一个父亲,但若是你想要,我们也不着急,多等一等,等你身子养好了,确保万无一失了再要好不好?我不想你因为生产陷入危险,一点都不想。” 第397章 他不会爱屋及乌,他爱的只有白卿卿,至于影子都没有的孩子,他预想的将来里并没有他们的位置,尤其他们的出现会给白卿卿带来不可预估的危险,宁宴压根就没有想过孩子的存在。 白卿卿将掉落在宁宴身上的香囊捡了回来,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慢慢地闻,所以她烦恼焦虑了一个晚上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真是,打扰了。 第680章 最好的 白卿卿还在消化这件事,宁宴已经回过神开始哀怨了。 “所以你就因为这一点点小事质疑我们的亲事了吗?甚至要就此作罢?” 白卿卿一抬头就撞上宁宴控诉的目光,不由地凝滞了一瞬,“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呢?寻常人家一个子嗣问题就会弄得鸡犬不宁,家宅不安,生儿育女不是成亲的重中之重嘛。” “哦,所以我在你心里是寻常人。” 白卿卿:“……” 她开始头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能生孩子对一个女子而言是很严重的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事实,万一你很在意……” 宁宴越发哀怨的眼神让她有些说不下去,干脆停止了辩驳,“对不起我错了。” 白卿卿摇了摇宁宴的手,声音变得软绵绵的,“我也是害怕以后会因此跟你生出嫌隙来,你不知道,越接近成亲的日子我心里就越是不安,总会胡思乱想,害怕以后会不会出现变故,害怕如今的情意会不会消散……” 这些想法她对家里人都没有说过,在旁人看来,白卿卿怕是宣城最幸福的女子,可越是如此,她心底就越是静不下来,总觉得自己真的能这么幸运吗?她凭什么呢? 宁宴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但我可以保证,我永远不会变。” 只有这个他有信心。 白卿卿心里生出一圈圈涟漪,忽然倾身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小脸粉粉的,“跟你道歉。” 宁宴漂亮的凤眸眨了眨,赶紧把另外一边脸也凑过去,“这边也要才原谅你。” 闹了一会儿,宁宴抱着准媳妇心满意足,“我才是会不安的那一个,我早已习惯了被人厌弃,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喜欢,我只要他们怕我,畏惧我就足够,连生了我的人都恨不得我死,我才是会惶恐的那一个。” 这种话根本不像是宁宴能说出来的,但温江建议他直接让白卿卿知道,宁宴也很急于想驱散自己心里的恐慌。 结果白卿卿一骨碌从他怀里坐直了,双眸认真地看着他,秀美的眉头紧紧皱着:“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他们不做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两只手捧住宁宴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那一瞬间,宁宴似乎听见了枷锁被打开的声音,链条互相摩擦着松开,掉落在地上。 “不是我的错……” “对,你特别好,是他们心狠手辣,眼盲心瞎,你值得最好的。” 白卿卿说完翘了翘小尾巴,“我就是最好的,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可有眼光了,我喜欢的人,就是天底下最值得的。” 宁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明丽脸庞,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冒,他何其有幸,这辈子能遇见白卿卿,那日在锦衣卫衙门前,他心血来潮走过去与她搭话,是他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他前半辈子的不幸,在遇见白卿卿的那一刻,都得以抵消。 第681章 吉日 白卿卿去约见宁宴的这一日,白家人人严阵以待。 白景怀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挨个儿嘱咐:“等卿卿回来了,谁都不准先提,不要戳她的痛处,那些个宁宴送来的东西也不要让她见着,免得她难受。” “还有阿锐你不是一向鬼主意多吗,多带卿卿去散散心,拿出你以前在外面晃荡的劲头来。” 乔氏本就心中忧心,被他闹的更不痛快了,拍了拍桌子:“你就不能想点好的?若是宁宴并不在意呢?” “哎呀夫人,你说天底下有几个男子不在意子嗣?我自然也不希望卿卿难过,但总要接受的是不是?岩儿不是说了嘛,宁宴的亲缘薄,会想要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乔氏不想搭理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怎么还没回来?也不知怎样了,该让她多带些人去才是。” 正说着,外面有下人过来回报白卿卿回来了。 乔氏蹭的一下站起来,紧张地往外走了几步,等白卿卿进了屋,一看她的脸色,知女莫如母的乔氏顿时一颗心放了下来,又重新坐了回去。 白景怀却像个过于担忧的憨憨,想问又不敢开口,就围着女儿绕圈圈。 白卿卿也没让他们担心太久,坐下便将事情都说了,乔氏听得惊异,追问道:“所以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他并不在乎?” 说起来,宁宴身边那位大夫对卿卿确实太过尽心尽力,也是他们一时间乱了阵脚,把这事儿给忘了。 “若是这样就太好了,他是在知晓的情况下依然郑重盛大地求娶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乔氏松了一大口气,喜庆热闹的气氛,又重新回到了白家,只有白岩知道之后撇了撇嘴,“算他有心。” 此事悄无声息地过去,在宁宴望穿秋水的期盼下,成亲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那日,白卿卿端坐在妆奁之前,乔氏站在她身后亲手给她梳头,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她的手微微颤抖。 第398章 小时候卿卿就总喜欢让自己给她梳头,爱娇地说阿娘梳的最好看,她最喜欢,出嫁之后,恐怕就再没有机会给她梳妆打扮了。 今日是卿卿大喜的日子,乔氏努力收敛心中的伤感,不舍地一遍遍地梳理着柔顺的发丝,然后挽出漂亮的发髻。 喜娘在旁边笑吟吟地一口一句吉祥话,将白卿卿夸上了天,她今日能来白家,多少同行嫉妒得眼睛都通红了,啧啧,瞧瞧这位未来的淮西王妃,真真是仙女一样的人物,怪不得能把淮西王迷得神魂颠倒。 梳好了头,白卿卿拉住要去旁边的乔氏,“阿娘,我想你也给我上妆。” 乔氏有些犹豫,“阿娘不如专做这些的有经验,今儿又是你的大日子……” “所以我才更想阿娘亲手给我上妆,我阿娘给我打扮,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乔氏鼻子控制不住地发酸,用力眨了眨眼里的水气,声音哽咽着点头,“好,阿娘给你打扮。” 第682章 福气 喜娘只能退到一旁,继续动嘴说吉祥话,一旁紫黛极有眼色地往她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红封,轻声将人往外带,“姑娘出嫁,定有太多话要与夫人说,劳烦快到吉时的时候您再去催一催,旁的就去隔壁吃茶歇一歇。” 喜娘抓着红封心里乐开了,忙不迭地顺着话出去避开,心想这活儿可真好。 屋里乔氏极认真地给白卿卿匀了粉,拿了眉黛轻扫秀眉,一边画一边说:“一晃你都这么大了,还记得你小时候看我上妆觉得好奇,趁我不在爬上桌,拿了眉黛也学我的样子一通乱画,一张小脸画得黑黢黢的,洗了许久才白回来。” 白卿卿弯起嘴角:“阿娘还记得呢?我小时候可顽皮了,还爱臭美,看到什么晶晶亮亮的东西都想往头上戴,最后脑袋沉的都托不住。” 她弯弯的眼里盛满了笑意,乔氏手颤了一下,赶紧背过身趁着去挑口脂抹了抹眼角。 “待你渐渐大了之后,却反而对那些胭脂水粉,珠翠钗环不感兴趣了,每季给你采买的东西有时候都不怎么见你用。” “那是后来发现您女儿我天生丽质呀。” 白卿卿轻快的语气略略冲淡了愁绪,乔氏给她擦了口脂,越发显得她娇艳如花。 “我闺女真好看!” 白卿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软乎乎地靠在乔氏身上,声音里满是小女儿的娇憨,“阿娘,感谢您将我生的如此好看,感谢您给了我生命和一个健康的身子,这辈子能做阿娘的女儿,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软软的声音让乔氏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呜咽着用力搂着白卿卿,紧紧地舍不得放开。 “阿娘放心,我不会辜负了您的教诲,也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好,我会好好的,你们……” 白卿卿状似轻快的声音哽了一下,“你们也要好好的。” 乔氏哭得泣不成声,“好,好……” 白瑶瑶来的时候,乔氏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看着俩姐妹依依不舍的样子怕自己再哭出来,于是先出去招呼。 白瑶瑶就镇定得多,“我当然也是舍不得阿姐的,但阿姐给自己找的夫君实在太神仙了,连我都挑不出毛病来,所以这是好事,阿姐你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羡慕得夜里都睡不着觉哈哈哈哈哈。” 她可骄傲了,围着白卿卿转了两圈,转得眼里都放光,“阿姐你今儿也太美了,神妃仙子不过如此!想想还是有些便宜姐夫了,不过没关系,阿锐会出手的。” 白瑶瑶抱着白卿卿的手臂跟她聊天,说白锐从两日前就开始疯狂思索今日要如何为难宁宴,“他把他那群乱七八糟的友人都叫了来一块儿出主意,说今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不得过过瘾好好刁难刁难,要我说他还是个傻的,他那些友人哪怕知道姐夫不会生气,也断然不敢刁难你信不信?” 白瑶瑶好像一只雀鸟,叽叽喳喳欢快活泼,逗得白卿卿笑个不停,心里的伤感逐渐消散,便是自己嫁了人,家里有瑶瑶在也定不会冷清。 第683章 拦门 快到吉时,隐约能听见喧闹的动静,紫黛推门进来,脸上喜气洋洋,“来了来了,姑爷到门口了,大少爷和二少爷正拦门呢。” 外头,一身喜服的喜庆柔软了宁宴周身的冷肃,让他显得异常平易近人,他好脾气地看着雄赳赳站在门前的白锐,等着他出题。 此刻的白锐看着无比可靠稳重,但他心里在骂街。 那群没义气的东西!商量的时候好好的,真见了姐夫就生把他一人晾在这儿,忒没出息! 白锐吸了口气振作,手里拿了一个本子,上面写得满满的问题,打算就算他一个人也要坚持下去,他阿姐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只是他才开口,凌裴舒从后面挤过来,将一个沉甸甸的书匣塞到他怀里,揽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黄大家的著作,整套,宁宴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你找到的。” 白锐一个健步让到旁边,声音巨嘹亮:“姐夫好!姐夫请,你就是我亲姐夫!” 宁宴大步入内,白锐的狐朋狗友一个个以蔑视的姿态将他围住,“我说白锐你的铮铮傲骨呢?不是说不剥宁大人一层皮绝不会放他进门?” 白锐抱着书匣反蔑视过去,“你们懂个屁,不跟你们这些没有姐夫疼的人说话。” 第399章 “……” 不过白锐这关好过,还有白岩在,宁宴一早猜到自己这位大舅子不容易搞,幸好他这里有凌裴舒在,倒也不至于进不去门。 喜果喜糖喜钱整条街的撒,宣城所有爱凑热闹的人几乎都围到了英国公府。 白岩有些问题问得相当犀利,宁宴却从始至终没有半点不耐,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今儿终于成亲了! 总算等进了门,宁宴都不用喜娘提示,赶着主动地拜见丈人、丈母娘,叩拜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喜不自禁,等拜过之后,白卿卿被人扶了出来。 宁宴见到白卿卿身影的第一眼,眼珠子就不会转了,一颗脑袋就随着白卿卿的方向动,瞧着有些憨态。 白卿卿手里拿着合欢扇挡在面前,头上凤冠的流苏垂坠在脸侧,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从旁边偶然瞥得一眼,都觉得惊为天人。 喜娘拉了拉看呆了的新郎,见他依旧盯着新娘子傻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又拉了拉才将人拉回神。 宁宴心情激动地与白卿卿并肩站着,与她一块儿叩别父母。 白景怀的手紧紧地抓握在扶手上,几次都控制不住情绪,一句叮嘱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手上的劲儿险些能将扶手生生掰断。 卿卿是他的长女,她出生的时候,白景怀都乐疯了,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他的掌上明珠今日就要嫁给别人,白景怀心口绞得难受,说完了之后眼睛紧紧地盯着白卿卿,抓紧想再多看她两眼。 反而是乔氏,先前在白卿卿那里互诉衷肠过,又瞧着宁宴实在喜欢,想着女儿往后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倒没有哭哭啼啼,谆谆嘱咐了一些话,便让他们起了身。 第684章 真有眼光 吉时已到,白岩作为兄长送嫁,白卿卿和宁宴出门的时候,按着玄朝的惯例,女儿一出门就要立刻将门关上,寓意这样夫妻才会和睦,不会闹矛盾回娘家,但乔氏舍不得。 她与白景怀就站在门边,看着卿卿上了花轿,看着花轿慢慢地离开,忍不住往外追出去好几步。 白景怀拉住乔氏,“这是喜事,卿卿这孩子定会有福气的,她看我们这么难过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乔氏扑进他怀里呜呜地哭,那远离的花轿好像从她心上割去了一块肉,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迎亲的队伍热闹非凡,沿途吹吹打打,到处散着喜糖喜钱,来讨个吉利的人,更多的是来看传说中的淮西王,那真的是活在传言当中的人物。 “这新郎官可真俊呐,看着脾气就好,笑眯眯的,先前谁跟我说的那些个话,一点儿都当不得真。” “英国公府的姑娘福气也大,往后啊,可就是王妃了!泼天的富贵等着呢。” “新娘子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又十分有本事,卿馨馆就是她开的,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宁宴坐在扎了红绸缎的高头大马上,他耳力非同一般,听见有人夸他和白卿卿是天生一对,白白的牙齿又龇出来一点,亲手将喜钱准准地投到说话人的怀里。 真有眼光! 队伍在宣城大张旗鼓地绕了两圈,在吉时之前来到了府邸,鞭炮贺喜声将整条街都填满了,宁宴上前将他的新娘子从轿子里请了出来。 白卿卿一现身,热闹的动静有一瞬的停滞,随后便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声响。 还有小孩子天真无邪地凑近了看,清澈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这是仙女姐姐吗?” 嘴甜的小朋友被宁宴奖励了一个大大的红封,“对,我媳妇就是仙女。” 白卿卿:“……”还好她举着扇子! 今日宁宅宾客盈门,白卿卿垂眸,跟着身旁的人往前走,来到礼堂。 这里本应坐着男方的高堂,但宁宴并没有安排,甚至在一拜天地之后,夫妻对拜了两次,白卿卿但凡走个神都能愣住。 来观礼的宾客也蒙了圈儿,但见宁宴如常喜悦的面容,也没人说什么,笑闹着看新郎将新娘送入洞房。 洞房布置得富丽堂皇,来参观的人无不啧啧称奇,小声议论,“淮西王当真是喜欢他的夫人,用不用心从方方面面都能感受得到,他就恨不得把天宫搬下来给他夫人住了。” 白卿卿在喜娘的指示下放下了合欢扇,凡是见到她容颜的人都被惊艳到,但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宁宴。 她水亮亮的眸子在瞧向宁宴的时候明显地亮了,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赞美,看得宁宴心里跟猫爪似的,直想摸一摸她的眼睛。 喜娘高声说着吉祥话,走完了流程,宁宴该去前面招待宾客了。 但他不想走。 漂亮媳妇就在眼皮子底下,客人有什么好招待的?他们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 第685章 敷衍 宁宴直勾勾地看着白卿卿不肯动弹,喜娘催了两次没催动,急了。 喜娘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主持过不知多少亲事,什么场面没见过? 哎嘿,今儿这场面,还就真没见过。 放着前面各个有头有脸的客人不想搭理,硬是赖在新娘子这儿,眼睛里跟生出了花儿似的,人都娶进门了还这么黏糊,喜娘急出一头的汗,还要赔着笑脸好说歹说。 然而在宁宴心里,没谁比白卿卿更重要,喜娘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求助于新娘。 第400章 “他要再不出去,外头定会乱成一团,好歹去应付一下也好说得过去……” 白卿卿瞅着喜娘哀求的目光心里无奈,瞪了宁宴一眼,低声道:“你别让人为难,今日是咱们成亲的日子,要顺顺当当才好。” 她的话宁宴一听就听进去了,立马应和,“夫人说的是,是要顺顺当当才行,那我就抽空去敷衍他们一下。” 白卿卿:“……” 不过总算是肯去招待客人了,离开前,宁宴还吩咐了下人把给白卿卿准备好的吃食酒水都拿过来,又关了门不让其他人打扰,让她好好休息。 在轿子里坐得快僵掉的白卿卿总算可以好好地舒展一下,站起来扭了扭脖子,都能听见咔咔的响声。 “这成亲,可真累啊。” 紫黛伺候她将头上身上繁琐的配饰一一取下来,闻言笑着道:“姑娘没听喜娘说吗?这都已经是姑爷精简再精简之后的仪式了,就怕您累着,我见过旁人家娶亲,那规矩是一个接一个,一整日下来新娘子都头昏脑涨的,累得妆都会糊掉。” 白卿卿心生怜意,“那也太不容易了。” “可不是?且这还是刚开始,听说成亲后头一日天不亮就要起身,给公婆做一顿早饭,然后去请安,有些婆婆还会在成婚后立规矩,新媳妇只能受着……好在姑娘没有这个烦恼。” 白卿卿沉默不语,想起嫂子刚嫁来他们家的时候,好好一个开朗直率的性子,愣是收敛天性小心翼翼了许久,便可知做人媳妇真真是不易。 再想起自己上辈子…… 算了不想了,想了就生气,今日不易生气。 白卿卿折腾了大半日早饿了,一看桌上摆的都是她爱吃的,这里也没人,她于是挽起袖子大快朵颐起来。 前面,众人等着宁宴露面,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出来,疑惑了半天,才看到他姗姗来迟。 “新郎官来了!” 厅堂里瞬间人声鼎沸,从前没有机会与宁宴结交,趁着今日他成亲的日子,都想来套一套近乎,于是想来敬他酒的宾客居然排成了队。 宁宴看着那些人笑容满面地端着酒杯,脸色忽然变了变,不过在他出声之前,凌裴舒挤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小酒杯,压低了声音:“喝,信我。” 宁宴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姿态潇洒得仿佛酒仙在世,超凡脱俗。 敬他酒的人受宠若惊,“淮西王好酒量!我也干了,恭祝你与王妃伉俪情深,鸾凤和鸣。” 第686章 相信 祝福的话宁宴爱听,脸上的笑容不禁又真诚了些许,对每一个来祝贺的人道谢。 凌裴舒给他的酒杯,装的是果子露,但奇妙的是闻起来却又有酒的香气。 宁宴如有神助,靠着这玩意来者不拒,千杯不醉的豪迈架势,引得宾客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凌裴舒跟在他身后深藏功与名,默默地看宁宴“大杀四方”,偶尔还象征性地拦一拦劝一劝,表情动作十分到位,丝毫不让人怀疑酒水有问题。 宁宴“不顾劝阻”也不想辜负来宾的祝福,很快为他博得了极高的赞誉。 凌裴舒在他身后掩人耳目地用胳膊捅了捅,不动声色道:“你悠着点,喝这么多脸色完全不变,多少也有点离谱,差不多就行了。” 宁宴也乖觉,在凌裴舒话音还未落之前,脚底下就踉跄了一下,再抬眼时,凤眸里就能看出一些迷蒙和憨态,与他平日的形象极不相符,一看就是有了醉意。 有些人见状心里踏实了不少,“原来淮西王也是会醉的,虽然不上脸,但还是看得出来,这么看他也就是普通人嘛。” “普通个屁,你不看看人家喝了多少,真不愧是淮西王,实在让人佩服!” 宁宴适时地表现出了不支,其他人也就不好再接着灌他,毕竟,虽然今日新郎官是不会生气,但谁知道他以后记不记仇?人还是不要太作死。 于是有人过来要将宁宴扶下去,由凌裴舒和管事代为招待,务必要让宾客尽兴而归。 醉得走路有些歪歪倒倒的宁宴,远离了喧闹的前厅,一进院门瞬间生龙活虎起来,几乎是飞着进了洞房,赶不及要与他媳妇在一块儿腻歪。 白卿卿已经吃饱喝足了,正靠在床边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冷不丁见宁宴开门进来吓了一跳,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特别惹人爱。 宁宴走到她跟前,白卿卿凑过去闻了闻他身上,几乎闻不到什么酒味,“宾客都散了?” 宁宴被她的举动引得脑袋热热的,靠着她坐下,“没有,阿舒帮我招待着,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怎么能在外面耽搁那么久?” 白卿卿脸一下就红了,红得仿佛能透到里面,宁宴看得眼睛都直了,“你今日,真好看。” “哦,那是以前不好看?” “当然不是,以前也好看,今日特别特别好看,我到此刻都不敢相信,我们成亲了,你嫁给了我。” 他真的亲手触碰到了幸福,他竟也被上天宽容,真的与心爱的女子结成了夫妻。 宁宴眼里小心翼翼的确认,看得白卿卿心脏酸酸的,抿了抿嘴,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将他用力拽得离自己近一些,然后仰起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这下能相信了吧?我们已经成亲了。” 宁宴舌尖在淡色微薄的嘴唇上轻轻舔过,眸色一下子深邃得可怕,然后缓缓摇头,“不够。” 第401章 说完他托起白卿卿的后脑勺压过去,他要再清楚炽热地证明,才敢相信! 第687章 不同往日 白卿卿被亲得晕乎乎的,手将宁宴的衣服抓得皱巴巴,等他总算放过自己之后,红润的嘴微微张开,不停地喘息。 宁宴的眸色越发深暗,大掌捏住她的腰,要将她按进自己身体里,白卿卿双手立刻抵在他胸前,哑着喉咙急促道,“还、还没喝合卺酒。” 宁宴的动作停了下来,却还是在她唇瓣上恋恋不舍地啄了好几下,“也是,夜还长着呢,我们先把该做的做了。” 他不想有任何遗憾,起身将白卿卿横抱起来,来到桌边才放下。 白卿卿晕乎乎的小脑袋这会儿清醒了一些,忽然好奇起来,“你在外面都没喝酒吗?那些人这么好心的?” 宁宴的酒量她是知道的,她还以为会有人把宁宴给抬回来,大喜的日子不是百无禁忌,居然没人灌宁宴酒? “这么想看我喝醉?” “我好奇嘛。” 白卿卿拿了雕着龙凤的筷子,夹了一小块点心塞给他,“这个好吃,你也饿一天了吧,赶紧吃点儿。” 宁宴满足地吃着她喂的点心,把凌裴舒的举动说给她听,白卿卿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赞叹,“裴大哥想得可真周全,就没人看出来?” “也许有吧,但就算看出来了聪明的也不会揭穿,我这人可小心眼了,搅了我洞房花烛夜,我能记一辈子仇。” 白卿卿:“……” 桌上放着银制的小酒壶,前面摆着用线连着的卺瓜瓢,她托着脑袋有些发愁,“那这合卺酒咱们还喝吗?或者让人去问裴大哥把那个像酒的果露要来?” 宫里来的嬷嬷给宁宴讲过合卺酒的意义,卺瓜苦涩,美酒甘甜,两个瓜瓢又以线相连,在成亲夜夫妻一同喝下,寓意着两人同甘共苦,和永不分离。 “喝,这酒必须喝。” 宁宴想也不想,甚至主动提起酒壶倒酒,一边仿佛自我安慰地念叨:“我的酒量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之前是未能准备好,冷不丁地喝了酒才会那么容易醉,如今的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我了,如今的我……” 已经是有媳妇的人了! 白卿卿见他毫不畏惧的架势,心里生出崇拜来,真不愧是宁宴,便是酒量不济的弱点也能在短时间内消除。 她接过宁宴递过来的卺瓜瓢,瓜瓢连着的线并不长,因此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屋子里,龙凤花烛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几乎叠在一块儿,融为一体。 宁宴声音低哑,“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我保证我能做到。” 白卿卿的眼眸盈盈闪动,这种时候女子只要娇羞地应下,但她却也很认真地同样在承诺:“我也保证,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不让人欺负你,虽然不如你会赚钱,但我也会努力,往后余生,我们一起。” 酒还未入口,宁宴似乎就已经醉了。 第688章 果然 宁宴不要命地让自己变得强大,让人畏惧他,便是不想再回忆从前那段软弱的过往,他可以不依靠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但此刻,听见白卿卿说会对他好,不让人欺负他的时候,宁宴只觉得身体里的血在沸腾,拿着合卺酒的指尖都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白卿卿郑重其事地承诺过后,一口气将合卺酒喝干净,随后笑吟吟地看他。 宁宴敛去眼里情绪的涌动,也跟着喝了酒,才放下卺瓜瓢,就见白卿卿将一块点心喂到他嘴边,“赶紧吃一口,虽然你酒量上来了但也不能大意,吃点东西压一压会好一些。” 宁宴张开嘴一口含住,能感受得到酒液顺着自己的喉咙往下滑,滑到哪儿哪儿就是暖融融的。 白卿卿还在夸他,“往后温大哥和裴大哥就再不能用酒量嘲笑你,他们若是再说我就帮你说他们,其实我之前都一直在发愁合卺酒该怎么喝,还偷偷想过跟裴大哥差不多的点子,没想到根本不用愁。” 也是,说到底也就一小瓢,且准备的酒也不会太烈,稍微有点酒量都不在话下,是她多虑了。 白卿卿摸了摸热热的脸颊,轻轻地垂着头,喝完了合卺酒,是不是就该休息了? 她身为女子该矜持的时候还是要矜持的,于是就默默地等着宁宴有动作,可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宁宴有反应,才慢慢抬起头来。 宁宴双颊染着薄薄的红色,对上她的眼睛之后,唇边的笑容骤然加大,“媳妇你真好看,嘿嘿嘿瞧见没,我媳妇天下第一好看。” 白卿卿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忍不住瞥向桌上小小的卺瓜瓢。 说好了的不再是之前的酒量呢? 宁宴脸上的表情明显就不符合他的清醒的时候,白卿卿盯着他憨笑的傻脸好一会儿,终于确定,是真醉了。 她无奈地扶额,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你明日能懊悔成什么样。” 喝醉的宁宴可爱得不行,那张俊脸能给他玩出花来,鼓着脸颊非要白卿卿亲亲才肯站起来,等白卿卿亲过又抱着她的腰不放,还要在她腰上蹭蹭直说好香好香。 等白卿卿将人弄到床上,已经是一身香汗淋漓,坐在床边轻喘,可累死她了。 第402章 宁宴这会儿睡意上来,却拽着白卿卿的手不肯闭眼,“我是在做梦吧?等我睡了梦就会醒,我才不上当。” 他醉眼朦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白卿卿,连眨眼都不敢,醉意让他脑子乱哄哄的,生怕此刻让人迷糊的幸福都是他数次濒死前的幻想,等一睁开眼睛,自己仍然是被亲人厌弃到恨不得亲手掐死的存在。 白卿卿也不将手抽出来,就让他握着,靠坐在床头,轻轻去整理他的头发,“不是梦,等你醒来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她轻柔的声音缓解了宁宴心底的恐慌,只是过一会儿他又会重复同样的话,每一次,白卿卿都会同样地回答他,声音柔软却笃定,用一次次的承诺,让宁宴终于带着笑意沉入黑甜。 第689章 可惜 这晚,宁宴做了一个梦,他好像一个不存在的人,看着另一个自己过着另一世的日子。 梦里的他依然是宣城的风云人物,是皇上信任倚重的宠臣,依然是所有人见了他都会屏息凝神,不敢有任何造次。 梦里的自己很满意这种情况,也不屑与任何人接近,从来独来独往,只会让人畏惧。 直到有一日,他在查一桩案子的时候,盘查到了一辆马车,马车停下之后,车里的人似乎以为外面拦车的是自己的熟人,一下子掀开帘子,笑吟吟地探出头来。 宁宴的梦是那样的清晰鲜明,那是个阴天,整条街道都暗沉沉的,他因为手下拖沓导致案子不明朗心情也阴郁得很,身边人没人敢靠近。 然而车里的人掀开帘子探出头,脸上明媚烂漫的笑容,仿佛一道光从阴霾里透出来。 他只记得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又圆又亮,娇嫩的唇角弯出漂亮的弧度,白白的牙齿好像一个个小贝壳,比他见过的画中仙子都要美三分。 虽然那个姑娘在看到自己之后迅速收敛了笑容,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立刻又缩回了车厢,但那日的惊鸿一瞥,却在宁宴的心里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后来他才偶然将人和名字对上,那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一次赏花宴上相中了平亲王嫡长子,正闹着非君不嫁呢。 宁宴第一反应是个女的眼光不咋地,平亲王府水深得很,她那样的性子进去了怕是冒不了几个泡就会沉没其中。 但这些与宁宴无关,他也只是在心里闪过一丝念头,只是那张笑颜,却还是会偶尔浮现,可惜了。 再后来,英国公被指通敌叛国,除了那个出嫁的女儿外全数落狱,一个不漏,宁宴又觉得那女子选的也还不错,至少平亲王府能保全得住她。 然而很快他就听说那个女人自尽的消息,服毒自尽,用的还是让自己死前痛不欲生的毒。 她的死似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宁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在她出殡的当日远远地去看了一眼。 曾经那个笑颜如花,宛如能给世间带来颜色和光彩的小小的人,被装在了棺椁中,从此不见天日。 她的死又好像在别的方面有一些用处,身陷囹圄的白家人不知怎么的得到了消息,英国公夫妇双双悼心疾首,先后在狱中逝去。 英国公的案子本与宁宴无关,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私底下去查到了一些端倪,与英国公留下的血书一并呈到了皇上面前。 许是正因为此事与他关系不大,因此他的证据更加令皇上信服,皇上下旨重新彻查此案,最后总算是保下了白家剩余的几个血脉。 宁宴去那个女子的坟茔前看过一眼,他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在想到这堆黄土下埋了怎样一个鲜活灿烂的女子时,竟都会生出怜意来。 他随手拔了两朵花扔在坟前,把仅剩的那么一点点善心丢在那里,下辈子,眼光好一些吧。 第690章 补偿 宁宴在梦里看着自己丢下花后冷漠地转身离开,眼睛里似乎要沁出血来。 疯了吗?他在做什么?那是白卿卿,那是他的媳妇啊!白卿卿怎么可能会嫁给他人,又早早地香消玉殒?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宁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狠地想要冲过去,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梦里的情形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猛地坐起身来。 “你醒啦?” 倏地,梦里的恐慌止步于此,那张明丽到绚烂的笑颜从梦境里真切地出现在眼前。 温度重新回到宁宴身上,他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坐在晨光里,漂亮的双眸带着明媚的笑意,弯弯地看着他,“睡得好吗,我的夫君。” 宁宴僵硬的肩膀一点点,一点点松塌下来,这才是真实,他将那道光握在了手里。 白卿卿被宁宴握住手腕,猛地拉进他怀里被他牢牢地锁住。 “怎么了?” 她察觉到宁宴拥着她的力道与以往不同,紧得有些勒人,呼吸略微急促地吐息在她耳畔。 半晌,宁宴低低道:“方才叫我什么,好听得紧,再叫一声。” 白卿卿在他怀里“噗嗤”笑出声,却软着声音仰起头,故意贴在他耳边乖巧道:“夫君,夫君,夫君,可听够了?” “……不够。” 软玉在怀,便能将梦境残留的阴霾尽数挤出去,宁宴深深地嗅着怀里属于白卿卿的香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那只是个梦,卿卿没有另嫁他人,没有香消玉殒,好端端的,在自己身边。 第403章 只是耳边呵气如兰的促狭气息,让他昨日的记忆逐渐回笼。 宁宴声音嗡嗡的:“我又醉了,对不住。” 白卿卿听出他无尽的懊恼,笑眯眯地软下身子靠在他怀里,“哎呀,也不知是谁说自己的酒量今非昔比了,区区合卺酒不在话下。” 好难得能有揶揄宁宴的机会,白卿卿忍不住想逗他,谁知宁宴十分认真地应下:“是我的错,没能给你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你放心,皇上准了我五日的假,我一定会好好地补偿你。” 白卿卿:“??” 她脸上的笑凝固了,撑起身子结结巴巴:“那、那也是不必,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定会竭尽所能,让夫人满意。” 什么了就让她满意!白卿卿从宁宴认真的表情里察觉到了危险,同手同脚地要从床上下去,然而宁宴比她动作更快,大掌一捞,就将人重新捞回自己怀里。 他那双漂亮的凤眸眼角微微上扬,语气慵懒又迷人:“日头还早,夫人不如陪为夫再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我不困……” “不困呀?那既然夫人精神如此好,不如咱们再做些有趣的事,做着做着兴许就困了。” 白卿卿脸颊爆红,你在说什么东西! 然而宁宴就在耳边软磨硬泡,用她最抵抗不住地声音和语气蛊惑她,又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里衣从肩头滑下,露出大半个胸膛,就……很诱人…… 第691章 怪我 白卿卿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美色误人”,什么叫“后悔莫及”,她就不该被宁宴的甜言蜜语所蛊惑! 从成亲到回门那日,她就没能出过院子,连房门都没怎么出。 “都怪你!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白卿卿声音都是甜腻的,气哼哼地去咬宁宴的胳膊磨牙,宁宴就任她咬,眼睛里有着慵懒的餍足,将手臂的肌肉松开,怕她把自己的牙咬疼了。 “也不能全怪我,我也是才知晓原来我的意志如此薄弱,经不得你一点撩拨,譬如……” 宁宴眼神又暗沉下来,手臂的皮肤感受到她柔软的嘴唇和濡湿的舌尖,酥麻的刺激一路飞飚到达头皮。 白卿卿迅速松嘴,心有余悸地瞪他,谁知连她带着埋怨的眼神对宁宴来说,都是一种无法抗拒的风情,压着她又亲了好一会儿才肯罢休。 “放心,院子里没人,知道你脸皮薄,让她们都出去了。” 白卿卿脸颊红透了,“那有什么区别吗?你这人怎么、怎么那么不正经!” 宁宴可爱看她生气的模样,握着她嫩红的手,一个指尖一个指尖地亲过去,“所以不能全怪我,只怪我娘子太迷人。” 白卿卿:“……” 不想理他,用力推开宁宴的脑袋,白卿卿要下床更衣,只是站起来的瞬间双腿居然发软,控制不住地要往地上摔。 宁宴及时将她揽住,将她安放在床边,“你别动,我来。” 白卿卿气死了,圆眼睛用力瞪他,要不是他没个节制,自己怎么会站都站不稳! 宁宴讨好地给她更衣,小心翼翼不让粗糙的手掌勾坏她的漂亮的衣衫,笨拙但认真地伺候白卿卿穿好后,又将人抱到妆奁前,叫了温水来,浸湿了布巾温柔地给她擦脸。 白卿卿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嫩得很,稍稍用力就会留下痕迹,宁宴擦洗得很仔细,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样,眼神专注得让白卿卿都有些不自在。 “好了好了,我要叫紫黛进来给我梳头,今日回门可不能迟了。” “放心吧,迟不了。” 收拾妥当之后,两人用了些饭菜,白卿卿才知晓回门的东西宁宴早就已经备下了,她手里的勺子微顿,想着自己这几日被折腾得迷迷糊糊,他却还有精神处理事情,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宁宴勾着嘴角轻笑,“你要再这么看我,兴许真要迟一些才能出门。” 白卿卿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吃东西,眼神收得干干净净,宁宴瞧着好笑,他媳妇怎么会这么可爱! 上马车的时候宁宴原本想抱她上去,白卿卿死活不让,压着他的手低声道:“你差不多一点,我不要面子的?还有回了家里你注意一些,我已是让人去说了你不能饮酒,爹爹和大哥不会为难你。” 宁宴看着她粉粉的脸颊心里猫爪似的,哄着又偷了几个亲亲,才放弃抱她上车的打算。 不过到了车里,白卿卿的面子就不重要了,车里收拾布置得格外绵软舒服,也不知宁宴怎么做到的,马车走起来一点都不觉得颠簸,让白卿卿好受了许多。 第692章 放心吧 卿卿的回门日,白家人一早就等着了,乔氏更是过一会儿就要让人去外面看一看来了没,白瑶瑶安慰她,“阿娘你别急,这也太早了,阿姐又不用早起伺候公婆,姐夫瞧着也是个疼人的,不会这么早来。” “我也知晓,是我着急了,卿卿不过才嫁出去几日,我这心里就惦记得紧,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乔氏是过来人,深知女子嫁人就跟二次投胎没什么两样,做姑娘和做人媳妇,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怕卿卿一时间适应不来。 且世间男子大多有一个通病,求而不得的时候捧若珍宝,而真正得到了便不再珍惜,乔氏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她怎能不担心? 第404章 “夫人,来了来了,马车已经进巷子了,这会儿该到了。” 乔氏赶紧起身,“快,我去瞧瞧。” 白瑶瑶和莫可欣扶着乔氏去了前院,刚好见到宁宴牵着白卿卿进门,白卿卿一边走一边似乎在说着什么,宁宴倾斜着身子,侧耳微笑地听,脸上眼里的纵容都要满溢出来。 乔氏见了忽然心就安了许多,再见到卿卿眉眼舒展,表情娇羞灵动,竟比出嫁前还要鲜润些,她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去。 宁宴和白卿卿先拜见了长辈,门外回门礼流水一样地搬进来,白景怀很有老丈人的架势,要带着宁宴先去书房说说话,再去备好的席面吃酒。 白卿卿则悄悄地拽了拽白岩的袖子,给稳重的大哥使了个眼色,白岩心领神会,朝她点了一下头,知道了,宁宴不能饮酒,放心吧。 白卿卿绽开笑容这才随着乔氏去后院说体己话。 到了后院,乔氏知道卿卿脸皮薄,让白瑶瑶先去别处,她要单独跟卿卿说一会儿话。 白瑶瑶不乐意,“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我也好想阿姐的。” 莫可欣笑眯眯地将人带出去,“咱们先出去转转,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 房门关上,白卿卿知道阿娘要问什么,她还想着该怎么回答才好,却见阿娘只是盯着她看了会儿就舒出一口气,“行了,我也不用问了,你定是跟宁宴相处得很好,只不过虽新婚燕尔,也不要太缠着对方。” 白卿卿立时睁圆了眼睛,委委屈屈地诉苦,“哪里是我缠着他?分明是他不知节制,阿娘你看你看,我眼圈都出来了。” 在阿娘这里,白卿卿可以毫无顾忌地撒娇,乔氏搂着她说话,几日来的担忧全然烟消云散,她的女儿出嫁后心境上丝毫没有任何变化,这是多难得一件事。 白卿卿还跟以前一样腻歪在阿娘肩头,小猫儿似的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等莫可欣带着白瑶瑶回来,几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聊天,一丝间隔也没有。 “你爹他们在前面摆了席面,咱们就自己吃自己的。” 乔氏拉着白卿卿去了饭厅,桌上摆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第693章 我的错 四人围坐在桌边,一边吃一边有说有笑,只是过了一会儿长安过来传话,说宁宴醉了,请白卿卿过去看看。 白卿卿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怎么会醉了?不是说不饮酒的吗?” 她起身急急忙忙往前面去,乔氏几人也跟过去看看,莫可欣扶着乔氏面露疑惑:“准备席面的时候确实说了不上酒,以果露代之,怎的又喝上了?” 白卿卿赶到的时候,只见白岩站在屋门口,见了她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让白卿卿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怎么了能让大哥躲到门口来? 她提着裙子进屋,急促的脚步停下,对上了白景怀求救的目光,“卿卿你可来了呀!”说完他猛地扭头:“那儿呢,你媳妇在那儿呢!” 声音刚落就见宁宴大大的身影朝着自己冲过来,一下挂在她身上却还记得收着力道,“他们喝不过我还耍赖,把你藏起来不让我见,我好可怜,但我忍住了。” 白卿卿:“……” 没头没脑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扯了扯宁宴发现撕不开于是作罢,闻着他身上酒味并不重,应当也没喝多少。 白景怀离得远远的,“我可没给他灌酒,都收起来了,岩儿随口提了一句回门酒的意义,他就特别执着地非要喝一点,我就想着一点点应该没事,真就一杯,多一口都没给他倒!” 白卿卿去看大哥,白岩难得脸上会带着一丝局促,“我没想他酒量能差成这样,是我的错。” 宁宴还挂在白卿卿身上哼哼唧唧,说这是对他的考验,他媳妇才不会不要他云云,白岩的表情就更怪异了,“怪不得他从不曾在外面喝过酒……醉了以后句句话都离不开你,你赶紧带着去醒醒酒。” 白卿卿哪里能拖得动宁宴,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们去休息了,你也是的,自己什么酒量自己心里没数吗?逞什么能……” 她正说着,宁宴迷蒙的眼睛睁开了,似是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脸上瞬间绽开大大的笑容,凑过去“吧唧”一口在白卿卿脸上亲了个响亮的。 旁边白瑶瑶一脸兴奋地捂着脸,指缝里的眼睛炯炯有神,哎呀呀阿姐和姐夫感情可真好。 白卿卿脸巨红,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转身要走,宁宴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语焉不详地一口一个媳妇不要丢下他。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白岩收回目光,默默在心里刷新宁宴的形象,白景怀尴尬地笑了笑,“小两口感情好,这很好,呵呵呵,很好。” 他还没笑完乔氏就来跟他算账,“谁让你给宁宴喝酒的?卿卿不是说了他不能喝吗?” “那我哪里知道他那么不能嘛,你是没看到,他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唬人得很,我都快以为是他酒量超群,卿卿那么说是为了给我们几个留面子,怕喝不过他故意不让喝的,谁想到……是真的不行。” 白景怀可委屈了,“我还劝了的,是他自己说无妨,说别人家女婿能做的事他也要做。” 第694章 小憩 这边,白卿卿带着宁宴来到了厢房,紫黛已经让人备好了醒酒汤。 第405章 宁宴就跟一个巨大的挂件似的,白卿卿到哪儿他跟哪儿,白卿卿将他拉到床边:“坐好了,把汤喝了。” 宁宴歪倒在床头,凤眼像蒙了一层雾气,拒绝伸手拿碗,“要喂。” 白卿卿:“……” 她听到了关门声,耳朵微微红了红,紫黛在门外让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 白卿卿无奈,跟醉酒的人讲不通道理,那喂就喂吧。 好在宁宴也不是全无理智,汤勺送到嘴边还知道张嘴,一勺一勺喝得挺快,一碗汤很快喂了下去。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做什么还要喝酒?我都安排好了的,等你醒了还不定懊悔成什么样。” 白卿卿撇撇嘴嘀咕着,想扶他躺下去休息,宁宴却趁机搂住她,轻松将人压到怀中抱住,在她脸上蹭了蹭。 “该喝,回门酒,不喝不像话。” 他声音嘟嘟囔囔,又傻笑起来,“我酒量不错的,岳丈夸我呢,都把你喊来,奖励我。” “……梦里夸你呢。” 白卿卿又好气又好笑,见他这会儿也不困,干脆放松了身子就窝在他怀里,手中玩着宁宴的袖口,“其实,回门酒也没有那么重要,不过是个仪式罢了。” 但她知道宁宴逞这个能是为了她,哪怕知道自己酒后会被笑话也不在乎,硬生生地要喝掉那杯回门酒。 身后宁宴身上的冷香混着一丝丝淡淡的酒气,白卿卿后背能感受得到他心口的跳动,稳如古钟,令人安心。 软玉温香在怀,宁宴哪肯老实,有白卿卿拘着他也哼哼唧唧地腻歪了一阵,才在酒意催袭之下睡过去,只仍不肯放开搂着白卿卿的手。 白卿卿猜想他应该睡不了多久,便也就随他去了,窝在他怀里也闭上眼睛只当小憩。 待到一觉醒来,窗外日头渐落,白卿卿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慢吞吞地坐起身发呆。 她还未完全醒神,腰上就有一股力将她往后拉,她吓了一跳,惊呼声还未出口,便靠上了一堵宽厚敦实的胸膛。 “再不醒我就该用些手段叫你了,岳父岳母大人怕是要等急了。” 白卿卿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想起先前的事转过头去,宁宴双目含笑,眼里醉后的迷茫不见踪影,想来是清醒了。 她看着宁宴傻笑起来,“你醒啦。” 宁宴都猜得到她脑子里在想什么,轻轻在她小巧圆润的鼻尖上捏了一下,“小没良心,这就开始要笑我了?” “哪有,我就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 白卿卿才不承认她刚刚迅速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宁宴醉酒后的憨态,声音软绵绵的辩驳,见他又要闹自己赶紧下了床,摇了铃让人进来伺候她更衣。 收拾妥当后,白卿卿和宁宴该去拜别长辈。 今日是女儿回门,白家人本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白卿卿身上,但因着某些缘故,总有人的目光偷偷地往宁宴那里飞。 第695章 甚好 宁宴泰然自若,并不在意那些打量,一如既往冷肃沉稳的气质,让白锐都觉得之前的醉酒是不是自己写书写出了幻觉来。 乔氏拉着白卿卿谆谆叮嘱着,白景怀作为家主,自然也是要说两句,“见你们情投意合,夫妻恩爱,我们也就心安了,望你们往后能长长久久,夫妻和睦,过日子难免会有不顺心的时候,倘若真遇上了矛盾,便想一想今日的如胶似漆,冷静下来解开误会,免得生出嫌隙。” 乔氏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心里略安,老头子说正经的事的时候还是靠谱的。 然而接着白景怀便话头一转,十分诚恳地看着宁宴:“你往后在外应酬,千万仔细着点,入口的东西定要检查妥当了,莫要沾酒,不,还有那些个果子酿,米露酿,最好一概都不要碰。” 白景怀还想补充,“放久了的果子会生出酒味,是不是也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脸黑线的乔氏狠踩了一脚推后面去了,乔氏脸上笑容勉强,“浑说什么呢,你不要听他的,年纪大了就爱乱操心,这些事你定是心里有数的,何须旁人提醒。” 乔氏觉得白景怀是昏了头了,虽说宁宴是他们女婿,可人也是淮西王,只站在那儿都能给人无形的压力,老头子还真当他是寻常女婿对待呢? 白景怀被踩了一脚也反应了过来,主要是宁宴醉酒后的傻样太记忆犹新,历历在目,让他一时间失了判断,方才自己那些话确实不妥。 他刚想补救一番,却听宁宴好脾气地应声:“岳丈大人所言极是,小婿往后定会谨记在心。” 白景怀一愣,脸上露出了笑来,甚好。 要离开白家的时候,白卿卿的情绪免不了会低落一些,乔氏也是过来人,拉着她去旁边安慰,“阿娘知晓你舍不得,阿娘何尝舍得你?只是如今你嫁了人,再不能还是小女儿的任性,你这般不高兴让宁宴瞧见了难免心里会有想法。” “他能有什么想法?” “听娘的,好好过日子,你过得好,爹娘才能安心。” 白卿卿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但前世嫁人留给她的阴影着实太大,自她出嫁后,哪怕英国公府和平亲王府都在宣城,她也没能再见几次爹娘。 白卿卿走回到宁宴身旁,看着爹娘强忍着情绪跟她笑着道别的样子,眼眶忍不住酸热。 第406章 宁宴从旁瞥见,垂着的手找到了白卿卿的,张开手掌与她十指交握,面上带着浅笑:“岳父岳母大人,我与卿卿就先回去了,过两日我与她再回来看望你们。” 乔氏一愣,见白卿卿也抬头去看宁宴,宁宴望着她的笑意柔软纵容,两人周围像是围了一圈旁人无法进入的氛围。 她心里的难过顿时就淡了,笑容也真切起来,“好,好,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回家的马车里,宁宴也没松开白卿卿的手,她的手柔软细滑,仿若最上好的羊脂美玉,让人怎么也摸不够。 第696章 难得 “过两日真的可以再去看望爹娘?” 白卿卿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哪有出嫁的女儿动不动就回娘家,会被人说的吧。” “谁敢说?” 白卿卿:“……” 虽然是这么个意思,但总会有人在心里编排。 像是知道白卿卿在想什么,宁宴将她拉过来圈住,“你想何时去看爹娘都无妨,不必在意其他,没人敢多说什么,至于只敢在心里编排的,更是无需理会。” “这么霸道呀?” 宁宴凤眼微抬看她,“不喜欢?” 白卿卿笑着靠在他肩头,“喜欢。” 她顿了一下,轻轻道:“谢谢。” 宁宴不喜欢听她跟自己道谢,于是捏着她的下巴狠亲了一阵,亲得白卿卿气息不稳,只能依在他怀里,眼角湿漉漉的才肯松开。 “往后你若是想跟我道谢,我更喜欢这样的,可记住了?” 白卿卿浑身绵软,脑袋晕乎乎的,却也听出了宁宴的促狭,气呼呼地扭过头不理他,人家真心诚意跟他道谢来着! …… 成婚后的日子对白卿卿来说,有些悠闲过了头。 她从前参加这个那个宴请的时候,没少听说女子成婚后的难处,更有甚者当着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面就哭诉起来的,一个个娇花似的人儿成亲后再出现,总瞧着憔悴不少。 想来也是,毕竟从自己成长了许多年的地方,冷不丁去了陌生之处,上面有公婆要孝敬,下边有妯娌小姑要相处,新妇要尽快融入一个陌生的家,但在那个家里她是一个新来的外人,何其艰难。 旁人的不说,白卿卿上辈子那是真遭了罪了,王府里规矩本就多到令人发指,王妃更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一心倾慕的夫君对她亦是不冷不热,那时候的白卿卿可谓举步维艰,才嫁过去没几日就清减了许多。 然而如今,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堕落了。 “我明日要早起,你、你去旁边睡。” 白卿卿白生生的腿踢了踢宁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颗球。 宁宴干脆连被子一块儿将人抱住,“早起做什么?难得休假……” “你都难得好几日了!” 白卿卿红着脸愤愤道,“你别折腾我,我早上都起不来,一睁眼就日上三竿,浑浑噩噩地度日,我都胖了!” 她今儿心血来潮把夏日的裙衫拿出来试,结果胸口和腰间都紧了不少,白卿卿如遭雷击,赶忙让紫黛给她量了,确实胖了。 宁宴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开始拆被子球,“哪儿胖了?我摸摸。” 白卿卿两只手都裹在被子里阻止不了,恨不得用嘴去咬他,等宁宴把她从被子球里拆出来,白卿卿已经软得跟水一样没劲动弹。 “哪里胖了,这叫丰腴,旁人想都想不来的。” 宁宴从前特看不上被美色所惑的人,觉得那些人忒肤浅,俗气,沉溺欲望是最令人不屑的事,一点儿自制力都没有,但如今他不那么想了,恨不得日日都跟白卿卿在床榻上腻歪。 第697章 册封 白卿卿缓过神来后气得要咬人,“谁跟你一样身子骨铁打的似的,反正,反正你今儿不准再闹我,我也要开始做事了。” 她说到做到,晚上当真将宁宴撵去旁边,新婚燕尔是不错,但也不能太不收敛,尤其宁宴食髓知味,体力又充沛,导致白卿卿白日里精神头不好,什么事都做不了就光养神了。 虽然第二日她不知道怎么的还在宁宴怀里醒过来,但白卿卿确实如她所言早起了,看着久违的朝阳,她浅浅地伸了个懒腰,将搁置已久的事都安排上。 白家给她置办的嫁妆不是普通的丰厚,就生怕委屈了她,又因着嫁的是宁宴,规格自是要高一些,那么许多嫁妆如今才有功夫整理登记入库。 卿馨馆的账本也有一阵子没看了,还有送来宁宅的各种邀约,成婚后她再赴约,便不再是英国公嫡长女的身份,而是宁夫人,对于各种宴请,也不能单纯地凭着喜好去决定。 只是这些邀约她的人家里哪些可以去哪些需要婉拒,她想着还是要问一问宁宴才好。 拿着这些帖子去找宁宴的时候,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你想应哪家都可,不必顾忌旁的,我若是让自己夫人赴个宴还要瞻前顾后,未免也太没用了。” 白卿卿:“……你这话可是将不少人都骂到了。” “嗯,确实是他们没用。” 宁宴将帖子的事放到一边,“后日我要去福禄寺接受册封,你随我一道去,礼服已经备好了,去试试合不合身。” 白卿卿:“!!” 什么邀约帖子一下子都抛之脑后,白卿卿语气都着急起来,“我也要去吗?可……我全无准备。” 第407章 “只是跟着册封的礼数照做就是,你是我的夫人,册封后便是我的王妃,自然是也要去的。” 白卿卿对这些了解得并不明晰,但她知晓册封为王是极大的事,疏忽不得,时间太过仓促,她因此将手里的事全部放下来准备。 真到了册封那日,宁宴一直拉着她在身侧,有他陪着,白卿卿心里的紧张便没那么重了,只不过她总觉得主持册封的正史看她的眼神略有些怪异,但仔细看过去又看不出什么来。 接过金造的册宝,底下跪着的人齐声给淮西王、淮西王妃请安。 宁宴与正史致谢后,便带着白卿卿入宫谢恩。 正规的谢恩三跪九叩,苏公公宣读了皇上的旨意,将淮西一带赐予淮西王为封地,赐府邸良田食邑,命他择日启程前往淮西。 接过圣旨谢恩后,皇上让他们起身赐座,白卿卿记着宫里的规矩,始终微垂着眼眸,十分恭敬守礼。 倒是皇上语气很是随和,“朕原本想着在你们成亲前册封,也算是当做给他的贺礼,结果他不同意,非说要与你一同受封,司天监只得重新算了吉日。” 白卿卿闻言愕然地抬头,皇上见她这个表情忍不住笑起来,“他没告诉你是不是?他这人素来是这样,不过无妨,朕说给你知道。” 第698章 艳羡 白卿卿这才明白为何册封之时她会得到那样怪异的目光,历朝历代册封爵位都是没有女眷在场的,偏生宁宴要让她站在身侧,共享荣光。 皇上要与宁宴单独说会儿话,白卿卿便先去给皇后贵妃请安,不意外地得到了异常重视。 皇后娘娘亲厚地拉着她好一番称赞,更是赏赐了许多贵重的物件,至于旁的妃嫔,对白卿卿更多是好奇,在见了她真人后心里有了计较,如此美貌出众,怪不得能让淮西王那样冷傲的人动心。 白卿卿沉着应对,既不张扬也不拘谨,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等有人无意间提到卿馨馆,话题立刻就转了过去。 宫中妃嫔赖以生存的根本不外乎是皇上的宠爱,只后宫那么些个如花似玉的娘娘们,各个美丽动人,要想得皇上青睐,肯定是得有些本事。 白卿卿制的香在宫里也小有名气,旁的不说怀福长公主那里用的便是,各宫娘娘多多少少在怀福那里闻到过,深知其中精妙。 谈论起自己拿手的东西,白卿卿更是从容不迫,顺道隐隐地给卿馨馆揽了笔生意。 在皇后那里待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怀福长公主派了人来相请,白卿卿于是有礼地告退,随着人过去。 “嫔妾从前就见过淮西王妃,那会儿子就能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英国公头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养着,就好像一朵娇嫩的花儿,需得精心养护了才能好好开放,却没成想她会嫁给淮西王。” 一位娘娘颇为感慨道,淮西王呵,那可是凶名连她们这些后宫妃嫔都有所耳闻的人,手上沾血无数,不近人情近乎鬼神,却居然会娶了这么一朵娇花,这白卿卿居然也敢嫁。 “姐姐这就有所不知了,嫔妾娘家的妹妹进宫看我时曾提到过,当初可是淮西王妃对淮西王穷追猛打软磨硬泡的,宣城无人不知,淮西王这才去了淮西任差,只是这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淮西王又反过来追着淮西王妃后面,亦是弄得满城风雨,如今终成眷属倒也算是一桩佳话。” 说话的妃嫔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艳羡,年轻女子心里谁没有过对感情的憧憬,谁不想有一段不后悔的轰轰烈烈的情事,只她们入了宫,那些便从此与之无关。 端坐在上位的皇后娘娘手里拿着团花茶盏,垂下眼眸:“莫要擅议他人,人各有命,诸位妹妹能伺候皇上也是天大的福分。” 底下妃嫔立刻起身,毕恭毕敬地应声,皇后看向窗外,她亦听说了淮西王要与淮西王妃一共受封的事,饶是她贵为一国之母,心底,也是忍不住羡慕的。 能得一心人真心相待,在这世上,有多难能可贵。 …… 白卿卿到了怀福长公主的地儿,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来。 “还是您这里舒坦,在别处我脑子里满是不可行差踏错,人都要绷得僵硬了。” 怀福给她上了她爱喝的茶,笑着道:“你如今可是淮西王妃,便是真有疏漏谁敢挑你的毛病?” 第699章 恐惧 “您也取笑我。” “我是为你高兴。” 怀福和白卿卿相视一笑,多年的交情让她们俩之间颇有默契,白卿卿在她这里也总算能放松下来。 “你是不知,淮西王这场册封让不少人焦头烂额,因着没有先例,许多规矩都要调整,听闻礼部的大人们隔日就要去皇兄面前哭诉,说是头都秃了好几块。” 白卿卿:“……” 她是真一点儿没有察觉到。 怀福让人娶了个盒子来,白卿卿见状赶忙推辞,“我成亲时您已经送过礼了。” “那是贺你成亲的,这是给淮西王妃的礼,不一样。” 怀福素来大方,她这里好东西也多,白卿卿见状也没多推辞,想着待长公主与裴大哥成亲的时候她再回礼便是。 收下了礼,白卿卿语气略微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问:“您近来可是未能休息好?” 怀福一愣,忽而苦笑道:“这般明显吗?我还担心会让人看出来,细细地粉饰过。” 第408章 “容色可以粉饰,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可是有什么忧心事?” 怀福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问,“成亲后,你过得好吗?想来应是好的,淮西王对你的情意恨不得天下皆知,自然不会让你委屈半分。” 白卿卿:“您是觉得裴大哥对您的情意不真,会让您受委屈?” 怀福急忙否认:“我也没那么想,他对我很好,只是……” 怀福不知该如何解释,偏过头去,“只是我心里,总是会有不安。” “殿下可是会患得患失,总觉得往后的事哪里能有个确定的,若是裴大哥变了该怎么办,若是你们之间会生出嫌隙矛盾又该如何,若是有一日,他对你的情意淡了,没了,到那时,您又当如何?” 怀福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你怎会……” “知道这些,皆因在出嫁前我亦是如您一般犹豫、担忧、恐惧。” 白卿卿笑起来:“可是后来我就想啊,就算真有那一日,如今我对他和他待我也都是真心的,何必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扰了自己心弦?等那些若是真的发生了……我也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她掰着手指给怀福说道:“爹娘给我置办了大笔的嫁妆,足够我逍遥一辈子,我也有自己的营生,还有疼爱我的家人,怎么样不是过?大不了和离后说不定还能学祥和郡主再招个赘……” 看到怀福瞠目结舌的表情,白卿卿嘿嘿嘿地笑起来:“我说笑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可的对吧?您可是玄朝的长公主,皇上疼爱的妹妹,要说担忧犹豫,那也该裴大哥才是,他才该担心长公主你要是腻烦了他该怎么办。” 听她这么说了一气,萦绕怀福心头的忧虑似乎真的淡了,“我以为,你与凌大人的交情很好。” “确实是那样,不过在成亲这件事上,女子更不容易,自然要对自己更好一些,想得更开一些。” 怀福好奇地问:“淮西王可知晓你这些想法?” 白卿卿弯起唇角笑了笑,“他无需知道,我也不会以这些约束他。” 心甘情愿才是她想要的。 …… 第700章 家人 离宫的时候,白卿卿瞧见了宁宴在宫门口等她的身影,身形颀长,宽肩窄腰,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都拢着一层别样的冷然气息,宫人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宁宴的目光冷不丁瞧见了白卿卿,那一瞬间,那层冷然就好似冰壳一样融化殆尽。 白卿卿笑起来,等人快步走近,与他并肩而行。 “可等久了?在怀福长公主那儿多说了会儿话。” “无妨,饿不饿?咱们去天香楼吃饭,听说前两日换了新的招牌菜,一起去尝尝。” 宁宴牵着白卿卿的手,放慢了脚步与她离开了宫门,守卫的禁军眼里浮现出收敛的愕然,似是从没见过那样的淮西王。 …… 册封的圣旨一下,宁宴和白卿卿留在宣城的日子便所剩无几。 离去淮西之日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宁宴知道白卿卿定然不舍家里人,便干脆送她回英国公府小住。 白景怀和乔氏虽然心里高兴,但还是觉得会不会不妥。 “到底是是新婚燕尔,哪儿有刚出嫁的女儿就回娘家小住的?要不,还是让宁宴接你回去,免得让人说闲话。” 白卿卿正心血来潮给乔氏染指甲,闻言头都不抬,假模假式地哼唧:“娘是不是看我看烦了呀。” “胡说什么,娘是担心你被人编排。” “哦,但是宁宴说了,他们不敢。” 白卿卿轻抬着刚给乔氏染好的手,细细地端详,越看越满意,“阿娘放心吧,宁宴这段日子也忙得很,我回来小住他也放心,再说过阵子我就要随他去淮西,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爹娘……” 乔氏顿时就不劝了,是了,很快卿卿就要随着宁宴远赴淮西,在家小住怎么了? 白卿卿说宁宴忙也不是乱说,他确实很忙,淮西成了他的封地,有许多事得在动身之前提前做,还有身上一些差事上的交接,封王后也有许多琐碎的事。 且这阵子府里收到的邀约如雪片一般,挨个儿回复都回不过来,宁宴让她干脆都别回了,去英国公府躲躲懒。 乔氏得知后都忍不住感叹,“宁宴待你是真好,方方面面都为你考虑,难得他这般细心,等去了淮西你可再不能这般懒散。” “我勤快着呢。” “对了,我听人说,宁宴的家人也在淮西,可有这事?” 乔氏也是无意间听闻的,当即就放在了心里,宁宴与白卿卿成亲的时候,一直不曾有长辈出面,他也全当没那回事,他们就误以为是不是宁宴家里人都没了,还特意避开这方面,怕他为难。 可若是宁家人在淮西,还活得好好的,那这事儿…… 白卿卿的手顿了顿,轻声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宁宴从不曾跟人提过自己家里人,想来早已经不来往了。” “那怎么行,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里能彻底不来往?如此说来,他与你的亲事都没有告知家里,是会被人诟病的吧?” “这些娘就别操心了。” 第701章 不必 白卿卿让人将染指甲的东西都收拾掉,等屋里没了人才说:“这世上也并非所有的家人都是好的,宁宴也不是拎不清的人,他如今的性子,正是因为那些他所谓的家人,咱们未经他的苦楚,便不能想当然地替他做决定。” 第409章 乔氏看她表情淡然平静,显然是知道些什么,“阿娘只是担心等你们去了淮西,与宁家人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时候会不自在。” 这事儿,白卿卿等回去见着了宁宴的时候随口问了。 宁宴几日没见着她,想得浑身骨头都疼,抱着狠狠吸了一阵子白卿卿的味道舒缓想念,才漫不经心道:“他们若是想好好过日子,就该离得远远的,让我不要记起还有他们存在。” 这态度与白卿卿猜想的大差不差,“所以咱们去了淮西之后也不必太在意他们?” 宁宴被她身上的香气迷得不行,“不必……真香,我以前就觉得你身上的香味特别勾人,只不过也从没见你用什么香……” 他在白卿卿颈窝处嗅来嗅去,惹得白卿卿痒得直推他:“你是小狗吗。” 宁宴的眼神暗下去,贴在她耳边低吟:“也不是不行,你不喜欢小狗吗?” 白卿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咬着嘴唇偏过头,这人是打开了什么任督二脉,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言词,扰人心弦! 等白卿卿再回过神时,宁宴已经叫了水,抱起软绵绵的她去清洗,白卿卿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宁宴却精神十足,给她洗净擦干,用柔软的布巾裹好抱回床上,又拿了温水细细地喂给她。 白卿卿窝在宁宴怀里暖融融的,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却听见宁宴搂着她,慢条斯理道:“从前的时候,我恨极了那些人,凌裴舒问我既如此要不要改个姓,从此与他们再无瓜葛。” “但我没同意,不想为了他们做任何变化,他们不值得,他们才是该怕我,畏惧我到恨不得与我再无关系,不该是我改。” 白卿卿努力睁了睁眼皮,奈何困意止不住袭来,这确实是宁宴会做的事。 她只感觉到宁宴在她额头亲了亲,薄薄的嘴唇温软轻柔,“你不需要因为他们耗费任何心神,淮西往后,只会有一个宁家,我们的宁家。” …… 白卿卿在宁宴有空的时候会回去,他一忙起来,又主动将她送回白家,且每次都是亲自送来,亲口拜托白景怀和乔氏,态度十分恭敬,让人挑不出错。 白卿卿每回来白家的时候,都要好好休息一整日才能养足精神,乔氏每每看她欲言又止,后来又委婉地提醒她,是不是适当地增强一些体质,约莫是怕她体弱受不住。 白卿卿无语凝噎,决定等再见到宁宴让他收敛一些,连旁人都替她担忧了! 淮西的王府是御赐的,宁宴说他已是看过了布局图,地方很是不小,府内的护卫他会安排,但其他的就都让白卿卿做主。 乔氏知道了咋舌:“那么大个王府,一应用人都是你说了算?他府里就没什么人?” 第702章 商议 白卿卿手里拿着笔在正在纸上写写画画,闻言想了想:“有是有,譬如周管家就很是得用,里里外外都管得妥妥当当,他手底下也有好些用得上的,但……” 白卿卿说着抬起头,看着乔氏长叹一声:“人太少了!您都不知道,宁宴那宅子也是御赐的,也不算小,但府里的下人少到令人发指,下人都见不到几个,因此里面的人各个都能独当一面,但数量……还不及您与爹爹院子伺候的人。” “这么少?” 乔氏震惊了,他们家其实已经算是很收敛的,家里用的下人数量在宣城同等官阶的人家里都不算多,那要这么说,宁宴整个府邸用的下人也就一二十个? 白卿卿沉重地点点头,“算上我陪嫁带去的人也远远不够,怕是得到了淮西再采买些,管事的人得是我信得过的,我就在算这些呢。” 宁宴府里的人他说了也由白卿卿来安排,虽然人不多,但她想要发挥出各人的才干,还是得动动脑子。 乔氏见女儿想得专注,便也就不打扰她,只在她偶有疑问的时候略作提点,这往后的日子,还是得她自己摸索着过才行,好在宁宴对她全然信任,便是出了些小错也不打紧。 这么一想,乔氏觉得自己这个女婿确实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卿卿还是有福气。 白卿卿给她身边伺候的人说了,愿意跟着她去淮西的,自己定然不会亏待了,但若是家里人在宣城,舍不得离开的也无妨,她会给他们安排好去处,还会额外给一笔银钱。 如此一来,确实有几个人想要留在宣城,但大部分都选择跟着她。 白卿卿手里的笔在紫黛的名字上点了好几下,挑了个时间借口让她去办点事,让人将安吉找了过来。 之前白卿卿见过他之后,让他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接着忙于与宁宴的亲事,一直没有再找过他,安吉心中忐忑不安,还以为白卿卿将他与紫黛的事忘记了。 “今日找你来,是想听听你有何打算,上回我也说了,你爹娘如今就只你一个儿子,自然是想留在身边的,但紫黛也与我说了她要跟我去淮西。” 安吉表情异常认真:“王妃明鉴,我对紫黛的心日月可昭,绝不会辜负了她,我也与我爹娘说明白,他们亦会将紫黛当做女儿来疼爱,我知晓王妃对紫黛的爱护,必不会让您失望。” 白卿卿半垂着眼睑,“这么说,你是想将她挽留下来?” “我亦知晓紫黛舍不得王妃,小人斗胆,恳请王妃劝她一劝,但凡我兄长还在世,我必义无反顾地随她去淮西,可我爹娘年事已高,膝下只剩我一个儿子……” 第410章 安吉脸上滑过无奈之色,他为了紫黛想要求得二老的同意,爹娘听说他有了喜欢的人,都十分高兴,然而在听说了他想要娶的人是紫黛之后,喜悦便慢慢淡了。 并非是对紫黛有意见,王妃身旁伺候的大丫头,又是倚重之人,那身份可不是旁人能比的,紫黛又是出了名的长得好性子好又能干,能娶她可是极大的福分。 可惜就可惜在紫黛怕是要随王妃去淮西。 第703章 适合 淮西啊,山高水远,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若是儿子跟着紫黛去了淮西,他们俩恐怕就只能当做没有这个儿子了,这让已经痛失一子的二老如何能接受? 安吉是个孝顺孩子,他能够体谅爹娘的难处,思来想去,若紫黛肯留下宣城,便是最好的结果。 “我愿将全部身家都转交给紫黛以示心意,求王妃成全。” 安吉的态度不可谓不真诚,他的难处也是实实在在的,白卿卿相信若是紫黛真的留下,应当也会过得顺风顺水。 “可你想过紫黛愿不愿意?” 白卿卿淡淡地开口,“在你的安排里,确实让我见到了诚意和决心,只是你三言两语已是替她安排好了,但她是个人,有她自己的想法,不是我愿意成全她就必须要照做的。” 白卿卿:“你的全部身家便是金山银山,紫黛也未必稀罕,她已是能帮我管铺子了,每月的进项足够她自己花用,她虽没有亲生爹娘,却与周遭的姐妹相处也极好,也不见她对家有什么渴求,你能给她的,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安吉闻言抬起头,脸上满是焦急,“可我是真心待她的,我会一生一世对她好。” “你也别着急,上回我就说过,我最在意的,是紫黛自己的意愿,今日叫你来,也是想听一听你的打算,若她愿意,我自是不会阻拦,我也想她能有个好的归宿。” 白卿卿慢条斯理地安抚了两句,让他先回去,等她问过紫黛再说。 屋里没人时,白卿卿托着脑袋,窗外一盆芍药开得正艳,层层花瓣堆叠,在风里摇曳生姿,那盆花是紫黛照料的,比花匠精心看顾的也不遑多让。 紫黛心细又好学,在自己身边什么都学了一些,如今更是跟着长兰学起了医术,她这样的性子,到哪里都会是能干的,相夫教子实在是屈才了。 不过她也能感受得到安吉对紫黛的心意,那是世上大多数女子都想得到的,白卿卿无法帮紫黛抉择哪样更适合她。 但她可以问。 于是等紫黛回来后,白卿卿只留了她在屋子里,推心置腹地提起了安吉的事。 “事关你往后大半辈子,你不要感情用事,细细想明白了再说。” 白卿卿把安吉的话转述了,又说让人私下里打听了安管事一家的品性,确实是忠厚善良的,嫁过去不会受苦。 紫黛低着头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轻轻开口:“可我想跟着王妃,想去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我知道我身份低微,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我是真的这般想的。” 看着白卿卿讶异的表情,紫黛羞怯地笑了一下:“从前我决计是不敢多想的,只盼着如旁人一般能有个归宿我就知足了,可我日日在王妃身边待着,慢慢觉得女子的面前其实也并非只有一条嫁人的路,我如今二十有余,似我这般大的女子大多已成亲,可我也才二十多,我往后还有好几个二十年,我不想走一条已经能看得到结局的路。” 第704章 成全 紫黛对安吉确实是有好感,也曾真的想过要与他结成夫妻,但她的预想中,从不包括要离开王妃。 若是留在宣城嫁给安吉,紫黛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往后数十年自己的样子,王妃会给她安排一个很好的差事,她与安吉成婚生子,孝敬公婆,等年岁大了,再去庄子里荣养,也至多如此了。 她低着头喃喃道:“我昨日刚跟长兰学了诊脉,还给清儿诊出了些名堂,长兰夸我很有天赋,往后我跟着学,兴许就能如她一样通医理,王妃交给我的铺子,我也已经慢慢熟悉了,我还有许多东西想学,许多事情想做……” 紫黛的表情并不轻松,但她抬起头后,眼睛里的光却异常坚定:“我细细地想过了,我想跟着王妃去淮西。” 白卿卿觉得此刻紫黛的眼睛特别漂亮,里头闪动的是一种难以描绘的动人光彩,美得令人心惊。 她弯起唇角笑起来:“我知道了,既是你所愿,便没人能阻碍你,这件事……” “这件事,还请王妃允我亲自跟安吉说明白,他那人性子执着了些,我怕他误会王妃。” 紫黛得了白卿卿的应允,瞧着肩膀都松快了些,脚步轻巧地出了屋子。 外头阳光明媚,抬头便能瞧见一片蓝汪汪的天,明丽得耀眼,偶有飞鸟略过,羽翅舒展,自在翱翔。 紫黛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看得都有些痴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她也想像那些飞鸟一般轻盈,能自由自在地做她感兴趣的事,无悔此生。 至于情爱……紫黛垂下眼帘,她在王妃身边明白了一件事,男女之情只能是自己人生锦上添花的事,却绝不要让此事成为自己的全部。 要不是王爷毫无保留地将真心捧到王妃面前,王妃未必会成亲,但也能过得极好,她虽只是个侍女,却也憧憬王妃的洒脱,也不愿受到束缚。 第411章 白卿卿知晓了紫黛的心意,便正经将她纳入了去淮西的人员中,且已在心里给她安排好了位置,紫黛想活得精彩,她自然乐意成全。 紫黛则提前给安吉送了口信,正式地约他见一面,白卿卿知晓后,让长安远远地跟着去看看。 长兰等哥哥领命去了后不解地问,“白姐姐是怕那个安吉对紫黛姐姐做什么吗?” 白卿卿细长的手指拿起刚得的花露瓶子摇了摇,浅笑道:“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有时候我会觉得,咱们这世道对男子过于宽容,不暴躁便是儒雅,不凶狠便是温柔,不口出狂言便是内敛忠厚,咱们女子却要做得尽善尽美不错一步,否则便是不矜持不贤惠离经叛道,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但世道就是如此,我无力改变什么,我就是担心原本忠厚老实的人,不过是顺风顺水养出来的,一旦事情背离自己的期望,总也会露出些劣根性来,但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了。” 长兰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讷讷地开口:“可是,王爷对白姐姐真的很好,白姐姐怎么还会有这般想法?” 第705章 你没有 白卿卿轻嗅着花露的香气笑起来:“他是很好,但不能因为他的好,就以偏概全,世上又能有几个宁宴?” “……白姐姐你是在炫耀?” “有一点吧,谁得了宝贝还能忍得住不炫耀呢?” 长兰与她相视片刻,忍不住笑成一团,确实,得了宝贝不炫耀那多没意思呀。 …… 紫黛见到安吉的时候,他表情十分高兴,看着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紫黛,你来见我了。” 他与紫黛有阵子没相见了,他去找她的时候,紫黛总会推脱不得空,如今总算肯见他,一定是王妃劝动了她。 尤其是安吉发现紫黛脸上的表情十分平和温婉,没有了先前的挣扎焦虑,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他上前一步又怕太过唐突,高兴地有些无措:“我、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见我,我爹娘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我还没有带你见一见他们是不是?我回去就……” 紫黛平静地开口打断了他:“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我会跟着王妃去淮西。” 安吉脸上的兴奋戛然而止,紫黛却不受影响,语气依旧平缓稳定:“我想着还是要亲口与你说才好,我与你之间,发乎情止于礼,也不曾有过逾越之举,你是个很好的人,望你往后能寻一个真心相爱之人长相厮守,共度余生。” 安吉的脸一下子苍白苍白,声音都微微颤动:“为什么?你便是我真心相爱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眸色慌乱,想要伸手拉住紫黛:“可是王妃离不开你?我去跟她说,王妃若真为了你好又怎能不放你离开?” 紫黛侧身避开了他的手,表情严肃了些:“你在胡说什么?与王妃何干?是我不想离开王妃身边,我不愿留在宣城。” “可是为什么!你难道就舍得与我就此分离?紫黛,你不要这样,我已为我俩的将来打算好了一切,我一定会对你好绝不辜负你,你信我好不好?” “我信,我知道你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她顿了顿:“当初你我初生情愫时,我便与你说过我不会离开王妃身边,不仅仅是王妃与我有恩,是我不舍得,不愿离开,你也从来都是赞成,只是后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你兄长过世,王妃要远赴淮西,你我之间便不得不做出选择。” “王妃与王爷的亲事定下时我便与你说明白了,你却始终不肯放弃,几次寻了机会去王妃面前,安吉,你可有将我的话听进心里?” 安吉着急起来:“我当然有!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对你,我是想要与你长相厮守……” “你没有,你始终觉得我是在与你闹别扭,你觉得只要见了王妃,让她知晓你我之事,事情就会有转机,你觉得只要求得了王妃应允,她就会强行劝阻我留下,你只说你为我们的将来打算好了,你却并没有问我那将来是不是我想要的。” 第706章 不信 紫黛的话听在安吉的耳朵里竟十分耳熟,他想起来,似乎王妃也说过同样的,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想要呢?我说了,我一定会对你好啊,我不是骗你的,我愿意把心掏出来给你。” 紫黛忽然觉得有些累,她从不曾怀疑安吉对自己的心意,但她还是累了,“我今日便与你说明白了,我会跟着王妃去淮西,此事不会更改,你往后,也不要再来见我。”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想再与安吉分辩什么转身要走,安吉却一把抓住她,“我不同意,紫黛,你还是没有想明白,留在宣城才是对你最好的,你一向那么聪明,为何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紫黛,你不要走,你告诉我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安吉不相信这是紫黛的选择,他觉得定是有什么影响了她的判断:“可是旁人说了你什么?是不是雪月她们不满你追求自己的幸福?还是王妃手里没了人用?是了,我听闻王妃要带许多人去淮西,是不是……” “我说了与旁人无关,你为何就是不信?” 紫黛生气了:“你口口声声让我信你,你为何不信我?我说了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其他原因,你放不下你爹娘,我也放不下王妃,为何你就觉得我的想法不重要,为何偏要迁就你的?” 第412章 她奋力挣脱开安吉的手,厉声道:“我并未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过是造化弄人,你我之间有不可调和的难处,为何就不能好好说开好聚好散?我从前对你的情意也并不作假,但我也不是就卖给你了!” 竟然将缘由怪罪到王妃头上,紫黛气得头顶能冒烟,“你若再敢胡乱编排王妃,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安吉语气立刻软下来:“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紫黛,我接受不了你离开,你既对我有情,为何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 “我方才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 紫黛无奈地叹气,“罢了,或许等以后你慢慢会想明白的。” 她得回去了,还要准备今日王妃午后的茶点,是她新想出来的式样,也不知王妃会不会喜欢。 可没想到安吉竟又要过来拉扯她,尽管他在紫黛面前素来是腼腆温柔的,但他到底是男子,力气远比紫黛要大,若他硬拉着紫黛不放,紫黛未必能挣脱得开,再惹了旁人注意,两人这般拉拉扯扯,到时候才是真招人口舌。 紫黛下意识就要躲开,但安吉却不顾她的躲闪,硬要拽住她的手臂,只是他的手才搭上紫黛的衣衫,手背便是一阵剧痛,惊得他立刻收了回来。 旁边长安若无其事地收回竹剑,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紫黛眨了眨眼,“长安?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王妃让你来找我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长安将竹剑扛在肩头,稚嫩的小脸面无表情:“白姐姐让我看着别让人欺负你,谁欺负就把谁手打断。” 第707章 流言 安吉手背疼痛异常,眼瞅着就肿出了一条来。 紫黛听他说是白卿卿让他来的,脸上寒霜顿时融化,笑了起来,“多谢,那我们就回去吧。” “紫黛……” 安吉还想追过去,就见长安扛着竹剑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明明个头比安吉矮许多,气势却不凡得很,尤其那把竹剑在他肩头一下一下地轻敲,安吉只得停下脚步,默默地将火辣辣的手背到身后。 等紫黛走远了,长安才慢慢地转身不近不远地跟着回去。 紫黛回去后只说已经说清楚了,事实上她也是这么认为的,白卿卿便也就将此事放下,不过在问过了长安之后,她给紫黛安排的都是跟在自己身侧的差事。 然而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了,谁知却听闻安吉从那日见过紫黛之后,回去就病了。 白卿卿眉头皱起:“怎么会病的?可让大夫瞧过?” 长兰出去了一趟打听得十分详尽,“瞧过大夫了,说是心气郁结,情志不舒,听说还挺严重,已是卧床不起了。” 安管事是英国公府的老人了,因着事情做得好人也忠诚,在府中地位不浅,乔氏怜惜他们老来丧子,对他们也很是照顾,给足了体面,因此安管事在英国公府里人缘颇佳。 自安管事的大儿子过世后,安家两人对安吉视作眼珠子一样疼宠,好在安吉也争气,生得俊朗行事也稳妥,眼瞅着就能接管他父亲的差事,却不想一病不起,看着竟有些奄奄一息。 安管事如何不知安吉的病是因何而来?前一日他还喜上眉梢说紫黛愿意见他,还兴冲冲地挑选了衣衫,说要打扮得精神些,结果回来便宛如行尸走肉,面无人色,夜里就发起了热来。 安管事心疼儿子,请了大夫来瞧过说是肝郁气滞,乃是心病,虽开了方子,但若是心结不舒,效用也不大。 不过几日时间,原本温和俊雅的儿子就憔悴得没了人性,安管事夫妇心里又痛又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兰去打听的时候才知道,府里好些人都知道这事儿了,“都说是因为紫黛姐姐的缘故那安吉才一病不起。” 正说着话,紫黛面如铁色地进来,见到白卿卿就要跪下,白卿卿使了个眼色,长兰眼疾手快地拦住,甜甜地问:“紫黛姐姐这是做什么?” 紫黛眼眶红红的,眉间紧蹙,很是自责道:“我给王妃惹麻烦了。” “你是说安吉的事?他生病与你何干?” 白卿卿笑着将她拉到近处,“你就是容易心思重,人食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你说是不是?” 紫黛垂着头,她这几日都在院子里不曾出去过,外头的风言风语都传到了她耳朵里,可想而知府里许是早传遍了。 白卿卿安慰了她几句,转头看向长兰,“外头都是怎么说的?不用瞒着。” 长兰于是照实了说:“那些人说紫黛姐姐冷血无情,仗着白姐姐纵容翻脸不认人,将他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攀高结贵,不安于室,心比天高。” 第708章 威风 紫黛听后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白卿卿见状拍拍她手背,又问道:“那那些人又是如何说安吉的?” “多是同情,说他用情至深,重情重义云云,我还听见有些拎不清的小姐姐对紫黛姐姐很是羡慕,恨不得取而代之了才好。” 白卿卿冷笑一声:“还真是惹人怜,错处全变成了紫黛的,许是再等等就该求到我面前,求到我爹娘面前。” 紫黛用力咬了咬嘴唇:“我去跟他们解释。” “傻紫黛,若是能解释得通,还会走到这一步?安吉这一病,便是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处,逼着你妥协呢。” 第413章 白卿卿拉住她,轻扯了扯嘴角,“许是家里人平日太过宽厚,以至于让某些人忘了本分,连我的人也敢算计,我是不是从前让人觉得太好说话了?” 她让紫黛稍安勿躁,温和地朝她笑:“你家姑娘还不至于连你们都护不住,我堂堂淮西王妃,正愁没机会耍耍威风呢,你呢,就安心带着那些小丫头们上上规矩,等去了淮西我可都指望你们了。” 紫黛心中暖意横流,低低地应了声出去,她会听到流言,是无意中听到一个小丫头躲在假山石后面小声与人说话,但等她再想找那两个小丫头问问的时候,却寻不到她们了。 紫黛生出疑惑来,正想去问问雪月,走到她门外却听见里面有声音,“……都给我警醒着些,谁再敢胡乱嚼舌根我一样不留情面统统赶走,外头什么不三不四的话也敢往院子里传,欺负紫黛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是不是?我脾气不好,让我逮着,不必问过王妃,决计是不能留的……” 紫黛轻搭在门上的手慢慢地放下,低头浅浅地笑起来,转身该做什么去做什么去了。 白卿卿隔日便重重地发落了府里一个丫头,那是个平日里差事多与管事接触,也很得脸的丫头,未曾婚嫁,听闻一直心仪安吉,在知道他为情卧病之后,十分为他不值,到处与人说安吉看错了人,心思单纯才会受这么重的打击。 白卿卿直接将人打发了出府,连辩驳都懒得听,那个还算要紧的差事立刻就换了个不喜欢嚼舌根的人上去。 府中其他人见了一个个赶紧闭紧了嘴,原以为白卿卿嫁出去便不会再管娘家的事,谁知白家上下对她的举动没有半点意见。 府里传言收敛之后,安管事果然求到了乔氏面前。 乔氏自掌管英国公府开始,对府里用的人都十分宽厚,哪怕底下的人犯点小错,只要不很严重,她也不会追究,好说话得很,是宣城有了名的心慈手软,菩萨心肠。 安管事一把年纪了,跪在乔氏面前老泪纵横,他在府里当差多年,乔氏自然是体恤他的,耐心地听了他的恳求,才慢吞吞地拿了盏茶在手里,垂眸轻轻拨弄,“如此说来,安吉是被伤了心才一病不起?伤他心的女子,是卿卿身边的丫头?” 第709章 要脸 安管事言辞恳切:“老夫不敢妄言什么,只安吉也是夫人您瞧着长大的,他什么样的性子夫人多少也知道,他告诉我们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女子时,是那样的欢欣雀跃,捧了一颗心去的,谁成想……老夫只想求夫人能美言几句,若紫黛姑娘肯回心转意,也算是一桩美事。” 府里下人的嫁娶之事乔氏也办过不少,在她看来安家确实也算一个好去处,但紫黛是白卿卿的丫头,于是她让人去将白卿卿请过来。 白卿卿动身的时候,紫黛自请一起去,“此事因我而起,我理当亲自去说明白。” 等到了乔氏那里,紫黛一露面,安管事的眼睛就牢牢地盯着她,眼神当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紫黛只做没瞧见,落落大方地始终站在白卿卿身侧,她才不要给王妃丢人。 乔氏当着白卿卿的面将事情说了,安管事又跪下,言语切切地恳求,全然是个爱子心切的老父亲,看得人心酸又可怜。 白卿卿默不作声地听完后才转过头,也并不与安管事说话,而是笑吟吟地看着乔氏:“阿娘,我上回子入宫谢恩时,瞧见殿里摆着一尊红珊瑚树,珠光宝翠的很是招人喜爱,我打算过两日进宫搬回家里来。” 乔氏:“!那怎么成,那可是宫里的东西,哪里能随便拿?” “可是我喜欢呀,我喜欢它那不就是它的福气?我若是得不到那尊红珊瑚树会生病的。” 乔氏眸光闪了闪,余光扫了一眼安管事,见他表情微僵,心知是听懂了卿卿话里的嘲弄。 白卿卿语气单纯得很,又噙着笑意去问安管事:“安管事定然能明白的吧?喜欢的东西就得得到,管它愿不愿意呢,是不是?” “王妃……” “但我想想还是算了,哪怕我如今身为淮西王妃,我的夫君深受皇恩被赐封为王,他若是肯开口皇上未必不肯相赠,我还是不会开这个口,因为我还要脸。” 白卿卿素来温婉的眼神此刻如利剑一般,“所以我是真不知,安管事是哪里来的脸面,要给你儿子张口要我的人?” 安管事不愧是在英国公府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哀婉,眼角又湿润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请王妃息怒,我若不是没办法,也断然不会开这个口,我和他娘就只剩安吉这么一个孩子,实在无法见他黯然神伤,请王妃体恤……” “天下可怜人众多,是不是都如安管事这样哭求便能得偿所愿?那可比求菩萨来的灵验多了。” 白卿卿看了紫黛一眼,紫黛上前一步,声音清晰明白:“我与安吉不曾私相授,不曾山盟海誓,不过是互生情愫,仅此而已,我也已经几次三番与他说清楚,我并不欠他的。” 紫黛说完又退回去,白卿卿看着安管事摊了摊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安管事也这么大岁数了,按理说应当阅历过人,怎的在自己儿子身上就这么不讲道理了呢?” 第710章 晚了 安管事似是碍于身份不敢反驳白卿卿,但他眼角噙着泪,哀切地只盯着紫黛,“紫黛姑娘,我知你是个心善的,安吉对你的心意连我们做父母的都能感受得到,他是真心喜欢你呀,这份赤诚的情意,天地可鉴,你真的忍心伤害吗?” 第414章 白卿卿眉间微微抽动一下,她觉得自己还算个有耐心的人,但此刻耐心似乎告罄。 “安管事果然爱子心切,令人动容。” 白卿卿变了个表情,忽然没头没脑地称赞起来,她笑容端庄高洁,语气平和亲切:“如此看来,你们确实是真心爱护安吉,他如今卧病不起,实在令人心焦,既如此,我便做主,让安管事陪着安吉去庄子里休养罢,您放心,我会挑一出清静的庄子,适合安心养病。” 安管事的表情骤变,只白卿卿却没给他机会,扬声就让人去将府里其他管事请过来,直接要商议何人接替安管事的差事。 “王妃这是何意?夫人,夫人呐,我在白家兢兢业业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不过是怜惜幼子,难道就要被赶出府中吗?求夫人做主。” 安管事悲戚地匍匐在地上,在他心里,王妃不过是个出嫁女,英国公府真正的女主人是乔氏,他不相信乔氏会任由已经嫁了人的女儿随意插手家里的事,这不合规矩! 乔氏从之前便一直捧着个茶盏默不作声地旁观,听见他哭求之后才轻叹了一声:“安管事这些年的所为我当然看在眼里,不过卿卿也是为了你着想,怎么是赶人呢?那安吉不是你们的命根子吗?难道你不就不想他好好休养康复?” “可安吉的病症乃是心结,药石无效,只要夫人应允了他,他自然是能转好的,何需离府去庄子上?” “安管事这话说的,仿佛是将紫黛当做一味药似的,依我看你年岁也大了,也是时候该清闲清闲享享福,你放心,我家卿卿最是菩萨心肠,定也不会苛待了你。” 乔氏瞧着对白卿卿的举动没有丝毫异议,安管事这才真正的着了急,转身冲着白卿卿磕头:“请王妃收回成命,不必去庄子安吉也能养得好,是我思虑不周冒犯了紫黛姑娘,求王妃原谅,我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会儿知道错了,可惜晚了。 白卿卿笑意冷漠,“方才安管事不还说安吉是心病,要紫黛发发慈悲救他一命,这会儿又能养好了?您怎能拿自己儿子的命不当一回事呢?再者听闻安吉发病突然得很,毫无征兆的,一下子就病到卧床不起,难说不是什么可怕的急症,我总得为了白家这么些人考虑。” 任凭安管事再如何恳求,白卿卿都始终不松口,安管事这才重新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在府中被人捧惯了,可他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在白家当差的人,白家愿意给他体面他才能受人尊敬,若是不愿意了,换掉他也是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第711章 宝贝 安管事清醒了,但也于事无补,他本想着让儿子接替他的差事,又体面又富足,这会儿也破灭了,只能浑浑噩噩地与妻子带着安吉去了庄子,一下从云端跌落,人都苍老了十岁似的。 他还幻想着从前与他亲厚的人,会不会替他求情,却不知大家都在说安家的离开许是怕安吉的病过到旁人身上,事关自己的安危,有人便开始起了疑心。 “是了,那病来得也太突然了,悄无声息就卧床不起,莫不是什么疫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谁能说得好?好在王妃决断,免去一场祸事。” 无人再提紫黛的名字,白卿卿也并没有真的赶尽杀绝,只要在庄子上安分守己,日子也是能好好过,就是不知安家可能接受得了与从前的落差。 紫黛的事就如同一个小插曲,白卿卿回去宁宅后,与宁宴闲聊时随口提起,说到安家时还有些气呼呼的。 “我可没有心软,但凡他们知道收敛,也不至于打发他们去庄子上。” 白卿卿说完后,却见宁宴皱着眉一直盯着自己看,看得她茫茫然地眨了眨眼,“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做得太过了?可是是他们先步步紧逼,根本不把紫黛的想法当一回事。” 宁宴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是在想,你说的那株红珊瑚树是陈放在那座宫殿?我平日不怎么关注这些,有些记不起来。” 白卿卿:“!!你在意这个做什么,我只是打个比方随口说的。” “能让你随口当做例子,想来是很得你心意,我试试能不能跟皇上讨要……” “啊啊啊你可千万别!” 白卿卿无奈了,扑到宁宴身上揪着他衣襟摇晃,“你清醒些,宫里的东西哪儿能随便讨要?我真没有很喜欢,咱们家里的宝贝够多了,真的真的真的。” 宁宴搂着送上门来的软玉温香,亲昵地在她额间落下细密的吻,白卿卿身上的香气总让他欲罢不能,“可我想把天底下的宝贝都找来送给你。” 白卿卿玩着他的衣带随口道:“我已经有了最大的宝贝,就是你呀。” 她说完之后半天没等到宁宴出声,一抬头对上宁宴火辣辣的目光,顿时心道不好,“我的意思是……唔……” 大宝贝宁宴完全经不起撩拨,这一点白卿卿又一次有了深刻的认识。 …… 一个多月的准备收拾,白卿卿和宁宴就要离开宣城启程去淮西。 白家隐约见识到宁宴对白卿卿的纵容,担忧的心安了不少,却依然极度不舍,乔氏的眼眶成日都是红的。 到了离开的那日,皇上亲自去城门给他们送行,此乃无上荣耀。 城头上,皇上纵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为一声“保重”,宁宴跪下辞行,“臣,定会为皇上守好淮西。” 第415章 皇上看着他的眼里似有晶莹闪过,他自问成为君王后,始终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却在赐封宁宴这件事上留下了无数话柄,但他不悔,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第712章 离别 目送宁宴下了城楼,皇上心中的情绪久久不散,“果然成了亲就是不一样,朕觉得宁宴的性子也变得柔软温和了些许,昨日难得与朕推心置腹,朕已经很久没同他那般交心过。” 一旁苏公公微笑着应声,心底却藏着小小的疑惑,他怎么觉得淮西王的目的其实是那株红珊瑚树?不不不,应该不能,皇上赏给淮西王珍宝无数,哪儿会为了一株红珊瑚这般费尽心思?那必然都是淮西王的肺腑之情! 城外,白卿卿与白家人正在话别,乔氏努力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奈何完全无法克制,拉着白卿卿的手哽噎到说不出话来。 白卿卿上前抱住她,声音也带着泪意:“阿娘和爹爹千万保重身体,我会过得好好的不让你们担心,家里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歹也是淮西王妃,兴许能帮得上,温大哥开的方子阿娘要按时吃,阴雨天爹爹腿疼,也要好好调理,瑶瑶性子还未定,她的亲事不着急,定要选一个适合她的,还有阿锐,别让他总闷在家里,多催他出去走走,别让大哥太操心……” 这些白卿卿之前便说过不知多少遍,临到分别了,又忍不住一遍遍叮嘱。 乔氏泣不成声,“家里你就别担心了,你跟宁宴好好的,我们不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倘若……倘若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记得你还有爹娘兄长,咱什么都不怕……” 白卿卿含着泪笑着应下,又挨个儿与兄长嫂子弟妹道别,再恋恋不舍,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她强作欢颜登了车,摇着手让他们赶紧回去,外面日头晒,可等车离远了,她看到家人们依然站在那里,已经看不清模样,目光却紧紧相随。 白卿卿绷不住哭成泪人,宁宴环住她,拿着帕子小心地给她擦,“往后也不是再也见不着了,昨个儿我与皇上讨了个恩典,等过年的时候兴许能回来宣城。” “真……真的吗?” 白卿卿哭得泪水涟涟,看得宁宴心疼不已:“真的,我还把红珊瑚树要过来了,等咱们到了淮西,就摆在正厅里,日日都能看到。” 白卿卿:“……” 待她平缓下来后,从马车的窗户看出去,只隐约能看到一点宣城的影子。 这是她待了两辈子的地方,是打从心底里依恋的家乡,她靠在宁宴怀里,身后属于宁宴的冷香将她牢牢围住,她能感受得到宁宴坚实沉稳的心跳声,令人无比心安。 “淮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宁宴收拢了手臂,慢慢地开口:“淮西啊……” …… 与此同时,淮西宁家,宁启暴跳如雷:“你们怎么能以哥的名义大肆宴请?他被封淮西王与我们家又有什么关系?这么做等他知道了,你们以为他会放过吗?” 宁培中脸色也不好看,被儿子这么说却并没有发怒,只是叹了口气:“你还小不懂得这些,皇上将淮西统统赐给宁宴为封地,那是多大的荣光和恩宠?这是宁家的荣光,那些人上赶着来巴结咱们,是多好的机会?” 第713章 一家人 宁培中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会反对他的作为,他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宁启,为了整个宁家? 宁启只觉得荒谬至极,“可是哥早就跟咱们家断了关系,他怎么可能会允许?” 一旁站着的一个美妇人见状,赶紧过来拦着宁启,温言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不都是一家人怎么就断了关系?你不是还叫他哥呢吗?不管怎么说,都是咱们宁家人,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人呐,总是该往前看的。” 美妇人背对着宁培中朝着宁启使眼色,又转过身笑着道,“阿启还是年轻气盛,不懂得何为家族荣光,老爷往后好好教一教便是,明儿您还要赴两场宴请,还是早些休息吧。” 宁培中缓缓舒出一口气,“你再与他好好说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去了一趟宣城整个人都恨不得帮着宁宴来仇视自己家,这像什么话。” 魏清雨含笑点头,体贴地将宁培中送出了院子,看着他走远了才折回来,脸上的笑容淡去,眉头微蹙,“你说说你,做什么总顶撞你父亲?他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你这脾气能不能改一改?” “母亲!我如何不知父亲是为了我,但正是如此我才更不能认同!父亲对我是很好,可他是怎么对哥哥的我也不是不知道,哥哥早年便离开了家,与宁家决裂,如今怎能打着他的名义捞好处?” 魏清雨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脑门上重重戳了一下,“你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宁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向着他?到底谁才是生你养你的亲爹娘?” 宁启捂着脑门,“我是对事不对人。” 魏清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在椅子上坐下,“从前的事,或许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但那都已经过去了,再说咱们娘俩也不曾对他做什么,宁宴恨的是你父亲,可那到底也是他的亲爹,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脉,哪儿能就真的成了仇人?” 她喝了口茶缓了缓:“这些年宁家也没沾过他什么光,先前平亲王谋反一事,他故意用宁家当做靶子,害得你险些丢了性命你都忘了?” 第416章 “我没忘,但他也没真让我送命。” “你傻呀!为娘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是绕不过弯来?宁宴在淮西待的这两年,可曾对咱们做什么?你爹防得不行,结果呢?说明宁宴已经放下了,你一口一个‘哥哥’,他可有不准许?此次他受封淮西王,便是最好的机会,将从前的误会说开,就还是一家人,这不好吗?” 宁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他分明知晓那两年宁宴不找宁家麻烦的原因,是他根本顾不上。 才不是什么放下了! “你们会后悔的。” 宁启无法劝阻,失落地离开,嘴角挂着苦笑,以他对宁宴的了解,爹爹的所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爹娘却总是觉得从前宁宴在宁家受的罪不算什么,觉得宁宴不会在意,这怎么可能! 第714章 安排 此刻宁宴和白卿卿才刚刚踏上去淮西的路不久,这次出行,与之前西南行截然不同,浩浩荡荡不说,也无需赶路,心情是全然不一样的。 尤其宁宴很是花心思将路途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你看咱们会从这条路走,本来当中要走一段水路,但咱们人太多了,另就是船只逼仄晃荡,没有陆路来的舒服,因此我们要绕一绕,不过绕路也是有讲究的。” 宁宴在车里铺开了一张舆图,手指在上面描绘了给白卿卿看,“这一片有个红枫林,据说枫叶红时能将天边浸染,有玄朝红宝石之称,算算路程,等咱们到的时候,应当刚好能瞧得见。” 白卿卿盯着他指的那一处,脑子里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得出会是怎样一副绝景。 “等咱们赏完了枫林,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能看到一片山脉,这里,是出了名的温泉圣地,随云阁在那儿也有一片庄子,我们可小住几日,那里的日出最为精妙,就是注意不要着凉,不过不碍事,到时候我抱着你看日出,定不会觉得冷。” 白卿卿脸微红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垂落到舆图上。 这张舆图并不大,可却能装得下玄朝的山川河流,白卿卿看着都好像自己已经畅游其中,不禁心神荡漾。 “我们这么磨磨蹭蹭的真的可以吗?” 她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问:“不是说奉命去封地,不可延误?” “无妨,我已是跟皇上报备过了。” 宁宴噙着浅笑:“皇上准许我当做游历,还赐了我一把刀,可按法诛奸赃,我除了淮西王,还多了个监察御史的身份,可沿途对各地官员监察督办,时间宽裕得很。” 他又给白卿卿指了去淮西路上途径的几个州县,“这几处我们可以多留些日子,我办差的时候让人陪着你多转一转。” 白卿卿这才放了心,缠着他问那些地方有什么不同于别处的,宁宴耐心十足地给她一一介绍,看着白卿卿听得亮晶晶的眼睛,实在忍不住将人搂到怀里狠狠亲了一通,“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呀!” 白卿卿给他亲的呼吸都不匀称了,两只手抵在他胸前,嘴唇红润红润的,羞红了脸压低声音:“这、这是在车里!” “我就亲亲,不做别的。” “你还想做什么别的!” 白卿卿咬着嘴唇不理他,转身将舆图拿在手里又看起来,看着看着,宁宴就在她耳边轻声给她解说,那图上寥寥几笔,在宁宴口中逐渐舒展开,变成一处处大美风光,令人着迷。 这次出行宁宴最在意的就是不能累着白卿卿,因此每日的行程安排都不紧,傍晚之时,已经到了落脚的地方。 白卿卿掀开车帘,扶着宁宴的手下了车,这里离宣城还不是太远,驿站修得很气派。 屋子也是早备好的,能干的紫黛带着小丫头又拾掇了一遍,她一直很后悔当初白卿卿去西南的时候她没有跟着去,那一路上不知道王妃吃了多少苦,这一次她一定会将人照顾得好好的。 第715章 安排上 行路在白卿卿的记忆中是枯燥乏味的,每日闷着头赶路,她身子弱,整日都只能待在马车里,一天待下来骨头都是僵的,只能趁着休息的时候出来透口气。 路上的吃喝也一切从简,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哪怕没有胃口也得逼着自己往下吞,否则若是病了就更加麻烦。 那些个游记里面写得那样精彩诱人,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了这样的苦,能够游历大好河山的。 白卿卿不想让人觉得她娇气,且也是去西南那会儿有了经验,因此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谁知晚上出来吃饭的时候,发现一桌子居然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菜。 宁宴整顿完队伍才从外面回来,拿了布巾洗了把脸又擦干净手才挨过来,“外面到底条件有限,许是做不到在宣城那样的精致,你且将就着吃,等到了宣城再好好给你补一补。” 白卿卿尝了一口菜,惊奇地发现滋味比在宣城也差不了多少,“这些都是让人现做的?” 一旁周管事乐呵呵道:“王妃吃得惯就好,这是王爷特意寻的两个厨子做的,他们原本一个在天香楼一个在食味斋,做得一手好菜,路上就专门给您做吃的。” 白卿卿于是更惊奇了,“天香楼食味斋的厨子你也能挖得过来?” 宁宴拿了筷子往她碗里夹菜,漫不经心道:“只要条件合适,没什么挖不来的,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你给开了很高的价钱?” 第417章 “你吃得惯最要紧,这一路恐怕时日不短,你掉一两肉都是我的无能。” 白卿卿:“……” 她张嘴吃掉宁宴喂过来的菜,虽然听着是有些好笑,但不得不说,她心里还挺感动的。 吃得好住得好,路上还有宁宴陪着解闷,等他们到达楚州时,白卿卿竟没察觉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路。 楚州的知州一早便派了人在路上迎接,等队伍进了城,知州何鑫态度毕恭毕敬,在宁宴面前始终躬身说话,“知道王爷要路过楚州,下官日日翘首以盼,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何鑫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雅致的别院,“下官一早就给王爷和王妃准备好了住处,只是时间仓促,恐还是委屈了,只盼王爷王妃不嫌弃。” 白卿卿安静地跟在宁宴身边,眼睛在别院里这么扫了一圈,就见到不少宣城勋贵家中也不多见的玩意,可见何大人谦逊了。 宁宴只在白卿卿面前好脾气又黏人,宛若一只爱扑人的大犬,可在旁人眼里,他是实打实的恶狼,又强又凶狠,多一眼都不敢与他对视。 何鑫见宁宴不置可否,也不知他是否满意,表情愈发有些忐忑,“下官还准备了接风宴,恭请王爷王妃赏脸,都是楚州的一些特色菜,另有吉月族的舞团刚好也在城里,若是王爷感兴趣……” 白卿卿听到“吉月族”的时候小耳朵动了动,快速地扫了一眼宁宴,宁宴正准备拒绝,接收到她的眼神之后,舌尖的话立刻改了,“那就安排上吧。” 第716章 有眼光 宁宴的脾气是凌裴舒都会嫌弃,总说他像狗一样惹人嫌,皆因他的决定从不会受旁人影响,用凌裴舒的话来说,自负得猫嫌狗憎,自己要不是从小与他认识,早不伺候了。 但如今他有了意外,白卿卿一个眼神宁宴便立刻改了想法,媳妇想看舞团,那就一定要看。 然而宁宴与白卿卿的互动落在何鑫眼里,却全然是另一种意思。 在他看来,王妃听到吉月族舞团的时候表情异样,明显是有所戒备,那也正常,吉月族的舞娘可是出了名的舞姿飘逸美不胜收,淮西王才成亲没多久,王妃如何能愿意让王爷看别的女子跳舞? 可王妃给淮西王使了眼色之后,他却全然没有改变决定,依旧要自己把舞团安排上,可见传闻里淮西王对王妃的深情不移也不尽然,既如此,他自然是要好好招待才行。 客套完后,白卿卿懒得听他们打官腔,以路上累了为由先去了院子休息。 紫黛扶着她进了院子,“王妃,这处别院好漂亮,您看廊下还挂了鸟笼,里面的那鸟模样真别致。” 那鸟白卿卿也认不出是什么,只觉得瞧着便不俗,觉得有趣过去逗了逗,不过那鸟瞧着高傲得很也不怎么理人。 进了屋后,屋里的陈设也颇精美,多宝阁上摆的物件都挺贵重,便是与白卿卿在家时的屋子也不遑多让。 “这楚州看来很是富裕丰饶,方才进城我也瞧了,路上连个行乞的人都瞧不见,街道两旁的屋舍整齐干净,虽没有宣城热闹,却也颇清净雅致。” 那会儿白卿卿靠在车窗边看了好一会儿,还跟宁宴感叹来着,楚州看起来这般适宜,怎的街上却瞧不见多少百姓,实在可惜。 屋里一应用具都是簇新的,不过紫黛不放心,还是全部换成了自带的,伺候白卿卿小憩了会儿。 等白卿卿醒来时,宁宴不知何时回来了,抱着她也在休息,只是她刚醒宁宴就睁开了眼睛,在她额上亲了亲,“醒了?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白卿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摇了摇头坐起来,“晚上不是还有接风宴?总不好让人等着。” “等着就等着,难道还要为他们耽误你休息不成?” “不行,我脸皮薄。” 白卿卿推开他下了床,紫黛将准备好的衣衫拿过来给她更衣,又手脚麻利地重新梳了个发型,白卿卿亲自选了配饰,装扮好之后宁宴愣是看呆了一刻钟,然后恨恨道:“若不是怕你骂我,我非得让那些人多等几个时辰,我媳妇可真好看,他们看一眼都是福分。” 白卿卿乐滋滋地对他的赞美照单全收,“这位郎君很有眼光嘛。”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满意,果然金灿灿的首饰最配她,正美着,宁宴从她后面过来环住她,“那我这个有眼光的郎君可有什么奖励没有?” ……结果就是,白卿卿又重新补了一遍口脂,脸上未用胭脂都粉嘟嘟的。 第717章 勾魂 接风宴,顾名思义接风洗尘,一般来说接风宴是会稍微隆重一些以表尊重,只是白卿卿没想到会这般隆重。 宴请设在何鑫的宅子里,那宅子从外面看并无特别之处,然而一进去才发现内有乾坤。 宽敞的厅堂金碧辉煌,何鑫殷勤周到地招呼着宁宴,将他引到上座,他的夫人也热情地与白卿卿攀谈。 “早有耳闻淮西王妃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王妃这边请,他们男子要喝酒聊天没劲得很,咱们坐一处也说我们自己的。” 白卿卿无所谓,身为淮西王妃也确实需要有自己的应酬,且坐的地方她看了,也是能欣赏到舞姿的。 白卿卿并不担心宁宴饮酒,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喝。 坐下不多时,白卿卿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王妃头上戴的金钗可太好看了,尤其衬得您贵气雍容,样式也新颖,咱们楚州都没见过呢。” 第418章 “王妃的皮肤吹弹可破,不知平日里用的是什么香膏?” “听闻王妃制得一手好香,连宫中的贵人们都赞不绝口,咱们呐可都想见识见识呢。” 白卿卿能将卿馨馆经营得这样好,早就熟知该如何与人交往,只要她愿意,在什么样的场合都能如鱼得水,楚州何夫人请来作陪的女眷十分捧着她,她也乐得耐心与她们说话,并没有任何架子。 只不过等到吉月族舞团一出现,她便没了说话的心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几抹婀娜的身影。 她们身着明艳的裙衫,外面一层薄纱让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愈发惹人遐想,腰侧,皓腕,脚踝处缠着晶亮的链子,缀着细碎的宝石和银铃,随着走动闪闪发光,铃声轻响。 白卿卿正看着呢,方才笑容满面围着她说话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变了副表情。 “王妃也瞧她们不顺眼吧?一个个生得狐媚妖娆,天生就擅长扭腰弄姿,偏生男人都爱看这个,跳跳舞就能把人的魂儿勾了去,下作得很。” “谁说不是,正经姑娘哪儿会做这个?这舞团还挺受欢迎,多的是人一掷千金只为了请她们舞一曲,瞧着是风光,但背地里谁看得起她们?以色侍人最令人不齿。” 白卿卿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几位夫人眼里俱是蔑视和不屑,可见对这些舞女打从心底里看不起。 还有人压低了声音为她担忧:“您瞧见最前头那个了没有?哎哟那可是狐狸精变的,勾人的本事一流,就咱们楚州,不知道多少人是她的裙下之臣,您可当心了,别让她入了王爷的眼,否则呀……啧啧啧。” 白卿卿早瞧见了在前头领舞的女子,穿的裙衫与旁的不一样,跳得也最好看,一举手,一扭腰,动作优雅妩媚,莫说是男子,就是她,魂儿这会儿也是飘飘忽忽的,随着她的舞姿起起伏伏。 “确实担得起‘狐狸精’的名字”,话本里狐狸精可都是大大的美人,她真好看! 第718章 看不到 旁边几个女眷隐约听见白卿卿说出“狐狸精”三个字,以为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可不是嘛,您刚来楚州不知道,那个女的叫杜青青,长了一张魅惑人心的脸,小手指勾一勾,半个楚州的男子都心甘情愿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您说不是祸害是什么?” 白卿卿坐在侧面,并不能看到杜青青的脸,听人这么说,她更是好奇得抓心挠肺,急切地想看一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要照顾女眷们的心情,舞团愣是离她们远远的,始终保持着距离,白卿卿也就一直没法一睹芳容,愁死她了。 宴会厅里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团那里,足见有多吸引人,何鑫心里隐隐得意,余光轻扫了一眼宁宴,心里微怔了一下。 宴会开始后,楚州大小官员无一不想与宁宴套近乎,几乎是排着队端着酒杯想要敬淮西王一杯,然而宁宴始终没有拿起面前的酒杯,脸上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让人心里毛毛的。 何鑫想着,都说淮西王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不成想果真如此,且并非是装腔作势的姿态,那漫不经心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傲慢,透着一股子凶煞,让人不敢越雷池半步。 因此那些想敬酒的官员又一个个默默地将酒杯放下,不敢有一丝不满。 不过何鑫还是有底气的,杜青青在的这个吉月族舞团,但凡他拿出来,无往不利,他就没见过有男的能不被杜青青的美艳迷住。 人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淮西王娶了个那么漂亮的媳妇,不正说明他也是性情中人? 可何鑫方才余光这么一看,小心脏就快速地噗通了两下,这人怎么还是一副不阴不阳的表情?美色当前!他眼里连个欣赏都没有浮现,仿佛面前杵着的是无关紧要的木头似的。 “王爷,您觉得如何?这舞团的舞姬,都是吉月族的女子,天生擅舞,身段比寻常女子都要柔软,尤其是领头的那一个,乃是绝品,不仅舞跳得好,心气儿也高,等闲人想要观她一舞可不容易。” 何鑫正说着,隐蔽地扫了一眼杜青青的方向,只见杜青青脚底轻盈一转,从舞团中脱颖而出来到宁宴面前,她身姿轻盈妖娆,旋转中舞衣摆动,银铃清脆,她的手从耳旁拂过,蒙在脸上的面纱便落了下来,露出一张倾城绝色。 但凡瞧见她面容的人,无不惊艳得频频吸气,目光火热,在旁边看不到的白卿卿越发着急了,转过来呀,她也想看! 何鑫见宁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杜青青身上,不由心里窃喜,果然啊,这等好物,还是得用在精妙处才划算。 杜青青一曲舞罢,垂着头,在宁宴的注视下似是有些轻颤,愈加的惹人怜,宛若一只纯白无瑕任人宰割的羊羔。 宁宴盯着她缓缓开口,“跳得不错,尤其最后转得挺好看,如此,你去我王妃面前再转一回,转得好,有赏。” 第719章 狠人 宴会厅里顿时安静到落针可闻,何鑫如此长袖善舞一个人,都被宁宴所言弄得摸不着头脑。 然而他去看宁宴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说笑,这……脾气古怪就是玩得花啊,恕他区区知州理解不来。 但何鑫还是硬着头皮想劝上一劝,“王爷,这怕是……不妥吧?兴许王妃不爱看这个?” 何鑫脑子里已然主动将宁宴此举的逻辑给圆上了,果然淮西王和王妃的深情不移也只是做给人看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都能说出让舞姬去自己王妃面前的话来,是全然不将王妃的处境放在心里。 第419章 是个狠人。 宁宴眼皮一抬,“怎么,你比我还了解我的王妃?” 何鑫脸色一青,“王爷说笑了……” 宁宴眯着眼睛看着下面还跪着的杜青青,“你不愿意?” 杜青青纤细的身子抖了抖,轻轻地应了一声,“青青愿意。” 说完她便起身,莲步轻移往白卿卿的坐席那儿去了。 厅里全是想要看好戏的人,淮西王的要求匪夷所思,叫个舞姬给王妃添堵,也不知王妃会如何应对,莫不是要拿杜青青来撒气? 白卿卿身边的人一个个表情各异,隐隐的兴奋和期待都快要藏不住了,恨不能代替了白卿卿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狐媚子,看她往后还如何嚣张。 只有白卿卿,虽然表情还算端庄,眼睛却睁得溜圆,一错不错地盯着杜青青缓步而来的身影……吸溜了一下口水。 是真的很好看呐! 杏眼桃腮,婀娜多姿,那脸,那胸,那腰,那腿……没有一处不是绝色,上天的偏心在她身上显而易见。 杜青青走到白卿卿面前站定,她被许多女子注视过,那些不善的目光她十分熟悉,可面前看着她的淮西王妃,眼神透露的情绪却不是那些里面的任何一种。 杜青青是个舞姬,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要得了命令,她都得跳。 乐声再次响起,杜青青翩然起舞,她周身的飘带都似乎活了似的,与她的动作配合得相得益彰,她踮着脚尖转动,脸上的神情仿佛并不在世间,有种脱俗的美丽。 白卿卿专注地看着,上面宁宴微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这些舞姬一出现,卿卿的注意力就全部在她们身上,只是她的位置定看不真切,那就把人弄到她面前,单独让她看个够。 杜青青舞毕停下来,缓缓地跪下,在贵人面前她都要如此。 她余光看到淮西王妃站起了身,绕过矮几朝自己走了过来,杜青青头垂得更低,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 其余人在看到白卿卿举动时也纷纷屏息凝神,不知宣城来的王妃,会怎么对付杜青青? 最不济也是要耍一下威风,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吧?若是有些手段的,保不齐杜青青的名字就要从楚州消失了。 白卿卿没工夫管旁人如何想,她几步走到杜青青身边,伸手将人扶了起来,笑吟吟地看着她:“哎呀你跳得可真好,我一定要好好赏你!” 第720章 狠人 淮西王妃亲自去扶一名舞姬,还说一定要好好赏她,如此平易近人的举动,却让周围作陪的女眷下意识地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人群里有人颤着声音咬耳朵,“宣城都是这种做派吗?怪叫人心里发寒的,这赏赐该是多可怕!” “我后背都出汗了,淮西王妃看着一点儿脾气没有,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狠角色笑面虎,怪不得她能做淮西王妃。” 怎么会有人在被舞姬当面挑衅后还能露出毫不介意甚至愉悦的笑容?这得有多深的城府才能做得出来?白卿卿的表情和态度简直要被拆分了解读,但她本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反而觉得离近了看,觉得杜姑娘更美了。 她轻轻“咦”了一声,“怎么在发抖?可是冷着了?” 白卿卿注意到杜青青发白的面庞,身子有着小幅度不易察觉地颤动,怜香惜玉之心要爆了,“是了,虽天热起来,但舞这么久定是出了汗,穿这么单薄最易着凉,病了可不好。” 她让紫黛拿一件薄披风来,笑吟吟地亲自给杜青青披上,又给她系好了带子,温柔可亲地问:“这样可好一些?” 她反正见不得美人遭罪,别说这披风披在杜青青身上还怪好看的,白卿卿忍不住后退半步,欣赏地打量,满意地点点头。 旁边咬耳朵的人不觉更多了,且一个个脸色都发青:“这是什么招?莫不是那披风里藏着什么东西?” “她方才给杜青青系带子,我还以为她会用力拉紧,绞住她的脖子,吓得我都不敢呼吸。” “那披风一定有问题!你没看到王妃眼里满意的神色,像是在欣赏杰作一般,我都不敢想那里面会是什么,怕不是能让人痛不欲生的玩意。” 披着披风的杜青青成了整个宴请的焦点,何鑫也瞧见了白卿卿的举动,他只捏了捏拳头,毕竟淮西王还没发话,他自然不好说什么,可这到底是何意? 淮西王故意让看中的舞姬去王妃面前嘚瑟,这会儿却又不阻止王妃的举动,那这杜青青……他是瞧中了还是没瞧中?总不能只是为了与王妃斗法吧?那自己也太亏了。 何鑫咬了咬牙,脸上堆出一些笑来:“王爷,既然杜青青能入王妃的眼,就是她的福气,不如往后就让她给王妃跳跳舞解解闷,当一个乐子,您以为如何?” 宁宴收回目光,微微偏过头扫了他一眼,“何大人是要将这个舞姬赠给我?” “自古美人配英雄,王爷也无需在意,只拿她解个闷还是可以的。” “你觉得,她与我王妃投缘?” 何鑫脑门开始冒汗,“不不不,她哪儿配呢,下官只是见王妃似乎挺爱看她跳舞所以……” 宁宴单手支着脑袋,嘴角扬了扬,漫不经心道:“既是何大人的心意,我若不收显得不近人情,如此就谢过了,先留着吧。” 先留着? 何鑫已经确信杜青青怕是派不上什么用了,是自己失了策,平白搭进去一个好用的工具。 第420章 第721章 揣测 宁宴身边的人过来白卿卿这里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见白卿卿眼睛一亮,“真的?何大人将杜姑娘送给了王爷?” 她声音清脆得很,之前离她有些远的女眷听见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快步来白卿卿面前:“王妃别难过,男子间的应酬不外乎这些,您就当多个小玩意,您是王妃,还能让她越过去?” “正是如此,便是进了门,那小命也是攥在王妃您的手里,您千万别跟王爷置气,气坏了不值当。” 一道道眼刀射向杜青青,方才她们居然还心生同情出来,呸!果然就是个狐媚子,三两下连淮西王都给迷住了,王妃就是对她做什么都不为过。 杜青青始终低着头,此刻她无比庆身上披着这件披风,才能遮住披风下她掐到钻心痛的拳头。 那一道道恨不得剐了她的眼神,似是要将她浑身剥干净一样,可若是她能有的选…… “既是王爷收了,那也别站着了,过来这边坐吧。” 白卿卿从不喜欢攥着谁的命,她也自觉没那么大的本事,让紫黛在她身边加了个座,她示意杜青青坐下。 “跳了一晚上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绮月姐姐曾告诉她,一般舞姬跳舞之前是一定是要饿着的,如此才能更显体态,且不会出现吃坏东西肚子疼的情况,可是饿着跳舞分明也会难受,但她们脸上却还不能表现出来。 白卿卿递到杜青青面前的都是好克化的食物,笑着看她,“吃啊,愣着做什么?” 她没注意她坐的这里,受关注的程度已经要越过宁宴了。 淮西王收的舞姬,那不该是去淮西王身边伺候吗?怎的王妃却把人扣下了?还体贴地给她吃东西,那些东西……没问题吗?该不会要在接风宴上闹出人命来? 然而杜青青盯着面前的食物看了一会儿,毅然地拿起了勺子。 若能死于毒物,那也比被折辱而死来得好! 温热的米粥和软烂的鸡丝肉糜抚慰了隐隐有些痉挛的胃,杜青青豁出去之后居然停下了颤抖,不仅喝了粥还吃了别的,甚至吃了好几块平日里碰都不能碰的甜腻点心。 “不用这么着急,慢慢吃,这果子露也不错,你可以尝一尝。” 白卿卿也不清楚为何那些女眷又与自己默默拉开距离,难道说是不想靠近杜青青?可杜青青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舞姬,被送给谁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她只觉得杜青青是个可怜人,一个漂亮的可怜人。 白卿卿不知道的是,在某些人眼里,杜青青马上就要命不久矣了,不往她们跟前凑,纯粹是不想惹上麻烦。 接风宴后半程,一大半的人都在揣测杜青青的毒何时发作,目光在淮西王和淮西王妃身上来回打转,气氛说不出的微妙。 然而一直到白卿卿觉得累了,想先行离开,杜青青还是好端端的,身上还披着王妃给她的披风,绝美的脸上甚至比之前还多出了血色,看着更明艳了。 第722章 离谱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尽管下午小憩了一会儿,白卿卿的困意还是到点儿就冒了出来,她以帕子遮住嘴浅浅地打了个呵欠,想着好歹是人家给他们准备的接风宴,提前走未免有些失礼,再打起精神撑一会儿。 谁知一直注意着她的宁宴倏地起身,往她这里走过来,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白卿卿能遮住呵欠,却遮不住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一丝迷蒙看向来到她身边的宁宴,“怎么了?” “困了,我们回去休息。” 跟过来的何鑫:“……” 白卿卿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见宁宴这么说了,于是点点头站起身,跟那群女眷们打了招呼,还不忘招呼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杜青青,“一会儿让紫黛给你安排个屋子,需要什么就跟她说,待我休息好了再寻你说话。” 杜青青只得怔怔地点头,茫茫然地跟在她身后。 宁宴也简单地告知何鑫他和白卿卿先行一步,让其他人玩得高兴,便陪着白卿卿径直离开。 等人走后,有人凑到何鑫身边,“大人,这淮西王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我等怎么摸不透呢?” 何鑫冷笑一声:“能这么快叫我们摸透,他如何能成为淮西王?你们都放聪明些,他在楚州的日子不要出任何纰漏,否则我也爱莫能助。” “自然自然,可淮西王只不过是去封地路上途径咱们这里,也待不了多久,大人怕是多虑了。” 何鑫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只是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淮西王看着阴晴不定,油盐不进的,下午说话的时候自己一个不防,邀请他在楚州多留些日子他顺口就应下了,后来想想,那邀约就仿佛是淮西王给自己下的套。 原本他想将杜青青送到宁宴身边去打探打探,虽然看似成功,宁宴当真收下了,可与他预想的又好像不一样? 还是先看看再说。 何鑫将自己的夫人叫到身边,吩咐她这几日多去与淮西王妃接触,何夫人神色忐忑:“若我发现淮西王妃对那杜青青做了什么……” “你就只当瞧不见,一个舞姬而已,虽可惜了些,也不可能为她与淮西王交恶。” “我知道了。” …… 回去了别院,白卿卿已经困得迷迷瞪瞪,之前行路的时候宁宴怕她累着,一早便安顿下,这个时辰她往常都该睡了。 第421章 宁宴见她下马车的时候眯着眼睛摇摇晃晃,握着她的手一拉,顺势将人横抱起来。 白卿卿身子悬空的一瞬轻呼一声,待看清是宁宴,立刻软趴趴地窝在他怀里,双臂自然地搂住他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嘴里咕哝着:“困。” 宁宴低头在她已经闭上的眼皮上轻啄了两下,“睡吧。” 说完,大步流星地抱着白卿卿往屋子里走。 杜青青从后一辆车上下来,瞧见了宁宴与白卿卿相处后,心里的疑惑更甚。 这瞧着,淮西王与王妃的感情比传闻中还离谱,所以为什么淮西王会收下自己? 第723章 客气 杜青青虽跟着来到了别院,却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王妃当真会让人安排她的屋子。 这种事儿太正常不过,她见过不知多少女子,在人前顾及脸面不对她做什么,背后却恨她入骨,想着法儿蹉跎她。 她看着院子里的青石砖,自嘲地笑笑,就是让她在这里跪上一夜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杜青青站在院子当中,王府的下人忙忙碌碌,没人有空多看她一眼,等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气质稳重的女子走到她身边,“杜姑娘,让你久等了,我是王妃身边的丫头,你叫我紫黛就行,屋子已经安排好了,我让清儿带你过去,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同她说就行。” 从紫黛身后又走出一个穿着青衣的小丫头,娇俏地朝她笑了笑,甜甜道:“你跟我来吧。” 杜青青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听话地跟着去了。 等她到了地方,看见的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清儿的声音清清脆脆,“也不是我们收拾的,我们也今儿刚到,别院里所有屋子都洒扫过,你就先住这里,我检查过了,被褥都是干净的,桌上也有热水,你若是饿了一会儿来小灶房,有东西吃呢。” “……我不饿。” 杜青青环顾了一下,屋里点着灯烛,暖暖的光让这里显得异常温馨,可这是她能拥有的? 清儿还在说话,“你不要客气哦,王妃人可好了,特意让人给我们开小灶,谁要是饿了都能去的,对了你晚上若是睡不着,就点那个香,那是王妃亲自做的,会定时分发给我们,不过我睡得可香啦,所以给你匀一点,你不用感谢我的。” 她苹果一样的脸上笑容清新单纯,似是从未见过世间险恶一样,很奇怪在一个伺候人的小丫头脸上能看到这样的表情。 清儿把该说的都说完,又麻利地出去,把门给她带上。 杜青青僵硬了一个晚上的肩膀一点点松塌下来,扶着桌子坐下,她盯着桌上彩瓷茶壶看了一会儿,翻了个杯子倒了杯茶,茶水果然是热的,喝下去热意顺着喉咙到了胃里,暖得不真实。 明明早上被何鑫威胁的时候她甚至想过一死了之,这会儿却能坐在这里喝茶,杜青青扯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准备休息。 不管明日会遭遇什么,至少今晚,她可以睡个好觉。 …… 白卿卿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在脱她衣服,她奋力地睁开眼,看到是宁宴的身影,又放心地闭上。 宁宴哭笑不得,“就这么放心我?” 白卿卿哼哼了两声,宁宴叹了口气,“算了,都困成这样,就不折腾你了。” 他给白卿卿换了衣衫,塞到被子里裹好,见她已经沉睡过去,又俯身在她脸蛋上亲了个过瘾,才下了床去了隔壁屋。 牧曙一早等着了,见到宁宴,将密信递过去,宁宴拆开看过后直接在火上燃了,“查快一点,别让人察觉了。” 第724章 懒散 楚州是宁宴监察的第一站,虽然他暂时并未向何鑫露过自己监察御史的身份,但最后若有必要指定是瞒不住的,所以他才会将楚州排在第一个。 “何鑫圆滑谨慎,若非皇上敏锐,恐怕到如今还察觉不出不对来,宣城又有何大人给他做遮掩,只有找到确切的把柄,皇上才能发作。” 牧曙点头应下,却没有立刻离开,宁宴挑眉:“还有事?” “是……淮西宁家的事,王爷受封淮西王,淮西如今是您的封地,有些人便坐不住了,巴结不到您,就想着巴结上宁家,那边……也是来者不拒。” 宁宴冷笑出声,“不必管他们,我还没空想起他们来,他们倒是自己憋不住要往绝路上走,那边的事暂且不必注意,务必先将楚州弄明白,对了,长安呢?” 牧曙立刻将长安叫进来,自从长安和长兰到了白卿卿身边之后,宁宴并没有吩咐过他们什么,这还是头一回将人叫过来。 “在楚州的时候,你需寸步不离地跟着卿卿,任何接近她的人,都需要提防,可记清楚了?” 长安郑重其事地应下,出了门之后都有些兴奋得恨不得打一套拳,王爷将王妃托付给自己,是对他极大的信任,他必不会辜负! …… 第二日白卿卿醒来的时候,宁宴已经不在了。 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看着奢华的屋子,一时间竟有种自己还在宣城的错觉。 “王妃醒了?王爷说让您多睡一会儿,不让我们叫您。” 紫黛笑眯眯地给她更衣,“一早上何大人的夫人就来了,被王爷挡了回去,今儿一整日她应当都不会来了,您可好好休息休息。” 第422章 “她那么早就来过了?” “是啊,说是来给您请安来了。” 白卿卿:“……” 她嫁给宁宴之后实在自在惯了,听到“请安”两个字居然都有些不适应,“明儿她若再来,我得告诉她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们还是借住了人家的地方,也太客气了。” 早饭依旧是那两位厨子做的,白卿卿正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紫黛:“我昨个儿,可是带回来一个大美人?还是我做梦呢?” 紫黛笑起来:“您说的可是杜姑娘?就在后面呢,您若想见她,待用过了饭我让清儿将人请过来。” 白卿卿顿时松了口气:“不是梦就好,去问问她用过饭了没,没有叫来一块儿吃。” 杜青青已经吃过了,她许久没有睡得那样安稳过,这会儿正安分守己地等在屋子里,平静地等着她将要面对的一切。 只不过等啊等啊,淮西王妃一直也没叫她,后来才知道她还没起身,杜青青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不合时宜地想,这怕是她见过性子最懒散的一位贵人了。 白卿卿这边用完了饭,立刻让人去把杜青青请过来,杜青青到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不少鲜亮的花儿,一旁小厮还在往上摆。 第725章 插花 白卿卿从里面挑了一朵开得正艳的,拿在手中轻轻嗅了嗅,笑着问那个小厮:“是王爷让你们送过来的?” “可不是嘛,何大人今儿一早就去陪王爷在城里转转,可巧在街上碰到个花商,王爷想着讨王妃您的喜欢,就都买了下来让小的们紧赶慢赶给您送来,就怕耽搁了时间不新鲜。” 白卿卿听了低头浅笑,自打宁宴送过她花束,她表示还挺喜欢之后,他就会三五不时地送,连去淮西的路上都没耽搁过,没地方买,就偷偷摸摸一大清早驱马跑出去摘,说是想让自己睁开眼就能看到好看的花。 也得亏这个季节能摘得到。 白卿卿看着一桌子的花,让人去拿了个瓶子和剪子,挑了喜欢的准备修剪了插瓶子里慢慢看。 “王妃,杜姑娘来了。” 杜青青站在那儿,看到白卿卿手里拈着花转过身来,看到了自己弯起眼睛笑起来,那双眼睛里,没有她熟悉的厌恶情绪,而是单纯又明媚,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身上镀了一层光。 “来了?那正好,帮我看看那些花怎么搭在一块儿好看,一会儿也给你插一瓶拿回去摆着。” 白卿卿朝她招了招手,目光又重新落回到那一桌子的花上。 等杜青青走近了,白卿卿当真很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这朵大而艳,旁边再放旁的也显不出来,不若配些零星的小碎花做点缀如何?” 拜宁宴所赐,白卿卿如今插花的手艺十分精进,手里的小剪子一挥,很快就能捯饬出一瓶漂亮雅致的花来,色彩融洽,让人观之心悦。 她也真给杜青青插了一瓶,“喜欢吗?或者你选些自己喜欢的也行。” 杜青青默不作声地接过去,半天才低低地开口:“喜欢,多谢王妃。” 一旁小丫头们开始收拾桌子,紫黛端了水来给白卿卿净水,又用布巾擦干净,挑了香脂轻轻抹开揉匀,香脂的味道散开,异常清香怡人,也是白卿卿自己做的。 等桌子收拾好了,紫黛送上茶水点心,让小丫头们去别处做事去了。 白卿卿向杜青青示意桌上的茶,“试一试?是我从宣城带来的,用了鲜花与茶叶一并炒制,味道还不错。” 杜青青谢过后,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果然比起寻常的茶多了一股花香。 白卿卿看她动作僵硬,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用那么拘谨,我也不可怕的,来,坐,咱们说说话。” 树荫遮掉了晒人的日头,白卿卿仔细地看了杜青青的容貌,似乎比昨个儿惊鸿一瞥又好看了些。 “我在宣城的时候也认识一位吉月族的姐姐,舞姿也是绝伦,都说吉月族的女子擅舞,果然是不错的,你昨日跳得很好看。” 杜青青听到她提起“吉月族”的时候,脸色骤然变了变,唇上多了一道咬痕,“曾经我们都以身为吉月族的女子为荣,如今只盼着仅剩的族人,不要让人知晓她们的身份才好。” 第726章 天真 白卿卿之前就听宁宴说起过,正是因为吉月族的女子天生就是跳舞的苗子,又个个生得美艳动人,这本是她们的优点,却反倒成了枷锁,令她们成了一些权贵的玩物,权利的象征。 杜青青忽然“噗通”一下在白卿卿面前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里带着紧张的颤抖:“王妃,您要如何处置我都行,我愿意为奴为婢,我知道我身份卑贱,活得还不如一个物件,可我也没得选,但我发誓我对王爷没有半点勾搭的心思,求王妃明鉴。” “这是做什么,先起来,我不喜欢低着头跟人说话。” 一旁紫黛见状快步过来将杜青青从地上拉起来,她额上已经被地上的碎石子磕破了,渗出丝丝血迹,可见磕得多重。 白卿卿让人去拿伤药过来,转头无奈地看向她,“没人让你去伺候王爷,是我要的你,他不过是帮我应下而已,你看,我叫白卿卿,你叫杜青青,虽然字不同但叫起来都是一样的,多有缘分?” 小丫头拿了药过来给杜青青清理干净上药,白卿卿在旁边念叨:“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别动不动伤了自己,人就这一辈子,更要多疼疼自己,好好一张脸弄伤了多可惜?” 第423章 杜青青呆呆地喃喃道:“这张脸,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和屈辱,可我却不敢毁损,倒不是怕疼,而是没了我,就得是旁的族人遭罪,还不如是我……” 白卿卿眼神沉了沉,挥挥手让小丫头退了开去,“我听说你们舞团在楚州很受欢迎,有许多人求着请你们,并非寻常舞娘可比拟,怎么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杜青青想赌一把,她知道自己在经历过那些之后还妄想相信谁,有多天真可笑,可她想起白卿卿拈花朝自己笑的模样,想起她看自己的眼睛里从没有过鄙夷和蔑视,她就还想再赌一次。 杜青青用力闭了闭眼睛:“我们都是听命于人的棋子,在何种场合下出现,要引起何人的注意,都是受人指示,若是没办到,就会从舞团里消失,不久后出现在烟花柳巷中,或干脆销声匿迹。” “这么说来昨日也是如此?看来是要引起宁宴的注意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何鑫,楚州的知州何鑫。” 杜青青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她们这个舞团之所以有名气,皆是因为当中的舞姬都是吉月族人,单这一点就足够勾起旁人的兴趣。 可她们这些族人,却都是被强行抓来的,有的甚至抓来的时候还是幼女,自小便要学着勾引人的手段,不是没想过要逃,拼着一条命不要了,也想离开这个魔窟,只是何鑫用来钳制她们的手段,残忍非常。 杜青青身子发着抖,脸色惨白:“以前,有个阿姐一直护着我们这些族人,她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坚韧,一直也没放弃逃跑,可是后来她被抓住了,何鑫让人当着我们的面,活活将那个阿姐……蒸死了,从那之后,再没人有敢反抗过。” 第727章 又宽又直 对杜青青而言,那个阿姐就是她世界里的光,是她们所有人的希望,可那簇光却被残忍彻底地熄灭了,舞团里大部分人就此认命,认定她们是断然逃不掉的,这就是就她们的命。 杜青青回神的时候,手里被塞了一杯温暖的水,她抬起头,白卿卿笑容里温和:“喝点水缓一缓,你已经很勇敢了,你在你族人的眼里,也已经成了那位阿姐。” 杜青青怔在那里,情绪似乎一下子崩塌,大颗大颗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呜咽着死死地握住手里的杯子,像是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挤出来一样。 白卿卿没有阻止她,这些眼泪也不知压抑了多久,哭出来才好。 等杜青青哭够了,她的眼睛已经红肿得不能看,白卿卿让人去拿了浸了凉水的帕子给她敷在眼睛上。 “有些事我还需问一问你,你们可有想过揭发何鑫的所为?” 杜青青痛哭一场,情绪稳定了些许,只是听到何鑫的名字,她沙哑的声音还是绷得紧紧的,“他是知州大人,而我们只是卑贱的舞姬,说出来的话根本没人会相信,况且……我们没有证据。” 何鑫此人行事谨慎,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上也不肯留下痕迹,他与舞团并无直接接触,却又恶趣味地让杜青青知晓背后之人是他,他就是喜欢看人陷入绝望又动弹不得的姿态。 “我从前也向人求助过,可最后,等来的却是何鑫的戏弄,他说他就喜欢看我们这些蝼蚁拼命地挣扎,挣扎到死才会明白,这世上无权无势是多可悲又无力,那一次,我差点害死我的族人。” 杜青青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她曾发誓不再相信任何权贵,这次若是输了,她怕是会失去一切。 白卿卿沉吟片刻,“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我恐怕做不了什么。” 杜青青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却并没有绝望,白卿卿的坦诚反而让她有种释然,至少,她没有骗自己。 “不过你说的这些我亦怒火中烧,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败类,虽然我不能做什么,但我能吹枕头风。” 杜青青:“?” 白卿卿溢出浅笑来,“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因为这些权力之事太过复杂,不是我所擅长的,我若冒然插手,兴许还会坏事,你就想着处境总不会再坏了,能让何鑫不好过一点都是赚的。” 她只知道宁宴会在楚州做什么事,但不知是不是针对何鑫,但不管是不是,她都可以撺掇一下嘛,成不成的另说,要不楚州那些个素不相识的女眷做什么一个个捧着她,淮西王妃给王爷吹枕头风那不是天经地义的? 白卿卿觉得自己选的路又宽又直,“不过我也有能做的,但需要你配合一二,何鑫将你送过来,总是要做做样子是不是?明日我会见一见何夫人,你……” “我明白我该怎么做。” 杜青青又噗通跪下磕头,拦都拦不住,白卿卿“哎呀哎呀”地要去拽她,她却死死伏在地上,用力咬住嘴唇不让呜咽溢出来。 她好像,有赌对的希望。 …… 第728章 管用 白卿卿好说歹说才劝好了杜青青,与她闲聊了一日,对楚州的一些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等傍晚宁宴回来之后,只觉得今日白卿卿似是有些不一样。 “王爷吃菜,这是我让侯大厨特意做的,你快尝尝。” 白卿卿往宁宴碗里夹了一筷子,他此刻的碗堆得跟小山似的,顶上摇摇欲坠。 白卿卿夹完了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快吃呀。” 第424章 媳妇给自己夹的菜,宁宴自然是一点儿不会浪费,开开心心地吃完后,白卿卿又走到他身后,挽起袖子在他肩上捏起来,“忙了一日累不累呀?我给你捏捏,我的手艺可好了,每回在家里给阿娘捏完她都说松快许多。” 白卿卿信心十足,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好好表现一下,但捏着捏着她感到不对劲,怎么这么硬呢?她手酸疼了都好像没怎么捏得动。 白卿卿不信邪地再次加力,宁宴的肩膀总不能是石头做的吧? 宁宴享受了一会儿,才抬手捉住白卿卿的手,拉到身前一看都红了,不舍地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今儿是怎么了?” 白卿卿被他攥着手拉到身前,顺势在他腿上坐下,一本正经道:“我在吹枕头风。” 宁宴:“……?” “大嫂是这么教我的,这叫小意温存,有求于夫君的时候很是有用,她说我大哥都吃这一套,说明肯定是真的。” 白岩那性子在家中说话比白景怀都稳重,对他管用的招数,自然是错不了。 白卿卿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轻轻歪了歪脑袋,“管用吗?” 就见宁宴的嘴慢慢咧出一个可笑的弧度,头往前埋在白卿卿心口笑得直颤,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管用,特别管用,这风吹得我晕乎乎的,保证什么都肯答应。” 这么可爱的媳妇是他的,嘿嘿嘿嘿,宁宴心里狂喜,有种恨不得炫耀给全天下知道的心思。 白卿卿满意了,果然大嫂没骗她。 她将杜青青的事儿给说了,说的时候越想越气,磨着牙齿想要咬点什么才解气,“若她说的是真的,这个何鑫就太坏了。” 白卿卿顿了一下,“不过我也没有尽信,我知晓你地位不凡,很容易被人盯上,你为人警惕,兴许就会有人觉得从我这里比较好入手,我也没有应下她什么,你若得空便查一查。” 宁宴定定地看她,看得白卿卿有些不自在,“是不是我有些强人所难了?其实也不是非要……” “你不必为我考虑那么多。” “嗯?” 宁宴眉头轻轻蹙起,“枕头风不是这么吹的,大嫂还是教错了,你是我的妻子,可以跟我提任何要求,剩下的就是我想办法达成,你该更任性一些。” 白卿卿歪着脑袋,“可那样不好呀,我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我不是别人。” 宁宴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我是你的夫君,你能麻烦我,我只会感到高兴。” 他和白卿卿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仿佛灵魂都糅合成为了一个,他在这世上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牵绊,能被依赖,哪怕是再困难的事,他都甘之如饴。 第729章 赔不是 宁宴决定自己来教白卿卿何为吹枕头风,白卿卿本着认真学习的态度,中途却不得不讨了饶,软乎乎地抱着枕头不想学了。 她浑身一点儿劲没有,脸上布满粉霞,眼神迷蒙地哼唧:“才、才不是这样的……” 宁宴从后面搂着她,嘴唇在她粉嘟嘟的肩头流连忘返,“就是这样的,这会儿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会为你摘下来。” 白卿卿脑子晕乎乎要睡过去的时候还想着,这风以后还是少吹,费体力。 第二日,何夫人果然又来了,并且来得很迟,看样子是将宁宴的话听进去了,且真的看到白卿卿刚起身用饭。 何夫人心里嘀咕着,这也太好命了吧?还当真有女子嫁了人之后能睡这么晚才起身?自己可是一大清早就要去给婆婆请安,已经不知多久没睡过懒觉了。 白卿卿颇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想起早来着,可宁宴惯会折腾人,还不让紫黛她们叫自己。 “一大早叨扰王妃了,只我一见王妃便觉得亲切,想与您说说话,这才厚着脸皮来拜访。” 白卿卿听她说“一大早”三个字隐约觉得耳朵疼,不过她也没多在意,神色自若地打了招呼后让人送上茶水。 既然是何夫人觉得亲切,那自然也该是她找聊天的话题。 “王妃金枝玉叶,咱们楚州的吃用可都还习惯?我家大人就怕怠慢了,催着我来问一问。” 白卿卿态度十分亲切,笑着道,“何大人也太周到了,这两日我虽不曾去城里逛一逛,却尝到了许多这里独有的美味,与宣城很是不同,各有风味呢。” “王妃喜欢就好,咱们楚州哪里能与皇都相比?王妃见多识广,什么没见过?我们也是献丑了。” 何夫人很是客气了一番,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儿,才关切地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今日来,也是想给王妃您赔个不是,都怪我家那位鲁莽了,要我说请什么舞团助兴?白白地将那些个狐媚子送到王爷面前招眼,还请王妃见谅,实在是咱们太想招待好您和王爷,但说实话城里有趣味的也没旁的……” 何夫人这种拐着弯又想邀功又想摘出去的举动,白卿卿见多了,她垂下眼轻叹一声,“我明白。” 何夫人还等着接她的话,然而她就只说了这么三个字,没了。 想着何鑫要让自己打听的事,何夫人只得很没有眼力见地继续问,“不知……那个姓杜的舞姬可给王妃添麻烦了没有?若她惹了王妃不快,您可不要心软,有些人就得好好教一教才能明白事理。” 白卿卿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淡淡的,看得何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听见她说:“何夫人这么关心杜青青?” 第425章 “不不不,我怎会关心她?我是担心王妃心里不舒坦。” “舒不舒坦的,这人都已经送过来了不是吗。” 何夫人哑然地张了张嘴,淮西王妃这是不高兴了,也是,换了谁刚到地方自己男人就被塞一个妖媚善舞的舞姬都会不高兴。 第730章 痕迹 何夫人在楚州也是受捧惯了的,这会儿却要哄着白卿卿,她还不能消极怠工,何鑫跟她说了,淮西王应下他要在淮西多住几日,兴许是有什么目的,所以这些日子是绝不能出错,或许能从淮西王妃这里打探出什么来。 何夫人只得绞尽脑汁一遍遍给她说好话,“王妃切莫跟那么一个人生气,她连您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您若是觉得她实在碍眼,等过两日随便打发了去就是。” “打发出去?” 白卿卿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勾起一抹笑来,“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宣城里也有一个来自吉月族的舞姬,只在燕来楼跳舞,宣城里多少达官显贵都被她所折服,你说这个杜青青比起那位舞姬来,如何?” “那决计是不能比的!王妃是想……” “也是你的话提点了我,一个舞姬若是在舞技上输给了旁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何夫人……不知道这有意思在哪儿,但她特别诚恳地点头,“王妃所言极是!” 白卿卿的心情似乎因此好了起来,跟她说话的时候又变得笑眯眯,还颇有兴致地让人将杜青青叫过来。 何夫人见到杜青青的时候,心中大震,这人……怎的这样没有精神? 尤其是杜青青垂着的手交握在身前,她的袖子不经意间往上提了提,让何夫人窥见了一道血痕! 她竭力抑制住心里的震惊,目光不着痕迹地细细观察,这么一观察,才发现杜青青被头发遮住的后脖子里似乎也能看到点什么痕迹。 何夫人身上一阵阵地冒寒气,余光扫向一旁的白卿卿,她正吹着手里的茶盏,从容优雅地浅啜了一口,似乎觉得滋味不错,慢慢地眯起眼睛笑起来。 何夫人从头顶到脊背打了个哆嗦,手缩在袖子里用力捏紧才保持住表情,在白卿卿这里又待了会儿便告辞了。 等院子里的小丫头来回禀说何夫人走远了,白卿卿才眼睛一亮,急急地朝杜青青招招手,“来让我瞧瞧,这是怎么弄的?我都吓一跳。” 杜青青在她惊讶的眼神里上前,主动将袖子撸上去,只见她白皙的手臂上纵横交错布着一道道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白卿卿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杜青青不禁莞尔,声音软软的:“不是真的,兰兰姑娘给我弄的。” 一会儿长兰进来了,献宝似的说:“白姐姐瞧着可像真的?” “……太像了。” 杜青青脸上的憔悴之色,身上的各种痕迹,都是长兰精心做出来的,“这些沾了水都不会露馅,要用特殊的方法才能卸掉,这个苗姨只教了我,旁人都没得学。” 长兰在白卿卿这里似乎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娇憨,骄傲的小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我们兰兰可真厉害,什么都会呢。” 长兰脸上的笑意里藏了些羞怯,她特别高兴能帮上白姐姐,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远没有到“什么都会”的地步,所以她要更加努力,这样白姐姐才会多多的夸她,嗯! 第731章 挺开心 这些痕迹是白卿卿提出来的,杜青青没有任何异议地照做,然而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卿卿瞧见了她眼里的疑惑,很得意地道:“那自然是想要我凶名在外呀。” 杜青青还是不明白,她见过不少后宅女子,无一不想要一个好名声,因此哪怕是对自己再厌恶不齿,也会咬着牙忍下不会在人前失态。 “好名声能带给女子什么?世人的夸赞?除此之外还有旁的吗?女子想要拥有一个好名声何其不易,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否则便会落人口舌,好名声就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一辈子要背着,累得慌。” 白卿卿撇了撇嘴,“我算看明白了,你们当何鑫的夫人为何急急地要来与我交好?那还不是因为觉得宁宴他们不敢惹,就想着兴许我脾气好,能拿捏,可以套套话?虽然我也是不怕被人套话,但我觉得麻烦。” 她看向长兰和杜青青:“今日之后,我怕是就会被冠上善妒恶毒的名头,一想到这样的名声能让一些人望而生畏,我居然还挺开心。” 长兰深以为然地点头:“白姐姐做得对。” 杜青青:“??” 是可以这么夸赞的吗?虽然麻烦是减少了,可是“善妒恶毒”的名声却兴许要跟着自己很久很久,淮西王妃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白卿卿没再多说什么,人的想法本也不是一时间能改变得了的,反正活得开心就好了嘛。 何夫人离开后,白卿卿精神也恢复了,便出了门去街上走一走。 城里正如他们刚来时看到的一样,有些冷清,一些铺子里都见不到什么人,就很……没有烟火气息? 宣城这个时辰,大街小巷都能看得到为了生计行色匆匆的人,街上的吆喝声不断,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可这里却仿佛沉静得像整座城睡着了似的。 然而但凡白卿卿去哪家铺子,店家又特别热情,拿出来的东西也成色极好,还异常便宜。 第426章 白卿卿逛了一会儿,又想去西边走一走,只马车还没行过两个路口就被人拦了下来,说是去城西的那条街在修,马车过不去,又泥泞不堪恐污了贵人的鞋,恳请贵人换个地方去。 白卿卿见状特别好说话地让车掉了头,去了何夫人推荐的空冉楼。 这座楼地势极好,登高望去能瞧见城里的屋舍整齐地延伸出去,壮阔的气势令人心旷神怡,果然是个好去处。 白卿卿换了个远眺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那整齐的走向似乎在西边那里乱了些许,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晰。 在外面逛了半日才回去,宁宴还未回来,她就与杜青青在院子的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抬头见不经意又瞧见了那个鸟笼,羽毛艳丽的鸟在里头蹦了一下,头埋进翅膀底下给自己顺毛。 “这鸟可真有意思,平日里连叫都不叫,不像我家里养的那些,天不亮就叽叽喳喳,根本不能摆在院子里。” 白卿卿颇有兴致地逗了逗那鸟,可人家高傲得很,还往旁边又蹦了蹦。 第732章 帮大忙 白卿卿瞧着有趣,围着那鸟笼玩了许久,一直到宁宴回来了才罢休。 外面日头还未落尽,白卿卿疑惑:“你都不用应酬的吗?” “没那个必要,早些回来陪你更重要。” 宁宴喝了一碗酸梅汁,得知白卿卿今日出了门,“可有瞧见什么有意思的?” 白卿卿拿了帕子给他擦擦额上的汗,“有意思的没怎么见着,不过却觉出些奇怪的地方来。” 她将街道的冷清和城西的疑惑说了,宁宴凑过去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我家夫人真是冰雪聪明,只出了一趟门就发现了,你猜这个何鑫在城里做了什么?” 宁宴两日的工夫已是都查了个明白,何鑫知道他们要在楚州落脚,甚至在还不知他是监察御史的情况下,就很谨慎地将城中一些“有碍瞻观”的人统统赶到城西那片破败的角落里,城里自然人就少了。 “他怎么敢的?这不是……这不是……” 宁宴摸着白卿卿的手背安抚她的义愤填膺,“此举早有先例,考绩的时候总有人想要走歪门邪道,只求表面弄得漂亮,城西那一片屋舍破败,鱼龙混杂,本就是流氓乞儿聚集之处,他将那里一围,只说是聚在一处好管理,也并抓不到他的错处。” 这些白卿卿接触得少,但宁宴从来不会敷衍她,总是将她感兴趣的事情掰开来揉碎了说与她听。 宁宴还查到了一些何鑫做下的旁的事,“但此人刁滑奸诈,哪怕明知是他所为,他也极少会留下把柄,且他也没有滔天野心,就守着楚州一亩三分地折腾,如今只差抓到证据。” “可咱们在这里是不是也不能逗留太久?何鑫会察觉的吧?” “他怕是已经有所察觉,不过也无妨,掘地三尺也是总是要找出点什么的。” 白卿卿有些泄气,“可惜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宁宴爱怜地将她搂在怀里,“谁说的?你与那个舞姬的事儿在城里传得可热闹了,外面人见了我,谁会往监察方面去想?帮了我大忙呢。” 白卿卿:“……” 她于是坐起身来,一本正经道:“那我今儿怕是又帮上了。” 她将何夫人今日来的事情一说,“我是想着给杜青青安排个去处,因此故意提起绮月姐姐的事,至于她身上的伤痕,人家以后都会以为你娶了个凶媳妇哦。” 宁宴闻言怔了一下,而后捂着脸笑得打颤,把头埋在白卿卿的颈项里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这样才好,才不会有人觉得你好欺负,我媳妇只有我能欺负。” “你也不能!” “那不成,我也给你欺负。” 宁宴抓着她的手往他自己身上放,声音勾人得很:“你想怎么欺负都行,我保证,绝不反抗。” 白卿卿:“!!” …… 这会儿天气热了,晚上的时候风却挺舒服的,白卿卿干脆让人将饭菜摆在院子里吃。 她与宁宴不知说到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不认识的声音在院子里说话:“孤儿,砍头,砍头!” 第733章 摆设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低沉阴森,突兀地在院子里响起,吓得白卿卿一哆嗦,手里的筷子都落了下来。 宁宴反应更为迅速,在那声音响起的刹那就将白卿卿护在身前,整个气质跟变了个人似的,特让人有安全感。 有宁宴挡在前面,白卿卿也没多怕,眼睛滴溜溜地在院子里转,想将说话的人找出来。 可院子就这么大,一眼就看全了,这会儿工夫牧曙和长安已是里里外外搜寻了个遍,“王爷,没有人。” 牧曙的话音刚落,那声音又出现了,“砍头,结案!” 白卿卿的目光顺着声音落到廊下挂着的鸟笼里,那鸟来回蹦了两下,展开羽翅啄了啄,浑身抖擞了一下,嫩红的小嘴一张,“烦!” 白卿卿:“……” 宁宴也寻到了罪魁祸首,皱着眉走过去,那鸟绿豆似的眼睛跟他对视片刻,扑棱棱扇着翅膀,扇出好些细碎的羽毛从笼子里飘出来。 白卿卿也好奇地过去看,“这鸟会说话?可长得并不似寻常能言的鹦鹉,这是什么鸟?” “我也以为,只是一只羽毛好看的寻常鸟,但若它会说话,倒是让我想起一桩事来。” 第427章 宁宴说他查到何鑫不久前办过一桩案子,起因便是一只奇鸟,案子牵扯到三条人命,不过已经结案了,这事儿还在楚州广为流传,都称赞何鑫破案神速,将恶人绳之以法。 凶手已在不久前砍头示众,宁宴也没特意留意,不过依稀记得有人提过一嘴,说那凶手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宁宴有心想逗那鸟再说点什么,但它就好像根本不会说话一样,自顾自地扑棱,扑棱完了又开始啄羽毛,全然不搭理宁宴。 白卿卿说:“这鸟平日连叫都不叫,会不会何鑫也并不知道它会说话,所以就将它当做寻常的小玩意摆这里让人赏玩?” 宁宴揽着她的腰,朝着鸟笼里羽毛艳丽的小鸟勾了勾嘴角,“那它就走大运了,方才那声音你恐怕不熟悉,但这两日何鑫日日陪着我转悠,我就熟悉得多,就是何鑫的声音。” 小鸟会说话这件事,宁宴和白卿卿都默契地叮嘱身边的人不许外传,奇怪的是那日之后,这鸟再没开过口,安静地在笼子里当一个漂亮的摆设。 何夫人也还是会过来,不敢怠慢了白卿卿,只从她的态度里能感受得到一丝畏惧。 白卿卿依然温和无害的模样,何夫人却不敢再贸然打探什么,不过,白卿卿特别好心地喜欢主动与她分享开心的事。 “明儿我就打算将杜青青送到宣城去,就送去那个酒楼里,何夫人可有什么建议没有?” 何夫人身子轻颤了一下,低声谦逊道:“我哪里能有什么建议,夫人想如何处置她都行,只是……王爷那边……” 白卿卿轻笑一声,“所以这事儿,得请你帮个忙,趁着王爷不在的时候送,左不过一个舞姬,难道他还要将人追回来不成?” 第734章 简单 这淮西王妃胆子可真够大的! 何夫人不由地在心里埋怨起何鑫来,做什么非要自己来接近,这是个可以套话的主儿吗?她可不敢插手,到时候淮西王发现了,万一牵连到自己可怎么办? “王妃见谅,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帮得上什么……” 白卿卿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来:“你可是担心被牵累?可你若不帮我,我也是会不高兴的。” 何夫人:“……” 白卿卿慵懒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我家王爷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会为了个女人发作的性子,你知道的,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我与他成亲也没多久,他总不会因为这事儿跟我翻脸。” 话虽是这么说,何夫人心里依然忐忑,“可我,能帮什么呢?” “简单,你只需告诉我你家大人何时会来找他,我就趁着时候把人送出去。” “就……这样?” 白卿卿翘着嘴角:“不然还能如何?我也不好为难你,这点小事,何夫人总不会推脱吧?” 这还真不算什么事,何夫人只得应下,转头回去后便与何鑫说了,一边说一边拍着胸口,“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胆子大?她是真一点儿都不怕吗?居然要擅自将人送走!你是没瞧见杜青青的模样,我都怕她活不到宣城。” 何鑫眯了眯眼睛:“你确实见到杜青青的情况不好?” “那还能有假!被折腾的气若游丝,伤的都在不显眼的地方,若不是我看得仔细怕是都瞧不出端倪,真是想不到淮西王妃长得美若天仙,说话慢声细语,跟个菩萨似的,却如此心狠手辣。” 何夫人想想都心有余悸得很,“你是没与她接触过,怪不得她敢嫁给淮西王,表面上笑嘻嘻地将人收下,转头就折磨得要死不活,我若不答应,定是要被她记恨的。” “可为何要将人送去宣城?看着不痛快直接除掉不是更简单些?何必画蛇添足?” 何夫人白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淮西王妃怕是记恨上了杜青青,不都说淮西王从不近女色吗,却居然破例收下了杜青青,可想王妃心里有多怨念,定是要出出气的,杜青青以舞技出名,再没有什么比摧毁她引以为傲的舞技更让她挫败的事了。” 何鑫搞不明白女人这些弯弯绕的心思,但见她说得言之凿凿,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不过一个舞姬,淮西王妃想要折腾就随她折腾去,就当卖个好,不过那日他还是要亲自看一眼才好。 …… 隔日,何鑫就约了宁宴出门,只是他找了个借口折回来,刚好看到杜青青被人粗暴地推上车,她站都站不稳,趔趄了一下跌在车上,手腕上露出明显捆绑才能造成的痕迹,青红发紫,触目惊心。 淮西王妃对她能不能安全到达宣城看起来也并不在意,马车里除了杜青青,就一个小厮随行,像是生怕她能活下来一样。 何鑫没有出现,在旁边看过了才放下心,嗤笑着摇了摇头,女人若是狠起来,也可怕得很。 第735章 心善 宁宴留在楚州的第五日,何鑫再不敢随便客套,他满脑子只有该如何将这尊大佛请离楚州。 谁知宁宴忽然像是才睡醒似的,拿出了皇上的御诏,说他是皇上亲派的监察御史,要监察楚州的各项事宜。 何鑫给他整蒙了,他是猜想过宁宴留在楚州应当另有所图,但他全然不曾往监察御史上猜,皇上怎会将如此重要的差事都交给他?皇上、皇上就不怕淮西王独揽大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第428章 宁宴说他前几日被何鑫招待得太舒坦,一时间给忘了正事儿,何鑫面上笑嘻嘻,心里骂得可脏了。 但,监察御史对地方的官员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权利,只是负责监察,将情况上报,在这段时间内可操控的也挺多,且他在宣城的叔父也会想法子帮他周旋,所以何鑫并没有太担心。 可问题就在宁宴手里还有一把御赐的,可先斩后奏的刀! 他亮出身份后,何鑫手底下有个人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宁宴身边的人二话不说将人绑了押过来,当着何鑫的面儿手起刀落,那人头刚刚好滚到何鑫脚底下,血红的眼珠子直直地往上,看得何鑫一哆嗦,险些软倒在地。 宁宴拎着那把刀,慢条斯理地擦着上面的血迹,嘴角还带着隐隐的笑,“说起来,皇上赐给我这把刀后,我还没怎么用过,何大人可知,刀饮了血,才能算得上一把真正的好刀?” 何鑫呼吸急促,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他脑仁疼,此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淮西王真的是一个疯子,他也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宁宴的鳞甲卫从就驻扎在城外,他身边的护卫也个个是高手,前几日平和的假象一度让何鑫质疑宁宴的凶名,如今他是再不敢轻慢,毕竟稍有不顺他意思的,他是真的敢杀。 不过何鑫惊惧之外倒也没有太恐慌,他觉得就算宁宴去查,应当也查不出什么来才是,他总不能凭空给自己编造个证据出来? 宁宴这边动静大得很,态度高傲嚣张,什么都要插一手,何鑫也配合得很,就想着赶紧让他过足了瘾,他好去祸害别处。 只是何鑫没想到,在宁宴监察的当口,居然有人来衙门喊冤来了。 宁宴一听,颇感兴趣,直接将人叫到面前来问话,那人趴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说他一个友人受冤入狱,被何鑫当做凶手砍了脑袋。 何鑫就站在旁边,闻言也没动怒,而是好脾气地跟宁宴解释,“此人说的,怕是之前的一桩案子,可是已经结案了,证据确凿,凶手也是画了押认了罪的。” “他被你们严刑逼供,问斩的时候遍体鳞伤就块没气了!御史大人!所谓的认罪也是被逼的呀!小人有证据,小人可以证明死人那日他根本就不在那里!” 何鑫温言脸色一僵,还想说什么,就见宁宴凤眼轻轻扫过去,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心里一激灵。 见他不说话了,宁宴才漫不经心地让他将证据呈上来,又让人去把那桩案子的卷宗拿过来给他过目,“何大人,这案子可涉及三条人命,本王心善,见不得冤屈,必然会好好审一审,绝不会让人污蔑了你去。” 第736章 好鸟 白卿卿在别院也有所耳闻,且长安真的太明显了。 “你也是不用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这里这么多人呢,我又不出去乱跑,不会有事的。” 长安绷着一张小脸,手里抱着他的刀,“王爷吩咐的,要我一定护您周全,不能有任何闪失。” 白卿卿劝不动他,就连长兰也是高度防备,对她入口的每一样食物每一口水都细细查验过才行,白卿卿能做的,就是不添乱,不找事,不给他们增加负担。 于是她就开始折腾鸟,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试图引那只鸟再开口说话。 然后失败了。 “真是一只好鸟啊,富贵不能赢,威武不能屈,给什么诱惑都不张口,你赢了。” 白卿卿逗得口干舌燥,决定不给自己找难题,已经放弃了要挪窝的时候,那鸟却蹦了两下,“西平寺,观音像,西平寺,观音像。” 白卿卿抬头去看,那鸟绿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又闭上了嘴,在装鸟食的小盆子里啄得叮当响。 白卿卿将逗它的鸟食放进去,默默地记下了这两个词,等见到宁宴的时候跟他说了。 “城郊确实有个西平寺,不过香火却没有另一座寺庙旺盛,去的人也不多……” 宁宴立刻让人掩人耳目过去查探,没成想还真查出了点东西来。 状告何鑫错判冤案的人,果然提供出了证据,他也乖觉,当时其实就想要为好友鸣冤,可整个楚州那会儿都在何鑫的掌控之下,他知道自己的证词根本不会有用,只会让何鑫将证据抹除。 此次若非察觉到有人在查这个案子,又查到了他,他也不敢孤注一掷地状告何鑫。 何鑫见了证据后,亦是表现得很惊愕自责,说是那人当时并未细说详情,否则那会儿他定会查明真相。 他还诚恳地写了反省检讨的文书,全然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态度十分恳切,说待到这事儿有了结果他绝不推脱。 宁宴或许可以随意斩杀旁人,但他何鑫是朝廷命官,朝中还有个叔父坐镇,且他也没有触及到宁宴的逆鳞,等调查的文书送去宣城再发回来,宁宴早不在这儿了,一个错判的案子,时间长一些便无人会在意。 宁宴见他态度好,自己的态度也十分好,“何大人真不愧是个受人爱戴的好官,你瞧瞧这觉悟,可不是随便谁都有的,本王就喜欢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你放心,本王之前便说了,绝不会让你蒙冤。” 他和煦的笑容莫名地让何鑫心里发毛,头皮一阵阵地麻,似是有不好的预感。 此预感,第二日居然就成了真,朝廷派来了人,带着皇上的手谕,罢免了何鑫的知州,要将他拿住。 第429章 何鑫慌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便是要给下官定罪也得将证据,下官虽无建树,可也算有些功劳,若是不明不白含冤,恕下官不能接受。” 来的官员笑眯眯地一挥手,先将全无防备的何鑫拿住了,才将证据给他看,“何大人可是在质疑淮西王?哎呀这可要不得,淮西王办事,连皇上都放心得很,那怎么能没证据你说是不是?” 第737章 好听 何鑫目眦欲裂地看着官员拿出来的证词,脑子想裂开了都没想到为什么这玩意会跑到宣城去,等再看到宁宴拿出他藏在西平寺的账本,连最后的挣扎都停歇了下来。 他看向宁宴的目光像是在看鬼一样!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他谨慎到连枕边人都不曾告诉过,为什么宁宴能找得到?他还是人吗? …… 白卿卿见到宁宴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事情应当是了结了。 “朝廷来人了?” 宁宴一见到她,脑子里那些个糟心事统统都消散了,过来搂着她委屈巴巴地诉苦,“破事儿折腾死了,要不是那本账本,他没准儿还能再跳腾一阵子,你瞧瞧我这几日,是不是都憔悴了?” 宁宴薄薄的嘴唇扁着,气质柔和得像是任谁都可以搓揉两下似的,浑然不见他手起刀落杀伐决断的狠厉。 长安长兰见状,默默地退出去,长兰心想明日得去找温江大哥,给王爷开一副药,瞧瞧,都开始说胡话了。 但这招对白卿卿管用得很,她仔细地盯着看了宁宴好一会儿,认真地点点头,“是憔悴了,那个何鑫真不是个东西,坏事做尽,狡猾得很,还好你厉害,不然就让他逃过去了。” 宁宴听得心花怒放,外面人再怎么奉承得天花乱坠,都没有白卿卿夸他一句“厉害”让他受用。 “这事儿多亏了你,何鑫见到宣城来人时惊讶的样子着实好笑,这会儿他怕是隐约能猜出与杜青青有关,但那账本……” 宁宴觉得就是再多给何鑫一个脑袋,他也是猜不到会栽在一只鸟身上。 “这鸟,该拿它怎么办才好?” 宁宴问她,“你想留下吗?” 白卿卿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它怪有灵性的,不该被困在方寸之间,可它是不是要被带回宣城?它应当算重要的证据吗?” 宁宴嗤笑出声,“它算什么证据,除了咱们谁会信一只哑巴鸟扳倒了何知州?我要真送了去,怕不是会被人怀疑别有用心。” 既然如此,白卿卿就萌生出了将鸟放归的心思,不过在她心里这鸟可不一般,因此她还正儿八经地去询问鸟的意思。 “我想将你放归,又怕你独自不能成活,我将笼子门打开,你若想走可自行离去,若是留下,我也会养着你。” 宁宴在一旁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得紧,却见她打开鸟笼后,那鸟歪着脑袋看了白卿卿一会儿,从容不迫地蹦了出来,抖了抖羽翅一下飞到了屋梁上。 接着,他们就听见了一声嘹亮清脆的叫声,那鸟在院子里绕了两圈,便消失在了屋后。 白卿卿眼睛睁得溜圆,“它方才是不是叫了?就像正常的鸟儿那样?” 宁宴点点头,“我也听见了。” “原来它会叫啊!” 白卿卿笑起来,露出唇边圆圆的梨涡,“真好听,鸟就该这么叫。” …… 宁宴和白卿卿离开楚州的那日,何家被抄了,官兵特意等他们离开后才将这处别院查封。 有人来宁宴跟前儿汇报,说从何鑫那本账本里挖出了不少事儿,他一个知州,在楚州只手遮天,欺上瞒下,即日押回宣城听候发落。 宁宴表示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在这地方耽搁了许久,再不走怕是就要错过红枫美景了。 第738章 骄傲 衙门口,何鑫和他的家人被关在囚车里,即将押解去宣城,不少宣城百姓闻讯赶来,要亲眼见到他被抓起来,才敢痛骂出声。 从前谁也不敢说何鑫的不是,他在楚州宛如土皇帝一般,将城中百姓当做他政绩的垫脚石,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凡有谁敢不满,下场都不会好。 为了自保,楚州百姓只能隐忍,敢怒不敢言,还以为只能等何鑫调离了楚州才能脱离苦海,却没成想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听说,他是得罪了淮西王,那淮西王是谁?从前在宣城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敢打敢杀的主儿,这回却是阴差阳错帮了咱们。” “那也是姓何的活该!竟敢去惹淮西王,咱们这回真要好好谢谢淮西王。” “可不敢,偷偷在心里谢就成了,谁知道这位王爷什么时候犯脾气,你看连何鑫都轻而易举因为他栽了跟头,我等还是离远一些得好,等来日去寺里进香,顺带给淮西王磕一个,以表谢意……” 白卿卿在马车里隔着帘子捂着嘴笑得直打颤,挨过去压低了声音,“听见没,都不敢跟你道谢呢,我们王爷在旁人心里就这么凶呀?” 宁宴似笑非笑地看她,也压低了声音,“我凶不凶,你难道不知道?” 明明是正常的回答,听在白卿卿耳朵里却莫名的不正经,她偏过头揉了揉耳朵,完了,自己是不是被宁宴给带坏了?果然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一点儿不错。 马车行至衙门前,白卿卿轻轻撩起帘子,刚好与囚车中的何鑫夫妇对上目光,她习惯性地微笑点头,姿态优雅,行云流水,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 第430章 何夫人隐约瞧见白卿卿身后宁宴脸上的表情,他在看白卿卿,眼神温柔到令人牙酸,到底是谁告诉她淮西王与他的王妃貌合神离的? 何鑫也瞧见了,死死地咬着牙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从何时开始错的,淮西王妃打发杜青青去宣城,他压根儿没当一回事,是他的错,宁宴收下杜青青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要这么做?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太过轻视,以为不过是个靠着皇恩封王的莽夫,便不当一回事…… 马车远远地将囚车甩在身后,宁宴和白卿卿再次上路,他可高兴了,“总算可以好好陪陪你,应付那些人实在无聊得紧,可又不得不为之,这差事真没意思。” 白卿卿大夸特夸,“可你做了件好事,那些百姓都很感激你呢,我走出去都觉得骄傲。” “真的?” “那当然。” “那你表示一下。” 白卿卿:“??” 就见宁宴将一边的脸凑过来,她笑得不行,反正车里也没别人,于是捧住他的脸,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宁宴心软软地将她用力搂住,行吧,能得她夸自己,这阵子就没白忙活。 …… 宣城,杜青青忐忑地在燕来楼住了几日,没人要求她做什么,也没有人限制她、强迫她,白卿卿在送她离开前只说,等到了宣城,她可以做她任何想做的事。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第739章 安稳 杜青青也见到了绮月姑娘,同为吉月族人,绮月待她十分亲切,方方面面都很照顾她,在宣城的这段日子比起从前,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不用再被强迫给谁跳舞,不用再去学如何取悦别人,不会像一个货物似的被人用恶心的目光打量。 可她总不能一直赖在燕来楼,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只是她思来想去,自己会的,好像只有跳舞。 “跳舞有什么不好吗?” 绮月怜惜地将杜青青鬓旁的碎发拨到耳后,“吉月族的女子天生善舞,是因为我们本身也喜欢跳舞,我还记得儿时最开心的,就是看着族人围着篝火欢快起舞,那翻飞的裙摆和脚踝银铃的声响,不知梦见过多少次。” “可就因为我们善舞,族人就一直被觊觎,如果我们都平凡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些可怕的事?” “但错的不是我们呀。” 绮月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温和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我们只是喜欢跳舞而已,为什么要用旁人的错来制约自己?” 杜青青看了一次绮月跳舞,燕来楼的台子上,她在乐声中跳得畅快淋漓,台下的喝彩叫好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她仅仅是在享受舞蹈。 等她一曲舞毕,有人起哄让绮月再跳一曲,还扬言只要她跳,银子多得是。 绮月看都没看那人一眼,那人气急败坏,却还没来得及叫嚣就被燕来楼的护卫给撵了出去。 绮月回去杜青青身边,朝楼下被拒之门外的人努了努嘴,“这里有这里的规矩,燕来楼给了我最大的自由和安稳,我替燕来楼招揽客人,如此也不算坏对吧?” 人活在世上哪有什么顺心顺遂,选一条自己能接受的路,顺顺当当地走下去就已是很好。 “这里月钱丰厚,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攒下足够度过此生的银钱,给自己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想嫁人嫁人,不想也无妨,到那会儿,你也总该有了想做的事。” 杜青青转头看向楼中的满堂宾客,用力捏了捏手指,“我也能,如你这样自在而活?” 绮月浅笑起来,她留在燕来楼,便是宁宴曾经应过她,会让她照拂所有遇见的族人,这对宁宴来说是微不足道的要求,与她,却是愿意让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 宁宴和白卿卿离开了楚州之后,一路便去了他之前说过的红枫林。 在楚州耽搁了一阵,好在没错过,那一片热烈如火的红色,有着震撼人心的大美,白卿卿央着宁宴给她摘了不少漂亮的叶子,夹在家书中寄回去。 乔氏收到白卿卿的家书后看完愣住了,犹疑地皱起眉:“这淮西这么远吗?这会子都还没有走到?这都走了多久了?” 白景怀呵呵了两声,“前两日岩儿不是说朝廷办了那姓何的吗?那老家伙在朝中装得憨厚老实,他侄儿在楚州却作恶多端,就是宁宴的手笔,再说他们这又是赏枫叶,又是要去泡汤泉的,能快得了?” 第740章 安稳 白景怀自然也是心疼女儿的,生怕在途中吃苦,宁宴将行程安排得慢一些,那是好事儿。 但也不能慢到离谱吧?那万一朝廷怪罪下来,卿卿不还是要跟着受罪? “这可是去封地啊,一会儿赏花一会儿赏枫叶,过几日还要在温泉庄子里小住几日,全然当做游山玩水可还行?” 乔氏听明白了,这会儿没到淮西不是因为远,是女婿带着女儿玩呢,她的忧心消散,瞪了白景怀一眼,“怎么不行,宁宴不是还立功了吗,有什么问题?” “你可知他还身负监察御史的身份?哪里能这般清闲,姓何的事儿他是办得漂亮,可朝中一些生怕被牵连的,已经上奏弹劾他玩忽渎职之过。” 宁宴已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他如今是淮西王,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尤其他这王爷还是皇上力排众议决定的,但凡他哪里做的不好,皇上都会被牵连。 第431章 白景怀的担忧一直持续到白岩回来,白岩先看了白卿卿寄回来的家书,又拿着叶子仔细端详,才浅笑道:“我也早听闻那片枫林的美名,只不曾有机会亲眼见一见,卿卿是有眼福的,那温泉也有名得很,没想到宁宴在那里也有庄子。” 白景怀见他言语间没有半点着急,十分不解:“你一点儿不担心那些弹劾的折子?” 白岩将家书仔细地收好,“您并不知晓宁宴都做了什么,他看着这一路只监察了楚州一处,实则远不止,不过都是直接送至御前,请皇上不要将功劳归结到他身上,说是新婚燕尔不想惹麻烦,只想平平淡淡陪卿卿过安稳日子。” 白景怀:“……” 宁宴对“安稳”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所以您不用担心,对皇上而言,再多的弹劾也不会动摇他对宁宴的信任,圣上的温柔,几乎全数给了这个一路对他舍命相护的人。” 皇上的威严已经越发深重,朝中鲜少再有老臣敢仗着资历触怒,龙椅上坐着的这一位,脾气远没有看上去的好,他敢作敢为,根本不在意史册上会如何记录他,那些所谓忠君之臣,但凡德不配位,他是发落得毫不手软。 玄朝的朝堂已被肃清大半,人人都担心皇帝那双看着温柔的桃花眼会笑眯眯地落到自己头上。 唯独对宁宴,皇上周身的帝王之气会褪去,提起他就活脱脱在说自己的挚友,又生气又无奈,又无边的纵容,他自己可以骂宁宴矫情,都这会儿了还“新婚燕尔”,也不怕说了牙酸,但旁人若是敢骂宁宴,皇上是会立马变脸的。 “可以这么说,只要宁宴对皇上的忠诚永不变,他就是玄朝最安稳的淮西王。” …… 宁宴与白卿卿看过了如火的枫林,下一站就是温泉庄子。 “是以前置办的,不过后来事情多就忘了,若非周伯提醒我,我都想不起这里还有个庄子。” 白卿卿对宁宴的随性叹为观止,宁宴也乖觉,将自己拥有的所有房契地契统统交给她,竟然装了两个小箱子,他讨好地施展美人计,“往后,这些就要辛苦夫人了。” 第741章 好看吗 白卿卿看着那两口小箱子脑仁疼,决定先放置一边,统统等到了淮西再说,眼前泡温泉更要紧。 庄子建在半山腰,他们到的那日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半山腰云雾缭绕,屋舍的轮廓若隐若现,仿若仙人住的宫阙一般,若是沐浴在早上的霞光里,不知又该是怎样一番美景。 不过等他们到了庄子外面还未进去,牧曙便过来禀报了一事,说庄子里有个不相干的人,问宁宴要如何处置。 宁宴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白卿卿好奇地问,“什么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牧曙:“是个女子。” 白卿卿眼睛一亮,“好看吗?” 牧曙:“……应该还算是好看的?” 白卿卿于是更好奇了,提出想见一见,也不是贪图人美色,主要就是不想失了礼数。 宁宴见她有兴趣也没反对,不过让她先去休息,路上走了这么久也累坏了,要见人明儿再见也不迟。 白卿卿也确实累得很,坐车倒还好,爬上这个庄子可把她累得够呛,宁宴说要背她她死活不愿意,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娇弱,没想到还是弱了些。 将白卿卿安顿好,宁宴去了旁边的屋子,牧曙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人是哪儿来的?” 这会儿功夫牧曙已经查问明白,“是淮西盐商裘家少主送来的,就在您收下杜青青的传闻出来之后,您之前与裘家有过来往,庄子里的人见了以为得了您的同意才放了进来。” “裘家?可是那个时时都穿了一身金银,以庶子的身份接掌少主之位的那个?” “正是他。” 宁宴记不清那人的名字,但他记得此人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无害得很,自己在淮西的那两年,旁人上赶着拍须溜马,他却远远地站着,没有刻意讨好,这次却率先送了个女人过来,且预判到他们会来这个庄子。 “王爷,可要将那女的赶走?” “明日等卿卿见过了再说,去查一查裘家可有跟那边接触过。” 不是说淮西不少人在巴结宁家吗,这裘家少主到底是另辟蹊径还是双管齐下,他还挺感兴趣。 …… 第二日白卿卿不是在床上醒来的,她感到不对劲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宁宴用被子裹着抱在手里疾驰。 察觉到怀里的动静,宁宴低头笑着道:“醒了?马上就到。” 白卿卿于是安静地待着,等宁宴将她抱到一处山崖边的亭子里,才伸出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来这里做什么,天都还没亮。” “就是要没亮,庄子里的人说,这里的日出特别漂亮,我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宁宴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抱着她就坐在亭子里面等,亭子里安安静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白卿卿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看着远处天上还隐约可见的星子,好像时间就能停在这里一样。 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日并没有能看到日出美景,云层太厚了,太阳藏在里面看不真切,宁宴懊恼的凤眼都耷拉了下来,可把白卿卿给可爱到了。 第742章 闲着也闲着 第432章 虽没能瞧见日出,但宁宴说他们要在这里住几日,总是有机会的。 白卿卿倒没有太失望,她觉得看不看得到日出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宁宴在一块儿等待日出的时间,静谧又美好。 回去了庄子,白卿卿知道宁宴私底下有很多事情要忙,她于是自己去了院子,用过了饭后,她想起来还有个美人没有见。 “昨个儿那个女子呢?我这会儿有空,让人去请她过来吧。” 白卿卿也不傻,这女子被人送来是做什么的她心里有数,但她并不会对此人生出不满的情绪,想来此人跟杜青青的处境应当是一样的。 等了一会儿,那个女子便被人领了过来,白卿卿看了一眼就愣了。 着实是美的,但她的美与杜青青的又不一样,杜青青美的似雪山的花,有一种清冷孤傲感,但眼前这一位却截然不同,她美得娇艳,美得明显,一举手一投足无处不展示着她的美丽。 那女子来到白卿卿跟前柔柔婉婉地福身,声音如黄莺出谷,“奴家莲心,给王妃请安。” “你叫莲心?真是个好名字,抬头我看看。” 莲心听话地抬起头来,在看清淮西王妃的模样后,心里亦是怔住,这就是传说中的淮西王妃,旁的不说,这仙人之姿就足以令天下男子心动,怪不得,能让淮西王那样的男子为之倾倒。 莲心眼里的余光从白卿卿身边的人身上扫过,她来到这个庄子后十分努力,好不容易撑到淮西王来了,却根本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 若非是淮西王妃想见她一面,她这会儿怕是已经被扔上了回淮西的马车,且她已被警告过,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在王妃面前耍什么心思…… “别愣着了,过来坐下说话,天这么冷,怎的就穿这么少?着凉了可不好。” 虽然这身纱衣穿在莲心身上确实好看得紧,但白卿卿也瞧见了她脖子里的鸡皮疙瘩,半山腰的庄子,山风可不能小觑。 白卿卿让紫黛去拿了件她不穿的披风,示意莲心披上,又让人去煮一壶姜茶来。 莲心怔怔地站在那里,厚实的披风阻绝了寒意,她奇怪地看着白卿卿:“王妃难道不知晓我在这里的意思?” 白卿卿看了她一眼,笑起来:“莲心姑娘这样的美人出现在这里,还能有什么意思?” “那王妃这是何意?你不厌恶我这种人?我是被送来要勾引王爷的,你还给我煮姜茶?” “你就当我见不得美人遭罪。” 白卿卿示意她坐下,“这会儿王爷正忙着,左右你见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同我说说话,就当解闷了。” 莲心表示不能理解,“奴家鲜少与贵人聊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妃恕罪。” “成。” 白卿卿干脆得很,一会儿姜茶好了,她也拿了一碗喝下去,热意从胃里升腾,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你在这庄子待了有一阵,可能给我说说哪里比较好玩一些?” 第743章 不同 这个莲心确实知道,踩点的活儿她还是擅长的,于是挑挑拣拣地说了,说是后面一处泉眼边栽着不少木樨,可能是挨着温泉的缘故,花期特别长,一靠近那香气惹人陶醉,特别惬意。 “不过我也只是听说,并未去过,虽然我在这里待了一阵子,却也只能在自己的住处打转,好些都是打听来的。” 白卿卿听得津津有味,“光是打听就能打听到这么许多,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莲心拨了拨肩上的头发,“王妃过奖了,若连这些本事都没有,我也不会被送到这儿来。” 她说完,扯了扯嘴角,“就是可惜,我这趟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等回去之后怕是免不了要受到惩罚。” “为何?你不是都还没见到王爷吗?” “可我已经见过了王妃,您这样的倾城之姿,我这点怕是不够看的,且我觉得您比我想象中更特别,我若是男子,眼睛也是看不见旁的女子的。” 莲心没在奉承,若光是美貌不如白卿卿,或许她还能另辟蹊径,可就这么一会儿的相处,她便无法克制地对白卿卿生出好感来,白卿卿身上有种令人着迷的从容优雅,她自问比不过。 白卿卿对她的夸赞很是受用,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能被莲心姑娘这样的美人夸赞是我的荣幸,只是姑娘说的惩罚,究竟是何人所为?你若是受人钳制,我兴许可以帮你。” 莲心的反应,却又与杜青青截然不同,她媚眼如丝,笑意盈盈,“倒也不是受钳制,我这样的人,也难有好出路,或许在王妃看来,我蓄意勾引人是自甘堕落,下贱低微,可我并不觉得那些被我勾引上的男子就好到哪里去,我是自愿的。” 许是瞧见了白卿卿眼里的不理解,莲心也不装了,初见时的拘谨荡然无存,“王妃不也夸我长得美吗?这世上,对无权无势的女子来说,美丽就是灾难,是谁都可以觊觎的,因此要说哪里的美人最多,何处能比得过花街柳巷?” “我要不想落到那般境地,就必然要牺牲些什么,不过也并非全无好处,您看。” 莲心伸出纤纤玉指,细腻白皙的不比白卿卿差多少,“我也能锦衣玉食,不用任人欺凌,也能学琴棋书画,过着人一样的日子,至于将我用在何处,我并不在意,舍得舍得,总要有舍才有得,您说是不是?” 第433章 白卿卿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莲心看她不说话,笑容里带着些许讽刺,“当然,这种话说给您听恐污了您的耳朵,您觉得无法理解也是应当的。” 她打量着白卿卿仿若凝脂的皮肤,精致贵重的丝缎衣衫,“您与我们不同,一出生便是金枝玉叶,娇养着长大,什么苦难都不必遭受,又岂能知晓降生在寻常人家的女儿,有多么的不幸。” 莲心知道她不该与白卿卿说这些,白卿卿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也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可她莫名的就压不住藏在心底对老天的怒气。 第744章 羡慕 白卿卿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莲心口口声声她是自愿的,但天底下哪里真的会有人自愿成为一样物品?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紫黛却忍不住了,一步上前死死地瞪着莲心,“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阴阳怪气王妃?我告诉你,这世上没人能比王妃更心善!也没人更比她懂得身为女子的不易!” “你上下两片嘴唇一碰嘚吧嘚吧一通,搞得世人皆醉你独醒一般,你看得通透,你又做了什么?是帮扶了你口中不幸的女子,还是改变了世人的眼光?王妃就是金尊玉贵,她应该的!她私下里办了女学救助了多少可怜的女孩子,她不让说根本没人知道,我家王妃就是最好,她就是菩萨转世!” 白卿卿好笑地将紫黛往后拉,软着声音给她顺毛,“干什么呢,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快别气了,气坏了我要心疼的。” 紫黛气得脸色通红,“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您面前大放厥词,您心善不跟她计较,我忍不了!”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事儿,值得这样生气?你去泡些牛乳茶来可好?我想喝了。” 紫黛恨恨地朝莲心翻了个白眼,又给长兰使了个眼色,才往小灶房去了。 长兰默默地往白卿卿身边靠了靠,想着若这个女的再对白姐姐出言不逊,她可就不会手软了,虽然白姐姐可能会不高兴。 白卿卿朝着莲心歉意地笑了笑,“我身边的人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旁人是无法评价的。” “您办了女学?叫什么名字?” 白卿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随口就答了,“春和堂。” 莲心的眼睛倏地睁大,嘴唇轻轻地抖了几下,竟然是春和堂! 她听过的,哪怕远在淮西,她也听说过春和堂! 并不是个有底蕴的女学,也只这两年才出现,可它与旁的女学全然不一样,是不收女孩子束脩的。 只要是想去的都可以,如此一来,一些人家便是打着想占便宜的心思,也会将家里的“赔钱货”送去,并且那里面教的也不是寻常的女学的课程,而是非常实用的东西,识字,算数,道理,医术…… 都是可以给懵懂的女孩子开阔眼界,令她们能有一技之长,能立足于世间的学问。 莲心还记得自己知晓有这么个地方的时候,心里羡慕到想哭,若她也能遇到那样的机遇…… 好些人私下里都在揣测这个春和堂到底是谁开办的,背后的人却始终不曾露过面,不为名不为利,活似菩萨一样,普照着宣城的女孩子们。 却原来,是淮西王妃? 这事儿白卿卿身边知道的人也不多,卿馨馆一大半的进项,转头就填进了春和堂里,旁人都以为白卿卿开的香坊日进斗金,其实吧,她离富甲一方还远着呢。 她帮不了天下所有的女子,却也想尽自己所能,见一个帮一个,她想见一见莲心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莲心有她自己的想法,白卿卿也不会非要强人所难地去帮。 第745章 变卦 白卿卿见过了莲心,知晓她的想法后也就歇了心思,转头让人去打听了那个栽有木樨树的池子,兴致勃勃地带着紫黛长兰她们去泡温泉。 这地儿之所以名声在外,便是因为有适宜的温泉,据说能够驱寒温体,美容养颜。 白卿卿带着一众小姑娘们去的时候,刚走近果然就闻到了木樨花的香味,清幽淡雅,让人忍不住想要闭着眼睛深深吸气。 白卿卿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亲近得很,让她们都换了衣衫一块儿进泉水里泡着,边上放着冰酿的梅子汁,几人一边泡一边喝一边聊天,每个人最后从池子里出来的时候,都泡得小脸粉嫩,热气腾腾。 回去了院子,白卿卿身子还是软的,干脆回屋美美地睡了一觉,等睁开眼,外头天都已经黑了。 “……我这是睡了多久?” 紫黛笑着给她更衣,“也不长,如今天黑得早,王爷还没回来呢,对了,那个莲心姑娘在外面,想见一见你。” 这里都是自己人,白卿卿也懒得戴那么许多钗环,头发就散在身后,松松的挽了个发髻,用一朵金丝发簪别住,随意慵懒,又自在又好看。 她抬手摸了摸发髻,疑惑地问,“不是上午才见过吗?我以为她那样通透一个人,这会儿应当回去了。” “没有,您回来歇下后就来了,一直等到这会儿,也不肯离开。” 白卿卿有些想不大明白,不过难为她等这么久,“那就让她进来吧。” 莲心还是那个美得千娇百媚的莲心,但又好像跟白卿卿早上见的时候不一样。 白卿卿静静地等着她说明来意,却见莲心低着头闷闷地问,“王妃,您还会在淮西继续开办春和堂吗?” 第434章 白卿卿眉头轻轻上扬:“怎么问起了这个?不过我已让人在淮西物色好了地方,若无意外,春和堂我会一直办下去。” 莲心闻言发了狠地猛咬了一下唇瓣,娇花一样鲜嫩的嘴唇给她硬是咬出一道血痕,“我愿为王妃做事,我对淮西还算是有些熟悉,尤其是淮西那些个达官显贵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我都略知一二,我长得好看还豁得出脸面,定能够帮得上您。” 白卿卿疑惑脸,“你要为我做事?可是你之前不是……” “之前是我浅薄了,还望王妃不要与我计较,我发誓我对淮西王没有半点觊觎之意,往后让我一直蒙着脸也行……” 一旁紫黛撇着嘴嘀咕,“我家王妃比你好看多了,还需要你蒙脸?王爷眼睛又不瞎。” 莲心反应过来赶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自己比不上王妃,我就是……” 白卿卿安抚地朝她笑了笑:“你别着急,把话说明白了,为何忽然就要为我做事?一来我身边也不缺人,二来你也不是没地方可去,人的想法不会在一日之间变这么多。” 莲心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她明白淮西王妃的疑惑,但她有一种预感,这将会是她此生唯一一个,可以走一条不一样路的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莲心干脆利落地在白卿卿面前跪下,扬起的脸上满是真诚,“我仰慕王妃仙人之姿,只要能在您身边做事,让我做什么都行。” 第746章 试试 白卿卿:“……” 这理由听得她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那既然如此的话……” “王妃!” “白姐姐!” 紫黛和长兰异口同声地打断了白卿卿的话,紫黛毫不掩饰对莲心的怀疑,“我认为此人不可信,请王妃三思。” “可,她说仰慕我……” “咱们谁不仰慕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她若当真仰慕与您,怎的早上初见时还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分明就是另有所图才换了张脸。” 长兰也凑过去,“紫黛姐姐说的不无道理,她有什么目的还未可知,再者,若您留下了她,往后怕是会有更多人要往白姐姐这边送,后患无穷。” 莲心赶忙道:“我并无目的,先前是我不对,将王妃与我见过的那些贵人混为一谈,可我那时并不知春和堂是您办的,出言不逊是我的错,我给您道歉。” “至于您留下我会不会有麻烦……应当会有些,但是我发誓我定会比那些麻烦更有价值,我也能帮您挡下一些麻烦,其实这次并不应该是我来这里,只是那人听闻了王妃在楚州的事,误会了你对舞姬做了什么,才临时换成了我,那人比我更不要脸,手段也阴损,但我知道该如何对付她。” 莲心语速很快,恨不得将自己的价值统统展现出来,急得一张俏脸都憋红了。 白卿卿先让她起来,“地上凉,别冻着膝盖。” “你说的这位裘少主,是何人?” 莲心说,就是裘少主让她来勾引王爷的。 裘少主名叫裘岚宣,淮西盐商裘家的三子,乃是家主的庶子,然而他从小聪颖过人,很得家主的喜爱和器重,如今更是让他继承了少主之位,将生意大半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裘岚宣没有让家主失望,只要是交给他的事,他都能完成得极为漂亮,至于完成的手段,没有人会在意。 他手里有不少像莲心这样的棋子,也不是坑蒙拐骗来,最初便告知了她们要付出什么,相应的他会给她们很好的待遇,也从没有失言过。 “我不是不知道这是个看似甜蜜的深渊,但是在淮西,这已算是个不错的选择,淮西远离宣城,天高皇帝远,又多富豪商贾,手里握了钱财便为所欲为,相比之下裘岚宣竟都算得上讲信用之人,只要对自己狠得下心,不去深想,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自甘堕落的,可若不那样让自己坚信,活着该多艰难? “我没有要装可怜的意思,我也不需人同情,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曾后悔,但如果有机会,我也是想再搏一搏的,王妃若不信我,可否先试一试,若我当真对您没用,我也不会死皮赖脸赖着不走。” 白卿卿看着她思索了片刻,“你若真想留在我这儿,也不是不行,就先留下吧。” 她瞧见了紫黛和长兰担心的面容,浅笑道:“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放心得很,没办法,谁让我对女孩子容易心软,先看看再说。” 第747章 最好看 莲心大喜过望,没想到王妃真的答应了。 她一点儿都不在意紫黛防备质疑的态度,这才哪儿到哪儿,裘岚宣身边的随便一个勾心斗角都比这要凶险得多。 莲心急于想要表明真心,对白卿卿有问必答,敞亮得让白卿卿都担忧她,“你这什么都说真的没关系?” “无碍的,裘岚宣早就说过,若我们有别的去处他断不会阻拦。” 莲心苦笑了一下,“约莫他笃定在淮西,我们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有更好的去处,您是不知,为了能留在那边,有的是小姑娘煞费苦心,变着法儿在他面前争宠,就为了做一颗棋子。” 曾经她也是其中一员,裘岚宣根本不愁有人背叛,他只要将她们的待遇提得高高的,便永远都有年轻女子飞蛾扑火,也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 第435章 “这次他想让人来这个庄子偶遇淮西王,说只要成功了,便能有新的靠山,到时候连他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吹得是天花乱坠,我早知道这人的脾性,根本不信,但淮西王的名头太盛,多的是人想试一试,最后裘岚宣选的人是云秀,脸长得与我不相上下,但她更会装。” 莲心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不屑,“她那人惯会做样子,成日一副扶风弱柳之姿,好像天下人都亏欠了她,偏偏男子都吃她西子捧心那一套,我最看不惯了。” “明明是她自己争着要来,真选中之后,却又听闻您在楚州对待舞姬的手段,转日便病了,还别有居心地推举了我,裘岚宣很看重她,竟也同意了,之后,我便来了此处……” 她无法反抗裘岚宣的命令,他能让她们体面地过活,也能随时收回这份体面,让她们重新沦落进地狱。 白卿卿听她说了好一会儿,先让她回去,等宁宴回来后,她将莲心的事说了。 “我先暂且将人留下,能不能用之后再说,不过她说的那个裘岚宣,是不是很不好应付的一个人?” 宁宴忽然伸手,将她头上那支金丝发钗拿下来,就见白卿卿柔顺的头发一下散开,落在肩头,“真好看……” 白卿卿:“……” 宁宴撩着她的头发玩,语气懒散道:“算不上不好应付,心思深沉却是真的,此人喜欢剑走偏锋,有野心有手段,但也知道底线在哪里,这次送个人过来也只是试探,留下也无妨。” “不过我这么做,等到了淮西往你面前送人的可就更多了。” “他们送他们的,与我何干。” 宁宴根本不在意这事儿,他有旁的在意的,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那个女子没有我好看吧?” 白卿卿:“??我也不是因为她长得美才……但确实是挺好看的。” “你不能在我面前夸她,我会嫉妒的。” “……不是,你与她比什么呀。” 白卿卿无语了,捧着宁宴的脑袋认真地说,“在我心里你最好看最帅气最英武,没人越得过你去。” 宁宴满意了。 第748章 记仇 宁宴陪着白卿卿在温泉庄子住了好几日,事情一做完就去陪她,将庄子里几处泉眼都泡了个遍。 只是白卿卿与他泡了几次便不乐意了,跟紫黛她们泡温泉是享受,跟宁宴泡……也不能说不享受,但是太耗费体力,回回自己都是晕乎乎被抱回去的。 好在宁宴也没不知节制地耽搁,见白卿卿精神恢复之后,继续上了路,下一个落脚点,就是淮西了。 宁宴也瞧见了白卿卿说的莲心,见到的时候她很是守规矩地站在角落里,头都不抬一下,穿着打扮也规规矩矩,看都不看他一眼,倒是看白卿卿的目光火热得很,以至于一旁紫黛防贼似的盯着她。 宁宴不由地好笑,还莫名有种身为“正房”的骄傲感,卿卿最喜欢的是他,呵呵。 莲心对于宁宴和白卿卿的感情一直都只是听个传闻,她还跟白卿卿分享过来着,“传言大致分两种,截然不同,一是说王爷对您一往情深,此前在淮西有人瞧出他身子不大好,说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要回到宣城,就是为了能再看您一眼,谁知终于心愿得成与你成亲,连带着身子也好了,与您如胶似漆,神仙眷侣。” “另一种说法说您对王爷纠缠不休,以至于将他逼到了淮西,后因您的兄长深受皇恩,王爷迫于皇上的压力,只好回宣城迎娶您,但与您貌合神离,夫妻不睦……当然这是心里得多阴暗的人才能想得出来的。” 莲心坚决不承认自己之前也曾这么想过,没有的事。 真亲眼见到了,才知道淮西王待王妃有多好,那黏糊的劲儿,她瞧了都觉得脸红,真真是恨不得只要闲下来就贴着王妃腻歪,一路上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吃的用的都要是最最好的,一点点都不愿意委屈了王妃。 传闻中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在白卿卿这里就如浮云,一点儿脾气没有,感觉能任人揉圆搓扁也会笑呵呵的模样。 莲心还说,淮西好些人都想巴结淮西王,“不管他们是信哪一种传言,都不妨碍想要给淮西王塞人的心思,在世人心里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管你是情深似海还是薄情寡义,是男人就经不住女人的诱惑,还美其名曰英雄难过美人关,难过个屁,不过是给自己的滥情找借口罢了……” 莲心发现自己说偏了,赶紧往回拉,“不过我瞧着淮西王应当不是那样的人,他有您这么个绝色无双的王妃,哪里还看得上旁的女子。” 白卿卿听了觉得好笑,却也没辩驳什么,莲心见状继续道,“总之那些人都等着你们呢,此前淮西王在的那两年,我还听说有人并不将他当一回事,奈何他行事诡谲利落,好些人都吃了亏,暗地里各种针对,如今怕是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 “那是他们活该,他们还针对过宁宴?你可知都是哪些人?” 白卿卿眼里闪着光,她要都记下来!居然还有人试图针对欺负宁宴,她要生气了! 第749章 用心 莲心知道得也不多,但她在裘岚宣身边多少有些耳闻,便把自己知晓的一股脑都说给白卿卿知晓,在白卿卿努力将宣城某些人记住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淮西。 第436章 离城门还很远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淮西官员相迎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列着队,脸上一个个都挂着亲切热情的笑容。 宁宴怕白卿卿吹着风,没让她出去受寒,自个儿去应付那些个繁琐的人和事。 不过白卿卿在车里也看着呢,那阵仗,令人瞠目结舌,等入了城,更是还有百姓夹道欢迎,比起皇室出行也不遑多让。 莲心身为淮西人,很负责地给白卿卿解释:“这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要给淮西王一个好印象,王爷如今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抬抬手就能左右他们生死,可不得尽心嘛。” 淮西富饶开放,通俗来说就是块肥肉,人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以至于各种势力交错相搏,淮西一度只能勉强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也是此地混乱的根本缘故。 宁宴在淮西的那两年,大刀阔斧地整改了一部分,他做事狠,且从不顾及谁的情面,若有人来跟他攀扯,他更高兴了,就喜欢这种主动往他刀口上撞的,那阵子他正愁没地儿宣泄相思之苦呢。 于是那两年淮西异常地安稳,各方势力表面不说,私底下都是同一个想法,想着等把这尊凶神给熬走了就好,因此当宁宴回宣城的时候,淮西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报复性混乱里。 你凶任你凶,等你一走,淮西又重新是他们的天下,哈哈哈哈哈哈。 结果宁宴又回来了! 还是以淮西王的身份,那些个背后猖狂过的人一个个老脸都木了,妈的笑早了。 …… 御赐的淮西王府邸早已让人重新修缮过,还按着宁宴的想法做了改建,他无心应付那么些心怀鬼胎的人,敷衍地招呼过后,就陪着白卿卿回去了属于他们的家。 宁宴扶着白卿卿从车里下来,门前的石兽上还绑着红绸,喜庆极了,两人相携进了门,入眼便是个极大的院子,规规整整,干干净净,哪哪儿都透着簇新贵气。 往后面走,每个园子都捯饬得漂漂亮亮,各有特色,宁宴还专门给白卿卿修了个四季花园,里头种着各种时节的花儿,确保白卿卿每日都有新鲜的花儿可以看。 后面还有个大池子,栽满了莲花,“待到夏日,荷香阵阵,咱们在家里就能泛舟消遣,还有嫩嫩的莲子可以做点心吃。” 宁宴就像世间所有喜欢在心上人面前炫耀的少年一样,兴致勃勃地一样一样指给她看,每一处竟都是用了心思。 他揽着白卿卿站在假山石上的观景亭里,抬手虚虚地扫了一圈儿,“往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是我们相伴一生的地方,等我们老了,这里一定会变得更加漂亮。” 白卿卿出神的看着这个极气派的府邸,竟能够想象得到她与宁宴华发斑驳后,携手在院子里散步的样子,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这宅子真好看。” 第750章 厉害 白卿卿的认可比什么赞美都让宁宴受用,他又带着她往后面走,“后面那一小座山也是我们的,我已让人都种上了桃花,等着来年花开,我们就在自己家里赏花。” 他甚至还在后面的院子让人搭了个秋千,上面缠了许多漂亮的花,一看就是给小仙女玩的,搭得可精致了,顶上还有遮阳的棚子,白卿卿看了笑得不行,“我又不是孩童,还玩儿这个?” 可虽是这么说,她还是蠢蠢欲动,最后耐不住喜欢坐了上去,宁宴站在后面轻轻地推她,风从耳边滑过,发丝与裙摆荡出优美的弧度,远处屋宅的飞檐在荡起见若隐若现。 白卿卿轻快的笑声给这座府邸注入了最鲜活的灵魂,她可太喜欢这里了。 …… 宅子大得很,饶是宁宴和白卿卿走了快半日也没能逛完,刚到淮西,两人手里的事多得根本无从下手,白卿卿干脆全都抛之脑后,让侯大厨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大家先吃吃喝喝,安顿下来,其余的明儿再说。 晚上,白卿卿躺在宁宴怀里,困的眼睛都半眯着却不肯睡过去,“刚来一日,就有许多递到府里的帖子,好些都是不认识的,你帮我看看,我会选一些赴宴。” “好。不过你若嫌麻烦全都不理也行,不必迁就任何人。” “不麻烦,若真不好相与,也就是见一次,我又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我如今可是淮西王妃。” 白卿卿故意恶狠狠的,语气听着厉害死了,给宁宴萌得吧唧一口恨不得把她给吃了,“那当然,以后那些人就会知道,在淮西得罪淮西王没什么,敢得罪淮西王妃,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宁宴这么配合,白卿卿自己都觉得好笑,“好吧,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我从前可没想过做什么王妃,若是做得不好……” “为夫给你兜着,天大的窟窿都给你兜着。” 白卿卿实在困狠了,在宁宴斩钉截铁地保证中迷迷糊糊地沉入睡眠,宁宴却搂着她许久都未能入睡,就很愁,该怎么才能让白卿卿明白,她不需要做世人眼中所谓的王妃,她只要是白卿卿就好。 …… 翌日,白卿卿睡了个饱,睁开眼宁宴已经起身了,她看到床幔是自己喜欢的竹青色,不由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她们已经到了淮西。 宁宴是淮西王,那事情可要比在宣城多得多,尤其他才刚到,一些差事上的交接整理,他提前跟白卿卿知会过,这两个月怕是都清闲不得,不过他会尽快处理好,要是当王爷就闲不得,那这个淮西王他不当也罢。 第437章 白卿卿也不轻松,先头就想着府里可能会人手不够,等到了地方大致逛了一遍才发现,人手差得有点多。 用过早饭后,白卿卿先让紫黛带着小丫头们收拾箱笼,正想着给家里添些人手,周伯过来传话,说有个戚夫人登门,还带着两个牙人。 白卿卿乐了,“这戚夫人是哪位?带来的人倒是很合我心意。” 第751章 好脾气 莲心立刻上前给她解惑,“许是我认识的那个,戚家是淮西的大户,据说淮西一半的良田都姓戚,养活了不知多少农户,与其他商贾富庶不同,戚家很少搅和在名利纠葛里,约莫也是没那个必要,不过听闻戚家上头也有庇护,不然在这淮西,那么大的家产哪里能不被人觊觎。” 莲心还说这位戚夫人若是她知道的那一位的话,她也是没见过的,“戚夫人在淮西贵人女眷里也是特别的,说是身子不好,平日里鲜少外出,几乎不应酬,也谢绝见客,起先还挺招人编排,后来见她果然从不露面,便都觉得身子弱不是托词,没想到竟然会来拜见您。” 还是头一个来的,简直无法想象。 白卿卿听莲心说这些的功夫,已经让人将戚夫人请了进来,她也换了身衣衫往前厅去了。 一进屋,白卿卿便瞧见里头坐着个年岁瞧着与她阿娘一般上下的女子,见着了自己缓缓起身行礼,面容随和,笑容亲切,虽瞧着是清瘦了些,脸上却看不出病气。 “早听闻淮西王妃天香国色,今日一见才觉得传闻说的都过谦了,您与淮西王刚到这里,我就想着也不知能否帮得上什么,这两个牙人是我用惯了的,手里的人都干净得很,您若不嫌弃可以试一试。” 戚夫人说话很是爽利,三言两语便直奔主题,白卿卿还挺喜欢这样的,笑着与她道谢:“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初来乍到确实缺人的紧,你用惯了可见是好的,等过些日子我这里安顿好了,定当亲去感谢。” 白卿卿招呼戚夫人用茶点,与她闲聊起来,这么一聊,觉得这位鲜少应酬的戚夫人十分善谈,且不似有些后宅女子说话喜欢绕圈子,说来说去都弄不懂其中意思,她说话言之有物,句句实诚,竟是一点儿都不喜欢迂回的性子。 “我先前也听人提起过王妃,说什么的都有,只我这人从来对传言只信三分,真正可信的,只有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才算数,今日贸然来访,也是投石问路,我们戚家在淮西谋生,一向谨守本分,淮西王往后若有什么吩咐,我们也会尽力而为,在所不辞。” 她敢这么大喇喇地来,就是因为心里踏实,先前宁宴在淮西的时候,戚家虽并未帮衬他,却也不曾惹过麻烦,那会儿戚家是想着明哲保身,但如今不一样。 如今宁宴可是淮西王,往后戚家是要在他手底下吃饭的。 “也不怕您笑话,外头都说戚家家大业大,可谁知晓摊子越大身上的担子就越重,越是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毕竟,那么多人仰仗着吃饭呢。” 戚夫人说着,轻轻拨了拨脸侧的碎发,温婉又优雅,只是看她说话行事丝毫不温吞,很有大家之主的风范。 白卿卿对她印象不错,还应了与她一同逛街的邀约。 戚夫人在淮西王府待的时间并不长,告辞出府之后,她身边的嬷嬷扶着她上了车,放下车帘,“夫人,我瞧着这位王妃面嫩得很,脾气也软和,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主儿,您何必一早巴巴地过来讨好她?她这样的软性子,在淮西可长久不了,一准儿被人欺负。” 第752章 交好 戚夫人靠在车里的软靠上,手轻轻地抚弄着另一只手腕上一串白玉珠子,闻言轻笑了一声,“好脾气?那你可就看错了,我瞧着这位淮西王妃,可有着心气呢,你觉着她脾气好,不过是我示好在先而已,这么些年,我可曾看走过眼?” 那嬷嬷疑惑,“那我还真没看出来,我只觉得她性子绵软,待人也和气,还担心这样的脾气会容易被欺负,想着传言里她与王爷感情不睦,怕不是王爷也不将她当一回事。” 戚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你跟着我也这么些年了,如今是眼睛是越发不管用,她与淮西王感情不睦?传出这种话来的人,定是嫉妒成性,一双眼睛见不得旁人的好。” 戚夫人垂眸,嘴角始终上扬着,“我只问你,若你是男子,可会不喜欢淮西王妃?” 嬷嬷一愣,那要这么说的话…… “这位王妃担得起天姿国色,只这一样就足够让天下大多男子动心,再加上她性情温和,言谈举止又大方又优雅,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好感,更何况男子,即便是不为她神魂颠倒,也绝不会与她不睦。” “更何况,她眼神明媚清澈,根本不见半点阴霾,可见不曾有什么烦心事,是受足了被喜爱的浸润,这样的人,你说她会与淮西王感情不睦?” 戚夫人反正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总之今日这一趟来得很有必要,往后这淮西王府,我也是要常来的。” 嬷嬷又不明白了,“可是夫人,就算与淮西王妃打好了关系,她当真能帮得上我们?便是淮西王真的宠她,她到底也是个女子,怕是也说不上什么话吧?” 戚夫人瞥了她一眼,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有时候她挺难过的,她那么艰难地才能将戚家的大权拿在手里,却都还无法改变身边人的看法,质疑女子能力的,绝大多数都是女子,真真是可悲了些。 第438章 她会一早赶来接触白卿卿,又怎么会没有让人暗中调查过?她知晓白卿卿在宣城的作为,知晓她便是不做这个王妃也是个风云人物,知晓她与淮西王感情的纠葛,虽知道得不详尽,但也很够用了。 她不是去巴结白卿卿,是真心想与她交好,不因为她是淮西王妃,只单纯因为这个人,仅此而已。 …… 白卿卿将那两个牙人留下,跟她们说明白了自己的要求,偷奸耍滑的不要,来路不明的不要,其余只要本性是好的,都可以往她跟前领。 这要求对于牙人来说有些过于简单,其中一个见她这样和善,便大着胆子问,“王妃可还有旁的要求?譬如相貌之类?” 她在白卿卿鼓励的眼神里逐渐放松了下来,“我们也经常给后宅的夫人们选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忌讳,身边不要长得太出挑的,免得以后生事。” 白卿卿明白了她的意思,浅笑道:“我这里却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们尽管挑来就是。” 第753章 有趣 牙人在心里记下,也觉得理所当然,王妃这样国色天香,确实是不必担心,况且她身边的侍女也个个都漂亮。 她们利索地应下,转头就给送来一批人,高矮胖瘦男女都有,看着也都很精神。 白卿卿让周伯挑一些用得上的,又让紫黛和雪月各自挑了十来个小丫头带下去好好教教,这是要让她们担起管事娘子的差事。 这一番行事,府里终于活泛了起来。 莲心在旁边瞧着,心里越发庆幸自己的决定,她发现白卿卿是本能地偏爱所有的女孩子,下意识地想帮她们,怜惜她们,不为回报。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吗? 白卿卿跟着乔氏学了许多掌家的本事,她本就聪慧,手里又经营着铺子,一通百通,有条不紊地将簇新的王府操持了起来。 从宣城带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还是宁宴有先见之明,库房建得又大又结实,还建了好几个才放得下,但这么些东西登记入库,也是一件庞大的事。 这些事紫黛和雪月不放心交给别人,两人亲自去做,怕也得弄一段日子。 白卿卿就将送上门来的帖子一张一张看了,左右都不认识,她也挑不出什么来,“要不,干脆全应下,找个机会都见一见,省得一个一个的麻烦。” 她还有挺多想做的事,要开卿馨馆,要办春和堂,哪儿那么有空跟这么些人一个个地见? 不过她也没想在府里办什么宴请,麻烦,事儿还多,紫黛她们自个儿都忙不过来,就不添乱了。 于是白卿卿找了莲心出主意,“淮西可有设宴的好地方?不拘赏花还是品茗,随便什么由头,地方大一些,能容得下淮西大半女眷前来,最好也能有意思一些,免得到时候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聊天。” 莲心都不用怎么去想,“还真有,城郊有一处极大的园林,为前朝王孙贵族所属,建造得极尽奢华,又不失清雅,淮西不少人喜欢在那里设宴,因此周围各式酒肆茶楼也兴起,准备餐食也便利,里面亭台楼阁,还有一个小湖,可泛舟其上,那些个文人最是喜欢。” 白卿卿于是也不纠结,直接就定了此处,吩咐人去准备,她则给递帖子来的人全都回复了,邀她们届时同游园林。 一时间,淮西王妃的宴请,成了城中最新鲜的事儿。 这也归功于宁宴的不近人情,除了正事儿,谁要给他接风洗尘他一律拒绝,还不是婉拒,一点儿情面不留。 因此这么些日子了,愣是没有能跟他拉关系的场合,淮西大大小小的官员心里忍不住突突,更别说那些个素来自命不凡的权贵,总觉得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把刀,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刀就会落下来的忐忑,磨人得很。 得知淮西王妃要大设宴请,这些人一个个都蠢蠢欲动,收到了邀请的可着劲儿准备,没收到的四处找关系张罗,挤也要挤进去。 城里那些水粉金银铺子生意都连带着好了一些,就很有趣。 第754章 当初 长兰将这些说给白卿卿知道,她微怔了怔,“只是个认人的宴请罢了……” “对他们来说不止如此,白姐姐你是不知道,王爷才到这两日,就罢免了好些人,求情都没地儿去求,我在外面都听说有人用王爷的名字开始吓唬哭闹的小孩子了。” 白卿卿:“……” 不至于不至于。 长兰对白卿卿亲近得很,一口一个姐姐,对宁宴却是只敢恭恭敬敬地称“王爷”,别看王爷在白姐姐面前乖顺得如一只大猫,只要一离开白姐姐的视线,立刻就让人不敢直视,长兰心里门清。 “他们讨好不了王爷,就想着讨好姐姐你,怕是都想在此次宴请上给你留个好印象呢。” 这事儿白卿卿听过就算了,她也没将心思放在宴请上,将家里事理顺了之后,她还将巡视御赐的田庄提上日程,阿娘说过,生计是大事,要一直放在心上。 从前白家的田庄白卿卿记忆里似乎只去过一两次,便是去了也不曾多转转,只在庄子里赏玩,看那些农户呈上来的新鲜瓜果图个乐呵。 宣城如她这般的大有人在,就是一辈子都不去管的也有,只要每月每季都有瓜果粮菜送来府里,有营收就行了,哪里还管别的。 可后来白卿卿喜欢缠着宁宴听他说办的一些差事,听说了不少管事苛待农户的事,她就记在了心里。 第439章 也不是真就想做菩萨,但至少在她的田庄,不允许出现这种事情。 白卿卿将她打算在宴请后就去田庄看一看的事告诉了宁宴,宁宴沉思片刻,“到时我陪你一道去。” “不用那么麻烦,你忙你的,我就是去看看情况,顺便走动走动。” 宁宴浅浅地笑起来,“不麻烦,我也正好松快些,整日对着那些满肚子算计的,看得我眼睛疼,我也去走动走动,免得一气之下想把他们都砍了。” 白卿卿:“……” 那好吧。 宁宴没说的是,淮西的田庄民风与宣城不大一样,许是离得远,没什么人愿意讲道理,都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他本是打算悄咪咪地整顿好了再说,既然卿卿提起来了,他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倒也不是怕卿卿被欺负,她身边的那些都不是摆设,他是一点儿委屈都不想让她受,有什么事当面就给处理了,免得坏了她的好心情。 这会儿白卿卿还没去多想田庄的事,她又说起了宴请,“那个送莲心过来的裘岚宣似乎也会来,你说到时候他若想将莲心要回去怎么办?” 宁宴轻笑一声,“送了人的东西哪里还兴往回去要的?他不会做这事儿,不过此人心思确实深一些,到时候哄的这个莲心重新为他做事倒是有可能。” “他这么厉害呀?” “你以为他为何能以庶子的身份接掌裘家生意?有些人很擅于找旁人的弱点,只要掐准了弱点,总是能达到目的。” 白卿卿闻言忽然坐直了身子,一双漂亮的眼睛明明白白地盯着他,认真地问,“所以你当初那么狠心就是不想我成为你的弱点?” 第755章 惩罚 在外面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淮西王忽然卡了壳,说话都磕巴了起来,“那、那不是我那时候蠢嘛,想当然地自以为是,我可后悔了。” 白卿卿看他微微无措的模样,有点感受到了翻旧账的快乐,语气都变得可怜兮兮起来,“我那时候好难过,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就翻脸不认人,哎……” 宁宴心疼坏了,忙搂着她心肝宝贝地哄,哄得无师自通,什么肉麻的话张口就来,渐渐听得白卿卿不自在起来,小脸粉红地推他,“我逗你玩的。” “我是认真的,一想到我那时的混账举动我就生气,你得罚我,狠狠地罚。” 白卿卿愕然,不明所以地看着宁宴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了说了什么,然后她粉粉的脸瞬间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朵尖,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强烈的谴责,他这是想罚谁? …… 设宴的园林名叫青雾园,说是因为里面栽种了许多花草树木,郁郁葱葱,清晨有雾气的时候,远远看去雾色如碧,钟灵毓秀。 白卿卿并没在此次宴请上多上心,列出了事项后便让人按着去办就是,饶是这样,那日的青雾园也异常的热闹。 那日时辰尚早,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前来,进了园子后,有人领着去休息,里面一应茶水吃食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中规中矩。 先到的人有寻到相识的,立刻凑过去寒暄说话,说着说着话题就会落到淮西王妃身上。 “可是没想到淮西王妃竟会设下这样一桩宴请,你可知今日会来多少人?就我知道的那些都来!这么些人,她见得过来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不是为了专门来见咱们的?只是单纯认一认人?你是不是也往王府送帖子了?我知道的可都送了,许是王妃收了那么多帖子,拒绝谁不拒绝谁都不好,才干脆弄成这样?” “那也太儿戏了,王妃就能这般敷衍咱们?” “呵,你觉得儿戏你可以不来啊,那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跟你说话了吗?” 其实白卿卿的用意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谁都知道今日这样的场合,兴许连一句话都没办法跟她说上,但该来的还是得来。 “你们说淮西王今日会不会出现?淮西王妃做东,他这个王爷总该给个面子吧?我看今日不少人都是冲着淮西王来的。” “那谁知道?不过我更想知道淮西王跟淮西王妃……你们就不想知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络起来,这种感情上的八卦,是最让人有兴趣的,于是有人又提起楚州舞姬的事儿,还有人说不止,除了那个舞姬,淮西王还收了个女子。 有人捂着嘴轻呼,“真的假的?没听说呀,再怎么样淮西王迎娶王妃也没多久吧?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往身边收人了?别是乱说的吧?” “怎么是乱说?那人我还认识,叫莲心,是不是云秀?” 众人闻言皆抬眼,看向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一个白衣女子,她乌发如云,眉眼如画,秀气的眉间似是藏着一丝浅浅的忧伤,我见犹怜。 第756章 想不通 见大家都看她,她好像有些紧张,眼睑微垂,声音轻不可闻,“未必是真的,我只是无意间听人说莲心也在王府里,但兴许只是巧合。” “巧合什么巧合?那个莲心我见过,千娇百媚的姿态我都看不惯,眼睛一横就能将男人的魂儿勾走,她要是真在王府里,那八成就是真的!” 说话的女子得了云秀的话也就不再理她,眉飞色舞地继续跟人八卦,云秀又往旁边让了一点,站在了树荫下,该没有存在感的时候,她一向知道如何不引人注意。 第440章 那原本该是她的机会,可她央着少主去楚州打听过,那个舞姬当真不在了,没人知晓她去了哪里,也不在淮西王一行人当中。 本来想着接近淮西王是个好差事,但她却没打算把命搭进去,因此只能绞尽脑汁换成了莲心,虽然为此她也付出了代价,可是跟命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她与莲心一直不对付,彼此互相看不惯,她总觉得少主偶尔会更偏心莲心一些,可是明明自己更听话,行事也更稳妥,凭什么莲心那样娇娇媚媚的能更得少主的心? 换成了莲心之后,云秀私底下一直都很关注淮西王一行,她想着等莲心的噩耗传来,她还是可以为她难过一阵子,毕竟也认识了这么久,不管是否真心,也姐姐妹妹相称过。 可奇怪的是,莲心并没有如她所料地被折磨,竟顺当地留在了那个庄子里! 更令云秀不安的是,那日淮西王的车队入城,她是去看了的,在某个马车的车窗里,瞥到了一眼莲心,还是那样娇媚的做派,染着指甲的手撩着车帘,很快又放下。 全然没有遭罪的痕迹! 云秀心里忍不住发紧,莫非淮西王也成了莲心的裙下之臣?不然如何说得通?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少主也同样得到消息,还笑着夸莲心本事不错,等有机会要去见一见她,而对临阵逃脱的自己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不少。 云秀牙都要咬碎了,早知淮西王妃连莲心都斗不过,她做什么要将机会让与旁人?比起莲心,她更有信心抓住男人的心! 她今日就是要来看一看,这淮西王妃能蠢到何种地步,或许,她也可以再为自己争取一番。 …… 白卿卿到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都来了,她来得也不算晚,架不住其他人过于积极。 她今日做了盛装打扮,金丝五凤明珠钗,八宝玫瑰簪,赤金盘凤璎珞圈,百蝶穿花织锦裙,翡翠刻丝的罩衫……穿戴整齐后,用长兰的话说,白姐姐站在院子里,好像天地都失了色一样。 白卿卿极少如此隆重,寻常都是随意穿搭,就……仗着脸好看,只图个舒服自在。 但今日不一样,好歹也是作为淮西王妃初露面,总得摆一摆架子,不能露了怯。 从王府的马车里下来,白卿卿到了的消息已经传进去了,不少人都殷勤地出来相迎,腹中已是准备好了各种赞美的话,结果等真见着了白卿卿,却一个个都恍了神。 第757章 熟悉 长兰跟在白卿卿身边见那些人发呆的模样,心里莫名有种骄傲,傻了吧?震慑人心的美丽是无法用言语表述出来的,她白姐姐那就是仙女下凡! 等有人反应过来之后,气氛才又热闹起来,一张张笑脸往白卿卿跟前儿凑,好话跟不要钱似的。 白卿卿面带笑容,被人簇拥着进去了园子,这地儿果真是个好地方,移步换景,不管哪个角落都很是不俗,怪不得大家都爱来此处。 如今的天儿已是有些冷,园林当中有个主厅,雕栏画栋美轮美奂,门上挂了帘子挡风,里头燃着香,这香已经让不少人讨论过一阵了,还有人私底下找下人打听过哪儿买的。 下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那是卿馨馆的香,如今淮西还买不着,是王妃自己做的方子。 白卿卿进去刚坐定,便有人排着队来她面前寒暄说话,那架势,让她忆起当初在楚州时,那些官员也是如此对待宁宴。 今儿来的都是不认识的,按着寻常的流程,基本都是先来自报家门,然后聊一些可有可无的话,夸赞居多,还不能重复了,时间也不能太长,旁边还有人等着呢。 白卿卿一律笑容可亲地对待,略有疏离却并不显得架子大,挨个儿问候过去,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场面一度温馨融洽,皆大欢喜。 只是角落里,云秀的目光透着微微的寒意,盯着站在白卿卿身后的莲心。 她为何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王妃是疯了吗?竟将这样的人带在身边,她是当真一点儿不在乎? 此刻,莲心正在尽职尽责地挨着白卿卿低语,“那个穿五彩撒花裙的是全家的大夫人,她夫婿任淮西通判,她旁边头上插着一排簪子的那个,是张家的二儿媳妇,张家就她夫婿有些出息,刚被提拔为同知……她们旁边那个坐着一直没说话,总拿余光瞥您的,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做派啊,怎的今日如此低调?莫不是家里男人得罪了王爷?” 不得不说,莲心对这些后宅女子的熟悉超出了白卿卿的预想,她原本只期望她能大概认一部分人就很好了,“你居然这样了解?” 莲心颇有些自得地笑起来,“我之前的处境也不瞒王妃,那会儿我可不就想着活得好一点吗?那会儿身不由己,也不知何时就要跟这些人打交道,我就想着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白卿卿侧头与莲心说话的样子,好些人都瞧见了,其中也有曾见过莲心的,心里暗暗地抽气,她有点看不懂…… 还有人想要讨好王妃,直接地表现出对莲心的不喜,语气真诚地劝导:“王妃瞧着就是个心善的,只是也不要对谁都轻信,有些心术不正的人该防还是得防。” 白卿卿对此表示受教了,很是感谢她的提醒,那人见她好像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这王妃,是不是也太单纯了? 第441章 这时,忽然有人轻呼一声,“莲心?真的是你?” 第758章 态度 莲心在心里冷笑,她方才就已经看到了云秀,白衣飘飘,还是那副楚楚动人人畜无害的做派,但她太了解云秀了,她眼睛里闪动的光可一点儿不友善,莲心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表演,果不其然,来了吧? 云秀盈盈动人的眼睛里闪着惊讶和喜悦,似是见到了最最亲近的人一样,“这段日子我真的很担心,总怕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能见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其他姐妹们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其他姐妹们”这种话一出,一些并不知晓莲心身份的女眷脸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随后又变成了鄙夷。 这种人她们见得多了,虽不是青楼女子,却与之并无二样,在男人堆里穿梭,卖笑为生,就盼着能笼络住谁,攀上高枝儿,实在令人不齿。 这种人,怎会站在淮西王妃身边? 白卿卿泰然安坐在那里,并不说什么,拿了盏茶在手里慢吞吞地喝。 莲心见状上前一步,脸上扬起令男子脸红的妩媚笑容,“云秀姐姐在说什么?不是你亲自送我离开的?也是要感谢姐姐慷慨,我才能得见王妃仙姿,受她感化,重新做人。” 白卿卿:“……” 她一口茶差点吐回去。 云秀没想到她敢当着王妃面站出来说话,一时间柔顺的表情有些僵硬,喃喃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误会,你我心知肚明,怎的姐姐瞧见我这般惊讶?这里也没别的男子,姐姐实在无需如此,我又不会怜香惜玉那套。” 莲心心里爽了,她早想这么说来着,之前一直有所顾忌,觉得云秀只要别太过分,她可以当个瞎子,但这一次云秀明明白白是打着送自己去死的心思,莲心从来都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她绝不忍。 周围女子对云秀莲心这种人不齿得很,但莲心说的话,虽难听却又很戳中她们的点,男子还真就喜欢怜香惜玉那套,云秀楚楚可怜的做派,每每让她们恨得牙痒痒的。 再加上莲心又是王妃身边的人,甭管她之前是什么,如今王妃能纵着让她出来说话,至少是个表示。 于是有人开始帮着埋汰云秀了,“说起来你是如何混进来的?王妃绝不会邀请你,别是趁机混进来的吧?” “不,不是,我……” “你什么你?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 云秀急了,“我是与裘少爷一道来的,王妃若是不信,可让人去一问便知。” 白卿卿手里这盏茶才算喝完,轻巧地放下,脸上依然是温和的浅笑,“那也不必,来便来了,也不多一个招待,今日我意在见一见各位,淮西水土果然养人,诸位风采各异,令人目不暇接,往后大家都在一处,女子多不易,该相互扶持才是。” 众人都应了声,须臾便将云秀抛之脑后,又亲亲热热地争着跟王妃说话。 云秀青着脸,看莲心又退到白卿卿身后,她发现莲心的姿态与往日有了些许不同,腰不扭了,脊背挺拔,虽脸还是妩媚的,却又多了一份英姿,好像……真的与她不一样了。 第759章 说得通 但究竟是为什么?云秀想不通,王妃怎会允许莲心在府里,男人都一个样的,哪怕你美若天仙,可他们就是会去惦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王妃就真的这样放心? ……还是说,莲心这样都是装出来的? 云秀觉得自己许是摸到了真相,是了,莲心是冲着王爷去了,又怎么会莫名留在王妃身边?怕不是做样子给旁人看的,故意让莲心这么说,让人称赞她的仁善单纯! 这才合情合理! “呀,那是不是戚夫人?她也来了?她不是从不参与宴请的吗?” 戚夫人的出现又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只见她并不受议论的影响,来白卿卿面前见了礼,“那日我见王妃似乎很喜欢淮西的雪花糖脆,今儿带了我觉得做的最好的,您尝一尝?” 白卿卿觉得这人能处,立刻笑眯眯地请她在跟前儿坐下。 雪花糖脆是她来淮西后发现的宝藏,薄薄一片,一口一个可以吃得很文雅,入口清甜不腻人,醇香酥脆,尤其就着雪兰茶,她能吃一天! 戚夫人瞧见她眼里不遮掩的闪亮,心中觉得好笑,这王妃心性有时如孩童似的,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让人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 “戚夫人与王妃之前见过?可是奇了,我先前几次三番诚意相请都未果,王妃才到淮西不久,戚夫人就见过了?” “你又不是王妃,人不给你面子也是有的,就是不知这戚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我瞧着与这样没脾气的王妃交好似乎也没大益处?对谁都温温吞吞,王爷真喜欢这样的?” “难说,我觉得她将什么莲心留在身边,许是就怕自己留不住王爷的心,特意选了个狐媚的拿捏在手里,好让王爷的心不至于去别处。” 云秀无意间听见,深以为然!这样就更说得通了。 她脸上重新露出淡然又无辜的表情,看向莲心的眼里带上了一丝同情,被人当做固宠的工具,对莲心那样的性子来说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在屋子里坐了一阵子,白卿卿想出去逛逛,广受好评的园林呢,她也想欣赏欣赏。 第442章 戚夫人主动陪她,出了屋子,顺着游廊慢慢地走,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看过去,看得白卿卿心旷神怡,青竹葱翠,山石奇巧,各有各的美。 戚夫人状似随意道:“我听说宣城官员若是宠妾灭妻家宅不宁是会被弹劾的,可真有此事?” “确实是有,皇城脚下,规矩要严一些,德行不能有亏,一些要职在身的人,非必要不得纳妾,免得遭人编排。” 戚夫人笑起来,“那倒是不错,淮西却是不一样,淮西啊,若是男子不纳妾,反而还会被人笑话,女子成了男人权势的象征,这样的风气下,淮西的女子,大多过得很不如意。” 从小便要习惯家中父亲三妻四妾,长大嫁了人,亦要容忍夫君三妻四妾,一辈子都要跟女人去争。 “因此我们淮西女子自小便要学着如何讨人欢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过得好一些,是不是很可悲?” 第760章 运气好 白卿卿走累了,找了个亭子进去坐,“但我觉着夫人您与她们并不一样,不是个会刻意讨好旁人的。” “王妃看不出我在讨好你吗?” 白卿卿:“?” 戚夫人见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笑出声音来:“主动想讨好谁与不得不这么做是不一样的,我从小就被人责怪着长大,我娘嫌我不够讨喜,不能帮她讨得我爹的欢心,她教我的那些东西我也学不会,总是说往后是没人会要我。” “那段日子,如今回头想想都觉得荒谬,出生在淮西的女儿,哪个不是从小就要攀比着去逗人开心,淮西每年还有好女宴,由男子选出最宜室宜家的女子,每年无数女子为了争夺这个‘好女’的名头卯足了劲准备,是不是很可笑?” 白卿卿诚实地点了点头,“是有一些。” “我是一早就被放弃了的,但我也没觉得不好,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不用昧着良心说那些谄媚的话,虽然难了些,磕磕绊绊也长大了,还嫁入了戚家。” 说到这儿的时候,戚夫人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眼睛都眯了起来,“不过我靠的可不是讨人欢心,而是我自己的本事,王妃可能不知,如今戚家的家业,是我在管着,然后我就知道了,女子也能有另一种活法,不必讨好谁,也能让人不敢小觑了你,不想应酬就不去,不准男人纳妾他们就不敢,如此畅快。” 看得出来,戚夫人是真的很快乐,眉眼都带着飞扬的笑意,让她温润的面庞光彩照人。 “所以夫人体弱不宜出门的传言……” “我故意的,起初也觉得不大好,但后来发现鲜少能与人聊得来,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干脆称病不出,另就是……也给了我夫君一些体面,世人都说我夫君不纳妾,是因为要顾着我体弱,是不是很有意思?只是不纳妾,倒成了淮西难得的情种。” 戚夫人嗤笑了一声,转而看向白卿卿,“这些话我从不轻易与旁人说,说了她们也不明白,可我觉得王妃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她眼睛里有种异样的光彩,白卿卿也去看她,半晌,浅浅地弯起嘴角,“戚夫人唤我卿卿吧,‘王妃’叫着有些生分了。” 戚夫人眼里一亮,“好,我原名何佩芸,虚长你几岁,你若不嫌弃,可唤我佩芸姐。” “佩芸姐。” 白卿卿从善如流,何佩芸眼角都透出了喜悦,“我听闻你在寻合适的铺子,可是要开香坊?我知道有几个铺子地段很不错,你若得空,我便带你去看一看。”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白卿卿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原来受人帮助是这样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多谢佩芸姐。” …… 今日的天气并不太好,早上出门的时候天就有些阴沉,因此紫黛一早将雨具给带上了,果不其然,白卿卿逛了半个园子的时候,天上落下了雨来。 慢慢的雨滴越来越密,竟是一场大雨,且瞧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那种。 第761章 不想猜 白卿卿出去转悠的时候莲心没跟着,这会儿下了雨,她拿了伞想去周围找一找,只是才刚穿过两个游廊,她便在廊下瞧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裘岚宣金灿灿的束发在阴雨天气里还是那样明显,令人忽视不得。 莲心缓下脚步,就见裘岚宣转过身来,脸上是他惯常的似笑非笑表情,平心而论,裘岚宣长得很是俊俏,也从不曾随意发脾气,就连生气都像是无奈的纵容,怪不得连云秀都会被他给迷住。 可是莲心不一样,她本能地对裘岚宣有所防备,像他这般看似好脾气,出手阔绰,细致温柔的人,确实会让人生出被疼宠的错觉,但他需要你去做什么的时候,也从不手软,这样的人真的很可怕。 “在淮西王府过得还好吗?我就猜着,你不会让人失望。” 莲心目露防备,“您当初与我说,若我凭着自己进了王府,便算是我的造化,此后任凭我自己过活,这话可还算数?” 裘岚宣浅笑着道:“自然是算的,我何时骗过你们?只是难免会有些失落,从前你都是唤我‘少主’的,这会儿却称‘您’了。” “既如此,我要去寻王妃了,恕我先行一步。” 莲心不欲与他多纠缠,擦身而过时,却听见裘岚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决定素来不喜更改,这次却允了云秀让你去替她,你猜是为何?” 第443章 莲心的脚步顿了一顿,没再停下,径直地离开,她才不想猜! 裘岚宣的目光追着莲心的背影,看她急色匆匆的脚步,嘴角慢慢勾起,小姑娘好看穿得很,那些个女子里,只她到如今还有着倔强的根子,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是会让淮西王妃心软。 就看,她能走到哪一步了。 …… 后来白卿卿与何佩芸也回到了主厅,外头的天越发沉了,天上的阴云没有要散开的迹象,有人心里焦急起来。 “雨这样大,咱们该不会要困在这里吧?” “慌什么,一场雨而已,想走随时都成,只是会狼狈些,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王妃都还没发话呢。” 白卿卿正在看雨,许久不见这样大的雨了,雨点打在外面的树叶上,簌簌的声音异常好听,等回去她也要让人在屋后种些芭蕉。 回过神,白卿卿见好些人都在看自己,想了想道:“今儿天公不作美,我瞧着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若积了水就更不便了,你们可先离开。” 来这儿的女眷皆穿着华丽的长裙,走动中摇曳生姿,流光溢彩,可地上积了雨水,长裙就成了累赘。 这样的场合,谁也不乐意让人看笑话,于是都推脱着说不碍事,能在青雾园赏雨也是一种乐趣。 白卿卿自是不强迫她们,托着脑袋专心听雨,你别说,当真别有一番滋味。 期间有几家的女眷过来辞行,离开的时候虽然也有丫头打了青绸油伞,但到底无法尽数遮住,精致的绣鞋套了防水的鞋套,却也不能避免沾上泥污水渍。 第762章 瞎吗 青雾园的院子里虽然都铺了青石板砖,只是架不住这雨来得又急又大,眼见着水慢慢地积起来,后来走的女眷只能让家中仆妇背着出去,虽姿态不雅,但也顾不上了,至少鞋袜不会湿透。 有人趁机向白卿卿献殷勤:“王妃不必担忧,我已让人去取青毡来铺道,您且再稍等片刻……”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轻呼出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从满是积水的院子外面走进来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个手里撑着一把硕大的油伞,走到近处伞沿慢慢往上抬,露出一张卓尔不凡的脸来。 白卿卿见状微怔,身边也有人认了出来,动静小声地慢慢传开,“是淮西王!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看着莫不是来接王妃的?” “可不是说他和王妃感情不睦吗?” “你瞎吗?” 宁宴走到廊下收起伞交给身边的人,几步来到白卿卿面前,从跟过来的下人手里接过防雨的鞋套,旁若无人地单膝跪下仔细地给白卿卿套上,确认套好后,将她拉站起来,单臂托着腿将她抱起往外走。 惊呼声此起彼伏,白卿卿戳了戳他,“你怎么来了?” “下雨,路不好走,来接你回家。” 宁宴重新接过伞,严实地遮在白卿卿头上,雨水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似是只伞下这一方小天地,是全然安稳的一样,宁宴稳稳地抱着白卿卿蹚着水离开,没让一滴雨打湿她的衣裙鞋袜。 还在屋里的人等两人身影消失了才反应过来,像是受到刺激似的,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情绪亢奋。 “到底是谁说淮西王与王妃貌合神离的?便是做样子也做不出这种来吧?” “可吓死我了,那真是淮西王?我怎么听说淮西王是个手段狠辣,面色如铁的阎王,刚刚……全然不似啊?” “那就是谁瞎传的呗,谁家男人会如此屈尊来接自己女人回家?他还跪地亲自给王妃穿鞋套!王妃可真是好命,能有这个福气。” 何佩芸听见了,淡淡道,“福气也不是等着落到自己身上的,想要跟她一般好命,也要看一看自己有没有同样的能耐。” 说话间,青毡已经铺上了,何佩芸带着侍女撑伞离开,其余人撇了撇嘴,也跟着离开,这场宴请之后,再无人谣传淮西王和王妃之间的情分,只余下羡慕。 谁要也如淮西王那样接自己一次,搁她们能炫耀一辈子。 …… 白卿卿回到王府的时候,浑身上下不见丝毫狼狈,依旧金尊玉贵,宁宴却湿了大半,被她催促着去泡热水澡。 “一会儿再请温大哥来给你看看,开个驱寒的方子。” 这点雨对宁宴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白卿卿的关心他十分受用,因此很听话地照做。 温江被叫来的时候一头雾水,“淋了雨?多大的雨?是有毒的雨吗?还是夹了刀子?” 什么时候宁宴柔弱到淋了雨也要让自己过来看看?脑子淋坏了? 第763章 气人 温江莫名其妙地给宁宴诊脉,被他一口炫耀的大白牙差点闪瞎了眼睛,尤其宁宴还很气人地阴阳怪气:“你不能理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还没成家呢?是体会不到被人记挂的滋味,哎,也不是我说你,都这个年岁了,也是时候该定下来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不成家,怎么立业呢?” 温江磨着后槽牙,给他开了一副巨苦无比的方子,结果这人转头就拿着方子去白卿卿面前扮柔弱,说要亲亲抱抱才喝得下去,一个伤口缝针都不皱眉头的人,活似一大块黏糊糊的狗皮膏药,就仗着白卿卿愿意纵着他。 呵,谁会羡慕啊?他一点儿都不羡慕,一点儿都…… 第444章 温江出了门,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妈的,真气人,怎么还是有点羡慕的。 外面巡查的牧曙刚好路过,瞧见他黑如锅底的脸色,赶忙过来问,“怎么了这是?莫不是王爷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温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他身子没问题,脑子有问题。” 看到牧曙露出疑惑的表情,温江撇了撇嘴,“你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听说有个小娘子喜欢你要嫁给你吗?怎么就没动静了?倒让宁宴抢在了前面,你看看他如今嘚瑟的,嘴都要合不上了。” 牧曙听见这事儿,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这不也挺好?王爷成亲之后脾气都好了一些,也没不要命地做一些危险的事,他娶到了喜欢的人嘚瑟就嘚瑟吧。” 可是很气人啊! 牧曙性子老实温吞,憨憨地冲温江笑起来,“你身边不是一直都有不少姑娘围着?你怎么不成亲?” 温江一怔,深吸了一口气,“我赶明儿就找个媳妇!嫉妒死你们!” 他是不想成亲吗?那些姑娘一个个都说他人好,乐意与他有来往,可正经喜欢到想要嫁给他一个都没有,说是他人太好了心里没有底。 正反话都给说了,他能怎么办? 温江气哼哼地往外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 那日的宴请,白卿卿也就认了个脸,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宴请过后自己的应酬就没那么多了。 何佩芸果然让人送了信来,上面是淮西她觉得还不错的铺子,有了她的推荐,白卿卿不至于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和先宁宴去一趟田庄。 “你真的要陪我去?你不是很忙吗,真的能走得开?” 宁宴:“给他们喘口气,免得在背后编排我没有人性,刚来淮西就要逼死人。” 他说得特慷慨大方,反正淮西也不是一两日能清洗得干净的,这儿往后是他的快乐老家,得慢慢经营才行。 也是有了卿卿之后,宁宴做事开始变得会留有余地,从前他无所顾忌,但如今他有,所以手段不能太过了,要徐徐图之。 宁宴觉得自己有了很大的改变,然而在淮西一些人心里,早将他恨出了一个个窟窿,恨不得来道天雷劈了他才好。 第764章 真好 田庄就在城外不远,很集中的几大片,位置好土地也肥沃,都是上等的良田,田庄的管事沿用的是之前的,一般如无意外,管事很少会变动,毕竟他与农户都已相熟,若是记恨私下里做些小动作,阻碍农户租佃也不是没有。 寻常受赏了土地的人,为免麻烦都懒得去管,甚至有一些手里田地多的,大片大片荒着的也有。 去的路上白卿卿坐在马车里,跟宁宴说了一路,“在宣城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真的有欺上瞒下的管事,做的尽是些欺男霸女的恶行,对主家瞒得好好的,却可着劲儿祸害农户,特别可恶,还好最后被绳之于法,也算老天有眼。” 宁宴盯着白卿卿看得出神,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义愤填膺气鼓鼓的模样尤其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戳她脸脸。 自己媳妇当然要好好安抚,宁宴将人捞过来,“不气不气,若我们也遇见这样的,定不轻饶。” “嗯!” 又乖又软的白卿卿让宁宴恨不得藏到心里头,连日被淮西一些人恶心到的不痛快烟消云散,感觉连呼吸都是带着轻快的香气。 人间真好! 到了田庄,宁宴从车里下去,凤眼只一扫,要簇拥着过来的人纷纷停住了脚步,垂下头眼神暗暗地互相交流,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这就是淮西王,果然是,气势骇人,可这样的大人物怎会好端端来田庄?他不是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做才是吗? 护卫将人都搁得远远的,宁宴扶着白卿卿下了车,又给她披了一件外衣,今日风有些大。 白卿卿任由他给自己系袍子的衣带,美目向四周张望,瞧见了被护卫拦住的人,想来都是这田庄上的,眼睛里看得见讨好的神色。 “瞧着这里的人气色都很不错,穿着打扮也都干净整洁,是特意来迎接我们的?” 宁宴认认真真地给她将带子系好,顺势将她的手牵住,也压低了声音,“他们知道我们要来,自然是要准备一番,收拾干净了的才会来这里。” 他今日说了只是陪白卿卿来,于是都由她做主,自己就是个她身边的小跟班,能牵着手的小跟班。 白卿卿让护卫放了人进来,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穿着青色的衣衫,头上戴一顶青色小帽,面容干练利落,行至他们面前行礼。 “小人便是这田庄的管事,贵人叫我阿信就好。” 阿信一张嘴便是一连串的奉承,不仔细都找不到气口打断他,薄薄的嘴唇上下翻飞,端的是能说会道,长袖善舞。 他尤其擅长奉承,各种辞藻不重复不间断,夸得白卿卿都略有不适,开口让他打住。 她说明了来意,只是来看一看田庄的情况,对于田庄她了解的不多,正好让阿信给她讲一讲。 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庄家心血来潮时常有的,阿信特老练地应下,引着白卿卿和宁宴一边走一边说。 阿信过于巧舌如簧,倒是省了白卿卿不少事,她只需要听就行了,顺便,也更便于她观察。 第445章 第765章 不实 白卿卿发现这个阿信管事对田庄里十分熟悉,路上遇见了谁都能招呼两声,田地的情况,历年的产粮他都信手拈来,就是说正事儿的当中会夹杂着大段大段的奉承让人受不了。 白卿卿也没说什么,始终安静地听,走了一会儿,阿信带着他们去一个院子里休息。 “让贵人受累了,这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王府的下人有条不紊地动起来,不一会儿,热茶点心都摆在了王妃面前。 白卿卿惊愕地看着面前食盒里的雪花糖脆,抬头去看宁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这东西隔了夜滋味就会减半,也不难买,早起一些就能赶上,是你爱吃的那家,你尝尝。” 白卿卿擦干净手,拈起一片送入口中,脆薄清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餍足的像一只吃到了鱼的猫猫。 阿信默默地退到一旁,看似低着头,实则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淮西王和淮西王妃。 跟他心里预想的不大一样。 知道他们要来田庄后,阿信卯足了劲出去打听,越打听心底越发寒,淮西王就好像一个嗜血的凶兽,见谁咬谁,才到淮西听说就血洗了一家权贵,光是传言就让人毛骨悚然,淮西已经开始用淮西王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了。 淮西王妃的传言并不多,大都是与淮西王感情方面,说她善妒,容不下人云云,说他们夫妻感情如履薄冰,不过是因为权势绑在一起。 这种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他们若是不需要眼睛可以不用长。 阿信抿着嘴在心里将那些个跟他八卦的人打上叉叉,以后不能信他们的鬼话。 再者淮西王哪有传言里那么凶煞可怕?全程默不作声地跟在王妃身边,一点儿架子都没有,风大了挡风,地上有坑他来扶,遇到泥泞的地他直接将王妃抱过去,不肯让她鞋子弄脏,一会儿喂水一会儿喂食,一会儿跟王妃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王妃笑容不断。 阿信将心里对他们的印象慢慢抹去,本想着是不好应付的庄主,若是这样的情况…… 等白卿卿休息了一会儿,阿信大着胆子上前,略过了宁宴,直接与白卿卿一揖到底,“王妃,其实小人还有一件事没说,此事……也不知该不该说与王妃知晓,是有关田庄的农户。” 旁边同样作陪的人脸色立刻变了,顾不得遮掩疯狂给阿信使眼色,他打算说什么?面前的可是淮西王!他不想干了吗? 阿信却只做没瞧见,仍然躬着身子没退回去。 白卿卿浅笑了一下,让人给他搬了个凳子过来给他坐,“你但说无妨,田庄的任何事,我都很想知道。” 扫了旁边依旧没有意见的淮西王一眼,阿信深吸了一口气,“是这样的,这个庄子上的农户都是许久之前迁至这里,此处田地规整,水源充足,是很好的庄稼地,可是前一任庄主的时候,这些人却走了几乎一半。” 第766章 学一学 佃农的数量,决定了田庄的收益,有些庄主为了留住佃农会降低租子,确保地不会荒着,如阿信所说直接走一半人……白卿卿无法理解。 “是因为什么?” “在地里刨食的农户成日为的就是填饱肚子,因此这片田被养得很好,种出来的庄稼接连丰收,农户家里也能存下些余粮,前任庄主便以此提高了租子,将不愿意的人统统赶走,以至于如今还有几块地空着。” 阿信叹了口气:“好些人舍不下精心伺候的田地,想着实在不行涨就涨吧,前任庄主却也不让他们回来,我想说的就是这个,王妃可能允许那些人重新租佃?他们种地都是一把好手,没有偷奸耍滑的,王妃若不信,可见一见他们再做决定。” 看得出,阿信很努力地在为这些人说好话,白卿卿说这事儿她知晓了,等她想一想再说。 白卿卿没有立即答应,尽管如此,阿信也表现出很感恩戴德的模样,等他出去后,才有人过来不赞同地捶了他一下肩膀,“你好好的提这事儿做什么?真当上面的贵人们都是菩萨吗?万一他们觉得你多事,也把你赶走,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觉着不会,再说我也就是提一嘴,成不成的另说。” “你提都不该提!那些人与你非亲非故的,好几个走的时候还怪你没帮他们,你跑前跑后跟个孙子似的他们就没看到?” 阿信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谁都不容易,他记得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那些怪他的人也曾给过他一口热饭一件暖衣,都是为了过活,他能帮就帮一下。 白卿卿和宁宴决定在这里住一晚,明日直接去另一个田庄。 下人们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地忙活,白卿卿窝在椅子里,手里抱着个暖呼呼的汤婆子,宁宴站在她身后,小心地将她头上的配饰取下,又给她松开发髻,乌发流水一样地倾泻而下,散落在她肩头。 宁宴的手指插入她发丝中,不轻不重地给她按揉着放松,“我以为你会直接应下他的请求。” “嗯?你说阿信?确实也不算什么,可我只听了他说的,总是要再问一问旁人。” 白卿卿扭过头朝他甜甜地笑,“我夫君曾经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我多少也要跟着学一学的。” 宁宴手指顿住,“这话,回去后再说一遍,今日在外面不想你太累着。” 第446章 白卿卿:“……” 她翻了个白眼扭回头,“胡说什么呢,羞也不羞?” 宁宴好笑地看她微红的小耳朵,继续给她按摩,“所以你一会儿要找谁来问一问?” “这不天还没黑吗?一会儿我去外面转转,随便找人说说话,阿娘说,要想知晓田庄里的事,就去找妇孺多问一问,多看一看,她们过得好不好,一看便知。” 休息了一会儿,紫黛过来给白卿卿重新梳好头,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宁宴谁也没带着,只他一人陪着白卿卿出去转了。 第767章 拿乔 傍晚的田庄更加有烟火气息,远远就能瞧见农户院落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田边大树下,妇人们三三两两聚着聊天做活,旁边还有小孩子滚的一身泥,脸上却是开怀的笑容。 白卿卿毫无架子地凑过去说话,那些妇人虽不认得她,却也看得出她身份贵重,一时间都被吓住,不过白卿卿亲和的态度慢慢卸下她们的防备,这本事,经营铺子这些年里早练出来了。 “你问阿信呀?哎哟喂可是个好孩子!先头要不是他几次三番去说好话,我们怕是也要被赶出去嘞,那个庄主哟啥子不懂,以为粮食都是地里头随便捡的嘞,把我们都赶走了,谁给他种地去?” “姑娘啊,你是不是淮西王妃身边的人来打听的呀?哎哟哟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那王妃得多好看呀!可惜我们没有那个福气,你要问什么尽管问,没什么是我们不能说的。” 没人把她往淮西王妃上面想,哪家王妃会这样平易近人地坐下跟她们说话,还不带一个下人出门?噢,还是有一个的,挺帅一个护卫,就是感觉不太好惹,杵在小姑娘身后跟个木桩子似的,不过那眼神噢,肯定偷偷喜欢人小姑娘。 婶子们看白卿卿性子软萌笑容可爱,慢慢地也放得更开了,捂着嘴笑着逗她,“哎呀,你旁边这个小郎君怎的一直盯着你看,怕不是喜欢你吧?不是那什么……淑女好逑什么的?” 旁边一个婶子拍了拍说话的人,神情可骄傲了,“这我知道,我听我家三郎念书学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我说你们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呐。” 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撮合姻缘,白卿卿闻言转头去看宁宴,玩心一起,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哎呀,你喜欢我呀?” 婶子们眼睛里顿时能发光一样,都不做声了盯着他们看,这小姑娘胆儿可真大,竟直接就问了。 宁宴迎着她的目光坦然自若,“喜欢的,特别特别喜欢。” 抽气声此起彼伏,有婶子激动到揪着自己的衣摆,瞧着就要手舞足蹈了,哎呀呀现在的年轻人,年轻可真好! 白卿卿的脸在宁宴明明白白的眼神里慢慢地红透,却还硬撑着,“这样啊,那我考虑考虑。” 旁边婶子都忍不住了,“考虑啥呀?婶子觉得就不错,大方,坦诚,长得还俊,比那些肚子里弯弯绕的强多了!” 白卿卿小孔雀似的抬着小下巴,“那我不得矜持一下,拿拿乔?万一他以后又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不会,我会喜欢一辈子。” 白卿卿脸在婶子们“哎哟哟”的声音里热得发烫,这个人,真的是! 婶子们越发热情,也不惧宁宴的气势了,这么个内心火热的小郎君能有什么可怕的?对白卿卿的问题有问必答,说她们这个田庄本是极好的,庄子里的人都认识,互相有个照应,日子眼看着越过越好,结果被什么都不懂的庄主搞得乌烟瘴气。 第768章 不能算 “真就是恨不得扒了咱们的一层皮,那段日子呀,人心惶惶,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幸而有阿信这个孩子,拉下脸面为了咱们一次次地找过去,不知道挨了多少骂,他原先内向得很,能半天不说一句话,可为了我们逼着自己说奉承话,我瞧着心里都难受,就这样还有人骂他阿谀谄媚,骂他忘了本,也是后来,我们才明白他受了多少委屈。” 婶子说这些的时候直叹气,又说起那些不理解的人来,“也是飞来横祸,租子一下子提高谁受得了?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靠着田地营生,生出怨气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那庄主如此不讲情面,赶出去的人说什么也不准许回来,谁若是敢提,就跟着一块儿滚蛋,旁的田庄也不是不能去,可哪里有伺候惯了田地种得舒服?哎,这叫什么事。” “姑娘啊,你若是见到了淮西王,可能帮着说两句好话?他们也是可怜人,这么些年乡里乡亲的都知根知底,也不曾犯什么错,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涨租就落得被撵走,着实冤枉了些。” 白卿卿说她记住了,宽慰了婶子们几句,又拿了带的糖出来分给旁边玩的小孩子们,乐得那些小娃娃一口一个仙女姐姐,嘴甜得无师自通。 跟婶子们告了别,白卿卿与宁宴散着步回去,远处隐约能听见回家吃饭的呼唤声,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暖融融的光来,质朴又温馨。 “这地方真不错。” 白卿卿由衷感叹,“最开始我瞧见阿信管事,以为是个油嘴滑舌之辈,却不曾想他的阿谀奉承是为了乡亲们练出来的,我从前要与商行的人周旋,也逼着自己去应酬过,最是明白那种感受。” 宁宴换到了另一边,遮住吹过来的风,“以他的能耐,不至于困在一个田庄里,不管是不是形势所迫,能豁得出脸面的人大多可以有所作为。” 第447章 两人慢吞吞地走着,过了一会儿,宁宴轻声问她,“你想好了吗?” “嗯?那些被赶走的农户?我是觉得……” “不是”,宁宴停下脚步,“你不是说要考虑考虑?还没考虑好吗?那些婶子都说我不错的。” “……” 白卿卿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些玩笑话,顿时有些无奈,见四下里无人,猛地拽住宁宴的衣襟,将他的头拉低,嘴唇贴在他耳边快速说了句话然后松开。 宁宴的眼睛骤然亮得出奇,大步追上去,“你是说真的?你再说一遍。” “不要。” 白卿卿微红着脸快步往前走,宁宴就跟在她身后来回跳腾,“就一遍,好卿卿,我方才没听清,你就再说一遍。” “……不要,没听清就算了。” “不能算!” …… 在庄子里住了一晚,天蒙蒙亮外头就听见了鸡叫声,整个田庄逐渐苏醒过来。 白卿卿睁开眼睛没有立刻起身,就躺在那儿去听外面朦胧的动静,身边躺着宁宴,手臂将她环住,只觉得内心十分平静。 她知道宁宴也是醒着的,轻声道:“等许多年后我们年岁也大了,也找个安静的田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寄情山水,安享晚年如何?” 第769章 纯粹 宁宴低哑的声音想都没想:“好。” 白卿卿弯着眼睛笑起来,如此,她竟已经开始期待了。 田庄的吃食虽算不上精致,但胜在新鲜,白卿卿居然吃了不少,在院子里转悠着消食,转了一会儿,她让人去将阿信请过来。 阿信心中忐忑,昨夜他也想了一晚上,确实有些冲动了,倒不是怕连累自己,而是他对淮西王和王妃才只见了一面,根本算不上了解,贸贸然将此事提出来,会不会反而惹了他们心烦,反而让机会愈发渺茫? 他暗暗自责地前来,打算若是王爷怪罪下来,就全数揽到自己身上,最多不做这个管事,只求不要迁怒旁人。 今日淮西王妃还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嘴角边时时带着笑意,温和可亲,就像是画里面菩萨身边的仙子,但淮西王就远不是仙人的气质,得是另一个地方的。 “昨日你提到的那些离开了田庄的佃户……” “王妃恕罪,是小的思虑不周,拿了这些事儿叨扰王妃,他们也并未求我这样做,是我一时嘴快……” 白卿卿笑着打断他,“庄子里的事你最是熟悉,既然你提了,就按你说的,让他们都回来。” 阿信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真、真的吗?” “另就是契书都重新签一次,按着原先的租子,只是我话也先说在前头,若是做不好,我也是不留人的,往后每一季你来一次府里,将田庄的事说给我知道,我也会不时地过来看一看,这个庄子,往后就交给你了。” 阿信像是变回了从前那个讷讷的自己,一时间话都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还是旁边有人暗暗地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多谢……” “你不用谢我,往后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也省得我再派人手过来。” 白卿卿好奇地问,“你就没想过从田庄里出去?若是去了城里,兴许能有更多的机遇。” 阿信憨厚地笑起来,“没想过,也不想,我喜欢留在这里,我无父无母,从前走到哪儿算哪儿,直到来到了这儿,才算是有了个家,能扎根一处,比什么都强。” 所以他愿意为了田庄去做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愿意舍下脸面和前程。 让阿信意外的是,田庄的决定,当真就全权由王妃做主,淮西王虽然存在感极强,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过态,王妃说什么是什么,活似一个跟班。 那他来干什么了?总不能是……纯粹来陪媳妇了吧? 一头雾水的阿信将淮西王一行人送走,王妃给了他实权,往后他就是田庄名副其实的管事,一些琐碎的小事可自己做决定,之后再上报,这让田庄的人都很兴奋。 “阿信啊,往后咱们可就指望你了,我之前就知晓你是个有大出息的。” “谁说不是?这可太好了,我还担心淮西王派了人来接管你要何去何从,这下好了。” “这么说,田叔田婶他们都能回来了?我可得赶紧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看着乡亲们一张张喜悦的笑脸,阿信心里也是高兴的,不过他也知道,这条路自己得走仔细了,王妃心善,若是想维持住喜悦,就不能辜负了这份善心。 …… 第770章 佳话 离开田庄,白卿卿还挺感慨,“可惜了一个人才,不过人各有志,在那庄子里他许是更快活自在,这趟比我想象中有意思。” 宁宴笑着道,“或许后面还有更有意思的,那个庄子要比这个更大,人更多,不过离得不远,一会儿就能到。” 他说的庄子叫赤溪庄,在淮西都是有名的,如今拨到了宁宴的名下,据说这赤溪庄十分富饶,人丁兴旺,年年丰产,皇上将此田庄赐给宁宴,可见是带了些偏心的。 马车刚进庄子,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白卿卿从车窗里看出去,远远的看到一张张脸上都带着笑容,且人是真的不少。 不过赤溪庄的管事并没有出现,说是去处理庄子里的一桩纷争脱不开身,迎接他们的是田庄里另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大家都管他叫老乔。 第448章 “恭迎王爷王妃,乡亲们是一早就盼着了,都争相想一睹王爷王妃的风采。” 老乔在宁宴和白卿卿面前也没有卑躬屈膝,很是自然地说话,又领着他们在庄子里转转,对田里的作物如数家珍,路过一个水塘还特意下去捞了一尾鱼呈上来,那鱼鲜活肥美,尾巴甩得可有劲了。 “我们赤溪庄地势好,田肥水美,人杰地灵,最最要紧的便是乡里乡亲之间亲如一家,好些人家都结了姻亲,关系自然亲上加亲,这是旁的地方没有的。” “俞管事更是与乡亲们同心同力,他的夫人们不少都是庄子上农户之女,都传成佳话了。” 白卿卿随意地瞥了老乔一眼,夫人们? 这位俞管事很快急匆匆地出现,相貌可称周正,就是瞧着身子略微虚了些,大冷的天儿额上出了一层汗,见到宁宴和白卿卿之后不停地请罪,说他失了礼数,愧疚万分。 “庄子里的乡亲就同我的家人一般,出了事只想着赶紧解决,怠慢了王爷王妃,我实在心中有愧。” 白卿卿道,“俞管事赤子之心令人感动,无需愧疚,不过事情可处理好了?是什么样的纷争?” 俞管事愣了一下,笑了笑,“都是些小事,不敢让王妃操心,已是妥当了,王爷和王妃大驾光临,赤溪庄蓬荜生辉,若不嫌弃,可由我将庄子里的事务一一呈报。” 他与阿信又不一样,赤溪庄也比之前那个大多了,事务也复杂,但俞管事竟是有条不紊地交代得清清楚楚,单这一点就很厉害了。 白卿卿都忍不住称赞,“俞管事是有能耐的,这样大的一个庄子都如此井井有条,可见是费心了。” “都是乡亲们信任,我不敢辜负了他们,自当竭尽心力。” 两个田庄都挺出乎白卿卿的意料,并没有她在宣城听到的那些事例,但这样是最好不过。 白卿卿颇有兴致地让俞管事带着她在庄子里转一转,走到一条岔路时,她瞧见一边的路上有一株山茶花开得挺好,花型十分漂亮,花瓣层层叠叠,不由地被吸引着往那儿走了几步。 第771章 悄悄 只是还没等白卿卿走过去,俞管事立刻过来拦住,脸上笑吟吟地道,“王妃是喜欢这花?可是巧了,咱们赤溪庄的花种得极好,靠着山那儿还有个茶花园子,这会儿都开得正艳,我带您去看一看?” 白卿卿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收回了脚步,“当真?那就领路吧。” 俞管事说的茶花园子就在山脚下,种了一大片,果然是很不错的,这些花儿会运去城里售卖,也是一笔不错的进项,白卿卿明显很感兴趣,俞管事见状,让人挑了最好的几盆给白卿卿送过去,白卿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逛也逛累了,俞管事一早就备好了休息的院子,送人过去后,吩咐其他人把庄子里最好的东西都拿过来。 “淮西王往后就是我们的庄主,必要让他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您就放心吧。” 院子里,白卿卿正欣赏着那几盆刚送来的极美的山茶花,手指轻轻从花瓣上抚过,然后将长安叫了过来。 “你去方才那条道看一看,里面有什么,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 长安一点头,身影灵动地出了院子,宁宴见状道,“觉得有问题?” 白卿卿目光扫过桌上精心准备的糕点,“太完美了,完美的都有些不真实,人多的地方总会有矛盾,但在赤溪庄我却看不见,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温馨得不真切。” 就是寻常家里兄弟姐妹都会吵嘴闹矛盾,可赤溪庄这么多人,人人都打从心底里满意,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吧? “尤其是俞管事,表现得无懈可击,但方才我不过往那条道走了两步,他稳如泰山的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他带我们在庄子里闲逛,却一直不往那个方向去,那就让人很好奇了。” 宁宴嘴角翘起来,“可以呀,我还担心你察觉不了,你怎么这么聪明。” 白卿卿抿着嘴憋着心里的开心,“还是你教得好,我如今可不会轻易被人蒙骗的,我聪明着呢。” 宁宴稀罕得不行,跟她笑闹了会儿,长安回来了。 “尽头只住着两户人家,不过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还有不少人在他们家里帮忙做事,看着挺热闹,我悄悄在旁边听了,那些人说这两日外面不安分,让他们不要外出,瞧着不像帮忙,倒像是看着他们,不让那两家人知道你们会来。” 白卿卿一听就明白了,当中肯定是有什么事,她看了一眼宁宴,弯起嘴角眼里浮现出俏皮的笑意:“这位小郎君可愿陪我去看一看?” 宁宴冲她眨眨眼睛:“我们也悄悄去看?那再好不过了,我最喜欢悄悄的,保证不让人发现。” 长安:“……” 王爷原来是这样的王爷。 …… 宁宴是想悄悄地带着白卿卿去,不引人瞩目,藏在角落里,将人环在怀里,贴得紧紧的…… 但是可惜,未能如愿,淮西王只能按下心里的雀跃,让人去牵住俞管事,自己带着人和白卿卿往长安说的那两户人家去了。 第772章 冤仇 白卿卿和宁宴刚一过去,立刻有人要上前拦住他们,还气势汹汹的样子,只是转瞬间就被宁宴的人一个个摁住,捂着嘴拖到旁边,还有机灵些想悄悄去送消息的,也被堵了个正着。 第449章 白卿卿过去看了,说是两户人家,人却并不多,有一户甚至只有一个妇人,瞧着精神头不大好,坐在门槛上目光都是呆滞的。 另外一户是一对夫妇,见状吓得往后躲了躲,“你们是谁?是不是姓俞的让你们来的?你们回去告诉他,除非我们死!我们绝对不会原谅他,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 宁宴始终站在白卿卿的侧前方,看着四平八稳,实则眼观六路,确保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伤到白卿卿。 白卿卿语速轻快地迅速解释了他们的身份,“是瞧着这里不大一样所以过来看一看,你们与俞管事有什么仇怨不成?” 那对夫妻迅速交换眼神,忽然双双跪倒在白卿卿面前,匍匐着身子,声音带着呜咽:“苍天在上,还请王爷王妃为我们做主啊!” “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他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妇人抬起头,狰狞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啖其血肉般又厉声重复了一遍,“他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坐在门槛上浑浑噩噩的妇人在听到“女儿”两个字的时候,眼里突然迸发出了异样的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芬芬,我的芬芬!你别怕,阿娘保护你,阿娘这就去救你!” 她张牙舞爪地要往外冲,宁宴让人将她拦下,按坐在凳子上,温江过去快速给她扎了几针,妇人的癫狂状才逐渐平静下来。 白卿卿让夫妇俩先起来,她柔软的声音很有安抚的效用,那妇人说她姓曾,与夫君育有一女,如珠如宝地疼着,给她取名为阿玉。 与赤溪庄里大多数人家不同,他们一点儿也不曾因为阿玉不是个儿子而遗憾,对阿玉极尽疼爱,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就好,因此阿玉也与赤溪庄的女孩子们不一样。 曾大婶的眼神逐渐迷蒙,像是又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掌上明珠,“她像山茶花一样美,笑容是那样明媚,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只要看到她的笑脸,我就什么烦恼都消失了……” 她的夫君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自己也是双眼通红。 阿玉是庄子里最漂亮最活泼的女孩子,好像一团火,走到哪里就能照亮哪里,可是这团火,如今灭了。 曾大婶说俞管事之所以能稳坐赤溪庄管事之位,除了他确实有些能耐之外,他还擅长经营人脉,他想将赤溪庄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结亲就是最有效的一种,且他还有个好色的毛病,见着漂亮小姑娘就想往家里娶,如今家中也不知有多少姨娘。 俞管事在赤溪庄位高权重,看上哪家小姑娘弄不到手里?小丫头嘛,又不能帮家里开枝散叶,都是不值钱的,能被他看上不少农户还挺高兴,觉得与俞管事攀了亲戚了,有些甚至还会主动把女儿往他跟前送。 第773章 误会 但天底下也并非都是不爱护女儿的爹娘,至少曾大婶夫妇不是,俞管事表示看上了阿玉的时候,他们如临大敌,求也求过,狠也狠过,也愿意放弃赤溪庄优沃的生活带着阿玉离开这里。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阿玉被强行抬进了俞府,外人都劝他们,进了俞家是好事,俞管事虽然妾室多,但进去就是去享福的,再说人都进了人家门,哪里还有旁的路可走? 曾大婶无法接受,日日都去俞府要人,谁知没过几日,就被告知她的阿玉病逝了。 曾大婶嚎啕大哭,“我的阿玉素来活泼安康,连风寒都未曾得过几次,怎么可能会病逝?是姓俞的害死我的阿玉,一定是他!他是个畜生啊啊啊啊!连阿玉的最后一面都不让我们见,不许我们去祭拜,我的阿玉还那么小,她还没能走出过赤溪庄啊……” 她的夫君搂着泣不成声的曾大婶,死死地咬着腮帮子,“我们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在赤溪庄根本没人帮我们,姓俞的让人看着我们,是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但就算这样,我们也绝不能让这事儿过去。” 白卿卿听得匪夷所思,“俞管事的作为在赤溪庄竟无人反抗?” “他擅于经营田庄,能让庄里的人得到好处,又有谁在乎我们的丧子之痛!” 旁边那位妇人也清醒了一些,知晓面前的是赤溪庄新的庄主,从凳子上滑下来跪着,头砰砰地在地上磕,“求求贵人救救我的芬芬吧,我与她相依为命,我送她识文断字,她怎么能去做妾啊!求求你们让他把芬芬还给我……” 白卿卿看了宁宴一眼,宁宴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可以放了要去通风报信的人了。 一炷香都要不了,俞管事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就见白卿卿端坐在椅子上品茶,表情全无异样,那两户人家见到了他,疯了似的要扑过来,被人拦了下来。 俞管事心中微定,笑着上前,“王爷王妃怎么来了这里?这边有些误会,恐扰了你们清静。” 白卿卿抬眼看他,忽然道:“俞管事之前说忙着处理乡亲们的纠纷,莫非指的就是这里?我与王爷不过是来再看一眼那株山茶花,就被几个人呵斥不让靠近,俞管事,这庄子是我们王爷的吧?庄子里还有王爷不能靠近的地方?” 俞管事立马行礼告罪,“那自然是王爷的,是我的错,忘了告知他们王爷王妃来了庄子上,我回头一定重重罚他们。” “这事儿先不说,如今王爷是赤溪庄的主人,庄子里有乡亲要伸冤,俞管事来得正好,这事儿还与你有关。” 第450章 这会儿功夫,庄子里来了不少过来看热闹的,在后面围了一圈儿窃窃私语,“怎的让王爷撞上了?曾嫂子是疯了吧?怎么这样冥顽不灵,阿玉那事儿不都过那么久了吗?” “谁说不是,要我说也是他们两口子太娇惯了,嫁去俞家有什么不好?我要还是个小姑娘,我也愿意啊。” “哈哈哈哈你可拉倒吧,你就是小姑娘俞管事也看不上你。” “呸,滚一边去。” 第774章 我愿意 人群里低低的笑声与紧张丝毫不相干,白卿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护卫忽然亮出了刀,那些荒诞的骚动声才戛然而止,冷肃的气氛弥散开来,护卫们脸上冷漠的表情让看热闹的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些淮西王的人,是真的敢也真的可以杀人的。 等周围安静下来,白卿卿才重新开口,“我们已是听过了他们的说词,该轮到你了。” 就见俞管事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这事儿要说起来,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没能解释明白,但王妃大可以去我府里问上一问,我可有对她们不好?我这人天生不擅拒绝人,就想着,都是一个庄子里的,拒绝了谁都不好,才会让人误会了。” 白卿卿眉头轻轻上挑:“如此说来,都是那些姑娘主动要嫁你为妾?” “男女之情的事,哪里能说得这样明白,只是我问心无愧,庄子里的乡亲们也在,王妃也可以打听打听,莫要听信一面之词。” 俞管事表现得无比镇定自若,坦坦荡荡,令人信服。 那位疯疯癫癫的妇人朝他大吼大叫,要让他把芬芬还给她,神色凄惨,好不可怜。 俞管事目露同情,却是并未理会她,而是转向白卿卿,“钱婶子说的芬芬,我已是让人去请了,王妃可先等一等。” 他表现得过于沉着泰然,似是一点儿都不担心,颇有种清者自清的自信。 过了一会儿,果然来了个年轻的女孩子,钱婶子在看到她的时候情绪爆发出来,“芬芬,我的芬芬啊!你别怕,阿娘这就救你出来,有王爷王妃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别怕……” 芬芬姑娘却径直走到俞管事身旁,皱着眉道,“阿娘你这是做什么?我没有要你救,你为何总是这样?” 钱婶子僵在那里,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芬芬……” “阿娘你这样让我在府里如何自处?你就不盼着我好吗?你是与我相依为命,省吃俭用还要送我去识字,可我们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半夜饿醒了偷偷去喝凉水充饥,整年整年一口白面都吃不上,每年手上都裂出一条条的口子,我不要你为了我活成这样,我也不想活成这样。” 芬芬扯了扯身上的织锦的衣衫,脸上露出笑容来,“我不介意与人为妾,你看,我也能穿绫罗绸缎,也能吃山珍海味,你看我戴的首饰,我从前想都不敢想,俞管事还答应我照顾你,你不需要劳作也不会饿着,难道不好吗?” 钱婶子泪水涟涟地摇头,“阿娘不要这样的照顾,阿娘不要你做妾换来这些……” “可我愿意。” 她再不想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哪怕妾室真的低人一等,每日会受到刁难,与那么多人勾心斗角,真的也不容易,可她再也不要饿肚子,过孤儿寡母无人依靠的日子! 钱婶子哭崩在地上,芬芬似乎想去扶她,可是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地忍住,低头站在俞管事身后。 第775章 告状 俞管事满脸无奈道,“王妃也都瞧见了,我并没有做那欺男霸女的勾当,没有逼迫着谁与我为妾,奈何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得了好处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实在是冤枉。” 曾婶子凄厉的声音打断他:“可我的阿玉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难道想不认!” “我也解释过许多次了,阿玉是病逝,我心里也很难过,虽然她进门才几日,我依然将她葬在了俞家祖坟边上,我那么喜欢阿玉,又怎会害死她?” “阿玉才不屑你们俞家的香火!是你不肯让我们见她一面,你就是心虚!你不敢让我们知道阿玉是怎么死的!就是你杀了她!” 俞管事无奈的表情显得曾婶子夫妇很是胡搅蛮缠,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面带歉意道,“王爷王妃大驾光临是赤溪庄的福气,我本无意扰了你们兴致,此事便是这样,虽麻烦但我也能处理得来,不如请二位移步别处?” 白卿卿看了他一眼,忽然去问曾婶子:“若是为了查明阿玉的死因,你可愿意让人扰了她的清静?” 俞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僵硬,曾婶子想都没想,“我愿意的!我的阿玉也定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如此,那就去弄清楚罢,俞管事,不知阿玉葬在何处?” 俞管事笑容变得牵强起来,“这……不好吧?阿玉已是入土为安,她那么个漂亮的小姑娘,这会儿也不知是何模样……” 白卿卿“刷”的一下扭头就告状:“宁宴你看,一个管事要教我做事,我好歹也是淮西王妃,他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你,你能忍吗?” “……” 场面一度很安静,一旁看戏的温江险些笑出声音,这必然是不能忍的。 宁宴眼角微微抽动,只一个眼神过去,俞管事脸色就白了,他才慢吞吞地开口:“你若不说,也无妨,不过是多挖些时候,到时候你也可自己下去跟你家的祖宗们解释。” 第451章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俞管事不答应,宁宴做事从来就没在乎过谁的意见,更何况是白卿卿想做的,杀人放火他都做得出来。 白卿卿只想弄清楚真相,但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宁宴手底下人才济济,从掘坟到检查尸首都有好手在,很快就有了结论。 “你是说阿玉姑娘死于利器之下?” “是,虽然时间长了,但也能验得出,只是是什么利器就……” 这就足够了,曾婶子疯了似的要俞管事偿命,双眼血红,“就是你杀了我的阿玉!我也要杀了你!” 这会儿俞管事的淡然已经不复存在,白卿卿眯起眼睛,“方才俞管事不是说,是病逝?我这人旁的还好,最是不喜人骗我,你可还要解释?” 俞管事噗通一声跪下,“我无心欺骗王妃,但阿玉也并非是我杀的,她是自尽,我就想着人都死了,不如大事化小,说是病逝,也能让她家里人好受一些。” “自尽?那她好端端的为何要自尽?” “这……” 第776章 动容 俞管事的巧舌似乎打了结,他心一横,额头贴在了地上,“此事是我的错,我已是后悔不已,也多次想做出补偿,我当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带着乡亲们过好日子上,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抵赖是赖不掉的,阿玉总不能是自己高高兴兴地进了俞家,那样她也不会自尽,俞管事干脆认了下来,但他并不觉得这对他有什么影响。 果然,周围的百姓开始纷纷为他求情,说他为赤溪庄劳心劳力,将庄子上下打理得那样好,在淮西都是数一数二的,这都是俞管事的功劳,将功抵过也合情合理。 “若是没了俞管事,哪有赤溪庄今日?旁的方面俞管事都做得很好。” “就是,曾婶子你也想开一些,日子还是要往前看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也总要为我们大家想一想吧?” “王妃明鉴,俞管事一直都是个做实事的人,赤溪庄方方面面他都做得很好,我们也都很感激他,这事他是做的不好,但他已经知错了,咱们赤溪庄的人都愿意原谅他,还请王爷和王妃饶了他这一回。” 附和声此起彼落,可见俞管事在赤溪庄的声望,要说这人也确实是个人才,看他将庄子经营的这样好就可见一斑,难得的是还这样得人心,就更是不简单了。 白卿卿似是被说动了,“看你们如此维护俞管事,我也为之动容,既如此,那就你吧,你这样地推崇,那就你替他偿了这条命吧。” 白卿卿都还没开口,长安已经上前,扯着那人的手臂用膝盖压在他的背上,将他压在了地上,那人嘴唇磕在了地上,磕出一嘴的血来,杀猪似的尖叫,“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白卿卿比他还茫然,“干什么?偿命啊,这是一条人命,总是得有人偿还的是不是?你既不愿俞管事偿命,那就替了他,俞管事肯定也会念你的好。” 说话间,宁宴已经走了过去,不假他人之手亲自配合白卿卿。 就见他慢慢地将刀从刀鞘里拔出来,刀尖落在地上,与地上石砖摩擦的时候仿佛能看见火星。 他半蹲下身子,手抓着那人的头发将他的头拉高,露出脖子来,冰凉的刀刃贴了上去。 杀过人的人要想震慑谁,泄露出来的狠厉血腥是全然不作假的,冰冷的眼神会让人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个活物,会从骨子里生出绝望和恐惧。 宁宴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见那人身子一抖,胯下逐渐湿润,几欲昏厥地发出崩溃的声音,“不,我不想死!” 端坐在那儿的白卿卿奇怪地问,“你怕什么?不就是死吗?在你们看来,这不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死了也就死了,还可以造福乡亲,你为什么不愿意?” 人群里那人的媳妇这会儿才从惊惧里惊醒过来,猛地扑过去嚎啕大哭,“不行啊,不行啊王妃!他可什么错都没犯啊!您怎能如此草菅人命!他是我们一家子的顶梁柱啊!” 第777章 至于嘛 “这会儿又不能草菅人命了?” 白卿卿的脸色冷下来,“那阿玉又犯了什么错?自己的命是命,旁人的就不是了?你们方才替阿玉原谅俞管事不是很痛快吗?能说会道的,我还以为,真就一个个都看破了生死呢。” 她冷笑了一下,“如今是阿玉没了性命,这条命她本不该丢,总是要有人承担这个后果,我这人特别好说话,人人都夸通情达理,所以你们要为俞管事求情,行,换个人我也不介意,方才都是哪些人说话的我看看?” 白卿卿一双美目在人群里扫视,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一片片头顶,刚刚争相求情的声音就仿佛从没出现过。 事不关己的时候,谁都能大度地说几句,可刀一旦悬在自己头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手里提着刀的宁宴痴痴地看着白卿卿,他鲜少见卿卿这样生气,但是她生气的样子,又有种别样的魅力。 总之他媳妇真好看! 宁宴沉迷看媳妇,手没控制好力度,刀刃划破那人的皮肤,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哭嚎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又惧怕淮西王的护卫不敢乱跑,人群就缩在一块儿鹌鹑似的瑟瑟发抖。 宁宴皱着眉将刀挪开,那人已经吓得昏了过去,他不屑道:“不过就是划破了点皮而已。” 第452章 虽伤得不重,但模样着实吓人了点,远远看着仿佛被割了喉,大片的鲜血将那人前襟染得一片通红,触目惊心。 白卿卿知晓宁宴手里有数,心里也不禁感叹效果拔群,过于有震慑性,赤溪庄的农户嘴巴一个个闭得死紧,再不肯多说半个字,生怕下一个血溅当场的就是自己。 俞管事面色惨白,脸上已是不复先前的镇定,他原本是很有信心,不都说法不责众吗,一庄子的人为自己求情,淮西王怎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可人都是自私的,这些农户为自己求情他们是愿意,要他们为了自己豁出去命,他们是万万不会肯的。 只是俞管事实在想不明白,至于吗? 不过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小丫头而已,与他们非亲非故,如尘埃一般无足轻重,而自己,往后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利益,不都说淮西王聪明,就是这样聪明的? 简直不知所谓! 俞管事腮帮子紧绷,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翻出自己最后一张底牌,原本,他是想再藏一藏,等个更好的时机的。 “淮西王可能不知晓,近来赤溪庄添了些人,都安置在庄子南面,王爷大可以放心,这些人我会好生照料。” 宁宴眼角微抬,就听俞管事接着说,“都是王爷本家的亲戚,他们愿意来赤溪庄也是我们的荣幸。” 白卿卿惊愕地立刻转头去看宁宴,见她如此大的反应,让俞管事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有些麻烦,宁家的人不是很好伺候,但这会儿总还是派上了用场。 看方才淮西王妃那么大派头不管不顾地非要发作自己,这会儿该后悔了吧?他可是帮了宁家的人,这赤溪庄,说到底还是姓宁的说了算。 第778章 安心 白卿卿心里已经开始给俞管事撒纸钱了,他是怎么能最后再狠狠地扎自己一刀的?这下连她都不好开口要给俞管事留个全尸。 宁宴嘴角缓缓上扬,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来,让他一张俊脸竟显得有些妖异。 他拿了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方才溅在手上的血渍,语气出奇地温和,“哦?是嘛,你将他们招待得很好?” “并非是我邀功,知道他们与王爷的关系后,我可谓尽心尽力,有求必应,短了庄子里其他人都不敢短了他们的,每日庄子上最新鲜的肉菜不限制地供给,还特意拨了人去伺候,只盼着他们能宾至如归。” 他发现随着自己说的话,淮西王脸上的笑意更甚,心里最后那点忐忑也消失不见。 自己这般费心费力,足以与阿玉这种小事相抵,没准儿淮西王还会嘉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那可都是宁家人,和淮西王血脉相连的人,哪里能是阿玉能相提并论的? 俞管事嘴上说着不邀功,却巨细无靡地将他如何优待那些人说得十分详尽,生怕漏掉一些细节,在某些方面,他还不易察觉地稍稍夸大一些,但分寸总体把握得很好。 白卿卿默默地看着俞管事疯狂在宁宴的忍耐极限上蹦跶,暗暗给温江使了个眼色。 要不要管一管? 不管,管不起,宁宴发起疯来我控制不住。 不会的,宁宴有分寸的,我就是怕影响他心情。 温江扭过头装死,这事儿他不掺和,掺和不了,虽然有点没义气,但安抚宁宴这事儿,还是卿卿一个人去抗吧。 眼瞅着宁宴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白卿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宁宴身边,把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手掌里,与他十指相扣。 宁宴倏地握紧她的手,肩颈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看了她一眼,示意自己没事。 “都是哪些宁家人?你把名字都写一写,既然你招待得如此用心,总不会不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 宁宴让人给俞管事拿了笔墨,他奋笔疾书,很快将名字列了出来,甚至还将自己额外给宁家哪些人送了礼也写了出来,写得满满当当。 名单被呈到宁宴手里,他捏着纸摇了摇,风干上面的墨迹,露出满意的表情来。 “有心了,既如此,你死得也不亏,安心去吧。” 俞管事脸上的笑容骤变,“王爷!” 他没能喊出第二声动静,鳞甲卫业务熟练地将人捆了塞住嘴,活是不能活的,但流程还是要走一走,宁宴也不打算脏了自己人的手。 接着便是单子上的人,他只觉得荒谬,“可太有趣了,比我们还先一步来这里享福,就是这福气,也不是谁都能享得了的。” 宁宴不打算让白卿卿看见自己凶残的一面,先将人哄了回去,赤溪庄善后的事儿有些多,且得处理彻底,不想让白卿卿太操心。 白卿卿知道他是要去出气,也没要跟过去的打算,她去宽慰了曾婶子夫妇。 第779章 往后 从阿玉开棺验尸开始,曾婶子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几次哭晕过去,醒来后又再次泪流不止。 她亲手给阿玉换上了她生前最喜欢的衣衫,戴上最喜欢的佩饰,周围铺满了鲜花,让烈火干干净净地带走她,阿玉是个很爱漂亮的小姑娘,她一定不喜欢躺在阴冷潮湿的地里。 “多谢王妃,呜呜呜呜呜多谢王妃还阿玉一个公道!” 曾婶子哭得眼睛已经睁不开,她其实,在知道宁宴和白卿卿身份后去控诉俞管事的时候,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他们已经被逼到了极限,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第453章 毕竟官官相护才是寻常之道,他们如珠如宝的阿玉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个寻常到足以忽视的存在,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他们而去责罚将庄子管得出色的管事? 可她瞧见了俞管事的下场,瞧见了阿玉的死大白于天下,曾婶子不知道她该如何报答王爷和王妃的恩情。 “婶子莫再哭了,你这样心疼阿玉,想来阿玉也定是不舍得你为了她哭坏身子。” 曾婶子听到这话悲从中来,她那么乖巧懂事的女儿,那样努力地跟着先生识字念书,说等她学成了要走出庄子去城里做事,到时候将他们俩接去享福…… “你们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曾婶子的夫婿擦掉眼角的泪,苦笑了一下:“赤溪庄是不想再待了,我们打算带着阿玉离开这个伤心地。” “既如此,我有个去处,你们也可先去看一看,若是合适便留下。” 白卿卿说的是阿信的庄子,虽然名气远远不及赤溪庄,但与这里截然不同,很适合曾婶子夫妇俩平复丧女之痛。 夫妻俩原本就没个主心骨,白卿卿给他们指了方向,他们千恩万谢地应下,回去收拾收拾就打算离开。 此时旁边忽然传来不小的动静,白卿卿看过去,发现是那位疯疯癫癫的钱婶子躺在地上,脸色灰败,瞧着快没了生气,芬芬跪在她身边一声声地喊着“阿娘”,哭成了个泪人。 曾婶子也瞧见了,看着芬芬冷淡道:“钱婶子为了你几次去俞府,一待就是一天一夜,昏倒了才被人送回来,你却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她还以为是姓俞的不让你与她相见,她身子一日日变得不好,时常浑浑噩噩,是为了你才强撑到如今,却等来你说你是自愿的,让她不要妨碍到你。” “往后,再没有人会阻着你去享福,没人会把血肉掏出来给你还要被你嫌弃不够精致。” 赤溪庄的日子比起别处是稍稍好一些,可也只是一些,受宠如阿玉,也不过是比旁的女孩子多吃几顿细面,该干的活也一样不少,但庄上的女孩子没几个,会心甘情愿去做妾! 曾婶子为钱婶子觉得不值,也是让她识了字学了道理的,却为了荣华富贵自甘堕落,妾室,就是低一人等,不仅自己被人瞧不起,往后若是有了孩子,也会抬不起头,世道就是如此。 曾婶子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白卿卿看了一会儿,钱婶子是救不回来了,许是万念俱灰,也或许她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总之,她灰蒙蒙的眸子任凭芬芬如何哭喊也没有看过去,而是一点一点归于死寂。 白卿卿转身离开,并不想多关注之后的事,人死灯灭,钱婶子也算是解脱了,与这世上的牵绊就此断绝,至于芬芬往后会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 第780章 光彩 宁家人会来赤溪庄这件事,白卿卿觉得挺匪夷所思。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沾光吗?” 同样也不想去凑“热闹”的温江耸了耸肩,“应当是一些宁家旁支的人,要是宁宴那个爹,绝不可能只会在田庄里蹭点好处。” “旁支?” 温江说,宁家在淮西人还不少,当初宁培中娶了宁宴的生母之后才接掌了宁家大权,他还有两个兄弟,两个姐妹,上头的爹娘好像也还健在。 白卿卿听得瞠目结舌,“还有这么些人?那当初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宁宴被虐待?我还以为宁家人都死绝了呢。” “宁家是靠着宁宴生母起死回生,许是觉得说出去不光彩,所以对于宁宴的事都只做看不见,他若是被磋磨死了,这件事就会悄无声息地埋藏起来,再不会有人提。” “可他们做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光彩?有脸做没脸说?欺负到一个小孩子头上?” 白卿卿气炸了,她无法想象到偌大一个家族,一个有同情心的人都没有?那要这样看起来,宁启居然算是特别的了。 “反正我认识宁宴之后,宁家不带着目的想要接近宁宴的,也就宁启一个,不过也不算全无目的,那小子对宁宴崇拜得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宁昭死皮赖脸地跟着宁宴,可把宁启嫉妒坏了。” 温江想想都觉得好笑,“宁启是宁培中跟他青梅竹马生的孩子,宁宴的生母因为此事性情大变,折磨宁宴后香消玉殒,结果宁启却想跟宁宴有手足之情,是不是很有趣?” 白卿卿想起自己与宁启的几面之缘,也能看得出那孩子脾气不好,做事鲁莽,但确实句句话都不离宁宴。 “宁宴在宣城有所作为之后,宁家也不是没来找过他,各房都来了人,宁家老爷子生辰的时候还派人来请他回去过寿,宁宴直接说如果是回去吃席他可能还考虑考虑,其他那些人他根本见都没见,慢慢那些人也就知道这光是沾不上了。” “不过宁宴如今是淮西王,在淮西就是万人之上,此前偃旗息鼓的心思难免又会动起来,整个淮西都是宁宴的,宁家人怎么会舍得放过这样的好事?” 温江唇边的笑容十足嘲讽,“还有他母亲的娘家,荣家,此前说过出嫁从夫,生死再与家里无关,我听凌裴舒说,宁宴年幼时曾想着去找外祖帮忙,纯粹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孩自救的本能,却被拒之门外,大冷天儿外面还下着雨,要不是凌裴舒去找他,他恐怕要冻死在外面,从那之后,他就当荣家人都死了。” 第454章 “结果前些年宁宴平步青云,荣家开始每年他过生辰的时候送贺礼来,逢年过节也不忘送一份,这会儿又开始血浓于水了,你说可不可笑?” 温江说着一扭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不是,你别哭啊,这要让宁宴看见了以为我欺负了你,快别哭了,他这不是还活蹦乱跳呢吗!” 第781章 最擅长 温江急得团团转,自己这嘴啊,真真是没个把门的,明知白卿卿对宁宴的过往很受不了他咋就嘚吧嘚吧停不下来呢? 白卿卿拿着帕子用力擦着眼睛,“我没哭,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宁宴拿捏那些人那不是一拿一个准?都已经熬过来了,你就别总去想,他成亲后可嘚瑟了,见天儿地挤兑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嚣张得很。” 温江努力逗白卿卿开颜,白卿卿也不想他为难,配合地露出笑容来,只是与往常的笑相比,过于苍白。 凌大哥跟她说过宁宴幼年时的事,那会儿她以为就已经将最凄惨最不堪的说给她知晓了,可如今看来,或许远远不止。 凌裴舒和温江都是旁观者,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都足以让人愤怒,宁宴是怎么承受过来的? 温江是不敢再说宁家的事,与白卿卿聊了些不相干的,也没多久,宁宴就回来了。 白卿卿讶异:“这么快?都处理好了?” 宁宴扬起温和的笑意,“不是什么值得花心思的东西,我就过去看了一眼,得早些上路,免得回去迟了。” 跟在他身后的牧曙憨实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将头低下去。 确实不值得王爷花心思,但也确实恶心到王爷了,所以王爷去出出气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些人……没死怕是也去了半条命。 田庄一行告一段落,白卿卿和宁宴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马车里,宁宴拇指从白卿卿眼角轻轻擦过,“是哭过了?怎么眼睛红红的。” “没哭,我哪儿那么容易哭?吹着了点风。” 白卿卿死不承认,赶紧岔开话题,“宁家那些人都赶走了?可他们也在庄子里作威作福了一阵子,光赶走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宁宴见她像只生气的河豚似的愤愤不平,忍不住笑起来,“夫人说的是,哪儿能便宜他们呢?咱们什么都吃,就是不能吃亏是不是?” “对!大哥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说爹爹从前就是太好说话,吃了亏还当福气,才会被人给盯上。” “大舅哥是有悟性的,变通得也利落,满朝上下如今是没人敢算计他,怕被他疯狂报复,凌裴舒每每给我写信总要诉苦一二,其中就有大舅哥的份,他都应付得头疼。” 宁家的人和事在宁宴这里是禁区,没人敢多提多问,但白卿卿不一样,他愿意跟她分享任何的事,挖从前的伤都不觉得疼。 “都是不相干的,七拐八绕攀上的关系,先教训一顿,在庄子里吃的用的都要让他们还回来。” “不担心他们不还?” 就见宁宴的眼睛慢慢眯起来,嘴角翘着,“我还挺希望他们不还,如此,才能有借题发挥的余地,这是我最擅长的。” 换做宣城的官员,这会儿必然要多老实有多老实,宁宴说什么是什么,他们是知晓这人胡搅蛮缠的本事,要是被他盯上,妥妥的小事化大,大事变抄家,惹不起惹不起。 第782章 整顿 但,这儿是淮西,宁宴暂时也只是颇有凶名,真正领教过他厉害的正自身难保,外头也就知晓淮西王不好惹,可具体怎么不好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更何况,那些宁家人还当宁宴与他们是一家人,那肯定不会像对外姓人一样,不会这样不讲情面是不是? 白卿卿猜想,那些人一定被收拾得不轻,但他们活该。 回到了家里,没两日,赤溪庄便送来了消息,说是新派去的管事与之前俞管事行事不一样,好些农户觉得待遇受损,扬言要离开庄子。 “让他们走,走的时候多给一贯钱,但往后再不许回到赤溪庄,另庄子里若有人闹事一律赶出去,趁此机会清点一下会空出多少田地来,重新募集佃农,之前俞管事在赤溪庄里许出去的好处全不作数,若是接受不了的就另寻他处,一个田庄而已,哪儿那么多弯弯绕绕。” 白卿卿这会儿才知晓,那日为何有那么多农户要给俞管事求情,都是利益作祟。 赤溪庄让他管得阶层分明,得了好处的可不要护着他嘛。 这次换的新管事是白卿卿从宣城带来的,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定规矩一把好手,正适合整顿赤溪庄。 白卿卿让他放开了手去做,那庄子她看了,能在淮西有名纯粹是地段好良田多,账她也翻过,其实追究起来兴许还不如别的庄子,也就俞管事表面功夫做得漂亮而已。 赤溪庄里的某些人,早被俞管事养大了胃口,如今忽然什么好处都没了,他们哪里受得了? 想着那些贵人一个个都是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遇事最擅长的就是拿钱打发,这些人便想着闹一闹,说不定这么一闹,王府那里觉得麻烦,也就松口还让按着原先的来。 可谁知新来的严管事不苟言笑,想走是不是?那就不留了,签一份自愿离开的文书,多给一贯钱,爱去哪儿去哪儿。 第455章 一些人有些却步,但总有脑壳硬的,走就走,到时候田里缺人,还真能将田空着不成? 严管事做事周全,签文书的时候特意请了官府的人来做个见证,并且言而有信地将一贯钱都当面给了,从此这些人与赤溪庄再无关系。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如此呼啦啦居然走了不少,那些拿了钱的农户脸上笑得开心,哪个田庄经得起这么多佃户一起离开?想让他们再回去,那可就不是一贯钱的事儿了。 严管事淡定地将文书收好,也不急着找人,先将庄子里的田地、果园、花圃、鱼塘、林子等都清点了一番,然后召集仍旧留下的人,优先安置他们。 如此一来,庄里人心惶惶的气氛顿时就变了,他们可以得到比之前更好的地,且严管事说了,赚多赚少都是他们的本事,无需如以前那般还要去讨好谁。 并且一旦发现不良的风气,他定不会轻饶。 这对老实人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甘霖,从前在庄子里混得不好的,都是些嘴笨不会来事的,空有一身种地的本事却过得还不如吆五喝六的人好。 新管事可真不错啊! 第783章 鸡犬不宁 待遇好的庄子,有时候都不用刻意去传,哪怕还有人暗地里抹黑,但农户得的好处是实实在在能看得到的。 赤溪庄虽换了管事,但田地没有换,谁不想花了力气能得到更好的回报?因此就算离开的人费心编排赤溪庄,依旧有人慕名而来。 严管事选人的标准也简单,老实,勤快,不求聪明,但人要实诚,肯脚踏实地就行,慢慢的,赤溪庄收佃户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且待遇一拿出去比起其他地方丰厚不少,顿时想要来的人蜂拥而至。 那些等着严管事求着他们回去的佃户慌了,怎么就争抢着去了呢?那些人去了,他们怎么办?真要说起来别的庄子待遇远远不如赤溪庄,更别说田地也有区别,难道让他们去苦哈哈地种那些贫瘠得只够糊口的地吗? 眼看着赤溪庄再无他们一席之地,这些人耐不住开始使坏,一哭二闹三上吊轮番上阵,又是去找庄子里新佃户的麻烦,又是颠倒黑白说赤溪庄无故赶走他们这些老人,还有哭唧唧地哀求,说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了,总之,就是想回去。 严管事冷眼看了一阵子,直接报了官,将闹事的往牢里送,又拿出当初他们签的文书,有官府的人作证,都是自愿签署,不存在逼迫的情况。 至于摆出可怜样的,在严管事这里最是没用,还不如胡搅蛮缠能让他多看一眼。 赤溪庄慢慢重新走上正轨。 此刻的宁家,却有些鸡犬不宁。 当时在赤溪庄逍遥的宁家人里,有一个实在算不上远亲,他是宁培中大哥最小的儿子,叫宁丛。 最开始,也是他与一些友人在赤溪庄附近玩乐,有人提到了赤溪庄,也知晓宁丛与宁宴的关系,就起哄撺掇他来这个庄子看一看。 宁丛好面子,觉得这有什么?便大张旗鼓地带着人过来,结果受到了俞管事的优待,要什么有什么,那可比在家里舒坦多了,宁丛干脆顺水推舟在赤溪庄里住下,仗着自己姓宁,各种耍威风,好不自在。 那日宁宴过去的时候,那阵仗将所有人都吓住,以至于宁丛都忘了自报家门,但他一看就是主谋,又字字句句指责宁宴,把宁宴气笑了,亲自教训了他两下。 只不过是两下,却让宁丛是被人抬回去的,看了大夫说是往后还能不能下床都要看他的造化。 宁丛是他爹娘老来得子,平日里惯得不得了,被人伤得兴许要卧床一辈子,这还得了! “父亲,父亲啊!丛儿也是您自小养在身边的,不过是去庄子里住两日,却被二弟的儿子打成这样,你可要为丛儿做主啊!” 宁丛的爹娘跑去宁老爷子面前哭诉,宁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在地上跺了跺发话道:“让培中回府之后来见我!养出个逆子出手伤人,还反了天了!” 宁老夫人素日里也偏爱宁丛,得知这个消息哭晕过去两回,这会儿刚苏醒过来,张嘴就嚎,“天杀的,怎的这样凶残暴戾!连自家兄弟都打杀,还是个人吗?老头子你可要帮丛儿做主啊,他后半辈子可怎么是好!” 第784章 活该 宁培中一回到家就收到了消息,带着宁启和魏清雨一块儿去了老宅请安。 宁老夫人看到魏清雨就冷哼一声:“我是安不了了!你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这宁家又岂敢全交给你手里?” 宁培中还没反应过来,宁启却是猛地抬头,脸上满是嘲弄,“祖母,您说的是丛堂兄的事吧?是他先带着人不声不响去我哥的庄子里作威作福,被人教训了那是活该,又没人请他去,不去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宁老夫人气了个仰倒,抖着手指着他,“你、你就是这么跟你祖母说话的?魏清雨,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 魏清雨赶紧拉住还想说话的宁启,“母亲息怒,阿启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去庄子里住些日子怎么不行了?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动手?还把人打得下不了床?他这么做就是大逆不道!” 宁启要不是他娘按着,白眼能翻上天去,还一家人,也是有脸能说得出口。 不说就不说,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在宁宴身上讨到好,这么拎不清楚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 第456章 宁老爷子跺了一下拐杖,“培中,你怎么说?宁宴虽贵为淮西王,但他是你儿子,是宁家的子孙,自家人难道一点儿福都不能跟着享?丛儿伤得不轻,这事儿若不让他亲自来家里赔罪,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宁培中心里也无语,一个庄子而已,对宁宴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他怎么会亲自去巡视,还把宁丛给打了? “父亲先别着急,事情究竟是如何?丛儿怎么会去田庄?” 宁培栋大声打断:“那庄子是宁宴的,就是姓了宁的,丛儿怎么去不得?二弟莫不是现在还要追究这个?躺在床上的人可是丛儿!” “大哥我不是要追究,宁宴来淮西这些日子听说忙得很,怎么会忽然去田庄,莫不是有什么咱们不知晓的,我如何不心疼丛儿,可若其中另有关窍,咱们不是得弄清楚嘛,宁家的田庄咱们自己都没去过几回是不是?” 宁培栋按下心里的怒气,恶狠狠道,“丛儿没说,他都那样了哪里能知道?谁晓得宁宴发什么疯。” 宁启又忍不住了,“他自己的庄子为什么不能去?不去怎么知道有人打着他的名义打秋风。” “阿启!” 魏清雨用力将他拽到自己身后,“你就别添乱了。” “我怎么添乱了?我可不像有些人好意思舔着脸去沾光,我怕什么?人家陪自己媳妇去巡视田庄都要被揣测意图,真这么忌惮就少打那种算盘,免得遭报应。” 宁老夫人和宁培栋气得面红耳赤,眼看着就要亲自去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小辈,宁老爷子却抬了抬拐杖制止了他们。 “你是说,宁宴是陪那个女人去的庄子?” 宁启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僵了僵,头扭向一边,“我可没这么说,他去做什么哪儿是我们能揣测得了的。” 第785章 提醒 宁老爷子眼睛毒得很,见状若有所思道:“之前他来淮西的那两年,我听闻好像也是为了这个女人,没想到回去了宣城就与她成了亲,这么说,他还挺在意这个女人的是不是?” 宁启急了,“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那是宁宴的女人,是淮西王妃!你们别想打什么主意!” 到这会儿,宁老夫人也咂摸出了味儿来,也不激动了,摆出了老祖宗的姿态来,往后靠在椅背上,施施然道:“也是个不懂规矩的,来淮西好些日子了,都不知道来拜见长辈,难道是家里人不曾教过?” “也罢,往后只得我费心好好教一教,虽是王妃,也是我们宁家的儿媳妇,总不好坏了规矩。” 魏清雨死死拽住宁启,不让他再冲撞长辈,匆匆行礼后告退,将他拽到僻静处,“你怎能顶撞长者?娘从前教你的规矩都哪儿去了?你这样不是让你父亲为难吗?”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不管是不是,自有他们想办法去解决,与你又有何关系?你若看不惯,往后少来些就是。” 宁启才不想过来,他这会儿心里后悔不已,万一那些人真去找白卿卿的麻烦怎么办?他比谁都清楚宁宴把白卿卿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他转头就去找了宁培中,“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打白卿卿的主意,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今宁宴还只当宁家不存在,若你们赶去招惹白卿卿,他绝不会放过宁家!” 宁培中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一个女人,哪儿就有你说的这样夸张?宁宴如今可是王爷,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任凭她是天仙,时间长了都一样,不过既然此刻他还喜欢着,那就能派的上用场,这事儿你别管。” “我是认真在提醒你不要自寻死路!” 宁培中“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书案上,“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你记住,你姓宁!该凡事都要向着宁家!莫要去学宁宴冷心冷肺的回来!” 宁启见根本无法说动他,也气得转身就走,任凭宁培中在他身后怒吼。 最开始,宁宴才不是冷心冷肺,是宁家将他逼成了这样,既然做下了,就该有所觉悟,夹紧尾巴别让宁宴记起来才好,可眼见着宁宴发达,又要不择手段地贴过去,还妄想沾光,这就很令人不齿! 宁启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才让他们注意到白卿卿,他一咬牙,脚底一转就出了门。 …… 此刻,白卿卿已经在考虑开卿馨馆的事儿了。 她去了何佩芸给她提的那两个铺子看了,果真都是极好的,看来看去,决定先去旁边食肆吃点东西再说。 “要不干脆两个都盘下来吧,我都喜欢,地段格局也都是顶顶好的,佩芸姐还特意让人给我留了,左右到时候也肯定不止开一两家,也省得还要再麻烦一回。” 今儿日头正好,白卿卿没有要雅间,食肆里人不多,清雅得很,她要了张靠窗的桌子,招呼其他人一块儿坐下,一边吃一边聊,一眼看去谁也不会将她和淮西王妃联系上,只是觉得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女子。 第786章 不行 淮西这地儿与宣城确实有些不大一样,相比较而言,宣城毕竟是皇城脚下规矩更严一些,很少会出现当街调戏女子的戏码,但在淮西,就好像还挺司空见惯的。 只是吃饭的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两拨人痴迷白卿卿的容貌出言不逊,言语轻慢,嬉皮笑脸,然后被长安和鳞甲卫教做人,哭爹喊娘地放了狠话离开。 第457章 所以这会儿白卿卿身边清静得很,旁边一圈桌子都是空着的。 正说着话,长安的手忽然放到了腰间的匕首上,表情戒备起来,白卿卿以为又有不长眼的来破坏心情,扭头一看,乐了。 “收起来收起来,熟人,别把人吓走了。” 她说完,笑眯眯地看向宁启,表情和善热情得让宁启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你、你这是何意?” 白卿卿可无辜了,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在淮西人生地不熟,见到了认识的人高兴呀,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 宁启忽然觉得白卿卿与宁宴似乎越来越像了,好端端一个人变得捉摸不定,就很让人头秃,心里那股子劲儿好像也漏掉了一半,有些无措起来。 白卿卿特别热络地朝他招手,“来来来,快坐啊,哎呀你这什么表情,好像我会吃人一样,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缩手缩脚的,难道怕我啊?” “谁怕你了!” 宁启条件反射地吼出声,才发现白卿卿像是看闹别扭的小孩子似的弯着眼睛看他,心里憋闷得慌,只得坐了下来。 “吃过饭没有?没有也没办法,我们已经吃过了,不过还有点心,味道虽然一般也还能入口,就是有些甜,宁宴不怎么爱吃甜的,你吃不吃?” “我也不吃甜……” 宁启恨不得手动把自己嘴封上,懊恼得脸上飞起一抹红,以前他跟白卿卿相处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被牵着鼻子走似的? 但白卿卿却一副不是故意逗他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给他倒了杯茶,“就着茶水吃还成,不会那么腻。” “我不饿!” 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却看白卿卿的动作顿住,轻轻地“哦”了一声,微微垂下眼帘,似是有些失落。 宁启深吸一口气,囫囵地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嚼吧嚼吧又将茶一饮而尽,行了吧! 白卿卿在心里闷笑,这宁启还是原来的性子,真真一点儿没变。 “你对淮西是不是很熟悉?” 宁启闻言,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还行吧,该知道的地方都知道,你想问什么?” “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宁宴手里一堆事情走不开,我就想着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 “不行!” 白卿卿一怔,看着宁启略显激动的表情疑惑不已,“为何?” 宁启咬了咬腮帮子,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我今日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宁家,怕是把心思打到了你头上,想着你是女子好拿捏,许是要通过你来牵制宁宴,我……很抱歉,是我不小心提到了你才让他们生出这种心思。” 第787章 不一样 宁启低着头,后脖子火辣辣的,有种无所遁形的羞愧。 他不止一次因为宁宴对白卿卿口出狂言,到头来,是他的家人处心积虑想要算计宁宴,还是要对一个女子下手。 他闭着眼睛,等着白卿卿的鄙夷,他单方面以宁宴的弟弟自居,却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结果白卿卿一声轻笑让宁启怔忪了一下,他不敢相信地抬头,“你还笑得出来?” 白卿卿嘴角噙着笑意,“那还不是怪你说了个笑话?” “你……” “不说旁的,你觉得我好拿捏吗?” 她娇嫩如花的面庞满是纯真无暇的笑容,乍一看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就是最好骗的那种。 可是宁启想到的,却是宁宴那两年行尸走肉般的模样,白卿卿用最柔弱的外表,做最干脆利落的决断,他偷偷想将宁宴的状况告知,但白卿卿就真的油盐不进,谁说都不好使。 凶悍如宁宴都栽在了她手里,宁启一时间茫然了。 白卿卿慢条斯理地玩着手里的茶盏,“我对宁宴曾经的过往略有耳闻,只是略有,已经让我不想做一个遵守律法的好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还是那副笑颜,只眼里的冷意让宁启心里打了个哆嗦,白卿卿喝了口茶,“我早就有所准备,以最卑劣的揣测过,没想到让我给猜中了,所以我并不怕他们将目光放到我身上,不过还是多谢你来告诉我。” “你……打算怎么做?” 白卿卿唇边含笑,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夺目耀眼,“这就要看他们想做什么,以直报怨,才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宁启怔怔地看着白卿卿,想起自己当初刚接触她的时候,心底委实为宁宴觉得不值,一朵不知疾苦的人间富贵花,究竟有什么资格得到宁宴的看重?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最后也只会是个漂亮的累赘罢了。 他一度想让白卿卿知难而退,让她察觉自己配不上宁宴,但原来是他有眼无珠,怪不得宁宴会陷得如此心甘情愿。 “我这人,其实小心眼得很,就算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忍不了多久,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但是宁启,你跟他们不一样。” 白卿卿眼睛里又重新有了温度,“我知道你对宁宴跟宁家其他人不一样,宁宴也知晓,不然你也不会急匆匆来告诉我这些,可是你又与宁家脱不开干系,你可想过你之后的处境?” 宁启沉默不语,他如何没想过?想过一百八十遍,想得一度夜里睡不着觉,早上起来在枕头上捡头发。 他从心底里为宁宴觉得不公,他曾将自己设身处地地代入过,惊觉若是他,恐怕根本无法安然活到现在,宁宴要如何报复宁家都是能理解的。 第458章 可爹娘自小又待他很好,上一辈的恩怨,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他无力更改。 宁启如今能做的,就是这般无用地两头劝,明知不可能善终,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选择。 第788章 考虑 “你如今也不是无知小儿,宣城如你这个年纪的男子,家里都已经开始相看人家,要扛起一个小家的责任,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我听宁宴说,你也想学他一般去兵营里历练?” “他……提起过我?” 白卿卿浅笑着道:“宁宴这人其实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懒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不会随便让人频繁出现在自己身边,但在淮西那两年,并不曾驱赶过你是不是?” 宁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可那是因为我之前去提醒他救了你……”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没有将你与那些人混为一谈,谁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也不该因为这件无解的事情葬送本该属于你的人生,所以我只是一个提议,既然你无能为力,要不要干脆远离,先给自己找个出路?” 或许白卿卿自己都没发现,她想蛊惑一个人的时候,格外的真情流露,温柔可亲,她的表情,她悦耳柔顺的声音,无一不会令人降低防备,跟着她所说的话走。 有时候,这种蛊惑比威逼利诱更加可怕。 “我想宁宴也不会拒绝为你引荐,他有今日的成就,也是从兵营里历练出来的,尤其是男子,坚韧的心性和强健的体魄,都要经历捶打,方能成为日后让人刮目相看的本钱。他的性子你也了解,若是不愿意肯定不会应承,但若是他应下了,就必然不会在其中做手脚,他生性不屑如此,他肯给你引荐的,必定是对你有益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宁启后来离开的时候,脑子浑浑噩噩,像是有一团线团绕不明白。 白卿卿继续坐那儿喝茶,表情沉静恬然,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好心。 她以宁宴为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宁启艰难的处境全数挖出来,将他推到难以抉择的悬崖边上,就是为了要支开他。 白卿卿没有乱说,宁启在宁宴这里确实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宁启盲目地追着他这么多年,虽然莽撞却也算得上一片真心,白卿卿知道宁宴并非优柔寡断的性子,但万一呢?她不想让宁启影响到自己对宁家的厌恶。 她是全然看不得伤害过宁宴的人能有好下场,说她毒辣她都认,凭什么那些人能在恶意伤人之后还活得滋滋润润? 就算老天饶过他们,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白卿卿干脆利落地将两间铺子都盘下来,让人去办这件事,回去之后,等宁宴回到家中,十分殷勤地围着他跟前跟后。 “我今儿发现了一道不错的菜色,已经让侯大厨去做了,一会儿你尝尝。” “累不累?看你眼底都有疲色,等用过了饭我给你敷一敷润颜膏,我改了方子和味道,你正好也给我提提意见。” 宁宴看她圆溜溜的眼睛黑亮亮的满是自己觉得有趣,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回来,“看起来似乎有事情要跟我说?这么热情?” “平常没事的时候我不热情吗?” “哪儿能呢,你没瞧见我期待的眼神?恨不得日日有事要与我说才好。” 第789章 都听你的 白卿卿无语地嗔了他一眼,从他怀里挣开,“是有这么件事儿,今儿你猜我见着谁了?” 宁宴表现的十分配合,“瞧着你神情如常,应是个你挺乐意见的,淮西能让你见了还挺高兴的。” 他抿了抿嘴:“宁启吧?” 白卿卿踮起脚尖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真聪明”,宁宴立马乐出了牙花。 不过在白卿卿说起宁启为何来找她的时候,宁宴周身的气息明显有了变动,白卿卿握住他的手,“没什么好气的,我早就预料到了,我如今出门都会带着鳞甲卫,府里的护卫也是你亲自布置的,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而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柔声地安抚住宁宴,问他可有适合宁启的去处。 “你是要我给他引荐?” “宁启性子不坏,咱们与那边注定不能善了,何必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他那样崇拜你,也免得到时候你下不去手。” 宁宴想都没想一口应了下来,“我去问一问就是。” “最好,你能亲自去与他说。” “都听你的。” 白卿卿的要求在宁宴这里就没有他做不到的,这事儿对宁宴来说也算不上麻烦,于是几日后,宁宴将宁启找了过来。 宁启心中忐忑,每一回见宁宴他都会提心吊胆,但又控制不住地以目光追随,在他看来,宁宴是他知道的在这世上真正厉害的人,厉害到他根本生不出嫉妒,只能仰望。 “下个月初带着这个文书过去,会有人给你安排。” 宁宴将一册文书准准地扔到宁启面前的桌上,宁启犹豫了一下拿起来看了一眼,眼睛骤然睁大,“这里?” 宁宴的凤眼微扬,“怎么,不满意?” “不是不是,可是这是我能去吗?” “我有那个闲工夫骗你?既然让你去了,那就必然是能的。” 宁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进去了,做不出点名堂是出不来的,你得想好了。” 第459章 宁启还在震惊中,白卿卿跟他说宁宴不会拒绝给他引荐的时候他还将信将疑,毕竟也是被嫌弃了这么多年,他早有自知之明,再者宁宴什么脾气他也知晓,只当白卿卿说的是客套话。 可这个名额真的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的! 就算是宁宴,怕也是多多少少花费了些心思,这个认识让宁启抑制不住地有点雀跃,所以他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他弟弟的身份? 只是转念一想到他和宁家的关系,宁启发热的血又渐渐凉下来,“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和宁家的恩怨,我……” “你知道就好。” 宁宴开口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因为你还站得不够高,当然没人想去听你说什么,你爹娘纵然惯着你,也只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若不愿如此,就只能往上爬,爬到所有人不得不看着你的时候,你才拥有能改变什么的能力。” “我那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宁家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但你还有,你若真有出息,自然能让宁家重新起来,也不枉这些年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 第790章 有诈 宁宴难得有耐心与宁启说这么多话,其实对他来说,宁启根本无足轻重,更别说会影响到他对宁家的态度,不存在的,白卿卿着实多虑了。 但他就喜欢白卿卿为他考虑的这片心意,会让他觉得比吃了蜜都甜,能美滋滋嘚瑟好一阵子。 旁人或许会觉得宁宴与成亲前比起来温和了些许,但只有温江等这些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丫温顺的嘴脸只会在白卿卿面前才会摆出来,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以至于让白卿卿都生出了错觉来。 这种错觉宁宴喜欢,也不打算改,就做她一个人的小白兔,这是多么甜蜜有趣的事情! 那些没成家的哪里能体会到自己的快乐! 所以他乐得完美完成白卿卿交代他的事,甚至不惜拿曾经的自己给宁启洗脑,很明显,效果拔群。 宁启仿佛解开了脑子里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是了,他会觉得这么挫败无力,不正是因为自己不曾有令人侧目的建树?所以爹娘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当他想法天真,不知道为长远打算。 这是宁宴用命悟出来的道理,断然不会有错,与其这样两头为难,倒不如一门心思去闯一闯,不求能有宁宴的成就,只要让爹娘知晓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到那时他们会不会就愿意听他所说? 宁启带着宁宴给他的文书回去了宁家,径直来到宁培中面前,默默地将文书放在书案上。 起先宁培中没当回事,他正忙着写应酬的帖子,自从宁宴受封淮西王之后,他就忙并快乐着,没什么事能越得过这些去,直到他打开了文书,“腾”的一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宁宴给我的。” “他给你的?” 宁培中的嘴可笑地张着,半天没组织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只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书,像是要将它盯出个窟窿。 半天,他才烫手一样地将文书扔回书案上,“这恐怕其中有诈……” 只不过他一边说,眼睛一边控制不住地扫一眼,再扫一眼,心中挣扎可见一斑。 宁启如何不知他心里所想,嗤笑一声,“为何觉得其中有诈?您也知晓我们宁家对不住他是不是?” “你知道什么?这地方是随随便便可以进的吗?能去的哪一个不是王公贵胄?就是将我们宁家卖了,也换不来一个名额,他宁宴怎么会这么好心给你这个机会?其中定有问题,说不准里面有什么在等着你!” 宁启扯了扯嘴角:“爹,你知道为何这些年宁家还算安稳吗?因为宁宴根本不会在我们身上花费精力,他压根儿不屑,他要是想害我,还用得着绕这么一圈儿?动动小手指就能做到的事,也值得他去弄来这个名额?” 虽然话不好听,但宁培中顺着一想,似乎也没毛病? 他选择性忽略宁启话里的嘲弄,表情又激动起来,“这么说这是真的?他真的要引荐你去?” 第791章 表示 宁培中的嘴角笑开,“我就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早些年确实是与他有些误会,可这不是都过去了吗?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宁家的,定然还是想回来,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还会留着宁姓?” 宁启简直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为何爹到如今还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还会以为宁宴稀罕回到这个宁家,他们脑子里究竟将人当成了什么? 但他也知道,自己再怎么与他争辩也是无济于事,不会更改他的任何想法。 “我打算去。” “当然要去!” 宁培中乐得团团转,“我去拿给你祖父看,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往后宁家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宁培中兴致勃勃地去了宁老爷子那里,宁启想了想,尽管不情愿,也还是跟了过去。 宁家人骨子里就很招摇,此事没多一会儿功夫便整个家里都知晓了,宁培栋和宁培海也匆匆赶来,正好听见宁培中藏不住兴奋的语气,“这可是阿启的造化啊,只要进去这里的人就没有不成器的,若是能与那些王公贵胄结交,宁家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宁培栋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抬脚笑着跨进去,“恭喜三弟啊,我一听说就赶紧过来瞧瞧,也好沾沾喜气,这真是宁宴做的?” 第460章 “这还有假?这名额除了他,咱们家还有谁能弄到手?” “这么说是真的,三弟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不像我,丛儿这会儿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宁培中嘚瑟的眼神收了收,这种时候提这事儿真晦气。 只是宁培栋也不是随便提的,他看着宁培中,“三弟,丛儿这事儿,也不能当没发生过吧?虽然都是一家人,可丛儿的伤你也瞧见了,是宁宴伤得他,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没有什么表示?” “你想要什么表示?” 宁培栋也不说话,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文书,宁培中瞬间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将手藏到了身后,“丛儿还在养伤,就是给了他他也去不了!” 结果宁大夫人急了,赶忙道,“可以给厉儿,他是丛儿的兄长,他去也是一样的。” 宁培栋这才慢条斯理道,“三弟该不会是舍不得吧?你也不想想丛儿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都不心疼他?难道他的后半辈子还不如这一个名额?” 跟着宁培栋进来的宁培海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大哥,宁厉都多大了,便是去了也混不出个名堂,再者他那木讷的性子,怎么跟达官显贵结交都不知晓,岂不是浪费?不如给冲儿,他自小伶俐,生得一张巧嘴儿,又素来对你孝顺,他要往后平步青云了怎么也不能忘了你的。” 宁培中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这是宁宴给宁启的。” “三弟这话说的,谁去了最后不都是宁家的荣耀,怎么,你莫不是已经不当自己是宁家人了,想着分家啊?爹娘还健在呢!” 利益当前,谁瞧了不眼红?是兄友弟恭也没了,谦和大度也没了,当着宁老爷子和老夫人的面就迫不及待地争论起来,一个个都面红耳赤的。 第792章 忘本 宁启在旁边冷眼看着,心里禁不住觉得荒谬好笑,眼见着场面快要控制不住,他才淡淡地开口,“你们谁想去我都不拦着,只宁宴说若是发现去的人不是我,后果自负,当然我并不知晓是什么后果,你们大可以去试一试看看。” 他这话一出,宁培栋和宁培海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宁培中却是放下了心,“大哥二哥对不住啊,我也不是舍不得,就是宁宴的脾气你们也多少知道一些,丛儿不还在床上躺着吗?” “但你们放心,就像你们说的,谁去了都是宁家的荣耀,阿启定不会辜负了这份期待的。” 他心里乐得想死,头一回觉得宁宴办事这么得他心意,知道偏心自己一房,他换上云淡风轻的做派,“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往后这样的机会有的是,宁宴今日肯提拔自己的弟弟,还怕你们沾不到光?” 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刚还争得目眦欲裂的宁家三兄弟,这就又和和气气起来,仿佛方才怒目而视都不存在,他们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宁老爷子摆出大家长的威严,好生交代了宁启一番,字字句句都是做人不能忘本,往后就是再有成就,也别忘了宁家对他的恩情。 宁培栋回去之后,心里还是不甘心,“这样的好机会咱们就错过了?不是我瞧不上宁启,你看看他成天跟在宁宴屁股后面跑,心就不是向着宁家的。” 宁大夫人眼珠子转了转,“不过没想到宁宴竟会给宁启这样好的机缘,我听丛儿说那日宁宴并不知晓他的身份,那若是这样,我们是不是也能以此去讨点好处?” “自然是要的!” 宁培栋扭过头问她,“母亲不是说要给他王妃下帖子吗?下了没有?怎么这么点小事儿还要磨磨唧唧,丛儿就白受伤了?” “你急什么,帖子早下了,可一直石沉大海,母亲的意思,多半是让宁宴给拦了,宁宴的脾气她一个女人能反抗得了?不过过几日听说王妃要去戚家的一个宴请,到时候她也会去,当面见上一见。” “那就好,千万让母亲拿捏住了,省得好处都让三房得了去。” …… 宁家的帖子白卿卿是一张不落都瞧见了,只瞧了一眼就让人拿去丢掉,说是看了眼睛疼。 盘下来的铺子已经开始重新修缮,这事儿白卿卿交给了莲心去做,莲心高兴坏了,处处尽心尽力,力求做到完美,是一点儿不敢松懈,白卿卿则在准备着去戚家的事宜。 “铺子的事要好好谢谢佩芸姐,我得想想给她送什么礼才合适,不过听说那日会来不少人?” 莲心道,“那是定然的,戚夫人从前极少应酬,旁人相请也面儿都不露一下,全用身子不便推脱了,更别说办宴了,戚家又是大户,淮西想与之结交的不在少数,以往是没有机会,如今自然是挤破头都要去的。” 白卿卿不禁感叹:“佩芸姐这么厉害呀。” 第793章 喜欢的 “那可不!” 一提到戚夫人,莲心的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放着光,可见对她的崇拜之情。 戚家在她嫁过去之前远没有如今显赫,偌大一个家族看着摇摇欲坠,周围尽是虎视眈眈的目光,戚夫人嫁过去后竟起死回生了起来,且越发兴旺了,于是就有人说她旺夫,再后来又传出戚夫人体弱,许多人都当了真,说她给戚家转了运势才会身子弱,可也有不少人心知肚明,戚家的成就与她是分不开的。” 白卿卿算是瞧出来了,这姑娘骨子里就崇拜强者,尤其是对女子,恨不得见人就按头让她们知道自己崇拜的人有多厉害。 第461章 “戚家人愿意让她一个女子主事?” “这就要提到戚家如今的家主了,王妃这回说不定能见到,看着就是个好脾气的,但当年他要娶戚夫人的时候可是在淮西闹出不小的动静。” 就算那时戚家已不是兴盛的时候,门楣也远高于何家,戚夫人又是何家妾室所出,根本不算门当户对。 且那时候就看得出她有些与众不同,不是淮西人心里贤良淑德的品性,何家似是也放弃了她,就任由她在外面走动,抛头露面地行商,对外头的传闻一概置之不理,只当家里没有她这个女儿。 谁知就是这样的戚夫人却被何家少爷相中,不在意她身上的流言蜚语,三媒六聘地将她娶回家中,淮西不少人心里都藏着疑惑,莫不是这戚家少爷真就对何佩芸一往情深? 后来戚家又重新发达起来,何佩芸的夫君成了戚家家主,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在大家大户里算是子嗣稀少的,放在别处早该想法子开枝散叶,但戚家家主坚持不纳妾,为此事还曾与人动过怒,如今已经成了淮西的美谈。 白卿卿想起何佩芸曾跟自己说的话,轻笑起来:“是不是情种不打紧,佩芸姐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只要不纳妾给自己添堵就行,管他是什么缘故。” 莲心有些愕然,在白卿卿身边的这些日子,她是亲眼瞧见了淮西王对王妃的好,好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如今再有人跟她说淮西王与王妃感情不睦,她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可这般被淮西王深爱着的白卿卿,每每提及关于感情的事,却异常的凉薄淡然,仿佛一个窥破了红尘情愫,淡漠世俗的人一样。 莲心想不通,瞧着王妃对淮西王也是很喜欢的呀? 她心里藏不住事儿,太过困惑干脆就直接问了,白卿卿似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听了后愣了一愣才笑起来:“我自然是喜欢他的,可是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让我喜欢,我也喜欢制香,也喜欢赚钱,喜欢游山玩水,喜欢美食佳肴……就算没有宁宴,这些喜欢也不会变。” “我喜欢宁宴是因为他值得,可旁人就不一样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幸运,就去随意揣度旁人的事情,男子薄情还有什么疑问吗?不能因为宁宴一个特例就改变整个事实是不是?比起将全副身心都放在男子身上,女子要更喜欢自己一些才好。” 第794章 很重要 莲心不知为何怔在那里,这话,从未有人与她说过。 她自小听到大的,都是该如何伺候男子,他们高兴了,女子才能跟着有好日子过。 便是那些达官显贵家中,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女子,其实也是这般,只不过她们会更体面一些,手段更委婉一些,但说到底,仍旧是以夫为天,她们的荣华与尊贵还是建立在男子身上,所有的勾心斗角,都不过是想要受宠。 但原来可以不用的吗?原来比起喜欢男人,女子可以更喜欢自己吗? 一旁白卿卿笑容温柔,“你看,其实有些事女子也能做得很好,佩芸姐不正是如此?你将铺子的事也做得很好,不比男管事差,甚至还能考虑到他们想不到的细枝末节,足以说明你比他们更出色,当然更值得喜欢。” 她看到莲心眼里似是有种拨开迷雾的清透,打心底里希望她能够听得进去。 越是细细观察,白卿卿越是发现身边许多女孩子都十分的优秀,细心坚韧,聪慧冷静,全然可以独当一面,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这是她上辈子完全没有在意到的。 多可惜?人就来这世上一辈子,她希望身边人都可以活得精彩纷呈,无怨无悔才好。 莲心自这日起,渐渐的有了改变,之前有关铺子的事,她若是与男管事有了分歧,只会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旁敲侧击询问白卿卿,但如今她敢大大方方地指出来,将自己的考量说明白,若对方有不同的意见,她也会认真听进去,不再觉得自己只是个女子,说的意见不重要。 王妃说了,很重要的! 若有人质疑她,她也是不怕的,在王妃面前她依然可以条理清晰地说明白,并且质问对方是不是觉得她是个女子才这样忽视她的意见。 结果就是王妃将铺子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处理,那个质疑她一介女流懂什么的人,她再没瞧见过。 …… 戚家的宴请在淮西动静不小,就设在戚家的宅子里。 白卿卿去的时候,何佩芸亲自来门口相迎,一见到她眼睛就笑眯了起来,“可把你盼来了,走,我们进去说话。” 白卿卿送上给她备的礼,“是我自己制的香,上回听你提到偶尔会精神不济,用一些兴许会有所改善,方子是让大夫瞧过了的。” “那可太好了!” 何佩芸将香交给自己的贴身丫头嘱咐她收好,与白卿卿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府里已经来了一些客人,本在三三两两说着话,瞧见了两人的身影后渐渐地停了下来。 “我就说吧,上回就觉着了,戚夫人与淮西王妃的交情不简单!” “可这是为何?” “还能为什么?人可是淮西王妃!就算身子再弱也是要巴巴地贴上去的,就是不知怎的戚夫人似乎格外入王妃的眼。” “谁说不是?你看这淮西王妃吧瞧着温温柔柔,也没什么架子,跟谁说话眼睛都像是在笑,可总让人觉得中间隔了一层,单对戚夫人却没这回事。” 第462章 第795章 吓人 何佩芸和白卿卿是如今淮西谁都想结交的人,她们俩不管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得很,不断地有人过来跟她们打招呼。 何佩芸作为戚家女主人,今日要应酬的事情比较多,白卿卿让她先去忙,自己随便转一转就是。 “那我过会儿就来找你。” 何佩芸也确实清闲不得,让下人带着白卿卿去园子里赏玩便匆匆离开。 戚家的宅子有种沉甸甸的厚重感,比起新修缮的宅院更多了一份古朴的美,白卿卿颇有兴致地转了一会儿,走累了就回去厅里歇着,有人来与她说话她也不拒绝,投缘便多说两句,觉得说不到一块儿就端茶微笑不语,稍微有些眼色的也就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了。 如此这般,白卿卿身边的人并不算多,她也挺爱听这些女子聊天,能知晓不少事儿,只不过还是后宅的居多,她不大能分得清她们都在说谁。 幸而有莲心在,见白卿卿目露不解,就站她身后悄声地帮她把人对上,极少有她不知晓的,白卿卿叹为观止,心里肃然起敬,这么多人她都能一听就对上,也太厉害了! 白卿卿正听到有人说哪家前两日家里似有鬼魅作祟,半夜总听见女子婴孩哭声,闹得人心惶惶,已经是到了去请人来家中驱邪的地步,说话的人格外有说书的天分,外面日头高悬,愣是让她说的凉风阵阵,屋里静悄悄的,还有人默默地让下人取了罩衣来披上。 忽然,从外面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这原本没什么,下人来回走动实属寻常,奈何这会儿屋子里众人正听到诡异之处,个个屏息凝神,神经紧绷,显得那脚步声格外明显。 这就有点好笑了,只见所有女眷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门上挂的厚重帘子,结果那脚步声就停在了外面,半天没了动静。 白卿卿瞧见有人脸色都白了,手还死死地攥着旁边侍女的手,有胆子大一些的,扬声问,“外面是什么人?” 就见那厚帘子在她说话的时候往里面凸起,像是有人用手正准备推开,然而那人问了之后,帘子又立刻缩了回去,只依旧没有声音。 白卿卿:“……” 也是不必这么配合气氛。 方才那个女子将鬼魅作祟说得绘声绘色,将那声音描述得凄厉可怕,这会儿怕是人人都开始想象外头会是个什么东西,或许比方才听到的更可怕。 有人已经眼泛泪光了,一直在旁边接受白卿卿投喂的长兰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起身旁若无人地往门口走,小小的身影此刻瞧着格外有安全感。 她淡定地走过去,掀开帘子大步跨出去,厚重的帘子在她身后无声地落下。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听外头长兰陡然惊呼一声,倒是把屋子里的女眷们都吓得也尖叫声不断,只是在她们要仓皇起身的时候,帘子又再次被掀开,长兰安然无恙地走了进来,回到白卿卿身边,“外面还挺冷的。” 第796章 态度 白卿卿方才就猜到她是故意逗人玩呢,笑着问:“方才谁在外头?” “说是胡夫人身边的侍女,想进来却忘记了通传,不敢惊扰大家,就在外面站了会儿。” 顿时数道目光落在胡夫人身上,看得她面皮发涨,忙不迭地让人进来。 果然是个穿紫衣的侍女,垂着头疾步走到胡夫人身边,似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一大片夫人,在胡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本想叱责她的胡夫人听到她说的后也顾不上,扭头看向白卿卿,“王妃,宁家老夫人来了,说是就在前面的千水阁。” 白卿卿不轻不淡地勾了勾嘴角,并未接话,而是主动与旁边坐着的一位夫人说起话来,说的也是寻常的问候,那女子受宠若惊,打起精神想要给王妃留个好印象。 胡夫人见状以为她没有听见,又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白卿卿的寒暄停了下来,眼神慢慢地看过去,漂亮的杏仁眼还是弯弯的模样,里头却清冷一片。 “胡夫人想去打招呼自去便是,不必与我知会。” 她连声音都冷淡了下来,头一回带上一丝不耐,与她方才温和可亲的模样截然不同,落在旁人眼里,那便是第一个让淮西王妃不喜的人出现了。 胡夫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想要解释却见白卿卿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她身旁的人打量她的目光也微妙起来,在淮西地界上,得罪了淮西王妃,后果可见是严重的。 后宅如官场,淮西王妃不喜胡夫人这件事怕是明日就能传遍整个淮西,那么与胡家共事的人,心里也就要掂量掂量。 胡夫人周围不明显地空了出来,其余人也在心里思量,之前胡夫人说话王妃还挺爱听的,还主动与她说了两句,是提了宁家老夫人之后才有了变数。 淮西王出自宁家,这事儿宁家早就宣扬得人尽皆知,淮西王与王妃还未抵达淮西之前,宁家女眷在淮西就十分活跃,去哪里都摆出淮西王母家的架子。 虽说也是事实,那会儿想巴结淮西王的,都争抢着邀约她们,奉为上宾,给足了礼遇,还有私底下想跟宁家结亲的,带着适龄的儿子女儿过去相看,被人挑挑拣拣也不敢动怒。 宁家女眷于是一跃成了淮西宴请的常客,与之结交的人数不胜数,不管在何处出现,总会受人瞩目。 今日在戚家的宴请上出现,按着常理,虽说白卿卿是王妃,但她也是晚辈,理应主动去打招呼,也好显示自己的贤惠温婉,所以胡夫人才会一听说就急忙说了出来,本质是想讨个好,第一时间提醒白卿卿。 第463章 谁知白卿卿却是这样的态度。 在那之后,白卿卿也没有丝毫要动身的意思,言语间更是没有提及有关宁家的半个字。 在这儿的都是人精,见状便干脆也当不知道,又热热闹闹地说起话来。 此刻千水阁坐着的宁老夫人排场着实不小,一身贵气十足的穿戴,头上戴的帽子当中一颗红宝石红得艳丽,一看就不是俗物。 第797章 无关 宁大夫人陪坐在旁边,压低了声音,“母亲,不是说宁宴媳妇已经来了吗?怎的我们不过去吗?” 宁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过去?我可是她的长辈,你何时见过长辈还要去跟晚辈打招呼的?该是她主动过来才像话,我们只管等着就是。” 她胸有成竹得很,活到了她这个年岁,要如何拿捏一个小丫头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从一开始她就必须要站在上风。 戚家也没有怠慢宁家女眷,一应茶果点心都是极好的,只是迟迟不见白卿卿的身影。 宁老夫人冷哼一声,“她敢不来,不来便是不孝,这等罪名就算她是王妃也断然承受不起!” 那边何佩芸听闻了此事有些意外,“淮西王妃当真那么说了?” “是。” “既如此,便不要去管,也是我疏忽了,此前没有问清楚,见宁家主动想前来随口就应下,你去……算了,还是我亲去一趟,可不要因此与卿卿生了嫌隙才好。” 宁家的事何佩芸确实不知晓,白卿卿也不会见人就说出去,宁宴教她的,跳得越高,才会跌得越重。 何佩芸见到白卿卿的时候,她正听人说话,应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周围人脸上都带着笑,白卿卿也笑吟吟的模样,一抬眼看到了自己,眼睛更是弯了起来。 旁边人也瞧见了,赶忙招呼:“戚夫人来得刚好,正说起之前乔家姐姐醉酒的趣事呢。” 何佩芸走去白卿卿身侧坐下,也颇有兴致地跟着听了会儿,又与众人打了招呼,客气地致歉招待不周云云,然后便邀白卿卿去旁边欣赏自己刚得的字画。 赏画只是个借口,从人群中走出去,何佩芸便不好意思道:“你若是不想与宁家人碰上不若寻个由头避开?我该先问一问你的才是。” 白卿卿见是这事,不在意地笑起来,“算不得什么,她们还没重要到需要我特意避开,倒显得我怕了她们一样,不过是不相干的人而已。” 她顿了一下:“没与你说也是觉得没必要,淮西宁家与我和王爷毫无干系。” 何佩芸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瞧着那边不像是认为与你们无关,我虽不常出门,却也听说了宁家在淮西这阵子的风光,打的便是淮西王的名号。” “这也没法子,总不能自降身份与他们掰扯,让我无奈的是竟还有人信了,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白卿卿状似懊恼地摊了摊手,何佩芸何其聪明,已是隐约窥见了什么,笑了起来:“等慢慢都会知晓的,心术不正终不会长久,那些被蒙蔽的也不会吃哑巴亏,不过与咱们都没什么关系,我让人准备了菊花酒,一起去尝尝?” 宁宴的酒量约等于无,但白卿卿与之相反,她可能喝了。 犹记得爱女如命的白景怀一度忧心,担心卿卿在外面醉酒受欺负,就想着摸一摸女儿的酒量,结果喝着喝着把自己喝到了桌子底下,第二日醒来时听说还是卿卿指挥着下人将他送回屋里醒酒。 等白卿卿再见到他的时候,很语重心长地让他往后在外面尽量少喝酒…… 第798章 吃酒 何佩芸准备的菊花酒清淡但鲜甜,香气十足,很是受到来赴宴女眷的好评,再加上一应美味佳肴都是上品,大家坐一块儿喝点酒吃东西聊聊天,气氛十分得好。 只是这样温馨和睦的气氛传到了千水阁,就不是那么令人高兴了。 何佩芸在知晓白卿卿的心思后,便按着她所说的不去管宁家女眷,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礼数不出错,但也没有去打招呼,就那么晾着。 宁老夫人本是老神在在地端坐着,越坐越是坐不住,茶水都喝了两三壶了,除了戚家的下人,再没瞧见其他人。 宁大夫人也实在忍不住,“母亲,咱们还要再等多久?会不会她根本不知道咱们过来了?” 宁老夫人这会儿语气也不那么笃定了,“咱们这么多人来了她一点儿不知道?其他人也没跟她说?来的时候好些人瞧见了呢。” “或许……或许是聊得忘记了?又或是知道了故意装不知道,不敢得罪宁宴。” 这倒是极有可能的,宁老夫人想起宁宴的邪门脾气也头疼,手按在椅子扶手上站了起来,“走,可由不得她装瞧不见,这点礼数都没有,我倒要看看宣城的白家是怎么教养的女儿!” 宁大夫人忙跟着起身,打听了白卿卿这会儿正在后面的园子里与大家吃酒,宁老夫人的怒气更甚,气势汹汹地就往那儿去了。 因着先前的发作,没人再提不痛快的事,尤其何佩芸来了之后,众人发觉这位不怎么露面的戚夫人实则很是健谈,一时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白卿卿觉得这菊花酒滋味格外清冽,问了方子说是回去之后也要试一试。 “我那里还有好几坛子,一会儿都给你带回去,你可不要与我客气,我还得了你亲手制的香呢。” 第464章 白卿卿笑着应道:“那我就收下了。” 旁边有人听见,旁敲侧击问起香的事来,不好意思道:“我早听闻王妃的香坊在宣城都是一绝,连宫里的娘娘们都抢着要,可惜离淮西太远不能一睹究竟,王妃的香坊可也会在淮西开?” “已是在筹备中,以后欢迎诸位捧场。” 白卿卿落落大方地回答,提前给自己的铺子拉一波人气,顿时附和声不断,说开张的时候一定会去沾沾喜气。 正说着,外头有人进来通传,宁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来了。 热闹的气氛一下凝滞下来,一双双眼睛若有若无地看向白卿卿,她巍然不动,何佩芸与她对视了一眼,淡淡道:“那就请进来吧。” 方才亲亲热热说话的一些人眼里闪过不安,更多的却是隐隐的兴奋,热闹谁不爱看?宁家女眷的脾气,在场不少人都领教过,也不知王妃会如何对待。 很快,帘子掀开,宁老夫人昂着下巴,手扶在宁大夫人的手臂上,端着架子挺着背走进来,一张方脸上一丝笑意也见不到,微微往上吊起的眼角因为格外严肃的表情显得有些刻薄。 第799章 冒充 屋里因为她们的到来安静得有点过分,宁大夫人略显不自在,但宁老夫人的气势不减,也许是这阵子被人捧惯了,见到屋子里有不少之前在她面前卑躬屈膝过的面孔,她的心气越发高起来。 她虽没见过白卿卿,但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上首的那个女子,虽没有太过夸张奢华的打扮,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却是无法令人忽视。 就是自己这会儿进来了半天,她都还端坐着,着实令宁老夫人心里不痛快。 来者是客,何佩芸作为主家起身去打了招呼,不过也只是点到即止,但对宁老夫人来说,足够她发作了。 “老身本以为,宣城出来的人更该懂得规矩,谁想并非如此,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此地从宣城来的就只有白卿卿一人,她话中所指一目了然,在座的无不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多出。 白卿卿这才慢悠悠地抬眼看过去,脸上似笑非笑学的宁宴的,衬得她娇美的面容有种高深莫测感,怪唬人的。 “老夫人您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还不如我识得的幼童明白事理?懂不懂规矩与哪里的人无关,您上来就说宣城人不懂规矩,莫不是在指宣城皇宫里的也都不懂规矩?那我倒是想书信一封回去问一问了,看看究竟谁不懂规矩。” 宁老夫人本意是先发制人,没想到非但没压住,还被她嘲弄一番活得不如幼童,偏偏她还搬出皇城里的人来。 她面皮发涨,仍然扬着下巴,“你就是这般跟长辈说话的?” 紫黛上前一步,厉声道:“放肆,见到王妃也不知道行礼,你是哪家的女眷,这般不知礼数,在王妃面前敢胡言乱语?” 紫黛声音很大,气势十足,她跟着白卿卿久了,底下也管了不少人,摆出威严的模样来一点儿不比宫里的人差。 宁老夫人都被怔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老身是淮西王的祖母!何来胡言乱语!你、你一个奴才竟敢这么跟我说话!淮西王妃,你就让一个下人这般侮辱长辈吗!” 屋子里越发安静,那些想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 不是,她们确实是期待看个乐子,但没想到会这般激烈!都不要面子了吗?怎么一上来就撕破了脸,那等会儿会不会牵连到她们?她们站王妃会不会也落一个不孝长辈的名头?可帮宁家的话,王妃会不会记恨她们,跟淮西王告状? 白卿卿眼神平静地看着宁老夫人,忽然嗤笑了一声,语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王爷的家人?还冒充到我面前来了?你可知按着玄朝律法是要砍头的!” 众人皆呆住,连一旁何佩芸眼里都浮现出异色,冒充? 宁老夫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急得险些跳起来,“你在说什么!我真的是宁宴的祖母!” “你竟还不知悔改?你若当真是王爷的祖母,为何王爷从未与我说起过?我与他相识多年,从不曾听说他还有家人健在,你究竟意欲何为!” 第800章 心软 白卿卿的话让屋里一片哗然,窃窃私语的声音四面八方地响起来。 “居然是假的?” “真是假的吗?那这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淮西王,她们不想活了吗!” “可是,淮西王确实也姓宁……” “姓氏相同的多了,太不可思议了,上回她们在我家里趾高气昂的,却原来是冒充的!” 质疑的声音和目光让宁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要不是有宁大夫人扶着,她许是都站不稳,她捏紧了手再次提高声音,“我确确实实是宁宴的祖母!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你、你回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为何要问?我与宁宴夫妻情深,心有灵犀,他不会瞒我任何事,难不成还特意将自己的家人瞒着我?这是何道理?大家可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白卿卿这么一问,其余人便是不向着她也觉得说不通。 “王妃说得是,哪里有自己的家人还不让妻子知晓的?天底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我真的就是!我真的是他的祖母!” 白卿卿眼里浮现出同情的神色来,“老夫人,您回去不若请个大夫瞧瞧?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口说无凭,便是大街上随便一个人来跟我说是王爷的亲戚,总也是要有点东西让我信的吧?” 第465章 白卿卿知道她们绝对不可能有,宁宴那性子,是断不会再与宁家有任何瓜葛。 但她表现得很大度地想再给她们一个机会,耐心地等着,静静地看宁家女眷在众目睽睽之下茫然无措的样子。 宁老夫人胸口剧烈起伏,她要气炸了,千算万算没算到白卿卿竟直接说她们是冒充的!这个女人是疯了吗!她怎么敢! 可自己一时间居然又不知该如何让其他人相信,可这事难道还需要证明什么吗? “我应当报官才是。” 白卿卿声音清冷,“之前隐约听闻有人打着王爷的名义招摇撞骗,我只当是个笑话,谁想你们胆子大到来我跟前行骗,实在可恶得很!王爷那样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你们这样愚蠢的亲戚?我该报官把你们抓起来,让你们在牢狱里好好反省反省才对。” “只不过我这人天生心软,看在你们是女子的份上,暂时不与你们计较,但也仅此一次,再让我知晓你们行骗他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白卿卿说完,也没让何佩芸动手,长安自带着鳞甲卫动作迅速地将人捂着嘴拖拽了出去,连一句辩驳的机会都没留给她们。 何佩芸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怎会有这般利欲熏心之辈?” 这事儿就被白卿卿给定了性,脑子里转得快的已经在跟着谴责了,“实在太过分!王妃也是心善,就该让她们吃点苦头才是!” “就是!您是不知前阵子这些骗子在淮西可嚣张了……”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只不过内容已经变成了谴责宁家,王妃都说那些是招摇撞骗的,那就一定是! 第801章 动怒 此时屋子后面,温江站直了身子,“你总该放心了吧?都说卿卿聪明得很,不会被人欺负了去,你就多余担心。” 宁宴的耳朵还贴在窗户上,不过他贴的就是比旁人贴得更好看一些,至少维持住了王爷的体面。 旁边戚家家主戚尹青已经沉默了有一会儿,才见宁宴慢慢地侧过头,狐狸一样的眼睛弯着,跟温江挑了挑眉,“你方才听见卿卿说她与我夫妻情深,心有灵犀了没有?” 温江:“……” 他无言以对地翻了个白眼,宁宴这才站直了身子,眼睛看向旁边,略带歉意,但不多:“今日多有叨扰,还望戚家主见谅。” 戚尹青连忙回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王爷无须挂齿。” “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 “王爷。” 戚尹青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那些宁家人与您……” 宁宴微微侧过头,唇角缓缓上扬,“我家王妃不是说了,都是些招摇撞骗的。” 等宁宴带着人离开,戚尹青才回过神,往后靠在墙上,半垂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很可怕,戚家怕是又要沾芸娘的光了。” …… 戚夫人这次宴请来得人可不少,宴请散去后甭管是谁,提及最多的,就是宁家的事。 说是淮西王妃之后走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怒气,生生被那几个骗子给气到了,果不其然,很快便传来王妃身子不适不便见客的传言。 “所以那些人真的是骗子,根本不是淮西王的家人?” “王妃都说没听说过,你想啊,要真的是,她如何会不知晓?王爷为何不跟她说?是家人又不是仇人,做什么不告诉她?” “可宁家瞧着也不像痴傻的,怎么就敢跟淮西王攀亲戚?他们就不怕被揭穿?” “那谁知道呢,或许是想铤而走险?前阵子宁家不就大出风头,说是礼收得都手软,利益在前,冲昏了头也是有的。” 有人还是觉得其中有蹊跷,但这事儿吧也只能先观望着,宁家要是真的,断不会悄无声息,若是假的,想来淮西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淮西王妃被气病了,淮西王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乖戾起来,之前还可以勉强称得上通情达理,顿时就蛮横不讲情面,泄愤似的将与他手里的案子有关的人统统抓了起来,在此之前,好似还有回旋的余地,但这会儿是一点都没有。 淮西王在府里照顾身子不适的王妃,对所有来求情的一概不问,该怎么办怎么办,谁来都不好使。 抓紧去的这些人,大多是淮西有头有脸人家的子嗣,仗着家族庇护,没少在淮西作威作福,苦主敢怒不敢言,直到宁宴到了淮西,他成了淮西主宰生杀大权的人,那些苦主听闻他此前在宣城有不惧权贵的传言,心一横把事情捅到了宁宴面前。 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一两例,那些权贵暗恨之余,就想着怎么给自家人撇干净,本来瞧着还有一丝希望,结果淮西王一动怒,统统没了戏。 最可恨的就是那些招摇撞骗之人,若非他们,淮西王怎么会如此生气? 第802章 奇耻大辱 宁家这会儿已成了许多人眼里的罪魁祸首,但此刻他们还并没有意识到,宁老夫人那日是被人赶出门的,此等奇耻大辱让她险些厥过去,已在家中大发雷霆了好些时候。 “是翻了天了!她居然、居然敢这样对我!我这辈子没受过这种侮辱!宁培中,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娶的好媳妇!” 宁老夫人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双目通红,晚上一闭眼睛就能想起当时的屈辱,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466章 宁大夫人也在一旁垂泪,“三弟,母亲是受了大委屈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人捂了嘴赶出去,你让我们往后……还怎么活呀呜呜呜呜!” 她哭得眼睛发肿,“你还是快些解决了才好,不然我们宁家怕是都要被冠上招摇撞骗的名号,还如何能在淮西待下去?” 宁老爷子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宁培中,“这事儿你要如何处理?” 宁培中只得讪讪道:“我明日便去找宁宴,让他带着他媳妇来跟母亲赔罪。” 宁老夫人怒吼起来,“要让他们跪着求我的原谅!还要让他们当着淮西女眷的面给我端茶赔罪才行!否则这事儿没完!” 奇耻大辱,真真是奇耻大辱! 宁老夫人满心都是要如何发泄愤怒,将宁培中一顿臭骂,等宁培中回去自己的宅子,魏清雨迎了过来,担心地问,“如何了?父亲母亲没有为难你吧?宁宴那媳妇也真是的,怎能当众给母亲没脸?还把她们当骗子赶出去,这也太过了?” 宁培中神色疲惫,“阿启可有来信?” “不曾,不过他去之前也说了,那地方不好给家里写信,也没有休假可以回来,但我是送了他去的,确确实实收了他,他也让我们不用担心。” 魏清雨扶着宁培中坐下,“阿启不在也好,不然这事儿怕是又要惹了父亲母亲不高兴,这次是宁宴媳妇做得太过了,母亲很生气吧?” “那还用说!宁宴居然连这事儿都没有告诉她,她还自鸣得意与宁宴夫妻情深?简直可笑!” 宁培中也气得不行,魏清雨犹豫了一下,“老爷,你说宁宴媳妇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她要真知晓敢这么对母亲?不管如何,那也是宁宴血脉相连的祖母,她是疯了吗?” 说的也是,魏清雨心里的疑惑稍稍消散,说到底白卿卿也只是个女子,胆子不会有这么大,那就是宁宴真的没与她说。 “明儿你同我一块儿去淮西王府,让他们去给母亲赔罪,母亲这回是真气着了,不让他们摆出些诚意来恐怕不会轻易消气。” 魏清雨想了想,斟酌道:“妾与你一道去会不会不大好?老爷是宁宴的爹,血浓于水,但是他或许会觉得当年是因为妾的缘故才……” “与你有何关系?是他母亲不容人得了疯病才害了他,难道我们对他动过手不成?” “话虽如此,但老爷此次找过去也不想与他再生冲突是不是?家和万事兴,先哄着他们来给母亲赔罪才是正事儿。” 第803章 闭门羹 魏清雨说话的声音细细软软,娓娓道来,又深知宁培中的脾气,如此一番相劝,宁培中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要紧的解决了才好,于是第二日便独自去了淮西王府。 到了地方,他让下人上前通传,说他是宁宴的父亲,要见他。 结果门口的下人听了后面不改色,连进去都没进去,直接回绝了,“王爷之前吩咐了,谁人都不见,您请回吧。” 宁培中大怒,几步上前,“你都不曾进去通传,我是他的父亲,他怎能不见我!” “这里是淮西王府,我等自然听命于王爷,王爷交代了谁都不见,那就是不见。” 宁培中没想到吃了这么结实一个闭门羹,满肚子的腹稿无处可用,又急又气,恨不得闯进去才好,“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他老子!他不见我我是能去衙门告他的!” 下人耐心十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微笑着道,“王府门前严禁喧哗,违者可处杖刑。” 门口的护卫适时地舞了一下手里的木杖,呼呼的风声让人望而生畏,宁培中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抬头看向淮西王府高高的门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府里,“身子不适”的白卿卿正在吃宁宴给她炙烤的虾肉,焦香的外壳剥开后里面的肉冒着香气和热气,再蘸了侯大厨秘制的酱料,白卿卿使劲吹了吹才小口小口地吃,滋味鲜甜,好吃得忍不住眯眼睛。 宁宴又倒了一杯酸甜的果子汁喂给她,白卿卿一口虾肉一口果汁,吃得不亦乐乎。 等吃饱喝足,宁宴陪着她在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又去了观景亭里坐着休息,说说话。 “宁家也差不多该来人了,他们真的没有办法证明与你的关系吗?” 白卿卿那日一回来就跟宁宴说了在戚家的事,说她懒得与那些人周旋,干脆将她们打成了冒牌的,那会儿宁家人肯定是措手不及连辩解都想不出,但这都几日过去了,或许他们已经在想法子洗脱冒牌货的名声。 宁宴并不想在宁家人身上浪费时间,“应该是没有,有阵子他们以为我死了,肯定会想法子消除我存在过宁家的痕迹,之后我有了些门路后,也找人与宁家切割开,所以不管是明面儿的还是私底下,我都与他们毫无瓜葛。” 他说得很平静,可白卿卿在旁边听了心里一阵阵收缩,忍不住去抱了抱他,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宁宴温顺地任由她抱着,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一点儿都不为自己博同情觉得可耻,努力让夫人更心疼怎么能算可耻呢? 白卿卿凶巴巴的语气都显得软乎乎,“早知道就真该报官把她们抓起来!但要是真抓了,他们肯定会想着法儿去骚扰你,或许会更麻烦。” 第467章 “你要这么想,不值得在那些人身上浪费时间,权当做是不认识的,不去理会便是,但若是他们敢给你找不痛快,也千万不要忍着,你夫君什么都能给你兜得住。” 第804章 闲聊 宁宴就好似一个昏庸的君王,眼巴巴想要给美人善后,找到机会就撺掇白卿卿,只希望她能凡事都可以顺应她自己的心意。 白卿卿颇为苦恼,人间小甜桃似的脸皱起来,“可是不理他们就没办法做点什么,我还记着他们对你的不好,想寻个机会帮你出气来着。”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度宽容的,也不会故意装成那样,宽容大度委屈的可就是自己,她才不干。 “只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总觉得好像怎么做都太便宜了他们。” 宁宴看她气呼呼的模样抿着嘴偷笑,曾经那些会令他失去理智的过往,如今竟变得不再那么沉重,他有时候会想,若是不经历那些,是不是就不会遇到白卿卿,这么想的话,心底的恨意便会一点点变得轻盈。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变成自己的一味良药,多不可思议。 “他们得不到便宜的,从我受封淮西王开始,宁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好了,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罢了,你看看戏就好,不必将心思放在上面,你的卿馨馆也快要开张了吧?到时候我多带些人去捧场。” 宁宴将话题带到了别处,白卿卿于是兴致勃勃地与他说起卿馨馆来,又说她已经找了人来捧场,那日在戚府好些人都应了会来呢。 她还顺道说了那日的趣事,撇开宁家人不提,令她最记忆深刻的,便是有人说起的怪谈,把大家都吓到了。 “女子和婴孩的哭声?” 宁宴微微沉吟片刻,“说的可是霍家的事儿?” “似乎是姓霍,说是已经要请大师回府开坛做法,也不知真假。” “是有这么回事。” 白卿卿立刻坐直了身子,“真的吗?那个霍家当真是闹了邪祟?连你都知晓?” 宁宴说这事儿在淮西不少人都知道,坏事传千里,本质上大家都喜欢凑热闹,再加上霍家在淮西也能排得上名号,又是这么一档子事,私底下关注的人还挺多,好些人说那是之前死在霍家的一个歌女在作祟。 “霍家在淮西……这么说吧,坏得不那么明目张胆,不像有些蠢货做下丧心病狂的事还恨不得昭告天下,霍家就一直躲在这种人身后,看似悄无声息,实则也没少为非作歹,尤其是霍家排行老三的那个,被霍家人惯得整日跟着他后面收拾,这个歌女就是他搞出来的。” 宁宴也没细说,只说这个歌女传言很是洁身自好,只卖艺不卖身,想着赚足了钱就去置办一个小营生,安身立命足矣,且她已有了意中人,结果就被这个霍家老三给盯上,强行祸祸了。 说是霍家老三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对这个歌女尤其着迷,破天荒地接去了家里,为了她把外面的莺莺燕燕都给散了,颇有种浪子回头的趋势,有人就说他是找到了命定之人,居然传得旖旎温馨。 再后来,听说歌女怀了身子,霍家老三可高兴了,出来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喝酒的时候曾多次提及,说是还要娶她来着。 再后来,就听闻这个歌女怀着孩子自尽了。 第805章 感同身受 白卿卿听得手脚发凉,幸而有宁宴的大手暖着,却还是止不住头顶冒寒气。 “你会知道这事儿,可是还有人惦记着她……” 宁宴点了点头,“她的意中人,被霍家打断了一条腿,但还是敢来拦我的车,想要为那个惨死的女子伸冤。” 白卿卿赶忙仰头,不想让眼里的泪落下来,声音带着哽噎,“幸好……” “霍家将事儿平得很彻底,没留什么把柄,牵扯到的人都打点妥当,在他们看来,一个歌女,没了也就没了,还剩个瘸子也翻不了天,不过可惜……” 宁宴微微勾了勾嘴角,“让我给遇见了。” 倒不是说他有多好心,想做个青天大老爷,而是那人拖着一条断腿冒死匍匐在他面前的时候,宁宴就决定管了,他曾经有多不屑男女之情,如今就觉得多难能可贵。 所谓感同身受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宁宴回过神时,瞧见了白卿卿亮晶晶看着自己的眸子,顿时更觉得自己明智,但他也不骄傲,摆出很随意的表情,果不其然得到了白卿卿一个大大的拥抱和崇拜的语气,“你可真好!” 宁宴在心里笑歪了嘴,面上却只是浅笑,“我猜着若是你遇上了也不会不管,淮西到底是我们以后要久住的地方,一些弊端理应尽快铲除。” 白卿卿的眼睛于是更亮了,宁宴抓紧机会跟她贴贴,由衷觉得讨老婆开心真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啧,真同情那些体会不到的人,已经不想跟没老婆的人说话了呢。 他们在府里你侬我侬,门口宁培中脚底下的青石板砖都要被他走得冒火了。 先前高高在上的做派也全然不见,语气几近恳求,“就劳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我真的真的是宁宴的父亲!” 门口的下人看傻子一样地看他,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你若再胡搅蛮缠我们可就不客气了,胆敢跟我们王爷攀扯亲戚,也不怕折寿!” “可我真的是!” 宁培中急得双眼猩红,控制不住怒吼起来,却见护卫冷着脸拿着木杖朝他大步而来,宁培中陡然清醒,他太清楚宁宴身边的人都是不近人情者,这杖子必然会朝他打过来,于是只能作罢,连车都来不及上,匆匆逃走。 第468章 见不到宁宴,更别说要让他和白卿卿回去跟宁老夫人赔罪,宁培中心头愤恨地回到了家中,魏清雨一见他的模样心中便有了猜测,也不敢冒然过去触霉头。 但躲着也不是个事,魏清雨咬了咬嘴唇,还是去给他送了茶,那茶不出意料地被砸烂在了地上。 魏清雨像是受了惊吓,声音都带着惊惧,“妾知道老爷心里不痛快,只要能让老爷消气,妾受些委屈也是无妨的。” 她低垂着头,只露出小半张脸,虽已是这个年岁,但仍显得楚楚可人,柔顺的模样让宁培中心里的火气也跟着散了些。 “对不住,吓着你了吧?我也不是跟你发火,实在是……太可气了!” 第806章 别怪我 魏清雨让人将碎掉的茶具收拾掉,上前站在他身后,轻轻柔柔地给他按捏额角,“可是今日去见宁宴见得不顺?” “我根本就没见着人!他居然连我都敢不见!” “老爷,宁宴是您的儿子,他的脾性我们不是早就知晓了吗?这么些年都没能捂热,如今他贵为淮西王,自然心气更高,摆摆架子也是他能做得出来的,您就别生气了。” 宁培中怎么可能不生气?魏清雨越是这么劝他就越是压不住火,恨恨道:“我确实早知道他就是个白眼狼!如今更是眼中只有权势,但他别忘了,是谁给了他这条命!” “自然是老爷,老爷是他的亲生父亲,给了他血脉,都说血浓于水,这是谁也不能抹灭的事实,宁宴这么对您确实过分了一些。” 魏清雨轻叹了口气,“可如今宁宴身在高位,在淮西是万人之上,妾只恨没能耐能帮得上老爷。” 宁培中忽然怔住,在淮西是万人之上,可在玄朝呢?宁宴上头可不是没了人的。 他眼睛微微睁大,里面闪过一抹狠意,语气却平静了下来,轻轻拍了拍魏清雨的手,“你如何帮不上?这不就帮上了吗?宁宴或许对皇上忠诚,但他不孝也是事实,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得起重任?他敢这样对我,就别怪我心狠。” 玄朝很看重孝道,在朝为官者若被人弹劾不孝,官位或许都保不住。 原本还想借着宁宴跟着飞黄腾达,如今看来这条路似乎不好走,既沾不上光,何不干脆让这光灭了,省得晃到他们的眼睛! 魏清雨顺着宁培中的话轻声道:“老爷也是无奈之举,不孝之人确实无法委以重任,哎,这宁宴的脾气也太倔了,怪不得老爷。” 她殷红的嘴角无声地弯了弯,淮西只要有宁宴在,宁氏子孙出头怕就难了,但若没了他,宁家最有出息的,必然会是去历练的宁启。 她还得谢谢宁宴给了阿启这样一个好机会,那作为阿启的兄长,给弟弟让条路出来,也是应当的。 宁培中还在斟酌弹劾宁宴的门路时,他被宁宴拒之门外的事,在淮西悄无声息地传开。 当初宁家可是沾足了宁宴的光,宁宴还未到淮西,宁家就已经是众星捧月,且他们来者不拒,借着淮西王的东风一时间名声大噪,在淮西混的风生水起。 宁家手里的一些营生行当突飞猛进,他们又趁机扩大了家业,没钱有人来送,没人有人主动,可谓顺风顺水,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些巴结宁家的人也不是傻子,大笔大笔送钱送人情图的可不是宁家,他们是冲着淮西王去的。 淮西王可以说是淮西的土皇帝,只要能攀得上,花些银钱算得了什么?宁家肯收,他们求之不得,生怕送少了宁家记不住自己。 可淮西王妃当众说宁家是招摇撞骗!如今宁培中又被拒之门外!不是说淮西王是他儿子吗?他就是这么当人爹的?还是说,他们果然是被骗了? 第807章 不安定 “宁家简直可恶!胆子也太大了,什么都敢贪?” “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定要让宁家都给吐出来!太可恨了,竟然骗到老子头上!” “幸好我留了一手,他们要真是淮西王的家人,淮西王怎么从来没说过?之前可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随便提携一下也只是顺手的事,果不其然其中有问题。” “淮西王与王妃情深意切的,身子不适都要亲自陪着,怎可能不告诉她自己的家人?还让人把王妃气病了?那就是假的。” “但我还是觉得宁家不像那么莽撞的人,敢打淮西王的主意,他们脑子是坏的吗?” “说不定就是坏了呢。” 宁培中被拒之门外的消息已经传开,宁家便开始不安定了。 之前捧着他们的人态度骤变,言语也变得不客气起来,这都是轻的,还有的直截了当让他们还钱还东西,说不然就闹到淮西王那边,说他们是骗子云云。 宁培栋和宁培海前阵子被人捧惯了,突然从云端跌落险些气炸,回来就把气往宁培中身上撒。 “三弟可真是会教儿子!” “说是要给母亲赔罪,人呢?三弟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请’不动吧?还连累的我们在外受人欺辱,三弟身为家主,管是不管?” 那边宁老夫人也开始闹腾,宁培中一个头两个大,“这难道是我一人的事?受惠最多的可不是我宁培中!宁宴的手段你们难道是第一日知晓?他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东西,拿好处的时候也没来问过我,现在倒是要我来管了?” 第469章 宁培栋毫不理亏,“我们也是为了宁家,宁家尚未分家,分什么你的我的?那是三弟的儿子,沾点光怎么了?谁家儿子有了出息不想着自己家,怎么三弟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 宁培中的脸色冷下来,宁培海见状过来打哈哈,“大哥三弟你们别这样,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事,宁宴毕竟离家多年,与宁家感情淡薄也是有的,但是三弟,不是二哥说,他如今是不是也太不讲情面了?我们可都是他的家人,血脉至亲啊。” 宁培中仍然绷着脸,“有些人天生就是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他既然不想认宁家,宁家也不缺他一个,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就是了。” 听闻他这么说,宁家人脸色变了变,宁培栋有些着急,“你想做什么?宁家好不容易有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你可别胡来,要我说就是你以前对宁宴太狠心,才导致他不肯认回来。” “呵,大哥说的好像你多仁慈一样,宁宴的事是我一人的决定吗?是整个宁家默许的!以为他死了的那几年,还是大哥提出把他的名字除去族谱,大哥是忘了吗?” “你现在提这个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他亲爹,你不同意,我还能逼你不成?知道宁宴还活着,还当了官,我是不是说过让你赶紧补救,你听了吗?要早听我的,何至于跟宁宴僵持到如此地步!” 第808章 委屈 宁培中眼角直抽抽,说得好听,补救?要他这个当爹的低三下四去讨好补救,他们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谁会知道宁宴能青云直上?当初谁将宁宴一个小崽子的命放在眼里?谁不是盼着他无声无息地从世上消失?现在说得冠冕堂皇,呸! 宁培海也道,“三弟你且等一等,这事儿说不定还有转机,说不准宁宴就是在拿乔,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呵,你也不过是放不下荣华富贵而已。” 宁培海脸色涨红,“我、我是担心你把宁宴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到时候宁家就能好过了?他那种人,死了也会拉几个陪葬的!” 他临时说出来的借口却让宁家安静了下来,确实,很像是宁宴会做的事。 一直闭目养神没说话的宁老爷子,这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培栋说得不错,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如今的宁宴已不是从前任人宰割的那个,有些事,错了就该承认,为了宁家,培中啊,你得受些委屈。” 宁培中:“……” 他忽然觉得很好笑,当初宁家风雨飘摇,娶荣家女是他们提出来的,明知自己有意中人,就因为荣凤云相中了他,便逼着自己去勾引,威逼利诱以家主之位逼着他娶荣凤云,还要在她生下嫡子心甘情愿帮宁家之前瞒住魏清雨的存在。 他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宁家,照做了,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他恨不得所有偏离他人生预期的人统统消失不见! 如今,又要他为了宁家受委屈,去讨好这个恨不得从未出现过的错误,凭什么? 宁培中木着脸站在那儿,“大哥二哥若是有办法,自去做就是,到时我保证不沾光,但让我去讨好宁宴,免谈,天底下就没有老子要去讨好儿子的道理!我自问为了宁家做得够多的,你们若是不满意,这个家主让给你们也成。” 他这一番话说完也没久留,转身就走,倒是让宁家其他人安静了一会儿。 等人走不见了,宁老夫人才扯着嗓子喊起来,“老头子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对我们有气了啊!我受了那么大委屈他都不心疼,我们辛辛苦苦这都是为了什么啊!一定是魏清雨在后面撺掇,从一开始我就看不上她那个样子,好好的把我儿都给……” “够了!” 宁老爷子黑着脸,厉声喝止住了她的哭嚎,他声音沉下,“让你们去与宁宴媳妇结交,你们是怎么做的?在人家王妃面前还想摆架子,她就算不是王妃也是国公府嫡女,会被你们轻易拿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活活失了先机,落人把柄,有什么好哭的?” 宁老夫人哑了火,脸一阵青一阵白,还不死心地想解释,“我是她长辈,难道还要捧着她?谁知道宁宴从未与她……” “培中也是糊涂,这种时候低头不丢人,也是这些年太纵着他,让他忘了本!” 第809章 委屈 宁培栋眼珠子转了转,叹了口气:“父亲莫动怒,三弟也是这些年掌家心气大了些,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宁家,便是受些委屈也是应当的,三弟既然不愿去,不如我作为宁宴的伯父去与他好好说一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有些心结解开了就是,何必要闹得你死我活?” 宁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略略宽松了些,“你这样想很好,培中若是非要冥顽不灵,这宁家,怕也是不能交到他手里。” 宁培栋心里一喜,看来在父亲心里,如今的宁宴远比宁培中要更有价值,若是他将这事儿解决了,往后宁家就是自己说了算。 一旁宁培海虽默不作声,但眼神也微微闪动,淮西王这么大的好处谁也舍不得,宁家的家主,说不准真的要换一换了。 …… 宁宴借着陪白卿卿养身子闭门谢客了几日,但手里的差事是一样不落,雷厉风行地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半点情面不讲,其中有户与皇室沾亲带故的人家不服他,扬言要去请皇上做主,拒不交出犯案之人。 第470章 鳞甲卫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砍杀了两个阻拦的人,手里拎着滴血的刀朗声重复了淮西王的命令,违抗者,杀无赦。 真见了血,真看到鳞甲卫面无表情杀人的样子,那些害过人的人忽然就不敢继续闹了,淮西王杀人如麻的凶名也彻底传开,说他终于撕下了身上的羊皮,露出了恶狼的爪牙。 宁宴听说后手里挽出个刀花,收了刀去廊下,接过白卿卿递过来的布巾擦汗,甚是无辜道:“我不过是依律办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们怎么能这么编排我呢?” 白卿卿深以为然,“就是,明明是他们作恶在先,还是你先前对他们太客气了,才让他们生出能逃出生天的错觉来。” 她听了那些可生气了,宁宴多正直多心善一个人,还给了那些人弃暗投明的机会,是他们自己不要,转头还编排宁宴冷血可怕,他们才是最可怕的! 得了媳妇全身心的维护,宁宴笑得更甜了,收起一身充满力量的肌肉,委委屈屈地跟白卿卿贴贴,“还是你对我好,不相信外面人说我的坏话。” 忠诚憨实如牧曙,也觉得眼睛莫名有点疼,默默地抬眼望天,他觉着王爷成亲后,好似不要脸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乐在其中。 宁宴每日都要练刀,原先都是一早起床后去练,后来偶有一日白卿卿也起了个大早,陪了他练刀之后,宁宴便找了个借口将练刀的时间往后挪。 有白卿卿陪着,她会安静地看着自己,看得入了神还会情不自禁地给自己叫好,那种满足感是无法言语的,再加上练完她还会给自己递擦汗的布巾,有时候还会帮他擦……就很快乐。 宁宴去冲洗了一把换了件衣衫,带着白卿卿给自己制的独一份的香气去腻歪了一番,才在白卿卿的关心中出门,美滋滋。 第810章 明智 王府的一应事宜都步入正轨,府里人也不多,事情并不繁杂,紫黛和雪月带出来的小丫头们个个都很能干,尤其她们见着紫黛等人,虽也是做事的,但府里无人轻视,月钱丰厚体面也足,且王妃早将身契还给了她们,因此一个个都将紫黛雪月当做目标,只想着好好做事,往后也能有这样的待遇便很知足。 白卿卿管着家里的事务得心应手,空下来的时间她想了想,“去卿馨馆看一看,莲心前两日就说已经差不多了,我去瞧瞧。” 两个铺子,白卿卿都放心地交给莲心,其实大致也都是白卿卿的主意,莲心不过是将她的想法做出来,但这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因为她从前从未试过。 她学的都是供人取乐的本事,怎么说话可以哄人开心,什么举动可以让人怜惜,琴棋书画也都是为了得人称赞,至于管理事务,一个玩物哪里用得着学这个?会伺候人就行。 但白卿卿却让她去管着开铺子的事,又给了她信心和勇气,告诉她女子只要想做,没什么是做不了的,莲心很珍惜这个机会。 这段日子她大半时间都是铺子里,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一个月,可心里仍旧忐忑,总觉得哪里没有做好,她怕自己能力有限不能让白卿卿满意。 结果白卿卿到了之后大夸特夸,“真真是不错,跟我想的一般无二,这面窗子是你后来加的吧?十分合适,看着更通透了。” 莲心忍住心里的激动,跟在白卿卿身后,然而在白卿卿不断询问后,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主动跟她说起铺子里的事来。 每一处她都十分熟悉,因此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白卿卿始终含笑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等莲心反应过来时,已经过去了许久,白卿卿眼带笑意地看着她慢慢涨红的脸,“你与初见时变了许多。” “我头一回做这些,忍不住话多了些。” 白卿卿摇了摇头,“那会儿你若是一朵含羞待放的四季花,如今便是国色天香的牡丹,恣意绽放的模样最是令人惊艳。” 莲心的脸更红了,王妃夸起人来怎的这样直白,明明,明明她才是最最美丽的。 “你做得很好,很用心,也处处细致,如此,往后我也放心让你去春和堂做事。” 莲心的眼睛倏地睁大,结结巴巴道:“我可以去春和堂?我真的可以去吗?” “你不想吗?” “不,不是,我很想,我是……” 莲心无法克制涌上心头的激动,眼眶都泛起淡淡的红色,“多谢王妃,我一定不会辜负王妃的信任,一定好好做事!” 春和堂,在莲心心里就如同世外桃源一样,曾经无数次让她觉得世间也不全是一片污浊,如今她却有机会能去那里做事,或许也能成为某个人心里的救赎,她激动的心尖尖都在颤抖。 接下勾引淮西王这件事,真是她做过的最明智的一件! 莲心捂着噗通噗通跳的小心脏,恭恭敬敬地将白卿卿送走,只觉得阳光明媚,世间值得,然而一转身,她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僵硬。 不远处,裘岚宣披着一身名贵的白色大氅,手里拿了个镶金的手炉,头上金镶玉的发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温文尔雅地正看着她…… …… 第811章 知道你 白卿卿离开卿馨馆后也没直接回府,在外面转悠起来,挑了个看着清雅的茶楼进去坐坐,听听茶楼里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故事,茶香袅袅,十分惬意。 第471章 她正听得入神,忽见茶楼门口有个人冲着她的方向在磕头,白卿卿正觉得奇怪,就见那人爬了起来,拖着一条不能动的腿,拄着拐杖艰难地要离开。 “长安,去将那人请过来。” 片刻后,那人无措地被带到白卿卿的面前,还被强行按在了椅子上。 白卿卿笑容和气,弯弯的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呀?” 那男子无比局促,闻言只敢闷闷地点头,声音轻到不仔细听都听不见,“您是,淮西王妃。” 他语气急促起来,“我不是想做什么,我就是,想来给您磕个头,我没想打扰到您,真的!” “我知道你,你是不是去给你的心上人伸冤,状告的霍家?她,叫什么名字?” 男子的急切瞬间冷静了下来,半晌,才轻轻开口,“妙莺,她叫妙莺。” 他的声音那样的温柔,像是在念这世上最珍贵的两个字,眉眼都轻柔起来,可也带着浓浓的哀伤。 他叫安于,与妙莺偶然相识,却很快成为知己,他怀才不遇,也曾怨天尤人过,却在妙莺身上看见了光,虽微弱,却真的照亮了他,让他重新振作,而妙莺也因为他更有了勇气,对将来充满信心。 他们渐渐相知相许,有商有量地畅想过往后,想象一个并不富裕却温馨的,属于他们的小天地。 就只差一步而已。 差一步,就能触手可及的梦,因为霍家三少而破灭。 霍家不是他们能抗衡的,但妙莺从始至终都不曾妥协过,安于怕她想不开,寻了机会再三让她不要做傻事,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他对她的心意一如既往,妙莺没有做错任何事。 然而妙莺还是自尽了,安于知道,是那个孩子彻底打消了她求生的念想,她是那么善良真诚的人,她一定是不想这个孩子来到人间受苦,因为她不会爱他。 “妙莺死后,霍家三少就没了兴致,将她的尸首扔了出来,我把她葬在了她最喜欢的那棵树下,想着哪怕穷极一生也定要让害死她的人付出代价,却遇见了淮西王。” 安于冲到宁宴面前的时候根本不抱希望,但他想着哪怕被打断另一条腿也要试一试,这世上,恐怕就只有他还在乎妙莺的冤屈,不管有没有用,他都要去做。 没想到淮西王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诉说,没有将他打出去,而是让人去查了这件事。 后来,他听说霍家闹了邪祟,说是有女子和婴孩的哭声,他本能地觉得是淮西王所为。 他站在街角看到霍家遮遮掩掩地请人去家中驱邪,又看到霍三少被人拘着从家中带走,那个轻蔑地将妙莺的尸首扔在地上,不屑地说她不识抬举的恶人,被绑着手,低下了头颅。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的说法不过是用来标榜的,不会有人傻到真的去相信,安于想着,霍三少大约也就是被关些日子,霍家再打点打点,便能从轻发落,轻轻揭过,毕竟死的,只是一个歌女,一个让人寻欢作乐的玩意。 第812章 太可惜 霍家也是这么想的,霍三被抓起来之后也没见他们多着急,淮西王想要摆一摆架子那就让他过过瘾,他难道还真能为了个歌女把霍家得罪死了? 但宁宴是真能,他闭门谢客的那几日,霍三强抢害死妙莺证据确凿,判了绞刑,且立即执行,连给霍家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行刑那日,安于拖着断腿去看了,霍三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绝望表情,似是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不过是弄死了个歌女,这算什么?怎么就要赔命了! 霍家来了人大闹刑场,他们也不懂怎么就莫名其妙要闹到绞刑,太荒谬了,他们要见淮西王,要问个明白!不然,就连他们一块儿杀了! 这事儿,宁宴也敢,有胆子闹刑场,被杀也是理所当然,他可不会惯着。 霍家死了一个,伤了好几个,张狂的气焰被镇压住,他们才知道,淮西王是真的没有将他们霍家放在眼里!敢闹他就敢杀,正好杀鸡儆猴,他根本不在乎。 霍三就那么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安于睁着眼睛不肯闭上,他要将霍三死的样子牢牢地刻在心里,等自己死后若是能见到妙莺,才能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后来他又见过淮西王一次,感激他的公正不阿,淮西王却只说,他不是天生明公正义的人,不过是因为心爱的女子善良心软,见不得世间不公的事,想讨她欢心而已。 也是,淮西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邪性气质,瞧着与正气凛然相差挺多,安于才明白,霍三的罪有应得,是沾了王妃的光。 所以今日他无意间见到白卿卿从王府里出来,就想过来偷偷磕个头,感谢她。 “谢我做什么,你该谢谢你自己,若非你的坚持,妙莺姑娘的事或许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揭过,害人的人也会逍遥法外,是你将恶人绳之以法,妙莺能有你这个知己,是她的福气。” 安于红了眼眶,垂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可是,妙莺已经不在人世,他能做的,终究就只有这么一点。 目送安于离开,白卿卿久久陷在遗憾的情绪里,“太可惜了,这样一对有情人,却天人永隔,那个霍三实在可恶至极!” 不过听起来,霍家闹邪祟的传言似乎是宁宴让人做的?他上次可没说。 白卿卿回去等见到宁宴之后问了,宁宴漂亮的凤眼眨巴眨巴,“咦?我没说吗?哦,那可能是忘了,光顾着安慰你让你别害怕。” 第472章 白卿卿:“……” 她想起来了,之前说起邪祟的事儿来他说得可详细了,真真切切有鼻子有眼,说得她汗毛孔直竖,总觉得也能隐隐听到女子的哭声,但宁宴特别令人心安,她就努力往他身边贴,宁宴不管何时都耐心地抱着她安慰,可体贴了。 “……真忘了,都是让牧曙去办的,虽然霍家不值一提,但该要的证据还是得要,师出有名才不会让人诟病,就是没想到霍家那么不经吓,也是亏心事做多了。” 第813章 赔罪 听他提到霍家,白卿卿一时被引开了注意力,追着问证据是如何找到的,宁宴于是绘声绘色地跟她说起来,说那邪祟将霍家唬得一愣一愣的,因着有安于的证词,“高人”将作祟的冤魂描述得栩栩如生,原本有些不相信的人都被吓得脸色发青,更别说霍三这个罪魁祸首,当即就乱了阵脚。 宁宴行事从来不走寻常路数,虽看着荒唐但常有奇效,对付霍家,这种手段再合适不过。 他还说没想到会吓着白卿卿,他可自责可心疼了。 宁宴搂着白卿卿,句句都在反省,拒不承认那阵子白卿卿粘着他他有多开心。 …… 白卿卿开始在淮西走动起来,宁宴对她的在意众人有目共睹,因此对她的邀约就从未冷下来过。 她也想尽快融入淮西女眷的圈子,倒也不为别的,就是不想给人在背后说宁宴坏话的机会。 她家宁宴可好了! 白卿卿选择性地挑了合眼缘的帖子应了,去的时候虽没太讲究排场,但也没有过于平易近人,依旧是温温柔柔柔和和气气,可总有一层隔着,自身的贵气无法令人忽视。 她始终被人簇拥着,热热闹闹地说话,只是觉得闷了出去走一走的时候,有人悄悄地跟进了上来。 “王妃安好,本不该打扰王妃雅兴,只是实在想与王妃单独说两句话。” 白卿卿侧头看过去,是个没见过的女子,年岁瞧着比她母亲要大上一些,穿着中规中矩,但神色能看得出有些局促,不像是经常在外走动应酬的。 “你是?” 那女子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是……宁家二房的。” 苗兰眼看着白卿卿表情冷下去,赶忙道,“我、我不是来与王妃攀亲戚的,我只是想替婆母和大嫂来跟王妃赔个不是,之前是她们做得不对,惹了王妃不高兴,还请王妃别与她们一般见识。” 白卿卿刚想说什么,忽然停住了,漂亮的嘴唇微微翘起,转身就走,“前面儿有个亭子,我走累了,过去说吧。” 苗兰心里一喜,赶忙跟着过去,果然夫君说得对,淮西王妃似乎吃软不吃硬,放低了姿态是管用的! 亭子里挂了挡风的帘子,许是怕白卿卿冻着,还燃了炉子,暖意融融却不憋闷,又有清冽的茶香,很是怡人。 白卿卿坐下前,丫头细心地给凳子摆上软垫,茶壶茶盏是自带的,拿出来那成色让苗兰心惊,如此名贵的茶盏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寻常的器物,再看白卿卿手里的小小手炉,也是品相极佳,方才只觉得白卿卿容色惊人,如今细细地去看那些被她的美色掩盖光芒的饰品,才发现各个珍品! 她浑身上下穿戴的东西,无一不名贵,足见是被金尊玉贵娇养着。 苗兰微微垂眼,这样的人,就该顺着她说话,她才能够听得进去。 等白卿卿舒服地落座,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轻轻抬眼扫过去,“你来给她们赔罪?” 第814章 起誓 苗兰急切地点头:“正是,之前婆母和大嫂对王妃多有不敬,公爹知晓后很是生气,罚了她们在家中闭门思过,本想着去府里给王妃赔罪,又知晓王妃身子不适,闭门谢客,不敢前去叨扰,今日我是特意来给王妃赔罪的。” 白卿卿闻言,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我也并非计较的人,她们若真心悔过,我也就不再追究,只往后再让我听见她们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客气。” 苗兰赶紧表现得千恩万谢:“多谢王妃宽容,此次之后她们定会谨言慎行!不过……有件事,我想应当让王妃知晓才是。” “何事?” 苗兰看着有些为难,眼神里透着犹豫,“王妃可能有所不知,淮西王许是不曾与您说起过他的身世?” 白卿卿眼里闪过一道不明显的暗芒,只看着漫不经心地拨动着茶碗,不咸不淡道:“我与他相识时,便得知了他孤身一人,不过那不打紧,他深得皇上信任,便是没有家人,也比寻常男子更加可靠,身世与我来说并不重要。” “可他并非是没有家人。” “哦?” 白卿卿眉头动了动,眼神冷了下来,轻笑一声,“你该不会也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说是他的家人?” 苗兰赶紧低头,“我无意愚弄王妃,还请王妃准许我说完,我敢对天起誓,绝不欺瞒王妃。” 她豁出去的坚定态度似乎打动了白卿卿,半晌,才听见白卿卿低低道,“行吧,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说说看。” 苗兰得了机会自然不愿错过,抓紧时间与白卿卿说起了宁宴的事来。 她说的大部分与白卿卿知晓的差不多,但有些地方,她含糊地一言蔽之,模棱两可。 说宁宴的生母在生下他之后得了疯病,宁家实在没有办法,才允了宁培中纳了妾室,毕竟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大事。 第473章 但宁宴却对此不能接受,他自小性情乖张,不服管教,回回出去搞得一身是伤还不让人管,着实伤了大家的心,才渐渐与他冷淡起来,谁知在他生母过世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宁家寻了他许久都不见踪影,无奈之下以为他已不在世上,家里人心中悲痛,才不愿提起这桩伤心事,但在他们心中,宁宴永远都是宁家子孙,这是无法改变的。 后来无意间得知他还活着,宁家人欣喜若狂,多次想要与他联系,但许是宁宴嫌弃宁家如今势微,一直没有回应。 苗兰双眸饱含无奈,“王妃一看就是在父慈母爱的家中长大,如何不知家人之间血脉相连的感情?宁家日日夜夜都盼着能与王爷团聚,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到他回到淮西,婆母和大嫂才会急切到一时失了礼数,但想要他回家的心,日月可鉴啊。” 不得不说,白卿卿有些低估这位不起眼的女子了,越是她这般不起眼的寻常气质,动之以情起来就越是令人信服。 自己若是当真什么都不知晓,兴许就被这样浓烈的情绪一感染,保不齐回头就要去劝宁宴与宁家重修旧好。 但可惜,她都知道。 因为知道,才觉得宁家越发可恨。 第815章 我不信 苗兰真情切意地说完,抬头时,被白卿卿眼里的冷意怔忪了一下,再去看时,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如此说来,宁宴果然是宁家的人?” “正是,我虽不敢擅自揣测王爷为何未与王妃说起此事,但我敢发誓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所以他离开宁家,是因为性情乖张?这倒是奇了,我会与王爷成婚,皆是因他是个可堪托付之人,怎么到你们口中就变成了乖张势利?这事儿我恐怕要回去问一问。” 苗兰赶忙道:“王妃且慢,虽然在王妃心里淮西王千好万好,但您总也该听说过一些有关他的传言?也不是我信口开河,王妃可让人出去打听打听,当然我并非想挑唆王妃与王爷的感情,想来王爷定是对王妃疼爱有加,王妃若是去问了,万一让您与王爷的感情有了嫌隙,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可我不问怎么知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妃只需劝一劝王爷,家和万事兴,如今他贵为王爷,事务繁杂,他即便是有三头六臂怕也是顾及不过来,家里无论何时都会站在他身后,这才是一家人。” 苗兰字字真心实意,句句发自肺腑,掏心窝子的做派看得白卿卿叹为观止。 “你说的好像很对,身为女子,就该一切为了夫君着想,只要是为了他好的事,都该去做,以夫为纲就是如此,是不是?” 苗兰弯起嘴角,“王妃深明大义,乃是天下女子典范!” “但你似乎没有打听过我这个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女子典范,你们不知道吗?” 苗兰:“??” 白卿卿浅笑着拨了拨耳边的发丝,“也是我太懒散了,宁宴就总是说我性子太好,脾气软,以至于让你们生出特别好骗的错觉来是不是?你敢赌咒发誓却又不让我去问宁宴,你当我傻的吗?” 苗兰立刻变了脸色,“不是的,我是、我是为了王妃着想,怕王爷因此迁怒王妃……” “你不都说是他不懂事幼年离家,宁家时时将他记在心上,按你说的他为何要动怒,还要迁怒于我?” 白卿卿眸色一厉,“除非你在骗我,你好大的胆子!” 苗兰慌了,怎会这样?不是应该很顺利才是?淮西王妃一看就是被保护得极好,不谙世事的模样,她怎么忽然就变得咄咄逼人了? “我这人最恨被人欺骗。” “不是这样的,王妃你听我说,我是、是有些事没细说,只是想着都过去了,再提起来怕伤了感情,淮西王当初离开宁家,是因为无法接受他父亲续弦,那个年纪的孩子,又刚刚丧母,一时钻牛角尖也是有的,可家中事务杂乱,确实也缺不得当家主母,他就与宁家闹了好几场不愉快,这些我方才不说,也是不想提及淮西王的伤心事。” “我不信,宁宴虽然在不了解他的人看来性情略有些不羁,但他本质是个光明磊落高风亮节之人,连皇上都对他称赞有加,一再委以重任,甚至封他为王,可见他的品性过人,他从不拘小节,怎会因为这点小事便断了亲缘?” 苗兰:?她在说谁? 这位淮西王妃是真傻还是装傻?宁宴光明磊落?他高风亮节? 第816章 不好 苗兰在宁家虽然存在感不强,但嫁进去这些年,也不曾受过委屈,全因为她能言善辩,天生生得一张巧嘴,在宁家如鱼得水,责任不用担,好处悄悄占,宁家二房闷声发财过得滋滋润润,谁也不能给她找不痛快。 可今日苗兰却体会到了何为憋屈! 她有一肚子的荒谬想要倾泻,却不敢张口辩驳白卿卿的鬼话,毕竟皇上确实委以重任,也确实封了他淮西王,她总不能质疑皇上的眼光,可她憋得慌! “此事……那不是王爷那会儿年纪还小嘛,又遭逢变故,王妃可想一想,陡然失去了生母,生父还要另娶,王爷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说的也是。” 白卿卿好看的眉头皱着,“既是人之常情,他的做法也是能够理解的,哎,那会儿怎的就无人顾及王爷的心情,他还那么小,在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们却只在意宁家的传宗接代!王爷真的是,好可怜!” 第474章 苗兰:“……” 她要裂开了,所以这个王妃会嫁给宁宴是不是就因为她脑子异于常人?不然怎么敢嫁给宁宴这么个活阎王? 白卿卿还在自言自语:“难怪宁宴有时候看起来那样脆弱,让人心疼,总患得患失,便是幼年时埋下的阴影,你们可知这样的阴霾会笼罩一个人的一生?若非他意志坚强,恐怕真就如你们所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上了!” 苗兰不能够理解,寻常人会将“脆弱”,“心疼”这样的词语用在宁宴身上?他分明冷血无情得很,宁家在淮西这些年,努力经营却像是陷在泥潭中一样动弹不得,她不信其中没有宁宴的手笔。 几年前宁家更是莫名遭到攻击,后来才知晓是有人查到他们与宁宴的关系,想要用他们的命来威胁宁宴,她不信宁宴不是故意的。 宁丛到现在都不能下床,人眼看着就要废了,这是得多“脆弱”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王妃,如今不是再追究这些的时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王爷一人在外漂泊多年,难道您就不想让他认祖归宗,让过去的心结都解开吗?往后在这淮西,宁家都与王爷是一条心,一股绳,这难道不好吗?” “不太好。” 白卿卿慢悠悠地摸着手炉,浅笑道,“宁宴为何要与他不喜欢的人一条心?你这样好心,为何不去他面前说,却要来找我说这些?怎么,你是不敢吗?” 苗兰忽然有种感觉,这个看着软绵绵的王妃,莫不是在逗她玩? 说来说去都油盐不进的,不紧不慢,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其实,根本没有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吧? 看到苗兰变了表情,白卿卿往后轻轻靠在椅背上,“宁二夫人真真是巧舌如簧,是这些年在宁家纵横惯了,就以为自己说什么旁人都会信了?” 苗兰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谄媚的笑慢慢僵硬,“王妃……可是早知道了什么,拿我当消遣呢?” 第817章 没门 白卿卿笑得坦荡,还有些欣慰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对呀,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我方才不是说了嘛,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打发时间是极好的。” “你……” 苗兰怒火攻心,只是才出声,就见白卿卿身边的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腰间的刀柄上,她顿时冷汗涔涔,不敢多言。 淮西王妃身边的护卫都是带着武器的,这些日子差不多整个淮西都知晓了,淮西王对王妃的保护滴水不漏,扬言若是有人敢对王妃不敬,杀无赦。 白卿卿示意长安等人莫要激动,“我呀,就是好奇从宁家人的口中会说出什么样匪夷所思的话来,你只说宁宴生母生下他得了疯病,可她是如何得的病怎么不说呀?他幼年身上时时带伤,这伤从何而来你不知晓?他离家时才多大,宁家若当真想找果真是找不到?还能当他死了?我看是恨不得他死了吧。” “宁宴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家人,你们还敢主动找过来,还妄图让我劝他回家?殊不知我对宁家的憎恨,可一点儿不比宁宴少,便是他想要放过宁家,我也是不答应的!” “敢那般蹉跎伤害我的男人,还想这么算了,没门!” 苗兰被白卿卿眼里的狠厉怔住,脚软地瘫坐在椅子上,她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是故意让婆母和大嫂没脸,让她们被人骂是假冒的,名声尽毁,她是在给宁宴出气! “宁家不是很看重家业吗?为了家业不惜出卖自家子孙的亲事骗财骗人,连这种龌龊事都做出来了最后若是还保不住家业,该多丢人啊。” 苗兰手脚冰冷,脑瓜子嗡嗡直想,手指尖不住地发颤,“你想做什么?” 白卿卿笑得越发甜美:“我想做的那可多了,但我为何要告诉你呀?我乃英国公嫡长女,皇上亲封的香阳县主,堂堂淮西王妃,想做什么不就做什么,原本你们不来我跟前找不自在,我还暂时想不起你们来,如今你们主动提起往事,我自然是要好好跟你们算一算的。” 苗兰心里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她做什么千方百计来白卿卿面前?这个女人远不是旁人眼中温和柔顺的模样,她就跟宁宴一样,心中藏着蛇蝎!她要报复宁家! “与我们无关!都是公爹和婆母的意思,娶荣家女的是宁培中,纳魏清雨的也是他,是他对宁宴任其自生自灭,恨不得他不存在过,与我们二房无关!王妃即便是要恨,也只恨他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白卿卿又恢复成无辜的模样,“怎么宁家起死回生后不曾惠及你们?莫不是那时就分了家,不曾再受宁家庇护?我听闻宁家二房如今手里做着不少生意,虽不及大房招摇,也是颇为丰厚。” 苗兰的手紧紧地攥着,宁家怕是早已经被他们摸了个透,到如今才发作不过是还没顾及得上,可笑他们还想着如何沾宁宴的光,如何让淮西王为他们所用。 第818章 开心 那日白卿卿并未对苗兰做什么,甚至在离开后好心地告知主家苗兰在哪里,许是身子不适,让人去看一看。 她心情大好的样子让周围的人很是惊异,“王妃可是遇上了什么开心事?” 白卿卿笑意渐深,本就娇美的脸美得摄人心魄,“是呢,可开心了。” 有些人,看他们不痛快了,就会格外痛快,哇,自己莫不是很有做恶人的潜质?但这样的恶人她乐意做。 第475章 …… 苗兰是怎么回去宁家的她已经记不起了,宁培海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人皱眉,“你是怎么了?不是说今日去见淮西王妃,可见到了?她怎么说?” 苗兰的脑袋“蹭”的一下转过去看他,黑洞洞的眼睛吓了他一跳。 “我们得分家,尽快分!” 宁培海莫名其妙,“出去一趟脑子坏掉了?我在问你宁宴媳妇的事。” 苗兰冷笑了一下,张口将今日之事统统说给他听,等宁培海听完,也有些六神无主,语气慌起来,“这如何是好?不行,我得赶紧去问问爹去!” 他转身要跑,被苗兰一把拉住,“你别什么事都去找公爹,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决断?这事儿我看是不能善了,宁宴是恨极了宁家,本以为他没有对宁家做什么,许是还顾念着亲情,如今看来是他还没顾得上,但他绝不会让宁家好过是必然的。” “我们只有分家,分出去单过,与三弟一家子彻底分开,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宁培海拧着眉毛,犹豫道,“也不至于吧,我看你就是想多了,那王妃也就是嘴上吓唬吓唬你,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再说宁宴要当真六亲不认,他能将宁启举荐到那地方去?” “那是因为是宁启!那也是个脑子坏了的,从能离家开始就成日跟在宁宴屁股后面,他帮着宁宴瞒了宁家多少事你不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上天了都,宁宴对他特别一些有什么奇怪?你凭什么跟他比?” 苗兰恨不得从宁培海身上拧两块肉下来,“宁丛还躺床上呢,你是不是要我们的两个孩子也跟他一样?你若不答应,明儿我就带着他们回娘家!” 二房在人前宁培海是一家之主,事实上更多时候都是苗兰做主,宁培海排行老二,打小就被忽视,于是养成了得过且过的懒散性子,什么都听爹娘的,没有自己的判断,反正他的意见也不重要。 但苗兰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年也是她不声不响地撺掇着,才让宁培海得了几桩生意,日子过得渐渐好起来。 宁培海见她态度坚决,立刻就有些妥协,“你……你让我想想,这分家可不是小事,爹娘都健在,哪里能说分就分……” 可苗兰不管,“我们又不要多分家产,怎么不成?原本宁家也不看重我们二房,做得好都是他们指点得好,做不好就是我们没有能耐,好处永远想不到我们,坏了事总要攀扯一番,宁宴的事我嫁进来的时候可没多掺和,凭什么也要被牵扯其中?” 她想起白卿卿那张绝美却冰冷的脸,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为了两个孩子我也豁出去了,不求宁家庇护,我们自己过自己的,哪怕被针对一些,但也不至于被整个拖下水,你听我的,那淮西王妃看着是睚眦必报,但她心善的传言也不会空穴来风,指不定看我们有自知之明避而远之就放过我们了呢?” “你让我再想想……” …… 第819章 果然 那日白卿卿见过苗兰之后,离开的时候余光瞧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只是没看真切。 但长兰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莲心姐姐时常提的,上回还来白姐姐面前说话的,好像是叫云秀。” 白卿卿于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与莲心从前都是那位裘少主的人,不过行事做派让白卿卿觉得不喜欢。 “白姐姐要让人跟过去看看吗?” 白卿卿收回目光,“没那个必要,不相干的人而已。” 她并未放在心上,却不知云秀此刻的心情无比激动,她看到了什么! 云秀没察觉自己被看到了,脚步飞快地走到无人之处,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口的跳动仍旧剧烈,半天都平复不下来。 她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弧度,果然,那个淮西王妃就不是省油的灯! 她就说莲心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地待在王府里,还以为当真遇到个女菩萨,连自己夫君身边多个女子都不计较。 方才云秀瞧见的淮西王妃,那模样真是可怕极了,瞧着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指不定对莲心做了什么,还让她有口难言。 云秀觉得自己窥见了淮西王妃不为人知的一面,急着想回去告知裘岚宣,回到容身之处时,看到裘岚宣身边的小厮端着个东西行色匆匆。 “三金,你手里拿的什么?” 三金停下,见是云秀,笑眯眯道,“少主买的东西,店家让人送来了。” 云秀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竟是一支宝簪,掐丝雕花,花瓣上层层叠叠嵌着细碎的宝石,当中花蕊更是一颗通透水润的玉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极是漂亮。 “这是给谁准备的?” 三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我如何知晓,不过这东西少主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想来相送的该是个重要的人。” 云秀忽然微微红了脸,再过不久就是她的生辰,之前少主应过她,会给她准备一份喜欢的贺礼,莫非就是这个? 她再次看过去,越看心里越喜欢,只是忍着不想让人瞧出来,“你去忙吧,我也要去见少主。” 晚些时候,云秀见到了裘岚宣,他仍是那般清润公子的模样,身上的金器只增添了他的贵气,没有半点世俗之气。 云秀将自己今日瞧见的事原原本本说与他听,“少主,淮西王妃在人前装得温和大度,不过都是幌子,莲心虽然留在了淮西王府,可见是派不上用场的,少主还需尽早另做打算才好。” 第476章 裘岚宣听完并没有什么反应,慵懒地靠坐在那儿,微白的指尖在暗纹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仿佛心不在焉。 云秀有些着急,也不知少主听进去了没有。 她与莲心素来不对付,看不惯她妖妖娆娆的做派,尤其在少主面前都不知收敛,被人暗地里骂了也混不在意,简直不要脸面。 可少主偏偏又很看重她,并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更多时候少主都会偏心莲心,而她蕙质兰心懂事大度,不屑与莲心计较。 第820章 开张 云秀很少有任性的时候,这次接近淮西王,她是真的怕自己有去无回,才使计求少主换成莲心,没想到少主竟答应了,她便想着在少主心里自己终于比莲心更加重要。 但万万没想到莲心居然留在了淮西王府,云秀虽然多有猜测,心里却还是担忧,万一莲心当真派上了用场,自己岂不是给她做了嫁衣?少主的注意力又会被她全部夺走! “少主,我与莲心姐妹一场,知晓她如今的处境亦是心里不安,只是那里到底是淮西王府,我们怕也是鞭长莫及,莲心也一定不想少主为了她烦心,她素来聪慧,许是能同之前一样自行脱困,您也别太担心了。” 云秀温言软语,很能安抚住人的情绪,“淮西王那里少主也莫着急,日子长了总是能有机会的,虽然没了莲心,少主还有我们呢。” 裘岚宣缓缓抬眼,清俊的面庞看得云秀的脸慢慢热起来,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你可知,我为何这样器重你?” 云秀垂下头,脖子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就听裘岚宣道,“因你格外听话,柔顺,我喜欢听话的人。”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云秀的头发,“往后,也要如此才好。” 云秀心里似乎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裘岚宣温柔的声音就在身侧,她无法去抓住那道感觉,只能顺从地应下:“是,我不会让少主失望。” “那就好,三日后我会宴请韩家商号的家主,我需要你帮我笼络住他,他这人喜好风雅,对你来说不算难事。” 云秀轻颤了一下,“我知晓了,可是莲心那里……” 裘岚宣笑着打断她,“她那儿你不用去管,莲心呐,看着什么都想明白了,可其实她才是你们当中最天真的,这份天真能帮得上她,也能帮得上我。” 云秀不明白,如今少主身边已无人跟她争抢,她本该开心才是,可她有时候又会疑惑,对她越来越温柔的少主,为何自己越发看不透了,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 白卿卿的卿馨馆开张了。 淮西王妃的铺子,来捧场的人极多,把整条街都给堵满了。 前面有掌柜和莲心看顾着,白卿卿在后面招待客人,戚家送了一份厚礼过来,何佩芸又亲自单独送了一份。 “之前你送我的香我可太喜欢了,用了精神头都觉得好了不少,今儿得好好光顾光顾你这里,每一样我都要一份。” 何佩芸是真心喜欢,“我从前不爱用香呀粉呀的,熏得头疼,闻多了鼻子都闻不出别的味儿来,但你制的香怎么能如此清雅,沁人心脾的,我闺女都爱往我身边凑,非缠着要我分她一些,家中女眷也都旁敲侧击过来闻过,想来也定会来照顾你生意,你可别跟她们客气了。” 有人夸自己的手艺,白卿卿可开心了,笑得像一颗小甜桃,“佩芸姐喜欢就好,我也没旁的本事,就爱捯饬这些,也算是个乐趣。” 第821章 受欢迎 “你这乐趣都出了名了,不是说宫里的贵人也都抢着用吗。” “也是有幸得了宫里娘娘青眼罢了。” 除了何佩芸,淮西女眷来了大半,何佩芸让她去招呼旁人,她可以自己转一转。 凡是来捧场的,白卿卿都准备了小礼物相送,这些人也不光是冲着她的名声,好些是真对卿馨馆的香感兴趣,寒暄过后便认真地要买东西。 白卿卿瞧见两个女子在角落里,其中一人年纪很大,应是做祖母的年岁了,另一人则与白卿卿母亲看着差不多,两人正在看香,似是有些疑惑。 白卿卿上前招呼,才知她们对香也颇有见解,一来二去竟是聊在了一块儿。 “夫人见识广博令人佩服,这里面确实添了丁子香,不过量并不多,夫人这都能分辨得出,着实厉害。” 白卿卿难得遇见如此投缘的,还将人请去后面说话,相处之后更觉得两人是可结交之人。 这两位夫人,长者慈蔼,虽说话并不多,但始终温和可亲,眼神里俱是包容,另一位则端庄谦逊,说话娓娓动听,言之有物,与白卿卿交流制香心得,令她有所受益。 若不是因着还要招待客人,白卿卿真想与她们多说会儿话,不过今日显然时机不对。 “你且先去忙吧,耽搁了你许久也是我们的疏忽。” 等白卿卿去别处招待客人回来,发现她们已经离开之后才想起来,“竟是忘记请教她们姓氏,也是忙晕了,着实可惜,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遇见。” 卿馨馆门口依旧车水马龙,方才那两位女子,赫然站在街角的阴影里。 “母亲,那就是淮西王妃,宁宴的媳妇,没想到他竟娶了这样一位性子柔和的。” 年长者久久地看着卿馨馆的方向,半晌,轻轻叹出一口气,“走吧,别让家里人知晓我们来过……” 第477章 …… 卿馨馆的开张在淮西掀起一阵用香的热潮。 原本香便是女子必不可少的东西,身上穿的衣衫要用香薰了,身上佩的香囊,脸上擦的香脂,洒的香露……香气能给女子更加添色。 淮西原就有不少香坊,彼此之间竞争也很激烈,女子间争奇斗艳互相攀比,但凡有新的香出现,都会立即受到追捧。 卿馨馆还未开张的时候便广受关注,毕竟那可是淮西王妃的铺子,可是连宫中贵妃娘娘们都愿意用的,就冲着这个噱头也值得期待。 等香坊开始做生意,撇除白卿卿王妃的名头,不少人发现卿馨馆的香,是真的很不错。 或淡雅或馥郁,卿馨馆的香都能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细细品味。 再加上品类也全,熏的用的抹的洒的都有,还有些带了功效的,能提神,能静心,能驱虫,能引蝶,一时间生意出奇得好,令白卿卿都有些惊讶。 “也是没想到如此受欢迎,我这王妃头衔也过于好用了。” 紫黛笑着往炉子里添了些银丝炭,“是王妃的香方好,不管在宣城还是淮西都是独一份,自然受欢迎。” 第822章 闹腾 “我们紫黛的嘴是越来越甜了。” 紫黛笑得不行,“王妃总赏这赏那,院子里的小丫头可不都一个个嘴甜了起来,我若不拘着些,待到年后王妃就能看到一个个小胖子,也算是喜庆。” 屋里伺候的小丫头们悄悄红了脸,比起刚入府的时候,她们……确实胖了一圈。 那还不是因为府里待遇好,吃得好用得好还不受磋磨,尤其在王妃身边做事,每每瞧见王妃温柔的笑容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一个不留意,衣服就紧了些。 白卿卿觉得挺好,“年纪小就该好好长长身子,过两日让人给她们重新裁衣,是衣服不懂事,偷偷变小了,不怪她们。” 紫黛应下,王妃惯着下人也不是一两日了,她照做就是,过了一会儿长兰进来,瞧着有话要说。 “白姐姐,哥哥让人去打听了,说是宁家闹起来了,要分家呢。” 白卿卿将手里的手炉塞给她,“我还以为不会那么快,没想到这个宁家二夫人倒是有决断得很,不过宁家想分家,不是那么容易吧?” “那肯定,二房要分,未必其他人心里不想,但就算想也不能说出来,还要帮着劝,宁家老爷子老夫人自然是不想分的,怕是有得闹呢。” “那就好。” 白卿卿端了一盏茶在手里,“闹得越乱越好,这一次,看他们再从哪里寻一个起死回生的法子来。” …… 宁培海在苗兰盯了他好几日后,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二房想要分出去单过的想法。 当时就惹得鸡飞狗跳,宁老爷子面色阴沉,老夫人更是气得仰倒,“不孝子!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们两个老的,就如了你意了?分家?除非我跟你爹死了,不然想都别想!” 不分家,他们就是宁家最大的家长,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掌握着宁家的大权,享受着子孙们的孝敬和伺候,但要是分了家,谁都会顾着自己的小家,他们的威严便会大大削减。 宁培海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他已经习惯了,居然也没退缩,声音闷闷的,“爹,娘,反正我们二房一直也没什么出息,分出去单过也不碍你们的眼,省得惹你们生气,不是挺好?你们正好也看不上我这个儿子,做什么还要拘在面前。” “你也知道自己不争气?整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上不下地混着,你分出去,我和你爹难道就真不管你生死了?还不是要操那份闲心!” “不用的,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再说……你们如今也不怎么管我们……” “你说什么!” 宁培海缩了缩脖子,苗兰被他嘴笨气得鼻子冒风,咬着牙上前,“母亲,培海其实就是在家里有你们看顾,上头有大哥,下面有能干的三弟,他才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做不成,但如今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也是该扛起家里的重任,虽然说是分家,但他对你们的孝心丝毫不会减少。” 第823章 说服 宁老夫人这会儿看二房谁都不顺眼,根本听不进去,指着苗兰的鼻子,“是不是你撺掇他的?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提分家的事?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宁家给拆散了,是不是!” 一旁宁大夫人也开口道,“二弟妹这么做太伤母亲的心了,二弟虽然身无建树,但对父亲母亲来说同样是宁家子嗣,二弟妹总不能因为二弟不被重视就心生怨怼提出分家这种戳心窝的事吧?” 苗兰冷笑一声,“大嫂难道不想分家?你不是常跟我抱怨家中只要有三弟在,大哥就不能一展拳脚吗?这会儿倒是装上好人了?” “你胡说,我何时这样说过?夫君和三弟为了宁家兄弟齐心,我为何要抱怨?” 苗兰懒得理会她装模作样,这家,她是分定了,哪怕是撕破脸,也好过被牵连到宁宴的恨意里。 她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就能如愿,但总算把这事儿挑破了,剩下的,就只能徐徐图之。 宁老爷子发了一通火,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苗兰又去寻了宁大夫人,也不介意她怒目而视,笑嘻嘻道,“大嫂可是恼了我?我也是没法子,再者母亲不是也没信我说的话吗?可是大嫂想想,这分家能得好处的究竟是谁,难道还能是我们平庸不讨喜的二房?” 第478章 宁大夫人刚要发的火气又憋了回去,苗兰见状笑容更深了,“在宁家,除了爹娘说了算,便轮到三弟,大哥虽为长兄也要被他压一头,究竟是为何?还不是因为从前那档子事,让他得了便宜?但要论起能耐来,大哥是绝不落于下风的。” “这些年连我都能看得出大哥为了不越过三弟去,束手束脚,好些事明明可以成,三弟却偏要拦着,扯出一堆理由,还不是怕大哥成就超过了他?要不是如此,宁家早飞腾了,大嫂说是不是?” 这话戳到了宁大夫人的心上,她最知晓宁培栋不甘沉寂,明明他是大哥,就因为当初荣凤云看上宁培中,宁家便将家主给了他,他在外面没少被人取笑,心里早憋了一股子气,想要一鸣惊人。 但他前后想了不少法子,都被宁培中给拦下,宁培中是家主,宁老爷子也听他的,宁培栋为这事儿不知发了多少次脾气。 “若是分了家,大哥便能一展拳脚,从此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再受约束,且大哥这些年的委屈,大家都看在眼里,分家自然是要补偿一二,因此分家对大房来说只有益处,大嫂再想想?” 宁大夫人疑惑地看她,“可对你们二房又有什么好处?若全无好处,你为何要提出来?” 苗兰长叹一声,“我们二房在宁家不受重视,培海性子绵软,得过且过,从前也就罢了,可如今膝下两个孩子也大了,他如何还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我就想着,不破不立,若是分了家,能让他立一立也是好的,都是宁家子嗣,大哥三弟都是能干的,总不能他当真一点儿能耐没有,兴许逼一逼能有用呢?” 第824章 不义 宁大夫人觉得她这个理由立不住,但确实也想不到更合情合理的,她脑子里只有苗兰说的,对大房有利的话。 她回去与宁培栋商量了之后,宁培栋也动了心,或者说他心里早存了不满,有人在他们之前提出来,是再好不过。 “你帮着劝一劝母亲,分家也不是坏事,原本成了家之后就可以分家单过,宁家子嗣也不少,一大家人在一块儿免不了有矛盾,爹娘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 于是大房也掺和了进来,一边劝三房不要那么着急,一边又表示若是分家,爹娘就跟他们过,他们一定好好孝顺。 宁培中觉得他两个兄长脑子有泡,“这个时候提分家?那宁家不就散了吗?不是更方便宁宴逐个击破,他们想什么呢?真以为离了宁家就能飞黄腾达了?这些年要不是我,大哥还不知要捅出多少篓子出来,成天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他以为我是存心压着他吗?” 魏清雨赶紧给他递茶,“你消消气,大房二房这时候提分家,怕不是有心人故意撺掇,不然之前不都好好的?” “我看就是宁宴!他不把宁家搅散了他不甘心!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宁家,哪里能有他!当初我就不该让他生出来,给宁家留下个祸害!” 宁培中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我不能让他如愿,我绝不会顺了他的心意!我就不信,他如此不孝不悌,朝廷能听之任之!” 他知道朝中有不少宁宴得罪过的人,很乐意看宁宴栽跟头,他费尽心思寻到了门路,送出去一封书信,里面字字涕泪,句句泣血,将宁宴的种种不孝罪状一一罗列。 玄朝以孝为先,身在高位者更是要以身作则,率先垂范,以孝名弹劾,从是十分有效的,既然宁宴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宁培中对宁宴是恨之入骨,却没办法按下宁家大房和二房想要分家的心,尤其是大房,分家明明是宁培海先提出来的,在宁培中说了这是宁宴的诡计之后,二房的态度似乎没那么坚决,但大房却变得不肯作罢。 “三弟将宁宴得罪狠了,是也想将我们死死拖住不成?当年的事我其实心里是瞧不惯的,再怎么说,宁宴也是三弟的亲生骨肉,三弟的所为是不是太心狠了些,但我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宁宴成了淮西王,不肯原谅三弟,也将我们迁怒其中,我们难道不冤吗?” 宁大夫人擦了擦眼角,“可怜我丛儿遭受无妄之灾还没个说法,他又不曾得罪过宁宴,人都想要趋吉避害,难道也不对吗?母亲,丛儿是在您身边长大的,您难道就不心疼他?难道还想让家里其他的孩子,也跟着被连累不成?” 宁培中想说宁丛若是不去庄子,又怎么会被打? 宁大夫人哭哭啼啼,只用孩子做说头,说他们大房没有别的心思,都是为了宁家,宁宴明显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分了家,再从旁相劝,没准还能有些用,到时候得益的不也还是宁家? 第825章 别想 二房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大房还想着分了家再去试着接触接触宁宴,苗兰是一点都不这么想,她就想离得远远的,不被注意到才好。 虽然宁培中说了他有法子对付宁宴,说得言之凿凿,斩钉截铁,可苗兰是不信的。 要真这么容易就能对付得了,宁宴能从孑然一身摇身一变到今日的淮西王?真以为他这个王爷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苗兰见如今大房冲在了前面,她的存在感慢慢地又降低了下去,只适时地说一两句话,看着好似拿不定主意,但始终推着分家的事往前走。 宁培中实在头疼得很,到最后气得都快要笑出来,“合着你们都是为了宁家,只有我不是,我就是要拉着宁家一块儿去死是不是?别忘了当初宁家是靠谁才重新站起来的!我为了宁家做的,没人能否认得了!现在要趋吉避害了,不想被牵连了,当初你们怎么连个屁都不放!” 第479章 他被逼得粗俗起来,赤红着眼睛瞪着面前的人,那时候人人都求着他救救宁家,宁培栋身为大哥甚至要给他下跪,说宁家也没有别的法子,求他为了宁家做出牺牲,说往后一定会补偿他。 他与魏清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窦初开的年华,最是看重感情,却要被生生拆散,那会儿宁培中心里的怨怼简直可以毁天灭地,平等的恨上了所有的人。 尤其是荣凤云,若不是她看上自己,他如何会像一颗棋子似的被宁家利用,他心爱的人又为何要委曲求全消失,最后也只能落个妾室,落个续弦? 他每日看到荣凤云,恨意都会在心里叠加,脑子里俱是有朝一日定要让她知晓,她也不过是被宁家利用的蠢货,看到她崩溃,好像自己的怨恨才能得到消减。 宁宴的到来让荣凤云放下最后一丝戒心,出钱出力全身心帮助宁家起复,她不计后果地将大笔的嫁妆去填坑,殚精竭虑地为宁家出谋划策,她无疑是有能耐的,当真将宁家拉出泥潭,也从此步入了深渊。 宁培中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她自己娶她的目的,肆无忌惮地伤害她,让她知道自己从未喜欢过她,一切都是装的,他有心爱的女人,马上就要娶进家门,是她自己眼瞎,怪不得任何人! 宁家人默许了宁培中的举动,他们心底也觉得靠一个女子起复有些丢人,若是她不存在就好了,他们冷眼看着荣凤云在愤怒中崩溃,看着她一点点疯狂,虐待自己的孩子,没人制止过,这一切都是被默许的。 “你们都是帮凶,真以为分了家就能逃得过了?我告诉你们,不可能!宁宴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死在他手里的人何其多,他不会放过宁家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 宁培中狰狞的模样让大房二房都吓到了,宁老夫人让人快去把魏清雨叫过来,先把宁培中扶回去。 厅堂里安静了许久,宁老爷子才声音嗡嗡道:“此事,还是再议吧,培中说的不错,你们沾了光,就别想着撇清,这个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摘不干净!” …… 第826章 生辰礼 宁家闹得乱哄哄的,白卿卿这里却安逸得很,许是天冷了,她总爱犯困,有时候抱着手炉看书,看着看着就靠着睡过去,睁开眼看见外面的天色,一时间都分不清是傍晚还是清晨。 “也是我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你们个个都是能干的,倒让我得了清闲。” 白卿卿领口一圈白色的毛毛,衬得她小脸不足巴掌大,莹白柔润,美玉生光。 但她也没全闲着,开春和堂的地方已经寻到了,比起宣城来还要大上一些,前期的准备莲心特别积极,但白卿卿也都有一一过目。 晚些时候,莲心过来找她,在说完了卿馨馆和春和堂的事之后,忽然变得犹豫起来,“有一件事,我想应当让王妃知道……” 她踌躇良久,提出想多做些事,多历练历练,白卿卿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莲心比她想的要能干很多,她本就聪明,又特别勤奋,学什么都很快,连紫黛私底下都觉得比不过。 得了白卿卿的应允,莲心心情愉悦地离开,走的时候脚步轻盈得都能跳起来一样。 她眼里日子变得越来越值得期待,所有的事都在往她从前不敢想的方向发展,她就好像换了一种人生。 莲心更加尽心尽力地做事,好心情持续了好几日,却在见到云秀的时候戛然而止。 卿馨馆门口,莲心莫名奇妙地看着云秀愤怒的目光,像是要将自己盯出个窟窿来,“你来这里做什么?买香吗?” 云秀站着没动,心口的起伏却剧烈,像是下一刻人就要炸开一样。 昨日是她的生辰,裘岚宣很给她面子的给她置办了一桌席面,让她们聚在一块儿乐呵乐呵,一应开销都记在他的账上。 小姐妹们无不羡慕云秀能得少主记挂,纷纷拿话打趣她,云秀心里也是开心的,她特意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却并未戴太多的发饰,她想着等收到了裘岚宣的贺礼,兴许能请他亲手给自己簪上。 可裘岚宣只露了个面便匆匆离开,一直到众人散了都不曾回来,只有云秀一直等着,总算等到了裘岚宣,她以为他是忘记了,带着小小的撒娇委婉地向他讨生辰礼。 裘岚宣这才颇为懊恼地自责,说他把这事儿给忘了,一早就备好了的,让人去拿。 一晚上的郁卒荡然无存,云秀雀跃地等到了她的生辰礼,可看到的时候,满心的欢喜像是被淋了一盆凉水。 她跟着裘岚宣不是一日两日,平日里也自诩与他心有灵犀,裘岚宣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该做什么,常被他夸赞蕙质兰心。 因此她看得出,这份他“忘记”了的生辰礼,也是他身边同样“蕙质兰心”的人临时准备出来的。 那是一只玉镯,成色还算不错,放在寻常人家也能称得上金贵,不是轻易能买得起的东西,可是这镯子与她那日瞧见的簪子相比,就好比萤火与明月,相差甚远! 所以那支簪子并不是给她准备的?那会是给谁的?少主身边的人就没有她不知晓的,她并不曾见那份礼物送出去。 第827章 不甘心 云秀不能将心里的落差表现出来,强带着笑容接过那只镯子的时候,心头却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那个念头这几日来一直蚕食着她的心,她不断地否认,觉得是自己魔怔了,怎么可能?可又总会有一个隐隐的声音一直都在,怎么都压不下去。 第480章 因此云秀来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蠢事,别说少主的簪子根本不可能是给莲心的,就算是真给了她,莲心也未必会戴,自己来又能看到什么? 可她远远的,就瞧见了莲心发簪上那只金丝嵌宝的簪子,细碎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被环绕当中的那颗硕大的宝石,像是会放光似的,比那日自己在匣子里瞧见的更加夺目,刺得她双目疼痛。 莲心等了半天见她半天不说话,皱了皱眉转身就要走,谁想却被云秀一把抓住袖子,用力之大让她的袖子瞬间皱巴巴一团。 “你做什么!” 莲心可不惯着她,一把拍开她的手,将衣袖拯救出来,心疼地想要抹平,这可是王妃特意送她的,说是与她尤其相称,她平日都舍不得穿! 云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头上,牙齿磨出渗人的动静,再无平日里柔顺的模样,“你好得很,是我小看了你的手段,我一早就该知晓你吃里扒外的本事。” “你要发病回去发,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怎么,我不在了你连个人都不想做了?非要来我面前找不痛快?” 莲心毫不怯弱,语气比她还要愤怒,却见云秀双眼喷火,似是要厥过去,却什么都没再说,只恶狠狠地瞪着她,然后转身离开。 莲心:“……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云秀的下嘴唇生生让她咬出血痕,她再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步履如风,胸腔里的恨意不断地往外流泻。 她不明白为什么!陪在少主身边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少主还是更在意莲心!她都已经从少主身边离开了,丝毫不曾留恋,为什么少主眼睛里还会看到她! 云秀回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平日里喜欢的东西统统扔到地上,余光瞥见她花了心思给裘岚宣做了一半的香囊,扯过绣筐拿起剪刀就要将它给绞了。 锐利的剪子快要碰到的时候,她的手却又停住,细细地摩挲着香囊上的图案,上面是她绣的兰草,君子如兰,那一针一线都是她想着裘岚宣,饱含着情意绣出来的。 剪子落到地上,云秀抱着绣筐哭出声音,她鲜少会这么哭,就连落泪都该是美人垂泪,楚楚动人,但她此刻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宣泄自己心里无尽的委屈。 也不知哭了多久,云秀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将绣筐放在桌上,慢慢地整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将落下的发丝一点一点重新梳好,根根服帖,一丝不乱。 她选了从前裘岚宣送给她的发簪戴上,补上口脂,晕开胭脂,换下乱糟糟的衣衫,又变成了裘岚宣最喜欢的模样,从容优雅,温婉可人的云秀姑娘。 第828章 模样 “那支发簪确实很美,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只是世上又哪有这种好事,鱼和熊掌可兼得?” 云秀垂下眼,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来,少主还看重莲心,不过是因为她运气好,得了淮西王妃的青眼,在淮西王妃身边站稳了脚。 若她就此与自己分道扬镳倒也罢了,那是她的造化,自己并不眼红,可她不该还与少主牵连,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处? 贪心之人,就该一无所获! …… 白卿卿在春和堂上花的心思并不比卿馨馆少,这是她这辈子除了好好活着以外,第一件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事。 前世自己困在小情小爱中无法自拔,眼睛就只看得到巴掌大的地方,还蠢到被人给玩死了…… 这辈子她却见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她走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人,看到不一样风景的同时,也见到了更多的悲剧。 她命好,生来就是英国公嫡长女,父母疼爱锦衣玉食,最大的烦恼是每日吃什么穿什么,但她见到过贫家女子被随意买卖,当做物件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们不受重视,不明事理,一辈子受人摆布,浑浑噩噩的也就过去了,她们的愚昧不是天生的,是世道压在她们身上,令她们不得不愚昧,她们没有一技之长,就只能依附于人,卑微地只求一个容身之处。 白卿卿看得越多,心里就越是难过,她的重生是老天垂怜,可人就只有一辈子,死了就是死了,她们本不该只能得到一世辛酸。 也许自己的重生就是为了这个呢? 春和堂在有些人看来,简直就是脑子有坑,无底洞似的要填钱进去才能维持,还有贪婪之人变着法儿占便宜,他们私底下嘲讽说开春和堂的人至少能烧出一匣子舍利子出来。 这种话白卿卿没少听,听过就当听过,并不在意,倒是宁宴偷偷摸摸给那些人使绊子还不让她知晓,她也就当做不知。 春和堂确实很花钱,卿馨馆赚的银子就只在账上过了一遍,大半就会送到春和堂里,但她也有分寸,请的先生是好的,用的物件却是一般,吃食是好的,穿就是一般的…… 白卿卿想着,这些付出哪怕只有一个女孩子能真正受益,能有所醒悟,那都是值得,其余,她不在乎,她赚的钱怎么开心怎么花,管旁人如何说。 淮西春和堂的选址还是托了宁宴的福,她看了几处也没挑中可心的,宁宴就带着她去了一处,地方也宽敞,地段也合适,白卿卿一眼就很喜欢,才知道宁宴早早就给她定下了,乐得白卿卿蝴蝶似的围着宁宴开心了好些日子。 第481章 如今春和堂的准备事宜白卿卿交给莲心,她做得很用心,等白卿卿去看时,那地方已经变了样,处处都透着温馨。 “这是我心目中春和堂的模样。” 莲心心里有些忐忑,白卿卿将事情交给她做,她自作主张改了一部分,当她知道有春和堂存在的时候,她就无数次想象过春和堂的样子,那成了她睡前最放松最愉悦的事。 第829章 摸索 如今她能有机会在春和堂里做事,她忍不住想要将心里的那个世外桃源变成真实的样子,但她又担心白卿卿不喜欢,担心真正的春和堂,并不是这个模样。 谁知白卿卿十分惊喜,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脸上满是赞叹,“真不错,比我想的都要周到许多,你是怎么想到的?太妥帖了。”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得到这里的女孩子会得到怎样的爱护和关怀,比起宣城的春和堂,眼前这个,要与她希望的样子更加接近。 白卿卿毫不掩饰的夸赞令莲心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晕,“王妃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怎会?我又不是什么都会的人,最开始也是闭着眼睛摸索,虽然有心,却力不足,春和堂刚开的时候,因为我的理所当然还闹出了些笑话,也是一点一点补上了疏漏,才慢慢地走到今日,你能有更好的想法,是再好不过的。” 尤其莲心是吃过苦的,更知道处于最底层的女孩子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莲心垂下头,“王妃仁善,您一定会有福气的。” 白卿卿笑起来,“我已经得了天底下最大的福气了,所以也想将这份福气与大家分一分。” 当初她想在宣城设立春和堂的时候,一开始很不顺利,谁也不知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的,只说可以教授女孩子识字念书,可以让她们学一技之长,不仅不收钱,还每日供一餐饭食。 这种显而易见的好事,看着就像是在骗人。 不过不要钱的东西太过吸引人,又是针对女孩子,试一试也无妨,要真出了事,女孩子也不值钱,可若是真的,可不就赚大了? 于是慢慢有人开始尝试,一试之下发现居然是真的,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有便宜不占的是傻子,春和堂一度供不应求,塞满了人。 白卿卿才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不周全,漏洞太多了,有女孩子被送来也不是为了识字,而是为了那一餐免费的饭食,春和堂供给的饭食很是不错,因此她们的家人要求她们把饭食带回去,给家里其他人吃。 春和堂每日都会发现有东西丢失,教女红的先生用的针线都会不翼而飞,有时候甚至连春和堂里的桌凳都被人搬了回去。 白卿卿低估了人的贪心,看着送来的账簿,又生气又无奈,可并没有动摇她的心,在开始做之前她就知道这是一条很难的路,哪怕成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但她还是想做。 她开始慢慢地完善春和堂,不能无底限地收人,孤苦伶仃的优先,每日的饭食必须吃完,如有发现外带者便不再提供,增加了春和堂的人手,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发放的衣衫必须每日穿着,否则不能进入,一入春和堂,便要待满期限,若半途而废则不可再入…… 起先只想占便宜的人家,一看把女儿送进去好些日子才能出来一回,立马不乐意了,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去了春和堂,家里的事情谁做?谁煮饭烧菜打扫带孩子?凭什么送她去好吃好喝的? 第830章 担忧 于是来春和堂的人数骤减,还有人过来闹事,说凭什么春和堂只收女孩子,他们家女儿自愿将名额让给儿子怎么就不行了,反正也是贵人发善心,发给谁不是一样的? 还有自己占不到便宜,也不想让别人占去,故意来春和堂捣乱的也有,一个小小的春和堂,竟让白卿卿看到了世间百态。 她也不恼,慢慢地一样一样解决,闹事的不姑息,两三次一折腾,便也没人敢往这里凑,知道不是好惹的,最多也就私底下酸讽,看这冤大头能撑到什么时候。 白卿卿真就给撑了下来,让春和堂不声不响地在宣城站稳了脚,逐渐令人习以为常,有些流落到宣城的孤女,也有人下意识地送去春和堂。 之前等着看乐子的,注意力也被忙碌的生活拉走。 从春和堂里走出来的女孩子,旁的不说,养活自己是不难的。 她们也许不能出口成章,但可以识文断字,帮着读信写信,算账记账都会一二,有的学了一手好厨艺,找个酒楼做厨娘,有的女红不错,做些帕子香囊卖一卖也不愁进项,有的会编织,有的通医理……最最要紧的,是在春和堂里,知道她们并不天生就低贱,靠着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有人见女孩子去了春和堂之后,似乎变得更有价值了,更能赚钱了,于是又舍得将人送来,期望着春和堂能把自家赔钱货镀一层金,变得值钱起来。 白卿卿对此也不多说什么,除了各种本事,春和堂里教得最多的就是道理,请的不是夫子,教的不是之乎者也,而是一些有阅历的女先生,可以更深刻地告诉她们这世上女子的不易与辛酸,告诉她们如何才能让自己的路走得更好一些。 人的性格各异,有些就是一辈子也无法走出他人的掌控,白卿卿也希望她们能稍稍轻松一点点,若是当中有人能挣脱束缚和枷锁,活得自在些就再好不过。 第482章 如今春和堂来到淮西,保不齐也是要再折腾一阵子的,莲心犹豫片刻,“不如就告知众人春和堂是王妃办的?有您在,想来定会顺当许多。” “可也会拦下许多。” 白卿卿浅浅地笑起来,名声是个好东西,却也会让人望而生畏,知道了春和堂与她有关,不一定会送什么样的人进去,也就与她的初衷相悖了。 “且再看看吧,真遇见了事儿再去想如何解决,我是担心淮西的春和堂兴许要冷好一阵子。” 莲心想到淮西女子间的风气,也默默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王妃放心,也不是所有的淮西女子都是一个样,您瞧我,不也好好地长到如今的年岁了嘛。” 她这么说倒是将白卿卿逗笑了,“说的是呢,你是极勇敢的,在我见过的女子当中都算得上翘楚。” 莲心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就奇了怪了,以前没少得人夸赞,她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王妃的夸赞竟让她如此雀跃,激动得好像得了什么大宝贝一样。 这般滋味,着实让人上瘾。 第831章 太辛苦 春和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淮西,起初十分不起眼,只以为是哪家有闲有钱的贵人开的善堂,这种事儿也常见,富贵人家想要得个仁善的美名,开个善堂积德行善,看着好看,不过能持续多久就不好说了。 可很快有人发现,春和堂与寻常善堂似乎有些不一样,不仅仅是提供最基本的温饱,这里还教学问,一应设施比起善堂要好不止一点半点,请的先生也不是随便请的,而是层层问询过后才定下,当然银钱也不会亏待了。 这哪里是贵人开的善堂?这是菩萨本萨开的吧?尤其是这春和堂还只收女孩子,更是让一些人心里起了疑,莫不是心术不正之人想要圈养幼女,养大了好操控她们为自己所用,这在淮西私底下是寻常的,只还没人敢摆到明面儿上来,春和堂背后的人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 然而春和堂有十分正规的文书,经由官府认证过,就只是个善堂,不会对女孩子有任何不正当的约束,是在官府报备过,有底气的。 如此一来,就更让人怀疑了,那它图什么,淮西生意人多,深知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这春和堂,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莲心托着个脑袋,艳丽的脸上满是愁苦,“怎么就非要恶意揣测呢?就不能心里美丽一些,对人更信任一些?这等天大的好事都要怀疑,看得出大家确实过得很辛苦了。” 不过若是换做她,大概也是要心生怀疑,以前只是对春和堂憧憬,如今见无人敢来,她看着空荡荡的春和堂,心里只剩下着急。 这不是纯纯地耗银子吗?王妃会不会因此心灰意冷对春和堂失望?她会不会觉得不值得了? 莲心那个焦急啊,急得眼睛底下都泛青黑,嘴唇上起了个泡,喝水都疼。 白卿卿见到她时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春和堂被人打砸了?” “……那倒没有,但也不大好……” “没有就行,我不是说了,肯定会冷一阵子,正常的,急也急不来,可怜见的小脸都憔悴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白卿卿看着都心疼,好好一个美人儿,太辛苦了! “可是春和堂就那样空着……” “也是没办法的事,往后时日长着呢,你要这会儿就把自己给急出病来,以后谁帮我做事?” 白卿卿不紧不慢的语气平复了莲心的焦虑,她越发觉得白卿卿了不起,自己与之相比且差得远呢。 白卿卿是真不急,这才哪儿到哪儿?春和堂是长久的事,根本不在一朝一夕。 她如今的应酬也不少,宁宴整治了一波淮西的风气,算是动摇到了淮西的根基,虽然他是淮西王,可那些人在淮西经营多年,哪一个甘心舍弃一直握着的权利? 因此之前与宁宴虚与委蛇想要糊弄过去的,这会儿打起了精神,有心想要与宁宴抗衡。 奈何宁宴油盐不进,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无赖,你跟他耍无赖,他跟你动武力,你跟他示弱,他跟你讲道理……就很烦。 第832章 爱屋及乌 皇上对宁宴是真的好,也真的放心,允许他将先前的部下都带来淮西,给了他屯兵行军护卫的权利,就是放任他在淮西做土皇帝的意思。 论武力,无人能撼动宁宴,论不讲道理,他更是浑然天成,想要与他暗暗较劲的接连吃了苦头,想要服软吧,又寻不到机会,于是就想着从白卿卿下手。 “不是都说淮西王对王妃很钟情吗,你们千万想法子笼络住了……也怪我,开始就乖乖低头什么事都没有,非要犟那口气,我后悔啊……” 白卿卿本就像是个香饽饽,这会儿更加炙手可热,都恨不得她就是个以美貌惑人的女子,可以呼呼地吹枕头风,也省得他们两眼抓瞎。 白卿卿着实体会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那些人绞尽脑汁互相攀比着夸赞她,有的一时间寻不到夸她的角度,能急出一脑门的汗来,看着着实啼笑皆非了些。 她回去说给宁宴听,宁宴很一本正经地问,“当中可有你觉得投缘的?枕头风对我很管用,真的。” 白卿卿:“……” 宁宴嬉皮笑脸地搂着她贴贴,语气好像撒娇一样,“真的,你试试嘛,我这人很没有原则的,爱屋及乌就是这个意思。” 第483章 白卿卿瞪他,“那我若是与你的仇人投缘你也爱屋及乌?” “昂。” 宁宴一点儿没犹豫,仇人什么的,哪里有白卿卿重要?他往后的日子难道是要与仇人过?自然是只要她高兴,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白卿卿懒得理他,忽然笑容落下,“有件事,昨个儿有人来与我悄悄说,说她无意间听闻,宣城有人弹劾你,可有这事儿?” “是有这么回事儿,弹劾我不孝不悌,不尊长辈不慈手足,在宣城为非作歹,侮辱亲族,伤残兄弟……” “他们瞎说!” 白卿卿气红了眼睛,“这些人、这些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青天白日的也不怕遭天谴!” 宁宴压根儿不当一回事,但看白卿卿为了他气得眼睛兔子一样,心里软软,搂着搓揉一番安慰,“别气别气,那折子,是我放了去宣城的,宁家这些年全无长进,找的人脉俱是些只会收钱不办事的人,若放着不管,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将折子送到宣城,我就心善顺手帮了他们一下。” 白卿卿心口的怨怼慢慢散了,抬头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你故意的,你是想绝了他们的念想?” “哎哟我宝可真聪明。” 宁宴借机在她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大口,香香软软的触感让他沉迷,心里腾出小小的火苗,想要将人给吃了。 白卿卿的手掌抵着他的俊脸,小脸红红的,“你别闹,大白天的……” “行吧,那我等天黑。” 白卿卿:“……” 天还没黑,宁宴只能搂着佳人,猛嗅她身上的馨香解馋,“不闹这么一场,他们是不会明白自己的处境,还以为真能给咱们添堵,我也是不想再看到你因为这些人费神,干脆一劳永逸,扇一把火,一次烧透烧尽了。” 第833章 执念 既然是宁宴在背后促成的,白卿卿也就不担心了,想着宁家那些人最终会自吞苦果的下场,她一点儿同情心都不会给。 人不能什么都同情,会累的。 …… 连白卿卿这里都听说了弹劾的事,宁培中如此密切的关注,又怎会不知晓? 他身上的焦虑消失不见,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宣城已有人弹劾宁宴,附议者并不少,可见从前没少作孽,这都是报应,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宁培栋沉默不语,便是没有宁宴这件事,他想要分家的愿望也已经到达了顶峰。 人一旦起了念头,就很难被压制下去,尤其这件事又是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日日想夜夜想,甚至已经一步一步规划好分家之后的路,已经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过他成为宁家最荣耀最受人尊敬的样子,那是宁培栋最想要的东西。 “他是淮西王又如何?只要我是他老子,就由不得他放肆,你们也是胆子太小,还没怎么样呢就担心他报复,有什么好但心的?这条命都是我给他的,他冥顽不灵,我也能让他不好过!” 宁培中的话掷地有声,平稳人心,说完主厅里鸦雀无声,半晌,才听见苗兰怯怯的声音,“三弟此言差矣,若宁宴当真因为三弟的缘故丢了淮西王的地位,他怕不是要更疯狂报复咱们?那可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到时候咱们兴许就不是丢人,而是丢命了。” 说完,苗兰又哆嗦了一下,描补道:“我知道我胆子小让大家见笑了,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怕得很,二房两个孩子虽也没什么大出息,可也是我拼死生下来的,我总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她一副没什么见识,胆小如鼠的做派,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不可闻,说出来的话却让气氛又变了。 宁培栋眼神瞬间清明,朗声道:“二弟妹虽是胆小之言,但是这个理,三弟,你这一招是只能撼动宁宴淮西王的地位,还是能让他从此消失不见?若是后者,我实在佩服,往后一切以三弟为尊,再没有任何旁的心思,可若是前者……” 宁培栋眸中有光闪动,“我们大房可经不住宁宴的报复,三弟不如可怜可怜丛儿和你其他子侄?你这不是要把宁家往火坑里推吗!” 宁培中余光扫了一眼苗兰,见她已经退到了宁培海的身后,垂着头默不作声,十分没有存在感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恼火。 “大哥的意思,就是想要分家是不是?一有什么事想的不是同心协力而是各奔东西,宁家如何能振兴?非要事情还没如何就要把一个家折腾散了,折腾得分崩离析才满意是不是?”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何时……” 宁培栋急了,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让宁老爷子给制止住。 “此事,我与你们母亲也商量了,你们如今都大了,成了家,有了孩子,心自然而然也就散了,想要自立门户去闯一闯,也不是不能理解。” 第834章 耳熟 宁培中听到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父亲!” 宁老爷子冲着他摆了摆手,“听我说完,分家一事既然已经提了出来,就没法当做没这回事,便是压了下去,也只会成为一个心结,倒不如合了你们心意。” “只不过既然选择了分家,那就得自己承担后果,往后再有什么事,也就不必指望着谁,什么分家不分心,都是嘴上说说罢了,另就是如何分,得我和你们母亲说了算,谁都不准有异议,否则这事儿就当没提过。” 第484章 宁培栋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就连苗兰都觉得不可思议,老爷子这就松口了?这才闹腾了多久,竟如此容易? 宁老爷子将底下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的孩子们早就不是一条心了,强行聚在一块儿只会聚出仇来,就是这事儿……恐怕要委屈了宁培中。 之前也是他说的,宁宴的事宁家谁都脱不了干系,但他到底是不忍心,能分出去,或许就能保全一些人,但宁培中是逃不了的,宁家分了家,他怕是会更难。 宁培中两颊紧绷,如何不知父亲的意思,这是要将他当做诱饵,让宁宴注意不到宁家其他人! “培中这些年为了宁家殚精竭虑,我们都看在眼里,因此即便是分家,他也是要占大半的,我和你们母亲也会跟着他过。” 听到宁老爷子这话,宁培栋本能地想要反驳两句,却被宁大夫人隐晦地一把拽住衣袖,以眼神暗示他不要再多说什么。 宁培海则是一如既往讷讷的模样,那边同意了,他反倒是又有些犹豫,“其实,也不是非要分不可……” 苗兰在心里猛翻白眼,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不着痕迹地压低声音,“你别添乱了,若是分不成,大哥大嫂怕是会记恨上你,爹娘都决定的事,咱们做子女的听着就是!” 宁培海闻言也就闭上了嘴,宁家分家一事,就此定下。 过后,宁老爷子将宁培中单独留下,人都走了,厅堂里安静得有些让人不舒服,宁老爷子看着宁培中绷着脸不说话,叹了口气,“我与你母亲统共就生了你们三个儿子,培栋心高气傲,培海软弱怯懦,也只有你可以依仗……” 宁培中忽然抬起头,似是冷笑了一下,“父亲不觉得这话听着耳熟?” 宁老爷子一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就听到宁培中嘲弄的口气,“父亲不记得了?让我娶荣凤云的时候,你就这么说过,一字不差,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又要我以大局为重?” “我知你心有怨气,但说到底难道都是我的私心?你也是我的儿子,宁家最有出息的儿子,我难道还会故意要委屈你不成?还不都是为了宁家的基业?” 宁老爷子脸皮发涨,被如此戳穿,他也没心思装模作样,“我为的是什么?是宁家的将来!分家也不全是为了保全他们,这些年你帮他们收拾烂摊子,我和你母亲都看在眼里,他们不服你,便是由娶那荣家女开始,你就是做得再好,再周全,他们也不会真心感谢你,还不如分开了过。” 第835章 不怕 “此是其一,二就是我和你母亲也并非要将你逼上绝路,你可别忘了,你还有阿启,宁宴再恨我们宁家,对他倒还是不错的,只要有阿启在,想来宁宴也不会赶尽杀绝,待到往后阿启有了作为,你还愁他们不来求着你?” 宁老爷子要的是宁家全须全尾,在他看来,宁宴的恨意也不过如此,不然怎么这些年也没见他有过动静,还给宁启寻了个好机缘?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要让他们不痛快而已。 他们只需要忍耐,忍到宁启可以独当一面,便无需再怕。 “且你不是说宣城已经在弹劾他,想来他很快就会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上报复?” 宁培中始终不说话,说的好像都在理,但他心头就是不痛快,为了宁家,又是为了宁家,只要是为了宁家就可以忽略他的感受,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等分了家,家里一切就都由你做主,我和你母亲不会再干涉任何事,你与魏清雨一个掌家一个主事,我们也好松快松快。” 宁培中抬了抬眼,心里冷笑,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手段他太熟悉了,那会儿就是,许诺了他家主之位,许诺让魏清雨进门,都是一些他无法拒绝的好处…… “既如此,就按爹娘的意思来吧。” 他确实拒绝不了,这是他应得的,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给自己留下后患! …… 白卿卿很快知晓了宁家分家的事,只微微动了动眉,“还挺迅速,我还以为且有阵子要闹腾呢,这宁家散起来这么容易?” 长兰打听到了不少:“也是在闹的,分家嘛,不外乎多了少了的,哪儿能刚刚好让所有人都满意?且宁家的分家又不一样,一共三房,大房二房得一半,三房得一半,可想而知肯定得闹,听说闹得还不轻。” 三房,那就是与宁宴有关的那一房,白卿卿垂下眼帘,可见三房在宁家地位不俗,只是这不俗靠的是吃着别人的血肉得来的。 “宁家分家引了不少人注意,外头有的说是因为王爷的缘故,说王爷伤了宁家的人,才引得宁家几房之间有了矛盾,闹了分家,白姐姐,这会儿王爷在外面的传言,有些不大好呢。” 白卿卿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手炉暖着,淡淡地笑起来,“这阵子来邀约我的帖子都快没了,能想象得到有多不好,不过也正好得清闲。” “白姐姐不担心吗?” 长兰倒不是担心宁宴,她是担心白卿卿受到牵连,若宁宴当真被人从淮西王的位置上拉下来,到时候白姐姐会不会受委屈? 想着她挺了挺胸口,“白姐姐不用怕,我和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白卿卿楞了一下,咯咯咯地笑开了,半晌才擦了擦眼角,爱怜地摸了摸长兰的头,“好,我不怕。” 第485章 不过她对宁宴有信心,知道他心里有分寸,并不担心,外头关于宁宴的传言她也有关注,说宣城对宁宴的弹劾颇多,尤其是弹劾他不孝的,在玄朝是大罪,上行下效,身为淮西王不以身作则,如何能给民众做出表率,如何能够胜任淮西王? 第836章 有事 淮西好些人知道这事儿之后,觉得宁家都敢告到宣城去,怕与宁宴的关系是真的,再回忆起宁宴与白卿卿对待宁家的态度,心里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那会儿就不跟着猛踩宁家了,只盼着能躲远一些。 如今还肯与白卿卿频繁走动的,只有何佩芸和寥寥无几的几人,与白卿卿的性子都很相合,在一块儿说说话聊聊天,惬意得很。 白卿卿待桌上的字干了之后,开始净手制香,与她交好的一位夫人,一直有个苦恼,就是食欲太好,有些控制不住,以至于身形过于圆润。 虽说能吃是福,但已经开始影响身子康健,就成了麻烦事。 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招,喝了药,扎了针,都没有太大的效用,那日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随口说若是白卿卿能制出让人不想吃饭的香就好了。 这种香……也不是没有,不仅有抑制食欲的,还有激发胃口的,白卿卿拿了让她去试一试,说是虽然有用,但效果不算特别好,问有没有更强烈的,最好让她一点东西都不想吃。 正好这些日子清静下来,白卿卿就在忙这件事。 主要是人的胃口在天冷的时候都会尤其的好,那位姐姐本就食欲旺盛,一边发愁一边吃,吃完又厌弃自己控制不住,人瞧着精神都不好起来。 白卿卿与温江和长兰一块儿改方子,一点一点调整,也不知是闻的香过多了还是怎么的,她变得开始不爱吃东西起来。 “瘦了!” 宁宴像是发现了重大的问题,整个人都严肃起来,围着白卿卿转了能有四五圈,眉头能夹死蚊子,“怎么会瘦了?可是吃腻了厨子做的菜?还是哪里不舒服?我让温江来给你……” 白卿卿一把拽住他要喊人的手,“我没事,厨子做的菜也挺好,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能叫没事!” 宁宴执意让人叫来了温江,温江听说白卿卿不舒服,来得特别快,火急火燎地给她诊了脉,细细地望闻问切,然后也皱着个眉,“看着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个补脾益气的方子用两日……莫不是那香影响了胃口?” “兴许是,不过我自己觉得精神还不错,也没有到不想吃饭的地步,就是吃几口就觉得饱了。” 白卿卿还觉得挺高兴,是她想要的效果,等过两日给那位姐姐试一试。 但宁宴觉得不好,“正好这几日我也没什么事,陪你四处转一转,换换心情,吃这么点儿哪行?不行的,你身子本就弱,那什么香的,也先放一放,恢复胃口要紧。” 白卿卿没有胃口可把宁宴给紧张死了,立马安排起来,带她去了淮西有名的食肆,各种招牌菜点了一桌子。 但凡白卿卿多吃几口,厨子就能得到不菲的赏钱,还有淮西王的亲口认证,这种荣誉不得铆足了劲头冲? 于是很快,整个淮西的厨子都知道淮西王正带着王妃“审判”淮西食肆,一个个摩拳擦掌盼着他们能光临自家食肆,他们好拿出压箱底的手艺来招待。 第837章 投缘 当然也有人无法理解,“淮西王是破罐子破摔了?这种节骨眼儿,他不想着应对宣城的弹劾,却带着王妃在淮西悠闲地吃吃喝喝,莫不是放弃了?” “也不无可能!我还等着他会有什么举动,结果就这?” “或许其中另有深意?想要让人以为他是个重情义之人,以此来反驳弹劾他的罪名?” “你自己听听这说得通吗?” “……” 宁宴的举动委实反常,就好像丝毫不知宣城的情况,陪着白卿卿四处寻觅美食,又找了一些淮西有趣的故事说给她听,带她看了与宣城不同的歌舞杂耍,亲自上树摘了红彤彤的柿子捧着给她喝,砸开上了冻的河面捉鱼烤给她吃…… 白卿卿玩得不亦乐乎,胃口渐渐就恢复了,脸蛋莹润粉嫩,宁宴晚上用手摸了摸,心满意足,“终于长了些肉回来。” 能让白卿卿长点肉不容易,宁宴可上心了,半点不敢马虎,想着明日再带她去哪里比较好,第二日却有人找过来,说宣城那里有事要他去处理。 白卿卿被宁宴裹成一颗毛茸茸的球,闻言将恋恋不舍的宁宴推出门外,“去吧去吧,我自己随便逛一逛,正事要紧。” 宁宴嘴里嘀咕着她才是正事,赖着不肯走,被白卿卿无奈地拉住衣襟让他低下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才算完,笑眯眯地离开。 虽然自己一个人,白卿卿也没闲着,逛了一会儿干脆去卿馨馆走一走。 卿馨馆开张那会儿宾客如云,都是冲着淮西王妃的名声来的,但一般新铺子开张都会亏损一段时间,慢慢才能步入正轨,才会有固定的客人。 可卿馨馆却不一样,卖的香品很能留得住人,且掌柜也深谙经营之道,并未将全部香品一股脑拿出来,而是过一阵子推陈出新一次,总有新鲜的东西,十分吸引人。 因此卿馨馆到如今已经在淮西有了一席之地,铺子里迎来送往人气旺盛得很。 第486章 白卿卿到的时候,里面正有客人在,细细地询问香品功效,一听就是行家,等她进去看清了,心里一喜,正是卿馨馆开张那日自己遇见的两位夫人其中一位。 她很高兴地上前招呼,那夫人瞧见了她也露出了笑容,笑着说她见卿馨馆的香十分喜欢,因此多问了几句,希望不会唐突。 “怎会?夫人若有不解之处尽可以问我,难得遇见投缘的同道中人,我欢喜还来不及。” “你……觉得与我投缘?” “我见夫人很是亲切,故而冒昧的这般认为,若是让夫人觉得不快……” “不不不,我怎会是这个意思,我是没有想到,一时间不敢相信。” 夫人脸上晕开浅浅的红色,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生怕白卿卿误会。 “那就太好了,夫人可愿意去后面坐一坐?” 白卿卿将人请到了卿馨馆后面的雅间,暖暖的炉火,淡淡的馨香,两人都是和气的性子,很能说到一块儿,渐渐的就不止说香的事儿。 第838章 愉快 这位夫人给白卿卿的感觉就像一个亲切的长辈,温和包容,涓涓细流似的安抚了她的思乡之情。 来到淮西之后,白卿卿不想让自己陷在对家里人的思念中,她想要勇敢地走出自己的路,但不管她如何掩饰,她对家的想念都如影随形,不曾消失过。 此刻,面对这位年长的夫人,她脸上慈爱温润的笑意,耐心可亲的气息,让白卿卿忍不住想要亲近。 “让夫人见笑了,我平日里也没这么多话,难为夫人听我说了这么许多……” 回过神的白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夫人却含笑摇头,“王妃愿意与我说这些是我的荣幸,王妃让我想起一个人来,我已……许久没见过她,也是你这个年纪,爱说爱笑,鲜花儿一样招人喜欢。” “是夫人的晚辈吗?” 夫人笑了笑没说话,似是才想起来自报家门,说她姓姜,不知往后能否在卿馨馆再见到白卿卿。 “自然是可以的,姜夫人若想要见我,去王府也是一样,我很乐意与您相见。” 但姜夫人婉拒了,“王府还是会有些不自在,我与王妃以香结识,在香坊里见面是最好不过,我那里有几张自己琢磨的香方,只总也不能满意,下回带过来向王妃请教一二。” “请教算不上,我也只是喜欢侍弄这些,夫人若不嫌弃,我可以帮着看一看。” 与姜夫人相处的这半日,白卿卿过得很愉快,将人送走后神清气爽,嘴角的弧度一直都没落下来过。 “我运气可真好,能遇见这样和善好相处的人,也不知姜夫人说的那位与我相像的晚辈是谁,她可真有福气。” 白卿卿哼着歌儿看了会儿账簿,紫黛过来说,外面有人想见她。 “是那个叫云秀的,说是有很要紧的事想要告诉您,与莲心有关。” 白卿卿放下手里的账本,“那就请进来吧,先招待着,我一会儿过去。” 若非云秀提到了莲心,白卿卿是不打算见的,毕竟与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且她不喜欢这个人的做派。 过了会儿,她才去了待客的雅间,云秀坐在桌边,听见了动静立刻起身,规规矩矩地给她行礼,瞧着似乎与初见时有一些不一样。 “姑娘请坐,这大冷的天儿,什么事让姑娘来这一趟要见我?你又是如何知晓我在卿馨馆的?” 云秀也没瞒着,还算诚恳地回答:“这几日淮西王带着王妃四处闲逛散心,淮西大半人都知晓,您与王爷前脚离开食肆,后脚就有人进去,问店家要一桌与你们点的一模一样的吃食,美其名曰享受一下王爷王妃的膳食,已成了淮西最时新的事,因此王妃的行踪不算是秘密。” 白卿卿:“……” 她都说不要让宁宴那么高调了,自己只是胃口变小了一点点,大费周章的,现在好了吧,给淮西民众添了乐子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卿卿只当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你要与我说的是什么事?我今日有些忙,若不是什么重要的,就恕我不多招待了。” 第839章 不怕 “王妃,我知道莲心定然将她的过往尽数相告,您还能重用她信任她,这一点我自愧不如,从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私下里恶意揣测过您,是我错了。” 云秀虽还是柔柔弱弱的模样,说的话却能听了不少,不是之前那种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做派。 白卿卿没说话,云秀来自己面前总不会是特意来为此前的事道歉的。 果然,云秀话头一转,“我知晓春和堂是王妃所办,对王妃心生倾佩,因此更不愿您所托非人,被人蒙骗。” 白卿卿摩挲着手炉上精致的雕花,平静道:“你是说莲心?” “王妃不计前嫌信任她,这本该是她的福气,却不知她私下里仍旧与少主有联系,我今日来说这些,也知道王妃不会凭着我三言两语就相信,但我是有证据的。” 云秀说得正气凌然,白卿卿却没有如她预料中的反应,而是突兀地问道:“你如今,应当还在裘岚宣那里讨生活吧?” 云秀一愣,“我……身无长物,亦没有莲心命好,能得王妃赏识,少主给了我容身之处,我已经很感激了。” “既如此,莲心仍旧与裘岚宣有联系,你为何要来告诉我?” 第487章 白卿卿笑了一下,“不必用虚假的托词,我听得出真假。” 云秀收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这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莲心吃里扒外的事实?自己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通风报信,她却问起不相干的来? 可她又不能不答,看着白卿卿一点儿不着急地端坐在那里,镇定自若的模样,云秀暗暗地深深吸气,牙齿狠狠磨了一下。 “不敢欺瞒王妃,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这么做,不仅是担心王妃受到蒙骗,我也担心少主被莲心蒙蔽,贪心的人是永远也满足不了她们的欲望,莲心两边左右逢源的行径,让我十分看不惯,再者……少主也不需要靠着她办成什么事。” 这个解释算得上有诚意,白卿卿扬声将长安叫了进来,“你让人去将莲心找来。” 吩咐完,她看向云秀,“我这人什么事都喜欢干干脆脆的,你说莲心有问题,那就把人叫到跟前来当面说,你可有异议?” “没有,我并无欺瞒,不怕与她对峙。” 等待的时间里,白卿卿让云秀自便,她则神色自若地继续看账,悠闲恬淡的模样全无淮西王妃该有的威严。 云秀一直偷偷地观察,观察出一肚子疑惑,为什么这个人能这般自在?她不是没见过后宅贵妇,反而她见得多了,那些人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着最体面最尊贵的气派,身边的规矩多得令人咋舌。 可这个淮西最尊贵的女子,却对身边的人无比纵容,稀松平常地跟她们说笑,尝到好吃的点心也要挨个儿喂一遍,她们说没意义的话也双眼含笑耐心十足地听。 她到底有没有身为王妃的自觉?这样的女子,如何担得起淮西王妃的重担? 第840章 浅薄了 白卿卿自是不知云秀心中所想,看完了账本就换了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一边看一边吃点心。 紫黛一趟趟地进来,“王爷让人送了蜜桔来,说是可甜了,还有理气开胃的效用。” “有人给王爷送了甜瓜,是养在温泉边上的,可稀罕了,特意让鳞甲卫送过来,王妃快尝尝。” “庄子里送了小羊羔来,王爷说让您早些回去,他亲自给您炙肉吃,晚上府里吃锅子。” 白卿卿哭笑不得,“他不是去处理事情了吗?” 来传话的鳞甲卫十分认真道:“王爷说这事儿耽误不得,属下是他们里面跑得最快的,才能来给王妃传信。” 他语气里有隐晦的骄傲,这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自己抢了半天呢。 云秀看不懂,她大为震惊,最开始外头都传淮西王与王妃不睦,都想看他们的笑话,后来变成了两人感情很好,下雨天王爷还会特意去接王妃,令人艳羡。 也不是没人揣测所谓的感情好是不是做出来给人看的,毕竟下雨接人什么的,难道不是很刻意吗?就算感情好,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这会儿她才意识到,是自己浅薄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淮西王前前后后派了好几拨人,也不为个事儿,就为了给白卿卿送一口吃的,巴巴地让人赶紧送过来,还要显摆自己晚上亲自烤肉…… 外头传的冷血无情的,怕不是个假淮西王吧? 莲心来得很快,到的时候都有些气喘,不过进门儿前,她还是仔细地整理了一番,里头有云秀在呢,她可不能输了。 进了屋子,云秀一眼就瞧见莲心头上熠熠生辉的簪子,心里不禁冷笑,看样子她还挺喜欢的,日日都带着。 也是,这样华美贵重的首饰,在淮西都不常见,莲心得了它又怎会舍得不戴?戴着更好,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白卿卿见莲心来了,依然是闲散的模样,“今儿让你过来,是有些事要问你,云秀姑娘担心我被蒙蔽,说你吃里扒外,为我做事心里还想着裘岚宣,我就想着当面问个清楚,也免得生出误会来。” 莲心立刻恶狠狠地盯着云秀,“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早在我离开兰轩阁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跟你们再无瓜葛,生死由己,你就非得盯着我让我不痛快是不是?” 云秀在面对莲心的时候,那股子高傲又再次出现,“你如此气急败坏做什么?莫不是被揭穿了恼羞成怒?” “我觉得你有脑疾!谁心里还想着裘岚宣?谁跟他不清不楚的,你要是说不明白别怪我不客气!” 莲心的愤怒不似作假,气得她心口上下起伏,看向白卿卿的时候都委屈巴巴,“王妃明鉴,我与裘岚宣并无任何瓜葛,我亦不想再回到从前的日子当中去,我没那么傻,活了这么大还不知道好歹。” 云秀却不容她狡辩,“你敢说你头上的簪子不是少主送你的?我亲眼见到这是少主让小厮去准备的,你若与他毫无瓜葛,怎么会出现在你头上!” 第841章 了解 莲心楞了一下,抬手就将发簪拔了下来,即便是在屋子里,发簪上的宝石仍然璀璨夺目,不掩华光。 云秀下巴微抬,“你我都跟着少主多年,对他的性情早已知晓,少主行事从不会没有目的,他不可能将此等宝物送给对他没有用处的人,你我也是知道的,要真跟少主再无瓜葛,也绝不会收下,我难道说错了?” 最了解自己的人,未必是最亲近的,对手才会知道得更清晰,这也是为何云秀看到莲心戴了这根簪子后笃定她与裘岚宣牵扯不清。 第488章 莲心没有反驳,而是将发簪递到白卿卿面前,白卿卿抬手接过去,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根?” “是。” “果然挺漂亮的,前几日见你戴了就想夸几句来着,裘岚宣别的不说,眼光却是不错,这支发簪珠光宝气与你很是相称,相得益彰,选得很好。” 云秀的眼里透出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莲心转过身看向她,“这东西,确实是裘岚宣送的,他来找过我几次,你知道的,他那个人,只要他想,就能让人觉得是被他在乎,被他捧在手里,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第一次是在卿馨馆,莲心心情很好的时候见到了裘岚宣,她本能地有所防备,结果裘岚宣并未做什么,只是问候了她几句,只不过看她的眼神,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他说莲心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早知道莲心的心性,知道她不甘心受困于人,因此是特意答应了让她替云秀去接近淮西王。 准确的说,是接近白卿卿,因为他早知晓白卿卿并非传言中善妒恶毒之人,那个叫杜青青的舞娘也并没有惨遭毒手,而是被送去了宣城。 他相信莲心一定能够得到白卿卿的赏识,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因此他愿意成全她,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裘岚宣口中说出的话,太过有迷惑力,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就只为了让莲心如愿以偿,这谁听了不迷糊?不芳心萌动? 连莲心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裘岚宣眼里隐晦的爱意是真实的。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你说的不错,你我跟在裘岚宣身边的时日并不短,多多少少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清醒过来。” 莲心自嘲地笑了笑:“我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不可能毫无所求地喜欢我这样的人,你明白吗?我从前也不止一次地同你说过,我从没有任何要与你相争的意思,我根本不在乎谁能更得裘岚宣的欢心,因为在他眼里,我们都只是他捏在手里的人偶,谁会对一个人偶动感情?” 莲心说,裘岚宣后来又出现在她面前几次,并且送了这支簪子,不容拒绝地塞给她,说是特意给她寻的。 莲心立马就去跟白卿卿说了,一点儿隐瞒都没有,白卿卿让她收下,一支簪子而已,既然他想送,不收显得没礼貌,左右堂堂裘家少主也不会舍不得一支簪子。 第842章 表白 云秀的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白卿卿居然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听到裘岚宣对莲心的用心,她只觉得自己今日的前来好像一个笑话。 白卿卿将簪子还给了莲心,她却只拿在了手里,看向云秀的眼神里似是有一丝淡淡的怜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甘心我就算离开了还能让裘岚宣在意,不甘心我还要跟你争抢,但我宁愿他眼里再没有我这个人,他的温柔多情不过都是手段。” “口口声声是为了我打算,知道王妃是个心善的,但他更知道淮西王的脾性,我也更有可能无法出现在王妃面前就从世上消失,他可在乎过?不过是以我的命赌一赌罢了。” “赌输了,也就是少了个好用的棋子,赢了却能在淮西王身边安插一个人,最好这个人再对他痴心一片,你知道的,被男女之情束缚的女子向来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自然是任由他摆布,真是好盘算。” 莲心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脊梁骨都发寒,哪怕她识破了裘岚宣的谋划,都忍不住要发抖,她早知道裘岚宣的无情,却没想到他能无情至此,哪怕养一条狗,养这么多年多少也会有点感情呢? 她们在他眼里,怕是连狗都不如。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感谢他将我送到王妃身边,但这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不会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你大可以放心,我连人带心都是王妃的,你不用再将我当做仇敌,没那个必要。” 白卿卿在旁边听得耳朵红红,被好看的女子热烈地表白怪不好意思的。 云秀白着张脸,看着摇摇欲坠,她用力地咬着牙,“你不该这般揣测少主的用心,我不相信他是这样冷清的人,少主他只是,只是不善言辞,才会让你有所误会,你别忘了,是谁让我们脱离苦海,能体面地活着!” “相应的,我们不也为他做了很多事?为了他笼络人心,学着如何伺候人,我们与窑子里的姑娘有何区别?不过是吃穿好一些,要应付的人少一些,更心甘情愿一些,可谁又是真心甘情愿做那些不愿意的事?他为何对你我比旁人更好?还不是因为我们生了一张好皮囊,能更加为他所用?” 莲心很不喜欢云秀,但有时候又恨她不争气,偏生要对裘岚宣这种没有心的人捧出自己的一颗真心,看得人郁卒。 “少主说过便是我没有这好颜色他亦会重视我,他根本不是你所说的只看重皮囊。” “那是因为没有那种如果!” 莲心懒得与她争辩,默默地走到白卿卿身侧,表情变得软绵绵下来:“王妃可要给我做主,我是一心一意想要留在您身边,半点旁的心思都没有,她纯属污蔑,我才不会跟裘岚宣勾勾搭搭,我如今对男子一点儿都不信任,哪一个都是。” 白卿卿忽然想起自己刚重生时,也是这样的想法,还委婉地跟母亲说她这辈子都不要嫁人,谁想却遇见了宁宴。 第489章 第843章 嫉妒 她笑起来,“也是不必如此绝对,顺其自然就好,往后若真遇上一个真诚可靠的,试一试也不坏。” 白卿卿看向云秀,“我虽与莲心相识的时日不长,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也与她说过,但凡她有其他的去处,我都会为她高兴,不过只要在我这里,三心二意是不能容忍的,因此有关裘岚宣的事,她都与我说了,云秀姑娘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云秀下唇被她咬得泛白,“我不信……” “那我也没别的法子,或许你可以去问一问裘岚宣的意思,人还是要活得清醒一些,浑浑噩噩是会轻松,但终究会留下遗憾,我听莲心说过你们的处境,亦为之痛心,也真心愿你们往后的路可以好走一些,顺心一些。” 白卿卿能说的就这么多,听得进去最好,若是听不进去,她也没办法。 云秀失神地看着她身侧的莲心,与记忆里的仿佛是两个人,在她不知晓的时候,已经渐行渐远,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好像只有自己还留在原地…… 为什么莲心能够这么好命?在兰轩阁的时候少主看重她,如今又能得淮西王妃的信任,她怎么能这么走运?自己比起她究竟差在哪里? 云秀浑浑噩噩地离开,甚至有些不记得自己今日的目的,她原本是想揭穿莲心的真面目,让王妃厌弃她,让少主对她失望,让她一无所有! 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打算有多愚蠢,她不过是嫉妒罢了。 莲心后来想将那支发簪还回去,白卿卿制止了她,“没那个必要,挺好的东西,有钱都没地儿买,就当这些年对你的补偿了,不用太有负担,你为我做事,我随便回个礼就是。” 白卿卿当真是随便回的,与那支簪子价值相等,且也明说了感谢裘岚宣这些年对莲心的照顾,不过像这种私下送礼的行为,往后还是不要再出现,莲心面皮薄,不善拒绝人,但凡裘岚宣为了她好,也不该做出让人说闲话的举动。 不过,那也是几日后的事儿,当日,宁宴正盘算着该如何让那只小羊羔“物尽其用”的时候,有人过来轻声禀报,说的是他们发现姜家有人跟白卿卿接触。 “有人瞧见姜家三夫人进了卿馨馆,似是被请去了后面,待了有半日。” 宁宴点了点头,挥手让人离开,舌头在牙齿上舔了舔,哼笑了一声,“他们素来是最会找寻对他们有利的。” 晚些时候,白卿卿回到家中,被宁宴带着去了院子里。 一进去就闻到了炭火的味道和肉香,厨子已是烤了一些肉出来让其他人尝。 宁宴将白卿卿安置在吹不到风的地方,袖子一撸,开始了他的表演。 烤肉这种事宁宴相当拿手,长年积累的经验让他的手艺比寻常的厨子要更加精湛,想烤出什么样的熟度都是手到擒来。 小羊羔已经提前处理好了,宁宴娴熟地从里面挑了最好的部分开始烤,跟在野外不同,他手边摆了一溜排的佐料,还有他亲自调制的秘制酱汁,不肯让厨子偷学的那种。 第844章 分享 香气很快充满了整个院子,饶是白卿卿这些天接连吃了许多美食,这会儿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不多时,宁宴捧着盘子过来,上面摆着已经烤好的肉,色泽诱人,香气四溢,肉眼可见外面一层金黄焦脆,慢慢地往外渗着鲜甜的肉汁。 他用小刀将肉切成好入口的大小,切开的地方纹理漂亮,淡金色的肉汁流出来,晶晶亮亮,让人口齿生津。 白卿卿就着宁宴喂过来的手吃了一块,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好吃!” 外层香酥,内里柔软,汁水充盈,肉香四溢,调的味道也十分惊艳,不咸不腻,齿颊生香。 见白卿卿如此喜欢,宁宴很是得意,与她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手边摆着冰冰凉凉的橘子饮,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烤肉,神仙的日子都不换。 白卿卿说起日间的事来,尤其说到自己遇见了一个很投缘的人,表情开心地想要跟他一块儿分享。 “是个很慈和的长辈,说话和气质与我阿娘有些相像,都是慢条斯理温温柔柔的,她也很喜欢制香,还说了下回会待着自己的香方来给我看呢。” 宁宴噙着浅笑拿了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掉她唇边的油渍,“那真是太好了,鲜少见你如此高兴,想来定是聊得很投机。” “是呀,卿馨馆刚开张的时候我就遇见了,那会儿还有另一位老人家,亦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模样,不过那日有些忙,没能多说上两句话,我还以为往后见不着呢,没想到如此有缘,又碰上了。” 白卿卿很喜欢将遇到的开心的事分享给宁宴,每一次宁宴也都会耐心地听,有时候他遇到什么有趣的,也会回来说给她知道,他们很享受这样彼此分享的时光。 不知不觉白卿卿吃了快一盘肉,肚子吃得饱饱的,宁宴便与她在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 淮西冬日的晚上有些冷,但宁宴的手掌始终都是暖呼呼的,他怕白卿卿担心,于是主动说起宣城弹劾的事来。 “宣城来了人,让我暂时停下手里的事儿,先歇一歇,这旨意是当众领的,不过皇上又给了我一道密旨,说先委屈我一阵子,宣城因此跳出来不少之前蛰伏很深的人,皇上的意思是趁此机会再清理一遍,往后也能舒坦些。” 第490章 “所以皇上是想做出要发落你的样子让人放松警惕?” “这事儿我与皇上之前没少做。” 白卿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印象里确实有过,“那相同的路数怎么还会有人相信呢?” “因为没人相信人心是不会变的,尤其是帝王心,从前皇上对我信任,如今却未必,尤其我成了淮西王,受封淮西,便是皇上猜忌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如今又有了名正言顺的由头,他们自然相信。” 宁宴瞧见白卿卿眼里有些忐忑,明白她心里的担忧,“我与皇上是君臣,他信任我是我的荣幸,若是猜忌也是我的命数,雷霆雨露均是天恩,但我亦不会全无后路,这淮西王做与不做,我此生都已没了遗憾,就是若真有那一日,你可愿意与我做一对隐姓埋名富甲一方逍遥自在的土财主?” 第845章 闹腾 白卿卿乐得不行,“富甲一方可不好隐姓埋名。” “总有办法的。” 两人甚至有点期待,已经开始思考这富甲一方要选哪一方比较好了,实在不行更名换姓也是能接受的。 他们俩没有被宣城的旨意影响半分,淮西其余的人就不一样了。 宣城都来了人,这定是要追究的意思! 淮西王才走马上任没多久,难道就要到头了吗?果然皇上赐封宁宴淮西王就是要将他先高高架起,才方便拿到他的把柄,伴君如伴虎不是闹着玩的。 淮西王府从最开始的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到如今门可罗雀,众人避之不及,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光景,有些人连从门前过都不敢,特意要绕一大圈。 相反的,宁家人又开始活跃起来,四处哭诉宁宴的无情,尤其是宁培栋,日日将宁丛的伤拿出来说,宁丛好不容易可以下床了,却非不让,到处说自己儿子被宁宴打得从此站不起来,可见此人的心狠手辣。 不过待见宁家的人也不多,当初捧着那也是因为宁宴的缘故,如今宁宴看着都自身不保,谁还在乎区区宁家? 宁家见在外面跳腾不起来,又卯足了劲折腾分家,宁培栋以宁丛的伤为由,不满足分给他的部分,让人将宁丛抬去宁家二老面前,说宁丛这辈子都毁了,追其根由还是因为三房,若爹娘非要如此偏心,那就只好让三房养宁丛一辈子。 魏清雨被大房气得头风都发作了,“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皮的人,大夫明明说了宁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抓紧着动一动兴许就能恢复好,他们为了宁家这点东西是非要让宁丛残了吗?天底下有这样为人父母的?” 宁培中也对大房失望透顶,甚至懒得再与他们纠缠,“他们想要什么就如了他们的愿吧,赶紧将这家给分了!” “可是老爷,这不公平!不能他们闹一闹就能称心如意,那您这些年的操劳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可都是他们三房的,往后都是阿启的! 宁培中摆了摆手,“就当买个清静,爹娘年岁也大了,架不住他们整日往跟前哭闹,再者我也没空管,我要死盯着宁宴的事儿,绝不能让事情有任何差池,没有了他,你还怕阿启往后没出息,挣不到这些送给他们的东西?” 魏清雨虽然很不甘心,却也明白宁培中的意思,孰重孰轻还是分得清的,也只能任由大房将本属于三房的东西都占了去。 只她还是忍不住会念叨,“如此看来二房倒是省心许多,不吵不闹的,悄无声息地搬去了别的宅子,比起大房不知道要好多少。” 宁培中却眯起了眼睛,他还记得宁家分家一事,就是二房提起来的,若非他们在背后撺掇,大房如何会生出这个念头? 分家后他们迫不及待地拿了东西离开,唯恐避之不及,就这种胆子,往后能有什么作为?呵。 宁培中打从心底里不屑,宁家若没有自己,早多少年就垮了,等绊倒了宁宴,宁启出人头地,这些人别想再来沾光。 第846章 准备 宁培中抓紧机会不遗余力地在外宣扬宁宴的作为,说他常年离家,对家里的关心不闻不问,将家里置于险境,害手足伤残,污蔑亲长,忤逆不孝…… 一条条一件件都言之凿凿,并且为了防备宁宴将陈年旧事翻出来,宁培中还去了荣家。 当年荣凤云嫁给宁培中之后,荣家就再没管过她的死活,荣家和宁家也形同陌路,这么多年来不曾有过来往,好似约定俗成一般。 可如今不一样,宁培中登门说明了他的来意,“当年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宁宴恨宁家,难道他就不恨你们荣家?他若是要报复,你们又能逃得了?为今之计只有我们联手,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才能将这桩事彻底地揭过,荣家和宁家往后才能安稳地待在淮西!” 荣老爷子不置可否,宁培中也不着急,他心里其实很看不上荣家人,他们确实家底丰厚,但个个都唯利是图得很,亲缘相当淡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当初他爹娘才会选中荣家。 “当然,若是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求,真要等宁宴缓过来,有你们荣家作陪到时候宁家也不孤独。”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宁培中轻轻扬起嘴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希望若宁宴翻出从前的往事,老爷子能为了两家的安宁着想,逝者已逝,人总得往前看,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冲了进来,声音凄厉,“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你害死我女儿还敢登门?” 第491章 宁培中只看到一个人影朝自己扑过来,忙往后退了两步,才看清被拦下的是荣家的老夫人,荣凤云的母亲。 她双眼通红地盯着自己,里面满是仇恨,看着像是要为了自己女儿报仇一样。 宁培中缓过神来,还很有礼数地朝着荣老夫人行了个礼,“老夫人此言差矣,凤云是产子后心气郁结病逝,小婿心里也痛心不已,当初若是老夫人肯来看一看她,开解开解她,兴许她还能有所好转。” 荣老夫人身子晃了晃,被人扶到一旁坐下,宁培中心里冷笑,这会儿跟他演起母慈子孝来了?当初怎么不见他们出现?还想把荣凤云的死都推到自己一人身上,做梦呢。 荣老夫人却似悲从中来,泪如雨下,“我可怜的凤云啊,以为找到了终身托付,宁可跟我们断了关系也要非你不嫁,我们只得成全她,谁知却是让她跳入火坑里!早知你如此没良心,那会儿便是打断了她的腿养她一辈子,我也不会答应这么亲事!”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不断地说起荣凤云有多好,多贴心,他们当时也是气急了才狠下心与她断绝了关系,可这血脉哪里能说断就断,只想着待时日长了再慢慢恢复走动,谁想没能等到那一日,等来的却是天人永隔,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宁家的不是,宁家就是这场惨剧的源头。 宁培中冷着脸,转头去看并没有阻止意思的荣老爷子,“您这是何意?” 第847章 何必 荣老爷子似是伤感地轻叹一声,“凤云是我和她母亲最疼的孩子,当初是好端端嫁到你家的,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得知,只知道你明明应过只娶她一人,转头就纳了妾室,宁宴那孩子也杳无音讯,如今他好端端的活着,我们自是觉得高兴。” 他意思甚是明显,荣凤云的死与他们荣家无关,人是死在了宁家,他们顶多是消息知道得不及时,再说了,那可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也伤心难过得很,宁宴怎么着也怪不到荣家身上。 宁培中眼里的不齿已经快要遮不住了,“原来您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宁宴是不是也会这么想?他这人可没什么善心,对不住他的没有一个能好过,既然你们不以为意,那就当我不曾来过!” 荣老爷子端着架子让人送客,他是一点儿不担心,宁宴这事儿,宁家必然会拼尽全力去做,荣家又何必费这个力气? “好了,别哭了,凤云都走了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他朝着哭红了眼的荣老夫人皱了皱眉,“当初是她不愿接受家里的安排,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家千金的尊贵待遇,却丝毫没有回报的心,我们给了她一大笔嫁妆已是仁至义尽,不欠她什么,若非你坚持,那笔嫁妆都不该给,活活便宜了宁家。” 荣老夫人低着头,眼泪含在眼眶里不敢再往下掉,在荣老爷子面前她素来不敢说什么,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得知凤云在宁家过得不好她也不敢去看,知道宁宴就在门外,生死未卜,她也只能装作不知。 她没办法啊,她哪里能忤逆得了荣老爷子的意思,谁让她是个女人呢,她就只能在心里恨宁家人心狠,只能逢年过节偷偷地给荣凤云多烧点香烛。 “对了,上回你买回来的安神香我晚上用了不错,比从前的好不少,再让人去采买一些回来,可当手信相赠友人。” 荣老夫人低声应下,那香,她想亲自去买。 …… 白卿卿以为宁宴配合圣上的这些日子会很平静,谁知明面儿上人确实少了,但私下里来寻她的却多了起来,且好些都是原先与自己没什么交情的,就硬找借口硬来。 疑惑地招待了几人她才搞明白,原来是自己给那位姐姐制的香闹的。 “施姐姐眼瞧着就变了个样,难得的是人也很精神,咱们身为女子,哪个没为了减重的事儿闹过心?要么全无用处,要么伤身子得很,减是减了,可人却蔫蔫的,还要找大夫再调理,这一来一回的还不如原先呢。” “施姐姐的状况我们也都知晓一二,从前没少给她出主意,可怎么也不管用,如今却奏效了,且瞧着对身子没什么影响,我追着问了许久才知是王妃帮了她,因此厚着脸皮登门,也想讨一点那减重的香。” 白卿卿哭笑不得,“只是些减轻口腹之欲的,并没有多神奇,也是施姐姐下了决心的功劳,与这香恐怕没什么关系。” 第848章 点子 “可施姐姐说就是因为王妃赠她的香,她已不似从前总觉得吃不饱,每日慢慢减少了食量一点儿都不难受,这才多一会儿人就清减了一圈……我自产子之后,身段大不如前,也试过少食,可每每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望王妃能垂怜一二。” 白卿卿不禁感叹,身为女子可真真是不容易,她做生意的时候见过不少膀大腰圆的男子,腹部的赘肉衣衫都快要兜不住,却丝毫不以为意,再看看来寻她的女子,一个个对自己如此苛刻,生怕身段容色消减…… 她有些难过,也很心疼,但这香也不是能随便用的。 因此她对找上门的女子一一婉拒了,转头去找了温江,请他帮忙再看一看那方子,并将自己的担忧说给他听。 “我就怕她们为了达到减重的目的盲目地用,伤了身子。” 温江将方子拿回去谨慎地琢磨了好些日子,才告诉她方子应当不会有问题,“你制香已然自成一派,或许你自己都没注意,悄然地将医理融汇其中,因此卿馨馆的香才会独树一帜,这方子当初你还特意来找过我,后来又做了调整,并无不妥之处。” 第492章 也就是这香确实能影响人的食欲,不过影响的程度有限,不会一味地影响,且长时间用的话,效用会逐渐消减。 听温江这么说,白卿卿终于放了心,笑着道,“那就好,你是不知为了这香多少人来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手里有什么稀世珍宝,可见她们对减重有多大的渴望。” “你之前不是也有这类功效方面的香?” “有是有,但远不如这个受欢迎。” 温江笑起来随口道,“说明有这方面需要的人很多,不过除此之外,你还可以试一试刺激胃口的,万一有人想要丰腴一些呢?” 他纯粹说着玩,谁知白卿卿真的就上了心,对呀,不是也有不少小姑娘身子不好,柔柔弱弱的吃什么都没胃口,身子柳条一样风一吹就要倒,也许她们也想要吃成康健的模样呢? 白卿卿如获至宝,笑盈盈地跟温江道了谢,转身就埋首这件事中。 温江还挺高兴自己能帮得上忙,然而很快,他就有些后悔了,被圣旨禁锢在王府里,闲得无聊的淮西王开始莫名找他的茬,不讲理地硬找。 “你若是没事就去练刀!我一个大夫,治人的不是治动物的,不能因为我救不活这条鱼就要忍受你的阴阳怪气!” 宁宴斜着眼睛看他,嘴都要歪到太阳穴,“一条鱼你都救不活,还神医呢,啧啧。” 温江脑门上爆出几根青筋,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是不是闲得慌?是不是?” “昂,你看出来了呀?真不容易!我难得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跟我媳妇亲亲我我,如胶似漆,结果她来你这儿一趟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制香,你是不是故意的?哦,也是,你没有媳妇,自然理解不了我的心情,我也不该怪你,毕竟你都没媳妇。” 温江:“……” 他大爷的。 第849章 那就改 宁宴舍不得打扰白卿卿,就只折腾温江,温江被他烦得头都大了,气得哼哼说自己心口疼要休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幸而白卿卿也不是一味地把自己埋在香室里,张弛有度她是懂的,只是出来歇歇神的时候发现,宁宴好像更粘人了。 “你要送我去卿馨馆?” 白卿卿皱了皱鼻子,“也就几步路的事儿,哪里就要人送了?” 宁宴戏精发作,俊脸凄苦起来,睫羽垂下,“本王已经要失宠了吗?不要紧的,我不想让你为难,不要我送,我远远地看你离开也是好的。” 白卿卿:“……” 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不过这样的宁宴,怪可爱的,白卿卿完全没有抵抗力,“送,谁不让你送我第一个不答应。” 白卿卿十分配合地摆出风流的做派,在宁宴的下巴上摸了摸,“我的王爷在我这儿永远不失宠。” 宁宴受用得很,就算白卿卿摸他的手法跟摸小狗似的,他也超满足的! 不过是送白卿卿去卿馨馆,宁宴却搞得大费周章,又是沐浴更衣又是着装打扮,捯饬的帅出天际然后去抢丫头小厮的活儿。 雄赳赳气昂昂地托着白卿卿的手出门,来了车前又像模像样地服侍她上车,方方面面周周到到,白卿卿憋着笑进了车厢,宁宴跟着钻进来,一脸谄媚的笑,“小的给您捶腿。” 白卿卿差点笑死,跟他闹了会儿才安分下来,靠在他肩头,闭着眼睛感受车轮的滚动,“其实,不做淮西王也挺好,你不用那么累,可我又觉得淮西是该有人管一管,有些人太可怜,有些人太可恨,除了你也没有旁人能胜任。” 宁宴一边心花怒放一边保持着稳重的气质,“确实,淮西不守规矩的人太多,早习惯了糊弄钻空子,寻常温和的手段是不管用。” “我不喜欢这里的风气,莲心说春和堂到如今也没几个人,原本是有的,知道里面教的是什么之后,就会有人嘲笑说尽是些没用的玩意,在她们眼里,谋生明理都是没用的,有用的只有如何伺候人,如何让自己更得男人欢心。” 白卿卿说着都想叹气,就因为如此,那几个人有人受不住嘲弄也离开了,都已经困难到需要善堂救济的地步,却还要被束缚着,实在可悲可叹。 宁宴抬手摸了摸白卿卿的头发,“不喜欢咱们往后就让它改了,改成你想要见到的样子。” “可那很难!” “但那是你的愿望对不对?我知道的,再难咱们也不怕,有我呢,我帮你。” 他一直知道,白卿卿娇娇弱弱的表面之下,有着比任何人都坚定的心,水玉琉璃一样剔透,想要世间变得更好一些。 谈何容易,这本该是帝王君主的责任,她心底却也藏着不输圣人的怜悯心。 很久很久以前,宁宴活着的目的是报仇,到后面连他自己都变得迷茫,觉得世间没有什么是他想要的,能活就活,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什么可留恋。 但如今,白卿卿的心愿,就是他的心愿,他觉得无比有奔头,处理烂摊子都心甘情愿。 第850章 疑惑 马车快到卿馨馆门口的时候,铺子里的下人瞧见了赶忙跑过来,在窗外说姜家夫人正在铺子里。 白卿卿眼睛一亮,赶忙看向宁宴,“就是我说的,很能聊得来的姜三夫人,今日这样凑巧,你要不要同我一块儿见一见?” 宁宴浅笑起来,“我就不见了,你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第493章 “是有什么事要去做吗?” “嗯。” 既如此白卿卿只能在心里可惜一下,下了车高高兴兴地进去招待客人。 今日不止是姜三夫人一人来,还有上回见过一次的老夫人,仍然是那么和蔼可亲,尤其将白卿卿的香好一通夸赞,说她今日就是为了买香来的,没想到碰巧能见到白卿卿。 “或许是缘分呢”,白卿卿笑着道:“方才我夫君在外面,本想着让他也见一见二位,只是不凑巧他有些事……情……” 白卿卿忽然捕捉到眼前这两位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心里生出疑惑,她们听见了宁宴的名字为何会是这个表情?可是很快两人又恢复了正常,似是她看错了一样。 之后的时间,三人依旧聊得很投缘,姜三夫人带来的两张方子也很有趣,是另外一种想法,倒是给了白卿卿一些启发。 她们俩研究方子探讨得热烈,老夫人就坐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她们笑,也不知是不是白卿卿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位老夫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一样,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一样。 在卿馨馆待了一下午,白卿卿很热情地挽留她们,“一会儿我夫君会来接我,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可愿一起用晚饭?我来淮西时日不长,投缘的人不多,尤其是长辈,你们这般照顾我,我很愿意给你们引荐我夫君。” “不了,王爷贵人事多,我们哪儿能叨扰?” “不了不了,说起来我们也该回去了,往后……往后若是有机会,再去拜见王爷。” 姜三夫人和老夫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婉拒,说完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很快挪开,白卿卿只做可惜地笑了笑,“那我送送两位。” 她亲自将两人送出了卿馨馆,在门口站了会儿,扭头吩咐了长兰两句。 傍晚,宁宴果然来接她,还买了她喜欢的裹了糖霜的冰壳果子给她路上吃,等回到了府里,白卿卿先回屋更衣,不一会儿长兰进了屋。 “白姐姐,我去问过了,王爷送您到了卿馨馆之后就在街上逛了逛然后回府,回来后就一直在练武场待着。” 白卿卿垂下眼,半晌后道,“你让人去春和堂传个话,让莲心明日来见我。” 第二日,莲心来了府里,宁宴见她手里拿了春和堂的账本,知晓白卿卿要忙正事,便先去了别处。 莲心将账本递过去刚想开口,就见白卿卿随手将账本放到旁边,“姜家的女眷你可熟悉?” “姜家?倒是算不上熟悉,不过之前在裘岚宣那里背过一些,姜家在淮西也算得上小有名气,不知夫人问的是哪一方面?” “姜家三夫人,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第851章 是这样 莲心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很认真地回忆她知道的有关姜家三夫人的事来。 此人……没什么特别之处,在姜家几位夫人里也是不显眼的,性情温顺,没什么脾气,育有一女。说是姜三夫人很有贤惠的美名,孕期主动给夫君聘了良妾,待产下女儿之后似乎伤了身子,自觉对不住姜家,又给她夫君张罗了两房妾室,为他开枝散叶。 “这种事儿稀松平常得很,不过倒是没听说姜家三房有妻妾不和的传言,还挺难得,其余的……这位姜三夫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知晓的也就这么多。” 听着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夫人,白卿卿想起她听见宁宴时那一瞬间的惊慌,皱了皱眉,“她与宁宴可会有什么牵扯没有?” 莲心瞪大了眼睛,“王爷?姜三夫人怎么会与王爷有关系?我从未听说过,姜三夫人与宁家八竿子打不着,她一直都很默默无名,就是从前在荣家的时候虽也是嫡出姑娘,却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当初与姜家结亲……” “你说她娘家是荣家?哪个荣家?” 白卿卿打断了莲心的话,莲心眨了眨眼睛,“就是,富商荣家,淮西很有名气的,王妃也听说过?” 她听说过! 白卿卿往后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原来如此,她是荣家的人,是那个宁宴想要求救,却被挡在门外险些冻死也对他不闻不问的荣家的人。 怪不得,她们听到宁宴的名字时会是那样的反应,怪不得她们不敢见他,怪不得宁宴明明闲到无聊,陪着自己到了卿馨馆门口,知道她们在便连马车都没有下。 可他为何不跟自己说? “王妃,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白卿卿睁开眼,“荣家,在淮西那么有名吗?” “很有名,荣家的商行做得很大,家中擅经营者不少,且荣家为了巩固地位,与不少有权有势的人结了姻亲,盘根错节,同气连枝,占据了近一半淮西的生意。” 那就对得上了,白卿卿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这样的人家,你觉得能亲缘深厚吗?” “明面儿上自是要深厚的,荣家人在外面看着感情都很好,不过我时常听到有人背地里说他们不过是装装样子,真要牵扯到名利,哪里还有什么亲缘,连寻常人家的感情都不如,只是我接触得并不多,也不知是否真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子。” 莲心的大眼睛里全是迷茫,王妃这样肯定吗? 她离开王府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些心有余悸,总觉得王妃好像有些不高兴,许是这位姜三夫人的缘故,也不知是如何惹到的她了。 第494章 莲心一离开,宁宴没过一会儿便出现,可见是有多闲,他手里拿着从温房里才摘的花,用漂亮的绸缎包得美美的,还很有心思地做了搭配,献宝似的递到白卿卿面前,等着白卿卿惊喜地接过去,然后再给他一个软软香香的亲亲。 然而白卿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紫黛极有眼色地接过去,“我去找个瓶子插起来。” 说完她拿着花匆匆往外走,并且将屋子里伺候的人统统带了出去。 第852章 哪儿错了? 宁宴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笑嘻嘻地挨过去,“可忙完了?后面暖房开了好些花,我想着你一定会喜欢,我陪你过去看一看?” 白卿卿往旁边让了让,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黑白分明地看着他,“姜三夫人是荣家的人,你为何不告诉我?” 宁宴一愣,“你怎么知道了?她自己说的?” “你别管我是如何知晓,你为何一直不说,放任我与她亲近?” 宁宴觉得这事儿吧,其实并不太重要,“难得见你与人一见如故,她是什么人哪里有什么要紧?我不想扫了你的兴。” 姜三夫人是荣家女儿,并且,她是荣凤云嫡亲的妹妹,她会刻意接近白卿卿,怕也是为了宁宴而来,按着常理,宁宴是不会任由她们接近白卿卿,可白卿卿提起她们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光让他瞬间就变了主意。 “之前我也说过,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你喜欢的人,我也会喜欢,爱屋及乌便是如此,只是荣家的人而已,不打紧。” “怎么不打紧!” 白卿卿忽然脸涨得红红的,心口起伏变大,像是一只圆乎乎的河豚,眼睛都睁圆了,里面是宁宴不太能看明白的怒气。 虽然看不明白,但他态度很端正,立马不带犹豫地开口,“我错了,要紧的要紧的。” 白卿卿于是更生气了,声音硬邦邦的,“哪儿错了?” 宁宴脑子飞快地转,在外面八面玲珑能一步埋一个坑的淮西王,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脑袋里却还是不够用,“都、都错了,反正是我不对。” 白卿卿雪白的贝齿恨恨地磨了磨,忽然站起身来,“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王爷歇在前院吧。” 宁宴人都傻了,白卿卿平日里总软乎乎好说话的模样,但他知道她一旦生气起来,那就是真生气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死皮赖脸地想要去哄人,“卿卿,我真错了,真的,要不,你罚我去外面练刀,什么时候你不气了再让我停下来?不然我去墙根举石锁,蹲马步……” “你敢试试!外面天那么冷!你是不是忘了温大哥的叮嘱!” 宁宴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你何时知道错哪儿了再来跟我说。” 白卿卿似是不耐与他纠缠,说完就出了屋子往别处去了,心疼归心疼,生气还是要生的。 宁宴宛如一只被丢下的大狗,耷拉个耳朵懵懵的不知所措,拼命思索自己到底错哪儿了,哪儿呢? …… 白卿卿是出了名的性子软和,府里下人都觉得自己福气好,有个从来不生气,不管何时都笑盈盈的主子,就算做错了事,只要不是坏心眼故意为之,都不会受到惩罚,以后注意就好。 许多人都觉得,王妃会嫁给王爷,也是因为她脾气好,不会生气,跟王爷刚好互补,以柔克刚。 没想到!王妃竟跟王爷怄气了! 能把性子如此好,跟菩萨似的王妃气到,淮西王到底是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太过分了! 第853章 其一 “我是真的冤!” 宁宴跟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团团转,“你快帮我分析分析,我到底是哪里惹了卿卿不高兴?” 牧曙绷着脸,嘴唇闭得跟蚌壳似的,这一刻他就是蚌壳精! 许是知晓问牧曙也是白搭,宁宴停下了脚步,“我都已经在前院住了两晚了,这不行,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你也是,一点儿派不上用场,我得自己想想法子。” 牧曙在心里猛点头,这种事他本来就是没用,王爷让他分析,还不如让他去操练几个时辰。 不多时,宁宴去了白卿卿那儿,白卿卿抬头扫了一眼心里默了,再看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一个个低着头憋着笑,脚步不停地往外走,硬是忍下了大大的白眼。 宁宴一改平日里穿衣的习惯,穿了一身红色的长衫,宽肩窄腰,头发高高束着,面如冠玉,堪称绝色! 宁宴以前就知道白卿卿喜欢他穿红色的衣衫,红色热烈张扬,好似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限制得了他,宛如火焰,纵情燃烧,最是自由自在。 加之今日这身衣衫剪裁得异常服帖,腰是腰腿是腿,任谁看了也要赞一句公子世无双。 换做从前,白卿卿必然是怦然心动,眼睛黏上去撕都撕不下来的,她特别吃宁宴的美色,能被迷得晕乎乎,但此刻,她却在袖子里猛掐自己的手。 不能看,不能被美人计迷惑!她是个有原则的人,等、等这事儿结束了,再让宁宴照着样子多穿几日! 白卿卿表面平静地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王爷寻我可是有事?” 宁宴自动自发地靠过去,身上清冷的香气一下就将白卿卿整个笼罩其中,他很有心机地把衣服用白卿卿给他的香都薰了一遍。 第495章 “还与我生气呢?温江说了,生气对身子不好,你若气坏了我得心疼死,我们不气了好不好?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王爷能瞧出我生气,可知道我为何生气?” 宁宴无比诚恳,“我应该早些告诉你那个姜三夫人的身份,是我没有思虑周全。” “告诉我之后呢?” “之后……那自然是你想如何做都成的。” 这是宁宴斟酌两日后的结论,卿卿是在知晓姜三夫人是荣家人之后与他生的气,那根节必然在这儿,她肯定是气自己瞒着她,虽然自己的初心是好的,但不应当对她有所隐瞒,也难怪卿卿会生气。 宁宴深刻地自我反省,“日后我定有什么都立时与你说,好不好?” 白卿卿轻轻点了点头,宁宴心头一喜,只不过嘴角的笑还没扯开,就听她道:“这是其一,你再回去想想罢。” 宁宴:…… 他跟只花蝴蝶似的在白卿卿面前招摇了半天也没能得几个眼神,只得蔫蔫地回去了前院,毫无形象地仰面躺倒在矮塌上,宛若大扑棱蛾子,死气沉沉。 可是巧了,有人见淮西王府虽然安静却并不显急躁,没沉住气想上门探探究竟,正撞在了宁宴的气头上,将人狠狠地发落了一通,看着很有些走投无路的暴躁模样。 第854章 分析 于是暗地里某些小心谨慎的人,忽然就放松了警惕,原来不是不着急啊,这么看来,此人将不足为惧,宁家虽然上不得台面,倒是做了件于他们有利的事,没有了淮西王压在他们头上,淮西就仍然还能是他们的天下。 尤其宁宴紧接着又往宣城火急火燎地送了密信,此举更是印证了他穷途末路的处境,怕是已顾不上脸面要给自己争取生路了。 啧,这会儿才着急,晚了啊! 几日后,皇上收到了宁宴加急的密信,面色凝重地打开,看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来回变了几变,最后还是笑了起来,“这厮,还是原来的性子,真真是一点儿没变,幸而总算有人能治一治他了。” 那信皇上让人给收了起来,上面字字句句都透着急切,说他惹了媳妇生气,此事了结之后不要任何奖赏,求皇上能换另一个恩典,还说皇上若是不答应,他就不做淮西王,要去做土财主了。 宁宴将密信寄出去之后,实在觉得仅靠自己一人恐怕不行,卿卿生他的气,也不看他练刀了,也不跟他贴贴了,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于是他立刻将休假的温江给找了回来。 大冷的天儿温江手里非要摇一把扇子,态度那叫一个倨傲,说话阴阳怪气的,“王爷找我这个孤家寡人做什么?我就是个没媳妇的人,哪里懂这些?不懂不懂的。” 宁宴“啪叽”把他装模作样的扇子给撅了,脸上的笑一点儿都不阳光,大有他不好过干脆大家都别过了的架势。 温江能屈能伸,转手抱了个暖炉在手里,“说吧,我听听看。” 那日白卿卿态度变化的场景宁宴都快要回忆得包浆了,一遍遍细细地抠每一处细节,如今说起来是一丝不漏,仔仔细细地将事儿给说了。 “我确实不该瞒着卿卿,但她说起那人的时候很开心的模样,我哪里舍得扫她的兴,就想着左右也没什么,不想让从前的事儿影响她心情,但卿卿说不仅如此,她也从不是无端闹脾气的人,肯定是我哪儿惹了她难受我还没发觉。” 宁宴挺挫败的,他就希望卿卿能时时刻刻都开开心心,希望她眼睛里永远都带着笑,自己能为她遮去所有的阴霾,可他却让人生气了。 温江看着宁宴没精打采的颓丧样,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叹气还是该笑,“你真不知道卿卿为何跟你生气?” 宁宴倏地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希冀,“你知道了?” 就听自己说了一遍事儿他就知道了? “我且问你,若是有个伤害过白卿卿的人出现,你当如何?” “不惜一切代价弄死。” 温江翻了个白眼:“但那人你觉得其实人还不错,可以深交,并且白卿卿并不介意你与他来往……”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伤害过卿卿的人还不错?还跟他深交?我是疯了吗?” 宁宴紧皱着个眉,“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你不要扯其他的,我在说卿卿生我气的事儿。” 第855章 请说 温江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真想拿折断的扇子去敲他的脑袋:“对啊,我说的就是这事儿啊,她知道荣家对你不好,你还让她跟荣家人交好,你不愿意的事,她就愿意了?” 宁宴怔忪了一下,下意识道:“可这不一样,我是不想让她因为我委屈自己。” “你如何知道她是不是委屈呢?” 温江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宁宴,他虽然说开窍了吧,到底也没开多久,有些道理也不能指望他一下全都融会贯通。 “你是一心为了卿卿这我明白,都看得出来,为了她连陈年的积怨都能放下,她定然也能感受得到,可是宁宴,卿卿同样也对你是真心的,她对你的心意,难道就不重要了?你觉得她会是想与伤害过你的人交往的性子?你凭什么帮她做决定?” “卿卿脾气是好,但她护短得很,身边下人受了委屈她尚且都忍不了,更何况是你,你说爱屋及乌不在乎荣家对你做过的事,那你问过她在不在乎了没有?” 第496章 温江看着宁宴难得呆了吧唧的模样,抱着暖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外走,“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屋子里,宁宴的脸色奇奇怪怪,一会儿冷着脸,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地咧开嘴,最后猛地站起来,冲了出去。 白卿卿新作的香已经差不多了,自从她打算在卿馨馆里出售能抑制食欲的香之后,三天两头有人去卿馨馆里打听何时开始卖,还有人要以重金预定。 她是打算与调理胃口的香一块儿上架,这香她也费了好些功夫,香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让人生腻,刺激食欲比抑制要更加不容易。 不过还好,这阵子府里清闲,她可以全心投入其中。 从香室里出来净了手,白卿卿才刚坐下,就见宁宴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却还耐心地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才来白卿卿跟前儿,“我知道我错哪儿了!”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训练有素地鱼贯而出,将地方让给知错来改的王爷。 白卿卿慢条斯理地摸着刚送上来的茶水,清冽淡雅的茶香让她整个人都很放松,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矜贵又软糯,“王爷请说。” 她成亲后对宁宴一直是直呼其名,宁宴特别喜欢听她叫自己的名字,跟有只小猫在他心尖尖上抓挠一样,酥酥痒痒,这会儿跟自己闹脾气,她就不叫名字了,叫王爷,嗯……就也挺让人心痒的。 “我只顾着一厢情愿地为你着想,没问一问你想不想这样,你不喜欢荣家人是不是?” 白卿卿抿了抿嘴唇,“是。” 她抬起眼睛看向他,“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喜欢,哪怕她们性子再好,再与我能聊得来,我也不喜欢。” 宁宴心腔里涌入一道暖流,往他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果然是这样,果然,她是在心疼自己。 “我知道我没有你那么厉害,但我也想护着你,不想让你受委屈,就算你原谅了荣家人,我也是不肯的。” 第856章 知道了 白卿卿的喜欢从来都很认真,她若喜欢一个人,也想张开单薄的双翼将人护在身后,她听到宁宴幼年的事时总是会忍不住想,若那个时候自己就能与他相识该多好,她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他。 虽然她接触到的荣家人似乎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面目可憎,或许当年她们也有难言之隐,可那时候还是个幼童的宁宴又何其无辜? 所以白卿卿才不要大度,才不要做一笑泯恩仇的菩萨,她是小女子,看不得有人欺负自己夫君的小女子。 宁宴小心翼翼地将白卿卿抱起来,拢到自己怀里,低下头,额头轻轻碰在她细嫩的额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卿卿,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死人堆里爬过,血池里泡过,再阴毒可怕的都见识过,宁宴都能面不改色地熬过来,可他如今却怕了,怕有一丝的可能自己的生命里没有了白卿卿,他会疯掉。 白卿卿手里拿着他腰间的坠子,手指绕着络子玩,“知道错了?” “嗯。” “那行吧,我原谅你了。” 她声音轻盈灵动,如同绿叶上跳跃的阳光,驱散掉宁宴心头所有的阴霾。 “可不能有下一次了”,白卿卿轻轻拽了拽他的玉佩,声音低了下去,“你那日穿的红色长衫,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好像是宫里赏的,从前没机会穿,你喜欢?那我日日穿给你看。” “也……不用日日穿……” 宁宴在前院睡了好几日,总算是能回到主院,饿狼似的缠了白卿卿许久,他是再不要过孤枕独眠的日子,那都不是人过的! 夜里,他搂着昏昏欲睡的白卿卿,主动说起了荣家的事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在他看来,荣家不过是陌路人,荣凤云嫁到宁家后,荣家就真的当没有了她这个女儿,她好与不好,是生是死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他们之于我也就是不相干的人而已,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想起他们来,那个姜家三夫人是……她的妹妹,听说是个绵柔的性子,在姜家很少出门,却去了你面前,与你相谈甚欢,至于你说的那个老夫人,应当是荣家老夫人,她的母亲。” 宁宴会放任她们与白卿卿接近,也是知晓这两人的品性,她们自然是为了接近白卿卿来的,但都懦弱柔顺,没有什么威胁。 白卿卿困得眼睛都半眯了起来,还不肯睡过去,“她们为何要接近我?” 宁宴爱怜地在她额上亲了亲,“睡吧,不值得为了她们耽误休息。” 他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拍着白卿卿的后背,白卿卿立刻丢盔弃甲闭上了眼睛,在他怀里陷入黑甜的梦乡中。 宁宴给她掖了掖被子,珍而重之地轻轻环着,呼吸着白卿卿身上的馨香,心头一片平静。 还能是为什么?当年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的绝然,在权利面前如同骄阳下的冰,自然而然地消融殆尽。 总不能是过了这么多年,忽然亲情爆发觉得对不起他吧? 第857章 嘚瑟 原本宁宴看在卿卿喜欢的份上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在意荣家人,可卿卿心疼他呢,要保护他呢,他也是有夫人爱护的人! 宁宴睡不着,他搂着酣然甜睡的白卿卿兴奋的睁了一夜的眼睛,丝毫没有任何困意,一大早就去练了一套刀法,然后去找了温江。 第497章 温江昨个儿看医书睡得晚,被宁宴从床上挖出来的时候睡眼朦胧的,却还强行打起精神,“怎么,莫不是卿卿还没有原谅你?不应当啊,卿卿不是喜欢刁难人的,若是这都不对……” “瞎想什么呢,卿卿怎么可能会不原谅我。” 宁宴倨傲地翻了他一个白眼,随后露出极为欠打的嘚瑟表情,“你都不知道卿卿有多喜欢我,她说就算我不计较,她也是不原谅荣家人,因为她舍不得我受欺负,她舍不得!” 温江:…… “她还说以后要保护我,谁都不能让我受委屈,哎呀你说我怎么这么好福气?上回不是有个大师给我算过说我福气满满往后必是鸾凤和鸣,果然是如此,大师就是大师。” 温江嫌弃得脸都绿了,“你清醒一点,那就是个神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想骗两个钱而已,你不是还将人打了一顿吗!” “唔,是我草率了,往后若再有机会见着一定好好弥补,那是个有真本事的。” “滚滚滚滚滚滚!老子要睡觉!有媳妇疼了不起是不是?你看看外面天都还没亮,你是不是有毛病?” 温江出离愤怒了,妈的自己就不该心软帮他,就该让他多消沉些日子! 宁宴也不恼,他心情巨好,只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可以让他生气的,就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脸上满是真诚,“这一次多谢你了,不过既然你这么懂,怎么还没找到媳妇?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跟我说一说,能帮我一定……” 他话还没说完,倏地抬手接住迎面飞来的一只茶杯,温江怒气冲冲地过来“砰”的一下将门用力关上,差点砸到宁宴的鼻子。 宁宴摸了摸鼻子,啧,温江什么时候脾气这么暴躁了?不好不好。 他将茶杯放在门口,一摇三晃地回去冲洗更衣,他要穿那件红色的长衫,干干净净香喷喷地去等卿卿起床。 …… 淮西王府的气氛又恢复如初,甚至比起之前更甚,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好,阖府上下都能感受得到,莫名有种喜气洋洋的温馨,与整个淮西的气氛格格不入,诡异得让人扭曲。 他们不懂,淮西王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宣城都来人了,差事都停了,他怎么还能沉得住气?之前不是都暴躁了吗,怎么又沉寂了下来,莫不是放弃了? 之前吃过宁宴亏的蠢蠢欲动,想要趁他病要他命,一举将先前的屈辱讨回来,再捞些补偿,还有人找上了裘岚宣。 “此时正是好机会,裘少主素来有远见,淮西王已是强弩之末,咱们何不先人一步?” 第858章 有责任 裘岚宣亦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说不了几句手握成拳在嘴边咳起来,自嘲地笑笑,“只怕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此良机,我这身子着实不争气……” 他以身子不适推脱了,十分遗憾的模样,待将人送走后,他身边人有些不解,“少主是觉得淮西王倒不了?” 裘岚宣四平八稳地坐在那,脸上看不出任何病容,他勾着嘴角笑起来,“宣城是来了人,也确实让他暂停了差事,可淮西王最重要的兵权却提都没提,淮西王府仍然如同一只铁桶,他怎么倒?” “可那许是朝廷还没来得及……” “淮西王什么性子,不动兵权的情况下激怒他,朝廷就不怕他干脆反了?圣上继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淮西王功不可没,他是有这个能耐的,若他真起异心,玄朝不改朝换代也要鱼死网破脱一层皮,皇上难道不知晓?” 但淮西王仍然有兵权在手里,可见必然另有隐情,至少不会是表面上见到的,皇上要发作淮西王。 与裘岚宣有相同想法的也有不少人,其中有些是觉得没必要做出头鸟,他们不需要涉这个险。 还有的譬如戚家,明晃晃地站在淮西王这边,宁家当初做的事虽然他们竭力掩盖,但并非没有人知道,戚家知晓之后便说了出来,说怪不得宁宴不认宁家。 八卦传言是人们最喜欢议论的,尤其传言里的人身份贵重,就更加令人感兴趣。 “要这么说,是宁家当初不要淮西王,娶了小妾害死了人生母,这会儿还要人孝顺,是不是过分了?” “话不能这么说,纳妾怎么了,分明是不大度才害死了自己,若是没有宁家哪里能有淮西王,生恩大于天,不孝顺就是不孝顺。” “我是不信宁家的话,淮西王离家才多大?一个孩子而已真想找怎么会找不到?我看就是恨不得他回不去,如今看人家是王爷了又想往回认,不认就状告到宣城,我怎么这么看不上呢。” “宁家是有不对,但事情都过去了,家和万事兴,淮西王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还有淮西王妃也是,怎的也不劝着些,做女子的不就该从中说项,只有家里太平了才能有好日子过。” 白卿卿是没想到自己也能在传言里占据一部分,且因她是宁宴的夫人,都说闹出这种事她最有责任。 白卿卿:?? “也对,我好像确实没有明明白白地表态,要不我明儿让人去宁家门口扔几个臭鸡蛋?” 宁宴抱着她笑得发抖,“不必如此,别脏了自己的手。” 他说这种僵局也不会持续太久,就是挺可惜的,他觉得一直在府里陪着白卿卿就是他想过的日子,希望皇上那边能动作再慢一些。 第498章 不过宣城那边的动静还没传过来,淮西就有些憋不住了,一些人试探着苗头,想要浑水摸鱼,将一些莫须有的事儿冠到宁宴头上,煽动有心人开始讨伐淮西王。 第859章 担心 此举在这些人看来是顺应了朝廷的意思,他们只是先一步为朝廷分忧,当算有功,等事情平息应该还能论功行赏,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虽是高风险,但富贵险中求,只要成功了,那就是机遇。 这些人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着手,想拿全部身家赌一赌,淮西王那些凶残的传言他们不是不知道,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人,又不是真的三头六臂,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不成! 那一日,淮西大街上都看不到百姓的踪影,门户紧闭,像是知道会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有人躲在家中,隐隐能感受得到地面的震颤,不由地抱紧家人,只盼着这糟心事儿能赶紧过去才好。 王府里,白卿卿披着披风站在院中,长兰将暖呼呼的手炉塞进她手里,“白姐姐莫担心,王爷不会有事的。” 掌心的暖意驱散了周身的寒意,白卿卿轻叹,“如何能不担心,宁宴也是肉体凡胎,也不能刀枪不入,这王爷的位子可真不好做……” 她宁可与宁宴过平凡而平静的日子,也好过这样担惊受怕。 天色鸦黑,远处似有火光,而淮西王府却始终安静,府里护卫的人多了一倍不止,各个严防死守,尤其是白卿卿的院子,一只蚁虫都放不进去。 时间慢吞吞地过着,白卿卿一丝睡意也无,谁劝都没用,她就在屋子里等着,时不时去门口绕一圈,定不下心做任何事。 紫黛让灶上煮了碗面过来,鲜亮的鱼汤面,知道她吃不下,量也不多,“太晚了,您吃几口垫一垫,饿坏了身子等王爷回来会心疼的。” 白卿卿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紫黛也不勉强,只时刻注意着给她换手炉,让她的手保持是暖着的。 一直等到后半夜,白卿卿似乎听到外面有动静,一下子站起来往外走,在门口撞上了正要进屋的宁宴。 “怎么还不去睡?这都什么时辰了?” 宁宴往后退了一步,他身上太凉了,一回府得知卿卿还没歇下赶紧赶过来,身上还穿着甲胄,上面还沾着血迹,实在不想让她身上沾到,在他心里白卿卿就该是开在山顶的花,洁白无瑕。 但白卿卿顾不了那些,上前拉着他来来回回地看,好像要确定他完好无损一样。 “结束了吗?有没有伤着哪儿?” 她握住宁宴往后缩的手,眼睛在看到上面的血迹时瞳孔收缩,瞬间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宁宴赶紧开口,“我没事,不是我的血,你先松一松我去洗洗,别弄脏了。” 他说完就看到白卿卿抬头,眼睛水汪汪的,确定了真不是他受了伤,才腿软似的扑进他怀里,寒气带着血腥气环绕在周身,宁宴下意识地接住她,才发现她在发抖。 宁宴心都要碎了,“别怕,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知道你在等我,哪里舍得让你难过,都在计划中,再说要是真瞧着不对我一定立刻就跑,绝不去冒险,真的,我保证。” 第860章 辛苦了 那一日,深深地刻在了淮西许多人的记忆里,往后数十年都无法忘却。 传言里的凶兽终于露出了獠牙,血洗了几户人家,连皇亲贵胄都不能逃过一劫,幸存下的人,每每回忆起淮西王那张在火光下带着笑意的脸,神智都会濒临崩溃。 那根本不是人,他眼里根本看不出半点属于人的性情! 宁宴知道吓到了白卿卿,收尾的事都交给牧曙等人去做,他则陪在白卿卿身边,寸步不离。 “我早谋划好了的,那些人在淮西盘踞多年,根深蒂固,不彻底铲除淮西的一些问题就无法解决,只有釜底抽薪,我先前也多次给过他们机会,然而他们并无悔改之意,我也没办法。” 宁宴一边说一边给白卿卿剥核桃吃,“咔嚓咔嚓”轻松捏开,露出里面完好无损的核桃肉,再细细地将碎屑挑掉,只剩圆润饱满的核桃仁。 如此单调的活儿他做得可开心了,浑身都散发着与世无争的恬然气质。 “你知道的,我这人心肠软,也不想一来淮西就把事情闹僵,总想着给人改过的机会,想着先礼后兵,可他们许是见我好说话,便不当一回事,私底下变本加厉,事关国运,我也只能选择效忠朝廷。” 宁宴颇为无奈的样子,让过来回话的牧曙站在原地,踌躇半晌,不知该不该上前。 然后他就见到王妃很深以为然地点头,心有戚戚道,“实在难为你了,是他们太过分,如何能怪得了你?你都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却不珍惜,你该让皇上也知晓你的不得已才是。” “卿卿果然与我心有灵犀,我已是如实写了折子送去宣城。” 白卿卿往他嘴里喂了一颗果仁,颇为赞许,“就该如此,淮西比起宣城乌烟瘴气,处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皇上将这么重的担子都交给你一人,也太辛苦了。” 牧曙想了想,他还是过会儿再来吧。 外头都已经将王爷给妖魔化了,说他嗜血如狂,每个月都要生饮人血,乃是魔星转世云云,谁能想到他在王妃面前一副被人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还先礼后兵,王爷礼的时候在那些人眼里都不止是兵了,旁人便以为那就是王爷的底限,以为也不过如此,勉强还能应付,才让他们生出歹念。 第499章 但那在王爷眼里是礼遇啊!是心肠软啊!你们怎么就不能抓住机会呢? 淮西王府其乐融融,府外的淮西,却与之前很不一样,许多人都只知淮西多了个淮西王,其实心里依旧模模糊糊的,觉得也就是上面又多了个作威作福的金贵人儿,捧着就是了,日子还是以前的日子。 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哪儿能因为多出一个淮西王就会不一样? 淮西王在淮西的这段时间里,好像也确实如此,虽然瞧着他也确实做了点事,跟从前仗势欺人的一些人不一样,还帮人伸了冤,破了几桩案子,可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第861章 欺君 新官上任都要三把火,做做样子给人看也是正常,要不了多久就会如淮西真正掌权的某些人一样,同流合污,混为一谈。 但,谁能想到这位淮西王是会发疯的!真的兵戎相见,血流成河!那可是皇亲贵胄,他都敢杀!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吗! 淮西上空有种令人窒息的宁静,连家里养了鸡的都不敢让它们叫出声,生怕引起淮西王的注意。 尤其是宁家,宁培中诋毁宁宴诋毁得正气焰高涨,冷不丁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没了动静。 魏清雨吓得半夜里发了高热,连药都顾不得吃,“老爷,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宁宴这就是罪加一等!他、他也太目无王法!如此一来,他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路!” 宁培中像是魔怔了一样,咬牙切齿地扯出怪异的笑容来,“我看他这一次还怎么不死!” “可是他万一要拖着我们一块儿去死……老爷,要不还是躲躲吧,他杀人不眨眼的!” 魏清雨是真的怕了,本来嘛,她想着不过是陈年旧事,什么愁呀怨的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左右分了家,婆母也被公公拘着不再刁难她,她只要等阿启成了器,这辈子就熬出头了。 能将宁宴打压下去是最好,就算不成,有阿启在,日子也不会难过到什么地步。 万万没想到,宁宴是真敢杀人的!他要是被逼急了,与宁家人同归于尽…… 魏清雨这么想着呼吸都觉得困难,不行,这万万不行,“老爷您就听听我的,朝廷那边已经知晓了他的恶行,您就歇一歇,等朝廷派人将他绳之以法,都不必咱们费那个力气不好吗?您就算是为了阿启想一想……” 宁培中虽心有不甘,到底还是被劝住了,在他的心里,宁宴已经被钉上了死罪,也确实不用他再继续奔走。 他就等着宁宴定罪的那一日,等那一日,他定要亲去看一看,看宁宴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还能不能保持得了淡定! 然而宁培中没能等到那日,却等来了抓捕他的旨意。 “……诬陷朝廷重臣,欺君枉法……杖五十,流放奴儿干都司……” 跪在地上的宁培中都听傻了,甚至忘记了礼数膝行了几步,目眦欲裂道,“这不可能,我没有诬告,宁宴就是不忠不孝,皇上明察啊!” 宫人笑眯眯地拢着袖子站在一旁,“你好大的胆子,连淮西王都敢攀扯,淮西王那是跟着皇上多少年了,他家里有没有人皇上能不知晓?淮西王早就告知皇上,他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哪里来的家人?淮西王对皇上最是忠诚,断不可能欺瞒皇上,那就只有是你们,犯下欺君之罪!” “大人,大人冤枉啊!宁宴当真是我的儿子,他真的就是啊,他才是欺君!” “你可有证据?” 宁培中顿时咬紧了牙,他如何没想过找证据?奈何宁宴早些年一得势便与宁家断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虽然族谱上又将他的名字添了上去,可这种只要不承认就没有办法。 第862章 报应 宁培中深知宁宴心思有多深重,肯定是一点儿疏漏都不会留下,想来在他告知皇上的时候已经是抹去了所有跟宁家的相关,他根本拿不出证据。 “大人,血浓于水啊!我如何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他便是化成灰我也是认得出来的!请大人明察啊!” “这么说就是没有?哼!空口白牙的也敢攀扯玄朝王爷,流放都是皇上法外开恩了!来人,把他们都绑起来!” 这是宁培中夜夜做梦都想看见的场景,耳朵里听见的哭嚎和叫嚷,他不止一次梦里期盼过,盼着朝廷从严处置,让宁宴不再成为他的梦魇。 只是被压在地上绑起来的不该是他,该是宁宴才是!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宁培中嘴里被塞了一块布使他再发不出声,宁家二老也被押了出来,他们逃过了杖刑,却没逃过流放。 宁老夫人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歪歪倒倒地就要往地上赖,口中含糊不清地嚷嚷着:“与我们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何不去抓宁宴,去抓他啊!” 她混沌的目光扫到了魏清雨身上,倏地闪出凶狠的厉芒,朝着她的脸就要抓过去,“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若不是为了你,培中怎么会那么对待她们母子?怎么遭宁宴记恨!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我们家!” 魏清雨不闪不避,宁老夫人还没扑到她跟前就被官差拽了回去,跌坐在地上,只看她的目光仍然淬着毒。 魏清雨忽然就觉得很好笑,“是我害的?婆母怕是失心疯了吧?明明是你们,是你们逼着自己儿子当个敛财的工具,出卖色相换取宁家的转机,天底下也有你们这种当爹娘的,把自己儿子当成男娼,吸着荣凤云母子的血享受着荣华,这是报应!” 第500章 宁家二老的脸色涨得如猪肝,宁培中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盯着魏清雨,她怎么敢这么说! 魏清雨却好像豁出去了一样,“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却要从做妾开始,一辈子也只是个继室,外面那些人虽不知你原配是谁,却是知道我是被扶正的,名不正言不顺,淮西后宅那些女人哪个看得起我,在家里还要受你们刁难欺辱,你们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 她只有伏低做小,忍气吞声,明明她与宁培中两情相悦,明明她可以做正室夫人,哪怕那会儿宁家就是真的倒了,她也愿意与心爱的人共同努力,东山再起。 可他们却把她的存在抹灭掉,她看着宁家张灯结彩,看着宁培中将荣凤云迎娶过门,他们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哪怕不是他自愿的,他也这么做了。 自己则委身做妾,低人一等,就连自己的儿子,一开始也只是个庶子!凭什么! “我才是被你们毁了一辈子!你们是报应,是活该!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还想高攀淮西王,哈哈哈哈哈哈我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 第863章 高兴 魏清雨状若疯魔,一点儿不反抗被人抓起来,幸好,阿启不在,幸好,她的傻儿子有傻福,不必被牵连。 宁培中被抓的那一日,圣旨和安抚都抵达了淮西。 淮西王平定淮西有功,然,有不怀好意之人妄图诬陷功臣,朝廷震怒,严惩不贷! 淮西本就被宁宴的行径吓得瑟瑟发抖,朝廷再这么一表态,各种好东西往淮西王府这么一送,再没人敢生出与宁宴作对的心思。 在府里逍遥快活了一阵子的宁宴,不情不愿地重新露面,所到之处,安静如鸡。 他也懒得再与人虚与委蛇,对这些人他耐心已经用尽,开始大刀阔斧地整改看不顺眼的地方,没人敢反抗,这位主是不怕见血的。 一时间,淮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当然也不是那么顺利,也有想要孤注一掷,派了蓄养的杀手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宁宴,但杀人这件事没人比宁宴更精通,有人肯动手对他来说不啻为自投罗网,都省的他自己去找。 杀鸡儆猴,宁宴杀鸡的时候从不掩饰动静,干脆利落,斩草除根,当真震得猴子们不敢动弹,默默地缩紧了尾巴,事关利益也忍了,毕竟命更重要。 谁想得到淮西王是个疯批,可明明之前他来淮西的那两年还挺正常啊。 宁宴忙中抽空,在宁家被流放的那日,特意去看了一眼。 宁培中受了杖刑,杖五十,对他这个年纪来说,是致命的,但宁宴特意吩咐了,不要打死,要留着他这条命,死太便宜他了,这世上有那么多苦难他还没有受过,岂不可惜? 宁培中此生从没有如此落魄难捱过,他趴在囚车上,身后一片血肉模糊,受刑的时候他一度觉得熬不过去,昏死了几次,却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可是钻心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双鞋子,皂色的,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宁培中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模糊中看到了宁宴的脸,那张脸,与荣凤云很像,荣家会对荣凤云一意孤行要嫁给自己这件事那样生气,是因为她本可以成为荣家最有用的女儿,因为她是荣家女儿里最漂亮的。 宁宴就很像她,凤眼薄唇,形貌昳丽。 也正因为如此,宁培中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份屈辱,想起他是如何同青楼女子一样引起荣凤云的注意,博得她的欢心,诱着她嫁给自己…… 疼痛消磨着宁培中的意识,他朝着宁宴咧开满是血的嘴,沙哑着声音里淬着毒,“连你母亲都想要你死,你根本,就不该活着……” 他最知道刀子应该往哪里捅才疼,对宁宴来说,世上没人期待他,希望他活着,就算自己死了,他也不要宁宴痛快! 然而宁宴却没有如他想象中暴怒,而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下,“我从前不止一次想过,宁家至少要死绝了,我才算出一口气,但如今却让你们都活着,你猜是为何?” 他漂亮的凤眸里闪出极高兴的光芒,“因为你们死了,怎么能知晓我活得有多开心?” 第864章 正好 宁培中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他,宁宴脸上的愉悦毫不作假,唇边笑容轻快:“你们那么不想我活,又不得不看我活得高高兴兴,那种滋味,想想都觉得有趣。” 他垂下眼,看宁培中的眼神像是在看蝼蚁一般:“往后,淮西再无宁家,你们费尽心思保全的宁家,最后还是毁在你们手里,难为你们白忙活一场。” 宁培中死死抠着的指甲里渗出血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恨不得扑上去将宁宴撕碎了,却动弹不得。 流放队伍里其余的宁家人有的面如死灰,有的状似疯癫,宁宴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心底一团潜藏了许久的黑雾逐渐消散,再看不见。 回去了王府,宁宴迫切地想见到白卿卿,他疾步往院子里去,在外面就听见了白卿卿的笑声,银铃似的,瞬间,他就心安了下来。 “宁宴,快来快来,长安在后山抓到了一只小兔子。” 白卿卿瞧见了他满脸笑容地朝他招手,她身边像是有光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谁说这世上谁也不期待他活着?就算所有人都不期待,他还有卿卿,会心疼他想要护着他。 第501章 宁宴嘴角扬起笑意,快步走了过去…… …… 淮西正乱的那会儿,白卿卿很有自知之明地在府里宅了一阵子,虽然她身边也是高手如云,但她超级惜命,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也不想让宁宴太担心。 并且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盯上了她,试图趁宁宴不在府里想要对自己动手报复宁宴。 奈何淮西王府的护卫如铁桶一块,通常还没到白卿卿跟前儿就解决了,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早就平息了。 待局面逐渐安稳,白卿卿才放心地出府,去她的铺子里看一看。 卿馨馆的生意并没有被怎么波及,甚至还有人因为想讨好淮西王,剑走偏锋,特别照顾她生意。 白卿卿也不在意,问起了新制的香好不好卖。掌柜的笑容满面,“十分得好,尤其是减重的香,简直供不应求,每每一摆出来就会被买尽,还有人天不亮就有人来铺子面前排队,可受欢迎了。” 白卿卿闻言脸上倒是没什么喜色,不过想到温大哥说的,这香效用有限,才略略安心。 “另有一事,这几日姜家三夫人时常会来铺子里,总是问起您何时会来卿馨馆,似是有什么事想见您,可我建议她去王府寻您她又不愿意,也不知是着急还是不着急。” 白卿卿弯了弯嘴角,“那定是不着急,不必多管。” 谁知这边正说着,外头小厮进来传话,说姜三夫人来了。 白卿卿垂下眼眸,浅浅地笑了一下,“倒是真巧,仿佛是知晓今日会来这里一样,也罢,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也没将人请去之前后院的雅间,而是让人将她带去铺子里的隔间,那里是卿馨馆招待普通客人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白卿卿才过去,进屋发现不止姜三夫人一人,荣家老夫人也来了,她唇角笑意不变,正好。 第865章 无关 姜三夫人见着了白卿卿,仍旧是满脸的温和亲善,一旁荣老夫人亦是慈爱包容,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疼爱的小辈,这在之前十分令白卿卿动容,但此刻,她却只觉得可笑。 白卿卿懒得与她们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不知荣家二位屡次来寻我是为何事?若是来买香,我自是欢迎,若是旁的,我也可以听一听。” 她此话一出,两人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姜三夫人嘴唇发白,忐忑道:“你知道了?我们,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与你投缘,之前也不是刻意瞒着你,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么说你们也很清楚荣家曾经做过什么,既如此,怎么还敢接近我?” 姜三夫人脸色煞白,不安地去看荣老夫人,见她也白着一张脸,才咬了咬牙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对你并没有什么盘算,只是……只是想见一见你,见一见宁宴选择的人,见到了你我们也就安心了。” “从前的事,是我们对不住他,我们也不奢求他能原谅,只是那时候,我们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姜三夫人抹了抹眼角,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自打姐姐过世之后,母亲没有一日不想念她,不牵挂宁宴,姐姐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她怎会不伤心?只怪世事无常,姐姐看走了眼,错信了宁家那些禽兽。” 荣老夫人已是老泪纵横,痛苦的表情肝肠寸断,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白卿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人死了,你们知道想念了,可她还未死的时候,你可有帮过你最疼爱的女儿?” 荣老夫人的身子轻颤起来,白卿卿只作看不到:“我不知淮西这里是怎么疼女儿的,我只知道,若是我所嫁非人,向我的爹娘求助,他们便是再生我的气,也断不会不管我,任由我自生自灭。” “您女儿不是遭遇了意外身亡,她是在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一点一点将自己折磨殆尽,那会儿,您又是怎么能做到不闻不问?如今又说最疼爱她?” 荣老夫人像是要窒息,气都喘不上来,姜三夫人赶忙扶住她,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泪流满面地看向白卿卿,“母亲是无能为力,她难道还能反抗得了父亲的意思?姐姐让父亲彻底失了望,母亲便是心里再心疼姐姐,她又能做什么?” 白卿卿低下头,轻轻地转动手腕上翠色剔透的镯子,淡淡道,“我是不知,天底下还有没办法保护自己子女的父母。” 她不是没见过为了孩子豁出去的人,处境远远要比荣家老夫人更艰难,却也敢为了自己的孩子不顾一切。 不过是,愿不愿意罢了。 “我无意置喙你们的做法,只是我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喜欢在虚幻出来的亲情里痛苦,以减轻愧疚感与我无关,但我不想再与你们有任何来往。” 第866章 补偿 白卿卿说得相当直白,一点情面都没有给她们留。 荣老夫人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看向白卿卿的眼睛里带着恳求,“我不是想要什么好处,也不曾想过要为荣家争取什么,来这里,我们是瞒着家里的,我只想多少能弥补一些……” “老夫人不觉得晚了吗?在宁宴走投无路的时候您能狠得下心视而不见,这会儿他什么都不缺了,您倒想着要弥补,您觉得还管用吗?” 姜三夫人惊诧于白卿卿的咄咄逼人,之前她分明温顺有礼,莫非那都是装出来的? 第502章 “王妃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些?不管如何母亲也是宁宴的外祖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姜三夫人这话说的,宁家又何尝不是?要真论起血脉来,荣家还要往后排一排,您可瞧见了宁家的下场?” 姜三夫人脸色又白了几分,“可、可荣家并未对他做什么。” “正是如此,从前没有做过什么,往后也就不必做,这么简单的道理,您难道不明白?” 荣老夫人忽然提高了声音,“你身为女子,怎能随意揣度他的意思?难道不该问一问他?宁宴至今并未对荣家有什么举动,他未必不想认我们。” 白卿卿笑起来,她是真的觉得可笑,连语气都变得轻慢起来,“那谁知道呢,不过宁宴怎么想的我不管,我反正是看不上你们荣家的补偿,我想怎么做,难道还要他同意不成?” “他是你的夫君,你怎能如此!” “我为何不能?老夫人,不是天下女子都如你一样,连保护自己亲骨肉都需要别人的准许,过后还要做出无可奈何的可怜样,我不可怜你,我可怜您惨死的女儿……哦,她也不值得可怜,她对自己的骨肉也很能狠得下心,要不怎么说,一脉相传呢。” 白卿卿极少有这样刻薄的一面,但她控制不住。 她只要一想到宁宴的遭遇,她就温婉善良不起来,什么以怨报德,什么家和万事兴,不存在的。 姜三夫人没想到这一次见面会是这样,她扶着荣老人起身,眼里满是失望,“是我们错看了,本以为你是个善良包容的姑娘,才会让宁宴愿意娶你,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白卿卿语气凉薄,“您说得不错,我这人可不善良了,我还有两幅面孔,能哄得宁宴团团转,厉害吧。” “你……” 姜三夫人心口剧烈起伏,可这里到底是白卿卿的地方,她只得忍气吞声,搀扶着荣老夫人离开。 白卿卿像是一只胜利的小孔雀,下巴扬得高高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吩咐人去将门关上。 “气死我了!” 她一口气喝了一杯水,“怎么会有这种人,补偿?谁稀罕!” 紫黛看自家王妃气呼呼的模样笑出声来,“别气坏了身子,王妃方才可帅气了,说的她们哑口无言,只是可惜王爷没瞧见。” “不用他瞧见,只要这些人不再出现就好。” 不要再去揭宁宴的伤疤,相忘于江湖,从此是陌路,对谁都好。 第867章 巧了 白卿卿以为自己那些尖利的话能让荣家人知难而退,却实在低估了一些人的底限。 荣老夫人和姜三夫人去找白卿卿确实是瞒着荣家的人,但那日她们从卿馨馆离开的时候太过狼狈,以至于回到家中,很轻易就被人瞧出端倪。 在荣老爷面前,荣老夫人根本没有隐瞒的可能,她与荣凤雅去见白卿卿的事便被知晓了。 “这种事你都敢瞒着我!” 荣老夫人本能地生出惧怕,解释道:“原本,原本我们只是去买些香回来,你用着觉得好的那些,就是在她铺子里买的,我们并非刻意接近,不过是恰好与她说了几句话,有些聊得来罢了。” 说着荣老夫人便红了眼圈,“原本是好好的,可她怕是误会了我们故意隐瞒身份接近她,往后我不会再去了。” 荣老爷垂着眼角略略思索片刻,眉头微微上挑,“为何不去?不是说与她很聊得来?既然只是误会,说开了不就行了?” 他语气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这种事儿你应当早些与我说,我也好给你出出主意不是?淮西王妃到底是个年轻的小姑娘,面皮薄,又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有些骄纵的脾气也很正常,你是长辈,难道还要与她计较?” 淮西如今已经是宁宴的天下,荣家常年经营的脉络断得七零八落,也不知是偶然还是宁宴故意针对,荣老爷子正愁没有门路。 他因为宁家的前车之鉴,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跟宁宴套近乎,却无意间得知宁宴对他这个王妃,不是一般的用心。 宁宴手里最好的鳞甲卫不在他身边,而是安排在了白卿卿周围,他自己的处境如何他仿佛一点儿不在意,但白卿卿那边绝不能有半点差错。 宁宴与白卿卿之间的事,荣老爷子也暗地里让人去查了,全然不是像那些人说的是白卿卿纠缠不休,而是宁宴穷追不舍,听说连脸面尊严都舍下了,此前来淮西那两年,谁也不知他是为何,荣老爷子却觉得与白卿卿在宣城遇险脱不开关系。 要真是如此,这个淮西王妃在宁宴心里的分量,绝对不一般,若是她的话,必能化解宁宴对荣家的记恨。 他本还发愁该如何接近淮西王妃,这不正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巧了吗? “也是你们隐瞒在先,你若早与我说,我定是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不过如今也不迟,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呀,讲究的就是一个常来常往,淮西王妃生你们的气,你们更应当积极地去化解,而不是一时赌气说不见就不见了。” 荣老爷子细细地问起她们与白卿卿的几次见面,越听心里越是惊喜,能将她们奉为上宾,真诚以待,还聊了不少在宣城的事,这明显是很投机,简直可遇不可求! “这样,过两日你们多备些礼,登门去与淮西王妃赔个不是,她跟着宁宴来了淮西,举目无亲,咱们身为长辈的,更应该多包容多照顾才是。” 第503章 第868章 习惯 荣老爷子笑眯眯地吩咐,荣老夫人却并未像从前那样顺从应下,她表情显得十分为难,“可,她已是说了不想再见到我们,她是知晓宁宴与荣家的恩怨,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荣老爷子的脸当即放了下来,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盯着她,里面满是威严,“什么叫就算了?让你去就去,我们与宁宴能有什么恩怨?当初那都是不得已,宁家才是罪魁祸首,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这你难道都不知道?” 荣老夫人低头不语,荣老爷子见状语气又缓和下来,“你活到这个年岁,难道还拿捏不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她与宁宴感情好,对以前的事了解也不深,但这都是误会,你只要别学宁家那些个蠢货,自以为是地趾高气昂,都是能解开的。” 荣老爷子不容她拒绝,软硬兼施,荣老夫人不得不应下,可她打从心里觉得,是不成的。 白卿卿与她们说的话里没有留任何余地,哪里是什么误会不误会? 可……她又不敢违抗荣老爷子的话,她也没有办法啊,谁让她是女子呢…… …… 白卿卿见过荣家的人后回去就与宁宴说了,“往后应该不会再登门,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我这儿不管用。” 宁宴觉得她骄傲的小模样巨可爱,“那是,我们卿卿多聪明呀,谁也不能糊弄得了你,你可帮我骂过她们了?” “那肯定的,说得她们都抬不起头,说什么不得已,世上哪有什么不得已?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罢了。” 白卿卿说着,头轻轻靠在宁宴的肩上,“都过去了,你不用在意,往后有我疼你。” 宁宴本来也不在意,他根本没将荣家人放在眼里,但他顺势搂住白卿卿,俊气的脸上满是被人保护的感动,“卿卿,我只有你了。” 进来送茶的紫黛悄无声息地出去,呵,堂堂淮西王,坐拥整个淮西,手握兵权富贵,主宰生杀大权,在王妃面前毫无形象可言,恨不得身披麻袋博同情,真是够可以的。 王府里的人对宁宴的作为早见怪不怪,尤其是牧曙,震惊着震惊着也就习惯了。 他是跟着宁宴出生入死最多的人,也是对宁宴不要命似的绝然体会最深的,不管什么样的处境,宁宴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孤傲,像是早不在乎生死,凌驾其上,将尘世间的一切都看淡。 从何时开始,宁宴变得不一样了,牧曙努力回想,好像,是从他身上开始多了一缕冷香起。 “牧大人,您今日怎么没有陪着宁宴出门?” 白卿卿出来透气的时候瞧见了牧曙,笑着同他打招呼。 牧曙回了礼,“我今日在府里当差,王妃可是要出门?” “只是出来走走,难得能瞧见牧大人在府里呢,长安还说什么时候让牧大人看看他有长进了没有。” 旁边长安倏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牧曙,里面满是期待。 牧曙:“……” 第869章 要夸 跟在王妃身边的人,好像慢慢的都会变得跟她有些相像,长安刚来时多内敛一孩子,沉默寡言,面无表情,温江还担心他会是第二个呆头鹅。 第一个是谁温江没说,反正牧曙觉得肯定不是自己。 “好呀,我这会儿正好得空,走,跟我过去练练。” 长安兔子一样地蹦过去,白卿卿觉得有趣,也跟着过去瞧瞧。 她在操练场边上的长廊里坐着看,看长安冲劲十足地跟牧曙缠斗在一起,不敌的时候果断撤开,如小狼崽子似的寻找机会再扑过去,光是看着就觉得血都热了起来。 而牧曙则始终冷静镇定,见招拆招。 温大哥跟白卿卿闲扯的时候有时候会吐槽牧曙,说他上辈子一定是个木头桩子,又讷又木,推着都不动,实在没意思,可他却是宁宴最信任的人,是可以将后背交给他的人。 牧曙和长安练了挺久,等结束的时候长安身上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进步不小,再过两年怕是连我都不是对手,后生可畏。” 牧曙夸得很直白,长安绷着小脸,没绷住,赶紧低下头不想让自己高兴的表情泄露得太彻底。 白卿卿善解人意地让长安去歇一歇,换身衣服,免得一身汗吹风着凉。 牧曙倒是瞧着没什么,他等长安走了才说,“不想让他太骄傲就没说,这孩子确实是好苗子,难得又很勤奋,进步神速,且在您身边呆着,恢复了些小孩子的活泼气,这很好。” 白卿卿掩着嘴笑起来,“这些牧大人应当直接跟他说,骄傲也不怕,懂事的孩子就该多夸奖才是。” 牧曙摸了摸头,“那……下次?” “好,我帮长安记着。” 出来了好一会儿,白卿卿打算回去的时候,牧曙忽然叫住了她,“有件事,我也不知该不该由我来说……” “牧大人但说无妨。”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前些日子我见莲心姑娘病恹恹的还不肯看大夫,她好像有些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虽然与我没什么关系,但总觉得她这样不好。” 白卿卿愣了一下,她以为牧曙要说的事与长安或是宁宴有关,结果是莲心?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应下,“此事我知道了,我会提醒她,多谢牧大人。” 第504章 回去后,白卿卿托着脑袋发了会儿呆,然后转头去看紫黛,“你觉得牧曙和莲心如何?” “王妃说的是哪方面?” 白卿卿眼里的兴致越来越浓,手撑在桌上坐直了身子,“我好像还是第一次从牧曙口中听到女子的名字,不行,我得去问问,还有莲心病了?她怎么没跟我说呢,我还以为她在春和堂挺好的,我得去看一看。” 莲心很喜欢在春和堂里待着,白卿卿见她如此,便让她在春和堂做事,她也做得很好,全身心投入,春和堂比起一开始,已经慢慢像个样子。 白卿卿到的时候,里面女夫子正在授课,她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转身去问莲心的所在。 第870章 错了 春和堂里做事的人瞧见了白卿卿主动上前打招呼,“莲心姑娘应该在后院,她前几日染了风寒,怎么劝都不肯休息,只吃了几服药,这会儿大概还在整理这些孩子们的绣品。” 白卿卿往后院走,果不其然在廊下瞧见了莲心的身影,她看着脸色确实有些病容,不过精神倒是还不错,低头认真地拿着绣品一张一张看。 “王妃!” 莲心余光扫到白卿卿吃了一惊,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您让我去府里就是,外面天寒地冻的,吹了风可不好。” 白卿卿摸了摸她的手,冰凉的,顺势将手炉塞过去,拉着她先进屋。 屋里也不怎么暖和,莲心一进屋就想忙活,被白卿卿拉住了,下人手脚利落地燃炉子烧热水,很快温度就起来了。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让大夫瞧过没?” “王妃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就是吹了点风,我好着呢。” 莲心虽然这么说,却离白卿卿远了些,“别把病气过给您,我真的没病。” 白卿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长兰笑眯眯地走过去,“莲心姐姐,我帮你看看吧。” 长兰的医术很是不错,见也糊弄不过去,莲心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 “莲心姐姐这是过于劳累,没休息好,又风邪入体,这可不是小事儿,不好好养病身子会累坏的。” 长兰温温柔柔地劝诫,去旁边写了方子,亲自拿出去抓药去了。 莲心宛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坐那儿手脚拘束,不敢抬头去看白卿卿,只补救似的嘟囔了几句,“也没那么严重,我有好好吃药……” “当初让你来春和堂,是因为你说你想在春和堂里做事,想帮一帮这里的女孩子们,让她们能有多几条路可以走……” 白卿卿话还没说完,莲心就急了,秀美的眉头皱成一团,“我是真心的,您别让我去别处,我会认真做事的!” “认真到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你若病倒了,我还要重新寻人来顶上,还要重新熟悉这里的一切,对春和堂和这里的小姑娘们来说,都是很麻烦的事。” 莲心垂下脑袋,“……我知道错了,往后不会了。”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因为一点点不舒服浪费时间,她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做,迫不及待想看到春和堂里的小姑娘们能走出一条与她不同的路。 白卿卿瞧见她眉宇间的神色,语气这才缓和下来,“这人呐,说坚强也坚强,说脆弱也脆弱,左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活着,没了气就什么都没了,你看外面将宁宴传得神乎其神,但凡有些小病小痛不还是要去看大夫?丝毫马虎不得,他尚且如此,你还能将自己当铁打的了?” 见白卿卿并没有要让她离开春和堂的意思,莲心的心才放下,也有精神说笑了,“王爷不敢懈怠,是因为有王妃疼着,王妃见他不舒服可是比他还难受的,我哪里能比?” 第871章 合理 白卿卿瞥了她一眼,“你也是有人疼的,方才来的路上就不止一人来与我说,让我好好劝劝你,那些小姑娘能感受得到你对她们的心意。” 也许是还在病中的缘故,莲心的情绪比平日里起伏要大,听了这话鼻头忍不住发酸,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浅浅的笑容,比她从前像刻在脸上的千娇百媚的笑容更加美丽动人。 长兰将药端过来,莲心特别顺从地一口气喝完,没想到长兰还给她塞了颗蜜饯,甜滋滋的味道冲淡了口中的苦涩。 “这几日莲心姐姐最好是不要再费心神,好好养病,这副药喝完应当就没事了。” 莲心应下,表示自己一定听话,但是她还是挺好奇,“王妃是如何知晓我病了?我怕你知晓这几日连春和堂的门都没敢出,也央了她们不要让你知晓。” 白卿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看得莲心觉得后脖子的汗毛似乎都站了起来。 “我也是无意间听人说的,对了,你不是说春和堂里要用的东西你会亲自去置办吗?但是你如今病了不能出门,可孩子们那里也不好短缺了,这样吧,我找两个人先来帮帮你如何?” 莲心还没从那股微妙中回神,下意识地应下,“那就太好了,我本也想着实在不行出趟门也没什么,若有人能帮几日,是再好不过。” “那就这么定了,明儿我就让人过来,你有什么尽管吩咐他们就是。” 叮嘱了莲心好好休养,白卿卿心情很好地打道回府,她每回来春和堂都会很开心,虽然里面的小姑娘人数并不多,但她仔细看了的,那一双双懵懂的眼睛里隐隐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第505章 不管是野心也好,欲望也罢,都要好过混沌无知,都能让她们开始知晓为自己争取一二。 回去后,白卿卿等宁宴回了府,问了他这几日牧曙可有空。 “你说牧曙?你若有事要让他去做他就是空闲的,如今也没什么要他亲自做的事。” 宁宴挺好奇白卿卿会让牧曙做什么,能用到牧曙,怎么说也该是挺难的事儿吧? 结果。 “帮忙……采买东西?” 宁宴语气试探地问,“若是不太合乎规矩的东西,还是我来比较妥当。” 白卿卿:“……” 等宁宴弄明白只是采买一些日常的用度后,他脑子里的疑惑翻了几番,这好像……并不需要牧曙去做? 但是没关系,“他这几日就交给你使唤了。” 白卿卿交代牧曙的时候,并没有太严肃的样子,只是说春和堂的事她很看重,因此麻烦他两日,不会太长时间,莲心的病并不严重,过两日就能好。 牧曙一如平常地应下,心里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是自己没忍住跟王妃提了莲心姑娘的病,没想到王妃真的记在了心上,督促她去休养,让自己去帮忙合情合理。 牧曙的想法一向如此,就是也不知怎么的,总会被温江阴阳怪气地嘲弄两句,但他本人并不能从温江的言语里琢磨出什么来,也就懒得去琢磨了。 第872章 有病 牧曙这几日正好没有差事在身上,于是第二日一大早,春和堂的门还没有开,他就已经等在了门口,在门外站得好像一棵青松,把出来开门的小姑娘都吓了一跳。 牧曙说明来意后,小姑娘一脸诡异的表情去找了莲心。 莲心听说之后直接就楞了,“他说他叫什么?” “牧曙,说是王妃让他来帮忙采买的,莲心姐姐,你不是说会有几个来帮忙的?怎么就来了一个人?” 莲心目光呆呆的,这是一个两个的问题吗?问题是为什么会是牧曙?他可是王爷身边最得用的人之一,他来春和堂帮忙采买? “先……把人请进来问问吧。” 牧曙进来后,态度十分端正,“莲心姑娘有什么要我买的尽管吩咐,王妃说了,让我都听你的。” 莲心见他憨厚正直的模样,忍不住道,“不过是帮忙采买的小事儿,怎好劳烦牧大人?不若大人将手里的人借我两个就好。” 牧曙挠了挠头,“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应该的?” 莲心忽然想到了什么,“王妃知晓我身子不适,莫不是大人告知的?说起来前几日我与大人碰巧见了一面……” 牧曙憨憨地点头,“对呀,我一眼就看出你有病了。” 莲心:“……” 她脸僵了僵,虽然知晓牧曙没有别的意思,但这话,着实不大好听。 牧曙全然不觉莲心的心情,热心地学着温江的口气苦口婆心,“身子不适绝不能硬抗,等毁损了根基,就后悔莫及了,讳疾忌医最要不得,有病就治嘛。” 莲心抬起纤纤玉手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病症好像重了些,“多谢牧大人关心,我会记下的,那就劳烦大人了。” “没事儿,你尽管吩咐。” 牧曙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乐呵呵地接受了这份差事,出门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看得出你很重视春和堂,不过正因为重视,才要更加保重身子,往后的时日长着呢。” 莲心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慢慢低下头,肩膀轻轻松塌下来,这次是她错了,说起来,她该跟牧曙说声感谢才是。 牧曙特别认真地对待春和堂的差事,让做什么做什么,任劳任怨,整日一副憨厚好欺负的模样,有不认识他的人都以为这是春和堂新招来的护卫。 春和堂里的小姑娘见了他也不害怕,有些胆子大的过来跟他套近乎,忽闪着眼睛怯怯地问,“大哥哥你是新来的护卫吗?” 牧曙觉得解释起来麻烦,于是直接点点头认下了。 小姑娘眼睛立刻就亮了,回头跟身后的两个小伙伴开心地笑起来,“太好了,这个大哥哥看起来就很厉害,有他在,就不会有人敢来欺负莲心姐姐了。” 牧曙:“有人上门欺负莲心姑娘?” 小姑娘听他问,呼啦啦围过来聚到他身边,一点儿不害怕的样子,倒是把牧曙吓了一跳,略有些不大自在,不是说自己看起来很厉害吗?她们咋不怕呢? 第873章 不能哭 小姑娘们原先的性子其实并不是这样,是来了春和堂之后,慢慢的恢复了孩童的活泼与天真,说话叽叽喳喳,好似一只只小鸟,嫩生生的。 “有人说莲心姐姐的坏话,说她对我们不怀好意,是要把我们养好了卖掉,吓的有两个女孩子来了又偷偷地跑掉了,可我知道莲心姐姐才不是那样的。” “就是就是!莲心姐姐对我们可好了,她还教我们不要觉得别人对我们好就放下所有戒心,她才不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我看那个人才是对莲心姐姐图谋不轨,我看到他偷偷摸摸地跟在莲心姐姐后面过,不过姐姐没理会他,他肯定是恼羞成怒了。” “真的吗真的吗?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小女孩说着说着头就凑到一块儿,全然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牧曙,自顾自地说着小话。 第506章 牧曙不得不出声提醒,“你们说的是谁?” 小姑娘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就是住旁边那条街的一个男的,说自己是个秀才,春和堂要是恭恭敬敬地请他,他也不是不能来教书,不过莲心姐姐已经请好了先生,我瞧着比他厉害多了,人还随和,我喜欢我们现在的先生。” 眼瞅着小姑娘的重点又偏到夸先生上面,牧曙赶紧拉回来,“那人后来缠着莲心姑娘了?” “他那人可不要脸了,见到莲心姐姐的时候眼珠子恨不得扣下来贴在姐姐身上,而且他还诋毁过先生,我看就是眼红咱们春和堂给先生的待遇,还说什么求他来他都要考虑考虑,谁会去求他?” “莲心姐姐不欲与他纠缠,但这人就跟一张狗皮膏药似的,只要姐姐出门,他就上赶着凑上去,几次之后莲心姐姐也不耐烦了,厉声呵斥了他,他就开始在外面败坏姐姐的名声,有时候还会堵在春和堂门口,说要让春和堂将莲心姐姐赶出去才罢休。” 小姑娘还不懂得收敛情绪,说着说着就快把自己给说哭了。 牧曙顿时手足无措,不能哭不能哭,这哭了可咋办啊? 幸而在小姑娘们眼泪落下来之前,有人来救了牧曙,莲心走过来,挨个儿小女孩头上敲了一下,敲完又心疼地揉了揉,“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过两日我可是要检查你们都学了些什么,都练好了?” 小姑娘们虽然头上被敲了,还是开开心心地跟莲心贴贴,然后听话地回去做功课,只是离开前,还特意叮嘱了牧曙,“护卫哥哥,你可不能再让人欺负姐姐,不然就不让姐姐给你发月钱。” 牧曙抓了抓头,憨憨地应下,“好。” 等小姑娘们走了,莲心才笑着摇头,“好什么好,牧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这些小丫头胆子大得很,什么事儿都想管一管,叨扰大人了。” 莲心这几日谨遵医嘱地养病,这会儿身子已经轻了许多,但她不敢大意,出门都穿得暖暖的,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好,脖子里围了一圈毛茸茸的围巾,把下巴都遮住,只露出巴掌大的脸,微微上扬的眼角眼波流转。 第874章 匪夷所思 牧曙克制有礼地将目光挪开:“她们是担心你,可见你对她们来说有多重要,不过这事儿你可有告知王妃?” 莲心将头发轻轻拨到耳后,“也算不得什么事,王妃一早就知晓定会有人看不惯春和堂,拨了不少护卫,那些找麻烦的进不来,她们说的这人……是我没有处理好。” 莲心垂下眼眸,眼里隐隐闪动着自责。 那个人姓黄,叫什么她到如今都没记下,只听旁人叫他黄秀才,仿佛秀才这个称谓比他的名字更重要。 世人对读书人都天然有些好感,莲心也不例外,那会儿春和堂正在招人手,女红先生,教书先生等等,白卿卿给春和堂的银钱十分丰厚,越是如此,莲心越不敢马虎懈怠,想要给孩子们寻个最好的。 黄秀才找上门来的时候,莲心很是以礼相待,谁知才说了几句话,她就觉出不对劲来。 这人的秀才身份是真的,可开口闭口的傲慢也实在令人不适,他觉得让自己去教一群丫头片子,委实辱没了他,他是有大学问的,让他屈尊纡贵地教女娃娃对他来说就是屈才。 各种抬高贬低之后,黄秀才又挑剔春和堂开出的条件,说虽然是善堂,但学问是宝贵的,春和堂的主人既然能拿的出这么多银钱免费收容教导小丫头片子,说明不差钱,对他这样的文人雅士,又怎好亏待了? 莲心当时就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却也没有恶语相向,只不过在心里将此人彻底从名单里剔除。 后来她找到了一个很适合春和堂的先生,先生知晓春和堂请先生的缘由后主动提出降低束脩,不过莲心没同意,先生对春和堂里的小姑娘们的教授很是用心,只教她们世间的道理,而不会将一些世俗的规矩灌输给她们,细心耐心地给她们启蒙,引导她们自己去思考。 那个黄秀才听说春和堂找了别的先生,可气坏了。 他虽然口口声声看不上春和堂,但其实春和堂给先生的待遇,比起寻常的先生来要好上许多,不管是白卿卿还是莲心,对读书明理的人都很是尊重,尤其是愿意来春和堂教授女孩子的先生,她们断不会亏待了。 黄秀在打听到春和堂给先生的待遇时就盯上了这件肥差,想着拿一拿乔,兴许银钱还能更多,谁知却居然被旁人钻了空子,他哪里肯甘心? 于是他又找上了莲心,说自己还是心软,尤其是对莲心这样的美人,银钱不涨就不涨吧,他愿意来春和堂教书。 莲心很有礼貌地婉拒了,黄秀才急了,说她不讲信用,分明是自己先找过来的,他又没有拒绝,春和堂怎能另选他人? 莲心莫名其妙,一边觉得他有病一边庆幸幸好没有将这么个人请回来。 结果这才只是开始,黄秀才有病的操作还在后头,他见莲心没有要将春和堂的先生辞退换成自己的意思,便提出了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想要求娶莲心。 第875章 麻烦了 黄秀才说他觉得莲心很能干,很适合操持家事,有她做自己的贤内助,他便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专心念书,考个举人回来让她做官夫人。 莲心如今回想起当时自己的表情,觉得恐怕过于惊悚了一些,以至于黄秀才恼羞成怒,做出后面的事。 第507章 她还挺后悔,“我当时应当再委婉些,先夸一夸他再遗憾地拒绝……但我着实没能忍住,太荒谬了。” 牧曙不赞同莲心的看法,“对这种人,委婉是行不通的,他们只会觉得你是欲擒故纵,会更蹬鼻子上脸。” 莲心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认牧曙说得很对。 “后来呢?他就开始上门骚扰你了?” 莲心叹了口气,“我以为这人念过书,多少该有些礼义廉耻,但他好像一点儿没有。” 黄秀才被莲心拒绝之后,就仿佛露出了真面目,四处编排春和堂,说莲心长得妖妖娆娆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这善堂断然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指不定就是什么藏污纳垢的销魂窟。 春和堂在淮西本就开始得艰难,再有黄秀才这样污蔑捣乱,更是举步维艰。 莲心为此不得不按捺下脾气,试图跟黄秀才讲道理,她愿意为了春和堂忍下这口气,然而她的退让,果然让黄秀才觉得她好欺负,变本加厉地无耻起来。 他吃准了莲心不想影响到春和堂的心态,就逮着她骚扰,污言秽语,死皮赖脸,让人烦不胜烦。 “我会着了风寒,说起来也是为了避开此人,在外面多绕了些时候……不过这事儿大人不必操心,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莲心说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厉芒,她可不是天生好脾气,既然这位秀才公子不要脸面,那就彻底让他没了脸就是。 牧曙并不怀疑莲心能够处理好这件事,“只是我觉得,他不值得你花费精力,有那功夫,你更愿意将心力放在春和堂上对不对?” 牧曙笑得憨实,“不如交给我来吧,我也答应了那几个小姑娘,总不好食言。” 莲心眼里的戾气消散,忽然朝着他绽出笑容来,“如此,就麻烦护卫哥哥了。” 看着牧曙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的局促模样,莲心笑出声音来,这人可真好玩。 …… 牧曙很快见到了那个黄秀才,长得人模人样的,脸上的神色却透着一股贼眉鼠眼,在春和堂门口跟人打听,“许多日没见到莲心露面,莫不是被春和堂辞退了?总不会是被我说中了不敢见人了吧?这叫什么?这叫做贼心虚,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她看着就不像正经人家的姑娘,哪里能教得好小孩子?” 黄秀才是故意败坏莲心的名声,本来嘛,自己能看得上这个女人是她的福气,他可是读书人!是秀才老爷!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也就是瞧着莲心孤苦伶仃的觉着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谁知这女人却不识好歹,竟然敢拒绝他,不就仗着一张好皮囊拿乔吗?他偏要断了她攀龙附凤的机会! 第876章 直接 黄秀才想的办法也简单,在淮西,要坏一个女子的名声再容易不过,尤其是漂亮却没身份的女子,地位低微的美丽,想要破坏起来易如反掌。 他留心观察过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春和堂,发现这里与寻常的善堂并不一样。 春和堂背后的人仿佛有钱没地方使,给那些孤女的吃穿用度居然比他都要好,简直不知所谓。 而莲心,一个女子却居然管着这样一个奇特的善堂,她居然是能做得了主的,和善堂的一应事务和银钱都从她手里过,她若是想从中昧下些什么,易如反掌。 再者便是莲心的美貌,也勾得黄秀才的心蠢蠢欲动,虽然吧,他觉得莲心的身份配不上自己,但冲着她那张脸,自己也不是不能放低要求,只要往后她听话点,乖顺些。 谁知这个女人居然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黄秀才一琢磨,要么,就是她惯常的手段,欲擒故纵想要吊着自己,要么,就是她心比天高,指望还能攀上更高的枝头。 黄秀才是个精明的,他一边看不上莲心一边又清楚地知道莲心恐怕是他最好的选择,尤其是说不定能够通过莲心接触到春和堂背后的贵人,那他可就能从此能高鹏展翅,一飞冲天了。 所以他绝不能让放过莲心,只要莲心坏了名声,她就不可能再有别的可能,说不定在淮西都活不下去,到时候只有自己不嫌弃她,她就只能够依附自己。 完美。 黄秀才不遗余力地跟身边人编排着莲心,“我早就说了,你们看她那模样,比花楼里的姑娘都要标志,哪家善堂会用她这样的人?更别说这春和堂还只收小丫头,保不齐就是打着养大了往花楼里送的主意。” “我这么一说她就不敢露面了,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要真是堂堂正正的,有什么不敢见人的?还不是心里有鬼。” 黄秀才嘴皮子利索得很,文章做得好不好不知道,嚼人口舌那是熟练得很。 牧曙听了一小会儿,默默地在心里放弃了温和的方式,温江都说了,他不适合跟人辩驳,他适合直接动手。 于是黄秀才口沫横飞的那条舌头,狠狠地被自己的牙齿磕出深深的口子,顿时血流不止。 他倒在地上,嘴里吐出来的血里夹杂着两颗断齿,疼得他直翻白眼。 周围的人受到了惊吓作鸟兽散,又不舍得放了热闹不看,一个个鬼鬼祟祟地从巷尾窗口探出脑袋,偷偷地打量这个突然动手的小塔山似的男子。 牧曙一脸平静敦厚的模样,一点儿没有一拳将人牙齿打断的模样,仿佛只是路过。 黄秀才缓了过来,衣襟全是血,眼里是被疼出来的眼泪,他惊恐愤怒地盯着牧曙,嘴里含糊不清,“你是什么人!竟敢当街行凶!我可是秀才,你敢打我,我要报官抓你!” 第508章 牧曙动了动手腕,扭头对春和堂也来看热闹的小厮道,“去报官,就说有人污蔑我们春和堂管事,跑快些,别让他流血流死了。” 第877章 我打的 小厮清脆地应下转身就去了,黄秀才脸色发白,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自己流血是谁害的! 黄秀才从未受过这样的伤,看到那么些血几乎要晕过去,下意识地就要去医馆救命,可牧曙没允许他离开,皱着眉看着他滴滴答答的血,觉得脏了春和堂的门口。 “去,叫几个学了医术的小姑娘来,也别碰他,看能不能止个血,权当练手了。” 不碰怎么止血呢?小姑娘们也聪明,她们动口,指挥小厮动手,小厮没能理解也无妨,多试几次嘛,护卫哥哥说了,这是个坏人,不用下不了手。 黄秀才又气又恨地被人摆布,罪没少受,好在血真的止住了。 小姑娘们对此开心得很,先生教的都用上了,真做成了,她们心里的成就感前所未有的强烈,恨不得能立刻再去跟先生学些什么。 一会儿工夫,小厮带着官差回来,黄秀才忙不迭地扑过去,浑身的血迹和狼狈的身形吓了官差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黄秀才老泪纵横,奈何嘴疼得不似自己的,舌头更是撕裂的痛,说话不受控制,呜呜啊啊说半天没一个字是能听懂的。 官差眉头直皱,“你报的官?” 牧曙这才凉凉地开口,“我报的,这人也是我打的,他污蔑我们春和堂的管事,满口污言秽语,这张嘴既然不会说话,不要也罢。” 黄秀才呜呜地直哭,身子却往官差身后躲了躲,眼里竟是对牧曙的恐惧。 牧曙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明白,“我们春和堂的管事清清白白,兢兢业业,此人学识不精品行不端,未能被选上便怀恨在心,四处散播谣言,私下里对我们管事多番骚扰,实在可恶。”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呜呜……是事实!” 牧曙拳头又硬了,眼里冷光乍现,黄秀才慌不择路地往后退,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妈的这人怎么这么可怕! “春和堂是正经在官府登记过的善堂,他却污蔑春和堂另有目的,这话许多人都听到了,你们可以去问一问。” 黄秀才努力地适应了疼到麻木的舌头,着急地反驳,“官差大人,这都是误会,明明是他无缘无故地动手,你看看我,我都要被打死了啊!” 官差在黄秀才和牧曙身上转了转,总觉得报官的这个人看着气势不凡,对他们官差也没有畏惧之心,瞧着不像是寻常人。 “你们,去打听打听。” 眼瞅官差要按着牧曙的话做,黄秀才心里越发急躁,他根本没想过春和堂的人会报官。 不就调戏个女人,能有什么?就算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她一个女人家,真要报官脸面名声还要不要了?反正自己咬死不认,丢人的也只会是她,说不定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凭空蹦出这么个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他!还帮着那女人出头。 黄秀才脑子里灵光一闪,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这个人!这个人就是那女人的姘头!官差大人,他的话不可信!是那个女人来找我求我去当先生,我不肯,她就让她的姘头来报复我!” 牧曙的眼睛一眯,很好,你死了。 第878章 不要学 黄秀才被牧曙的目光看得打了个哆嗦,但他脑子里理顺了,心里的恐惧消失了不少,“大人不信就把那个女人叫出来问问是不是这样!这对寡廉鲜耻的男女就是在报复我。” 牧曙正想把他满口牙都捶下来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报复你?你也配?” “你怎么出来了?” 牧曙扭头,眼里的杀意收放自如,“这里有我就行,你放心,我一会儿把他舌头拔了,让他以后都说不了话。” 莲心无语地抿了抿嘴,压低了声音,“你可闭嘴吧,别教坏了小孩子。” 牧曙这才发现刚刚出来止血的小姑娘们都没走,躲在一边脸上满是兴奋和期待,一个个眼睛亮得跟蜡烛光似的。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放大了声音,“拔舌头是不会拔的,太恶心了,这事儿不能做我就是那么一说,好孩子不要学。” 莲心:“……” 她抬手把牧曙往旁边拨了拨,走到官差面前福了福身子,余光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黄秀才,“这人自己找上门来想进春和堂做先生,但他并不够格所以我拒绝了,可他纠缠不休,恶意败坏春和堂和我的名声,这些都有据可循,还望大人明察。” 官差也不能断案,究竟是与不是得去了衙门问过话才知道,牧曙作为春和堂护卫,动手打了黄秀才的人,和莲心的“姘头”,当仁不让地要去衙门。 他让莲心先回去春和堂,“那地儿我熟,去去就来。” 说完,他看了一眼也往回走的小姑娘,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真不要我拔了他舌头?我动作很快的,保证……” 莲心白了他一眼,牧曙眨巴眨巴眼睛闭了嘴,半晌摸了摸脑袋看着莲心远去的背影,脸微微红了红,“她怎么跟我抛媚眼呢,那我是拔还是不拔?” …… 莲心不知道牧曙在衙门里做了什么,总之他回来之后说,那人不会再出现在春和堂附近。 第509章 轻描淡写的模样,看着十分可靠。 后来也确实如此,莲心再没见到过黄秀才,只隐约听说这人连夜举家从这条街上搬走,仓皇的模样似是见着了鬼一般。 没想到牧曙来帮一回忙,竟帮她把这么一件麻烦事儿给处理了,莲心心里很是感激,为表感谢,特意亲手做了一桌菜宴请牧曙。 牧曙盯着桌上的菜肴眼睛都直了,“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咋这么能干呢?” “几个家常小菜罢了,牧大人不嫌弃就好,黄秀才的事多亏了大人相助,免去我烦忧,我敬大人一杯。” 莲心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牧曙受宠若惊地赶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莲心姑娘不必跟我客气,举手的事儿,那种人我见得多了,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虽是个粗人,也知晓春和堂是个不一样的地方,你们做的事是很有用处和意义的,我也帮不上别的,这点小事就别跟我道谢了。” 第879章 辛苦 莲心眼眸微颤,捏着空酒杯的手紧了紧,眼睛在牧曙的脸上只能看得见真诚,不见半点虚假。 她真的挺感动的。 在春和堂做事之后她才真切地感受到,有多举步维艰。 不光是麻烦,还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觉得她们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脑子坏掉了,有这个银钱,做点什么不好? 非要特异独行办个只收容女孩子的善堂,不是噱头是什么?在小丫头身上花心思能有什么用?就是真教了她们识文断字,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子,能生孩子就行,认不认字有什么要紧? 莲心也知道,是这样没错的,她也清醒地明白这些小姑娘面前的路并不多,等她们到了年纪,许是仍旧要被裹挟着去做世人眼里的“贤妻良母”,这没办法。 春和堂在她眼里独一无二,在旁人眼里就是个毫无意义的无底洞,吃饱了撑的才会有人做的事。 可牧曙却很认真地说她们是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莲心眼角泛出浅浅的红色,“我再敬大人一杯,感谢大人。” 牧曙赶忙也给自己满上,心里茫茫然,不是感谢过了吗?这又是谢什么? …… 白卿卿还是在许久之后才知晓,牧曙成了春和堂的编外护卫。 “我以为他只是去帮两日忙,怎么后面又去了吗?” 宁宴并不在意,“他来与我说了,得空的时候去看一看,春和堂里女子众多,难免会惹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有他看着能稳当些。” 白卿卿站在宁宴身后,将他头上的发冠拆下,松开头发,手指在他头皮上轻轻按捏。 “春和堂能得牧曙看顾再好不过,莲心看着泼辣,心里也有软肋,为着那些小姑娘很能耐下性子,既然牧曙肯帮忙,她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只是牧曙是你得力的干将,在春和堂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他自个儿乐意,牧曙很少有主动想做的事,能自己提出来去春和堂已是不易,再者,春和堂怎么是大材小用?那可是你的心血。” 宁宴抬手往后握住白卿卿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坐在自己身上,牢牢抱住之后头埋在她颈间深深吸气,哑着嗓子:“让我多抱会儿,当个王爷屁事儿太多,烦得我心累。” 白卿卿柔顺地窝在他怀里,她是知道宁宴辛苦的,之前那一下算是将整个淮西的权利握在了手里,无人再敢造次,全数以宁宴马首是瞻,于是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都来找他定夺,好几次她见宁宴回来时的脸色跟吃了火药似的。 白卿卿心疼不已,凑过去在宁宴脸上轻啄了一下,温软着声音,“我们王爷辛苦了,马上就过年了,我陪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宁宴闷不吭声,默默把脸往白卿卿的方向挪了挪,“再亲两口。” 趁着媳妇心疼自己,宁宴一边博同情一边哄着给自己谋福利,第二日一早又神采奕奕地去应付一干牛鬼蛇神,等白卿卿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抱着被子懵懵地发呆。 又是被美色迷惑的一天。 第880章 变数 白卿卿懒洋洋地起床,用过饭之后见了几个管事嬷嬷,把府里的事处理完了,抱着手炉眼睛迷迷糊糊起来。 紫黛进来给她换了热茶,“王妃,她们又来了。” 白卿卿慢吞吞地抬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们”是谁,她好看的眉头皱起,“她们不腻的吗?不是说荣家人十分看重脸面,这一趟趟的丢脸,怎么就学不乖呢?” 荣老夫人自打被荣老爷子知晓见过白卿卿之后,便被勒令来给白卿卿赔罪,求得她的谅解。 她不敢反抗荣老爷子的命令,哪怕心里知晓不会有用,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厚礼登门,果然吃了闭门羹。 白卿卿说不见就不见,是半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只当没听见门上的通传。 荣老夫人在王府门外等到腿脚都站不稳,铩羽而归。 她以为自己丢了那么大一个人,荣老爷子就会放弃了,却不曾想得到的仍旧是责备。 “你一把年纪怎的还如此蠢笨?轻易就想放弃不成?就是她不见你,你才更要勤去,方能体现得出诚意,小姑娘家家的总是会心软的,一次两次不见,你就多去几次,说不定就能打动了她,这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第510章 荣老夫人的腿都在发抖,却连句体贴都得不到,她贵为荣家的老夫人,在她的夫君眼里,依旧是个蠢笨的。 可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依言照做,一次次地来淮西王府求见。 荣凤雅舍不得让自己母亲一个人来来回回丢人,便也陪着一块儿,有人陪着,好像底气就会变得足一些,就仿佛更占理一些,先前只敢在府外等着,如今已是能跟门上的下人说道说道。 只不过动静也不敢闹大了,如今的淮西,没人敢得罪淮西王,和他的王妃。 白卿卿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她们这都来了好十几回了吧?是思量着我没有脾气的吗?” 她依然没有出去露面,大冷的天儿,都不值得自己出去骂人。 然而过了几日,卿馨馆出了些小问题,管事有些忧愁,“原本与商行合作得好好的,也不知是为何生了变故,只是这变故蹊跷得很,另有一家商行愿意以更低的价格卖给我们香料原料,我担心其中有诈,不敢擅自决断。” 白卿卿很能理解,好端端原先的商行没有理由地拒绝与卿馨馆合作,又冒出个恨不得亏钱补贴卿馨馆的商行来,怎么会没问题? “这个商行可让人去查了底细?” “查了的,几乎没有任何遮掩,是……淮西荣家的。” 白卿卿:“……” 她难得的默然了一会儿,深觉这个荣家啊,是真的能屈能伸,撇开自己的喜恶不谈,确实是个能成事的,怪不得能在淮西做成如此大的家业。 “我不打算跟荣家合作,既然原先的商行不守信用,就另外再找吧。” 管事说他已经让人去寻过了,熟悉的几个商行都婉拒了,其中一个与卿馨馆走得比较近的,隐隐透露出是有人在背后打点,花了大价钱买了他们不与卿馨馆合作。 第881章 不可理喻 卿馨馆到底是个香坊,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赚钱的,临时想找到合适可靠的商行并非一件易事,因此眼下荣家是最好的选择,尤其他们还愿意以比之前更低的价格合作。 白卿卿垂眸,眼里的光冷下来,这种非要将好处硬塞到人嘴里的举动,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先继续找吧,卿馨馆售卖的香酌情减量,将卿馨馆要换合作商行的消息放出去。” 白卿卿转了转腕上的镯子,“淮西人杰地灵,我不信荣家都能打点全乎了。” 卿馨馆与春和堂不同,是人人都知晓的淮西王妃的香坊,要换商行的消息一出,许多商行都沸腾了。 原本想着淮西王妃的铺子定然有固定的商行,不是他们能肖想的,可人说了,这一次想要寻一个守信稳妥的,不拘大小,重要的是合眼缘。 那不就是人人都有可能的意思? 一些排不上名号的商行纷纷动了心,若真能被卿馨馆选中,必会是一次重大的机遇! 荣家,荣老爷子得知此事脸都黑了几层,在书房里焦躁地来回打转,“她是傻的吗?荣家拿出如此大的诚意她都不要,就这样她还做什么生意?” 荣老爷子气得心口疼,为了打点那几家商行,他着实是花了血本的!让他们放弃与淮西王妃做生意,不给出同等的价值他们如何肯? 只是为了修复荣家与宁宴的关系,荣老爷子硬是咬着牙去做了,就指望着能有些成效,他放低了姿态,几乎是捧着银子送到卿馨馆,淮西王妃却看都不看一眼,宁可大费周章重新挑选商行,真真是妇人家的心思,成不了大事! 将感情用事摆在利益前头,简直不可理喻! 荣老爷子愤怒得两眼发黑,手攥得生疼,大笔的银钱打了水漂,连个动静都没有,当初说动那几家商行,也是应下了等往后荣家与淮西王不分你我,到时再提携他们,可如今怕是也不可能了。 荣老爷子越想越气,却无处发泄,只能将缘由怪在荣老夫人和姜三夫人身上,“要不是她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隐瞒了身份又被发现,怎会将人触怒至此?” 他是荣家的家主,掌控着荣家每一个人的生死,他不痛快,谁都痛快不了!尤其是在他眼里没什么用处的女子,除了用来与人结亲,一无是处。 于是荣老夫人的日子变得极其不好过,但这么些年过来了,她深知自己嫁的人是什么脾气,早就已经预料到,也已经习惯。 跪在佛堂里“祈福”的荣老夫人,看着面容慈悲,半垂着眼眸的菩萨出神,人这一辈子,是不是就是来世间受苦的?是不是自己上辈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这辈子才会投生为女子? 好在,她已经这个岁数了,就算赎罪,也快要到头了吧。 荣老夫人慢慢闭上眼睛,嗅着佛堂里的檀香,忍着腹中的饥饿,再忍一忍就好,再忍一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第882章 不大行 卿馨馆要挑选商行的消息,白卿卿主动告诉了宁宴,宁宴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与荣家有关系,眼里顿时冷下来。 白卿卿见状赶忙拉着他的手晃悠,“你先别气,我想过了,能被荣家说动的商行,早些换掉也好,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就当荣家帮我甄别了。” 她心态可好了,“我也没有缺银子到指着卿馨馆过活,我可富有了呢,只觉得他们很可笑。” 宁宴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他们竟敢将主意打到你身上。” 第511章 “我猜,是他们觉得我对你比较重要,知道从你这里不好下手,才会想法子打我的主意,荣家想要与我合作,条件开得极好,可见是下了血本。” 白卿卿摸了摸宁宴的眼睛,暖融融的掌心化开他眼里的冰凌,她葡萄似的眸子眨巴了两下:“这事儿我想自己处理。” 她知道宁宴有多在意自己,荣家这么做,是在宁宴的逆鳞上踩来踩去,她担心他太过激动干脆把荣家一锅端了。 但白卿卿知道荣家在淮西的根有多深,要真端了也不是不行,却会伤筋动骨,至少在宁宴接掌淮西的初期没那个必要。 宁宴如何不知道白卿卿的意思,“但是好气!” 白卿卿咯咯咯地环住他的腰,声音软乎乎的,“不气不气,就算咱们不动手,荣家这次也损失不小,我打听了的,他们光是说动与卿馨馆合作的商行反悔就一掷千金,让他们活该白白花银子。” 有白卿卿软言温语地安抚,宁宴暴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不然还是跟随云阁的商行合作吧?知根知底的,随你差遣。” “不好,我想要自己去找。” 这事儿之前就提过,白卿卿那会儿就没同意,“我能做的事情本就不多,哪儿能事事都依着你,那样我就真没什么事好做了。” 要真靠着随云阁的资源,卿馨馆都是多余的,直接在随云阁的商铺里售卖,更不需要她花费心神。 但卿馨馆是白卿卿从一个小小的香坊做起来的,看着它慢慢兴起,逐渐开起分店,成为一个耳熟能详的招牌,让她很有成就感。 若是这辈子没能与宁宴相识相守,她也能靠着自己过得很好,这样的想法会让白卿卿十分有底气。 宁宴也就这么一说,知道白卿卿不会答应,“既如此,我就不插手了,不过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定要与我说,我也想有点用处……” 他说得可怜巴巴的,逗得白卿卿心情更加轻盈,荣家造成的阴霾几乎淡到不见踪影。 …… 白卿卿没想到是,最后完全符合卿馨馆要求的商行,竟是裘家。 且裘岚宣为表诚意,亲自来卿馨馆商谈,对卿馨馆提出的要求全盘接受,毫无异议,且裘家商行的规模与品质,都远胜于其他人。 白卿卿托着脑袋,满脸写着“纠结”,皱着一张小脸挑三拣四:“就没有别家了吗?总觉得这人看着就不大行。” 管事笑着道:“论及条件,裘家一骑绝尘,裘家与荣家在淮西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当然,这事儿还是要王妃定夺才行。” 第883章 谋算 裘家合作的态度十分真诚,条件优渥合适到,仿佛早就已经为这一天准备多时,若是不知晓旁的,白卿卿能直接拍板应了,可是…… “能与遍结姻亲的荣家不相上下,裘少主的本事确实不小,但他是如何能做到的,不巧,我也正好知晓。” 莲心的遭遇让白卿卿没办法心无芥蒂,并且她总觉得怪怪的,有种裘岚宣一直在等这一日的感觉。 管事见她如此犹豫,温言道,“裘家少主说,若王妃拿不定主意,可与他见一面,他说这阵子他的时间都为您留着,随时等候您的召唤。” 白卿卿:“……” 她想起裘岚宣的模样,儒雅温润,穿金戴银,领口总围着一圈白绒绒的毛料,狐狸一样。 “既如此,那就见一见吧。” 这算是白卿卿与裘岚宣头一回正式相见,能看得出裘岚宣很是重视,从头到脚都有精心捯饬的痕迹,愈发玉树临风,仙人之姿。 “王妃愿意见我,是我莫大的福气,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在裘岚宣的示意下,云秀捧着一只匣子上前打开,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珍宝,而是一块不常见的香料,可以说很是投其所好。 白卿卿却没让人接过来,淡淡道,“无功不受禄,裘少主的心意我心领了,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一些不解之处想要少主解惑。” 裘岚宣没有半点被拒绝的窘迫,依旧从容淡定,“王妃请说,对王妃,我定是知无不言。” “裘少主是不是早算到了荣家的举动?” 裘岚宣闻言,垂眸轻笑了一声,直截了当地应下,“确实如此。” 他果真如他所说,知无不言。 在当初知晓白卿卿将莲心留在身边之后,他就猜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他本就查到白卿卿并不似传言中那般,又有莲心帮他佐证,白卿卿的性子便很好推算出来。 能俘获宁宴的心,这位淮西王妃绝不是单纯的无知天真。 荣家这些年虽然从未透露过与宁宴的关系,但在宁宴受封淮西王之后,多多少少埋下了一些影子,旁人注意的都是上蹿下跳的宁家,裘岚宣却注意到了隐晦的荣家。 再稍稍往下查一查,便能知晓荣家与宁宴的纠葛,按着他对荣家的了解,荣家的家主断不会放过这样的机遇,只是他一定会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裘岚宣对荣家手段的判断十分精准,也是得益于这些年来的经验,不过这次,荣家家主恐怕是要失算了。 淮西王妃的脾气绝不会让他如愿,裘岚宣是这样猜测的,因此也就提前做了准备。 白卿卿拿了桌上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喝,掩去眼里的震惊,这人竟从他们还没到淮西开始,就已经往后算好了一切。 第512章 裘岚宣很坦然地笑道,“王妃不必多虑,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我的谋算不值一提,若我做出不利于您的事,淮西王绝不会放过我,我还不想让裘家毁在我手里,我只是求一个与卿馨馆合作的机会。” 第884章 芥蒂 白卿卿慢慢地将茶盏放回到桌上,“我以为,裘少主只会用莲心那样的方式来成事。” “王妃对我全无好感的症结就在此处吗?” 裘岚宣弯起眼睛,全然无害的模样,“也难怪,听说莲心如今很得王妃重用,她口中的我自然不会是个好人,只是王妃可有问过她,若是重新让她选一回,她会怎么做?” 白卿卿收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不用她问,莲心主动与她说过此事,也正因为如此,她对裘岚宣的感觉只是微妙的不适,而不是厌恶到想要他消失。 莲心说,哪怕她心里再不甘,再后悔,若回到当初,她怕是依然会选择裘岚宣。 说这话的时候,莲心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明明是笑着,却能从中看出痛苦来。 她说若没有裘岚宣,自己恐怕早死了,被吃的骨头都不剩,那时候她才多大?姣好的面容已经能引起旁人垂涎,弱小的她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她兴许根本活不到长大。 裘岚宣提供的庇护虽然不是无偿的,但至少,没有磋磨过幼童,衣食住行也不曾亏待过她们。 因此莲心露出哭一样的笑容时说,她没办法恨裘岚宣,她只是想早些解脱而已。 裘岚宣从白卿卿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了一些,“看样子王妃已经问过莲心这个问题了,我知晓我在王妃眼里算不上正人君子,我也不想辩驳什么,因为我本就没有什么慈悲心,我是生意人,有付出就要有所得,只是不管王妃信与不信,我不曾逼迫过任何人。” 他手底下的人都是自愿为他做事,若有不愿意的,裘岚宣也不会惩戒,甚至不会讨要付出的银钱,只是让她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仅此而已。 可一个享受过了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人,如何能承受得住此间的落差?尤其她们根本没有容身之地,失去了裘岚宣的庇护,她们就如同待宰的羔羊,要重新面对世间的恶意。 “王妃可以说我手段不光彩,但我确实给了不少人活下去的支撑,她们为我做事,也有可能得到机遇,就如同莲心,若是没有,等到不需要她们的时候,我也会给她们提供一个安置的去处。” 他与那些可怜的姑娘们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白卿卿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她隐隐觉得还是有些不对,但她无法反驳裘岚宣的话。 她不能要求裘岚宣做个圣人,怪只怪,这世间对女子委实苛刻,连活下去,都要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 “春和堂是王妃开办的吧?我的人无意间看到莲心在那里做事,我也就能明白王妃对我的不屑从何而来,您是真正有仁善之心的人,不求回报,不计成本,我由衷地佩服。” 白卿卿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你也不必奉承我,在你们生意人眼里,我的所为定是如同傻子一样。” “并非如此,我所言皆是出自肺腑,我是真的佩服王妃,因为我做不到,我从不会去做明知不会有用的事,可您也知晓效用不大,但还是做了,单这一点,就比我要强。” 第885章 做不成 与裘岚宣的见面说不上愉悦,白卿卿对他微妙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她也就不强迫自己接受,并很是过了一把苛刻的瘾,奈何裘岚宣却照单全收,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甚至很直白地道,“我这人做事从不吝啬投入,只看重最后的结果,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王妃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 白卿卿跟这种浸淫行商多年的老油子扯不明白,不过她提的要求虽然多,但也没有占他的便宜,倒是将合作的事宜给敲定了下来。 等到了人后,白卿卿才感叹道,“怪不得裘岚宣年纪轻轻就能做裘家的主,心中沟壑深沉得很,这样的人,我没法评价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宁宴倒不觉得奇怪,摸着白卿卿的小手贴在自己胸膛上,“人皆如此,若能真做到纯善纯美,就该是圣人了,但圣人之所以稀奇,便是因为极少有人能做到,大奸大恶之人也会有善举,善良淳朴者,也会心生歹念,人就是这么混沌的东西。” 白卿卿忽闪着眼睛静静地看他,看得宁宴有些不自在起来,凤眼眼角微微下垂,“怎么这么瞧我?可是忽然觉得你夫君也能说出这番道理,又喜欢上我一些了?” 他本是逗白卿卿玩,却见她小脸十分认真地点点头,眼睛都发亮,“我好喜欢你啊。” 宁宴只觉得有人拿了一把强弓在他心上狠狠射了一箭,猛烈的情感冲击让他脑子晕乎乎的,喜悦和激动从心口开始似涟漪一般一圈圈扩散,手脚都隐隐发麻。 白卿卿并不知自己对宁宴的影响,欢快地扑进他怀里,窝在他心口,“爹娘曾经总说我单纯,想得少,觉得一件事一个人不是对的就是错的,那会儿我并不服气,觉得本就该是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好,可如今我已知晓,哪儿有那样绝对的事。” 不说旁的,宁宴在她眼中就是极好的,可在旁人眼里却截然不同,她觉得宁宴好,是因为宁宴愿意将他好的一面全部留给她,但她也不能说旁人看到的就不是宁宴。 第513章 宁宴的手臂牢牢地环住怀里香软的一团,另一只手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摸了摸,“也有的,譬如我们卿卿,就是个最最好的,又善良又慈悲,眼里见不得愁苦。” “……才不是。” 白卿卿闭了闭眼睛,刚重生那会儿,她心里的恨意毁天灭地,不夸张的说,她连花钱买凶都偷偷在心里谋划过,恨不得跟平亲王府同归于尽才好。 为什么最后没有那样极端,白卿卿努力想了想,好像是因为瞧见了希望,她避开了跟符逸的接触,又与“人美心善”的宁大人相识,似乎不用豁出去命去,也能看到不一样的结果。 再后来,宁宴愿意带着她去找寻洗脱自家嫌疑的证据,让她得以顺利地保全白家。 白卿卿在宁宴怀里抬头,潋滟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都说圣人无欲无求,我是做不成的,我有想要的东西。” 第886章 托福 听她这么说,宁宴忍不住好奇起来,“是什么?” 只要是他媳妇想要的,不管什么他都能给搞过来! 正这么想着,宁宴只觉脸颊一阵温热,就看到白卿卿往后拉开距离,笑靥如花,弯弯的眼睛里似有星子闪烁,粉嫩菱角般的嘴角翘起来,声音轻盈道:“傻,就是你呀。” 宁宴脑子一嗡,要死了,他此刻无比理解史书里那些为博红颜一笑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他也能啊!让他把心肝都挖出来他都能乐兮兮地动手! 嘿嘿嘿自己真有福气,嘿嘿嘿…… …… 卿馨馆的香料的供应换成了裘家的商行,这消息是瞒不住的,白卿卿也没想瞒,因此在定下之后的几日,荣家便知晓了此事。 荣老爷子将他心爱的盘了几年的摆件都给砸了,碰见了裘岚宣却还要带着和气的笑脸恭贺两声。 裘岚宣笑吟吟地收下道贺,脸上带着小辈的谦虚,“属实是运气,全仰仗荣老爷子才能得成此事,先前为了如何能与淮西王有来往小子也是绞尽脑汁却不得章法,多谢荣老爷子给了我这个机会。” 荣老爷子:“……” 他强撑着笑脸匆匆离开的时候,口内都能尝得到血腥气,回到家中就叫了家养的大夫,险些没气晕过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些年荣老爷子已经很少会如此失策,越想越恨,越想越生气,在家里大大的发作了一通,他不痛快的时候,仰仗着他鼻息的人谁都别想痛快了。 荣老夫人在小佛堂清修,心里莫名的不似从前那样害怕,莫名有种“原来他也不是事事都能掌握在手里”的想法,这么一想,往日的恐惧都没那么浓厚了。 荣老爷子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淮西王妃是个女子,是他最看不起的女子,却能够让他吃瘪,让他气得七窍生烟,荣老夫人心里某个地方隐隐滋生出不可名状的痛快来。 这还是自己嫁到荣家这么些年以来,头一次见荣老爷子在女子身上吃了大亏,连带着让荣老夫人的观念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她怎么敢的呢?她怎么能活得如此随心所欲,是仗着淮西王的宠爱吗? 可那日她说,就算淮西王愿意与荣家和解她也是不愿意的,她竟连丈夫的意愿都不在意,她难道不懂得以夫为纲,不将夫君当做自己的天吗? 荣老夫人脑子里乱得很,以至于对荣家紧绷的气氛都不怎么在意了,左右荣老爷子总不会真对她做什么,他还需要一个打理内宅和对外交际的老夫人在。 因此荣老夫人想要出去走一走的时候,并未被制止,只不过没有给她支银子,荣老爷子的原话,“她爱走就让她走,免得我见着了心烦。” 荣老夫人也不在意,她也并不是要采买什么东西,只是不想待在荣家的大宅子里。 她连下人都没带几个,只带了与她最为亲近的菜嬷嬷,好似寻常人家的老妇人,随意地在街上闲逛起来。 第887章 擦伤 菜嬷嬷心里心疼她,“老夫人,不若您回去后跟老爷好好说说,这事儿怪不得您,您与那淮西王妃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他们与荣家的嫌隙,也不是因为您。” “……是因为我。” 荣老夫人在佛堂礼佛的这么多日子,总会想起那日白卿卿说的话,她是那样的气愤,说天底下就没有救不了子女的爹娘,只有愿不愿意。 这么多年了,荣老夫人还是会偶尔梦到从前的往事,梦到凤云出阁前娇俏地模样,有什么小秘密都会悄悄来告诉她,梦到她爱娇地说不想嫁人,要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孝顺她,可梦的最后,总会变成她死去的模样。 瘦骨嶙峋,似是受尽了世间苦楚,香消玉殒。 她曾是最孝顺的孩子,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可就因为她自行选择了夫婿,荣家便与她断绝了关系,当没她这个人。 荣老夫人总是会想,凤云在宁家受欺负偷偷来找自己的时候,她不该惧怕夫君当做看不到才对,她应当拼着也被荣家休弃,也该去护着她的女儿才是。 可她没那么做,因为害怕自己在荣家的处境,害怕触怒被她当做天的丈夫,她选择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当做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荣老夫人语气讷讷,“你说,等我到了地下,凤云还会不会认我?一定不会的,她一定恨极了我这个见死不救的母亲,她一定不肯再认我的。” 第514章 “老夫人……” 菜嬷嬷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忽然有两个小姑娘从街角一边跑一边笑,没瞧见与她们撞在了一起,菜嬷嬷反应不及,让荣老夫人跌坐在了地上。 那两个小姑娘顿时傻了,白着脸赶紧过来要扶人。 “老夫人对不住,您没事吧?” 荣老夫人并没有伤到哪儿,只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掌心破了些皮,小姑娘瞧见后越发惊慌,却并没有慌了神,而是再次道歉之后,表示要带她去治伤。 小姑娘虽然克制不住闯了祸的惊惧,但出乎意料的保持住了镇定,说她们愿意承担责任,不会推脱。 荣老夫人心里其实觉得没什么,破了的地方也不大,只是到底见了些血,得赶紧清理才行,于是便同意了跟她们去治伤。 小姑娘见她答应,并且并没有严厉地斥责,明显松了口气,扶着她小心地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远,她们在一间大宅子前面停住,荣老夫人抬头去看门上的牌匾,写着“春和堂”三个字,这字不同于寻常牌匾追求一个遒劲有力,而是似乎出自女子之手,透着一股温婉坚韧之感。 小姑娘带着荣老夫人进去,在一间暖阁里请她坐下,手脚麻利地去打了温水来,小心地给她清理手上的伤口。 暖阁里暖融融的,撞到她的小姑娘似乎很擅长处理伤口,动作细致耐心,并没有弄疼荣老夫人,不过等她拿了伤药来,菜嬷嬷出言阻止了。 “这是哪里来的药?我瞧着你们年纪轻得很,显然并非大夫医女,怎能随意给人用药?” 第888章 先生 说她们年纪轻都是含蓄的,分明还是小孩子,菜嬷嬷哪里敢让她们过家家似的给老夫人用药? 小姑娘闻言愣住,似是才察觉出不妥,脸颊微微泛红,“您说得有理,请您稍候片刻,我去请我们先生来看一看。” 她说完噔噔噔就跑了出去,速度之快让人拦都拦不住,荣老夫人只得问另一个留在暖阁里的小姑娘,“你们说的先生是?”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先生就是先生呀,老夫人放心,先生的医术可好了。” 她满脸骄傲的模样,让荣老夫人与菜嬷嬷对视了一眼,皆不明所以,过不了一刻钟,方才急匆匆跑出去的小姑娘便领着一人回来了,那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女子,眉宇间颇为稳重,先与荣老夫人见了礼,为两个小孩子的鲁莽赔了不是,才给她看起手上的伤来。 那真真是不打紧的小伤,先生看了一眼,觉得处理得很干净了,便开始用药,用的正是方才小姑娘拿过来的。 先生将药效慢条斯理地说与荣老夫人听,又叮嘱她这两日避开水,每日换一次药即可。 荣老夫人见两个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在旁边盯着看,尤其是看先生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和尊敬,心里好奇不已,“您是她们的先生?这里莫非是医馆?” “并非如此,我不过是在此处教授她们一些医术,若真说起来,算是学堂吧。” 先生还有事要做,见荣老夫人执意不肯要赔偿,便先离开一步,嘱咐了两个孩子好生道歉,可陪老夫人坐一坐。 等先生一走,两个小姑娘又活泛起来,叠声问荣老夫人疼不疼,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着了。 “没有了,也不能全怪你们,也是我没注意到。” 荣老夫人对年幼的小姑娘素来很喜欢,有着发自内心的宽容,正因为如此,当初白卿卿在不知晓她身份的时候,才会对她十分有好感。 不过荣老夫人着实诧异,“方才你们先生说,这里是学堂?什么样的学堂会收小姑娘教授?” 不是她见识少,淮西的学堂很多,不少富足人家都会将家里的孩子送去学堂念书,但想要供出一个读书人着实不容易。 日常笔墨纸砚就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加之每月的束脩,与同窗之间的来往又是一笔估算不出的投入,更别说玄朝的书并不便宜,想要从万千学子中崭露头角,都需要用真金白银堆出来。 学堂那样的地方,是寻常人家可望不可求的,即便是有那个能力,又有谁会将女孩子送去念书? 在淮西,女孩子只要会认一认字就足够了,有些连名字都不用会认也不要紧,把讨人欢心的本事学学好,能笼络得住人,那才是正经的事。 可这两个年幼的小姑娘,唤先生的语气那般自然,与她说话虽然童言稚语,却能做简单的引经据典,一看就是真的读过书的。 小姑娘闻言,领着荣老夫人出了暖阁,灵动的眉宇间皆是骄傲,“这里是春和堂,春和堂的先生都是愿意教我们的。” 第889章 不一样 方才来得匆忙,这会儿荣老夫人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这里来来往往的,竟都是女子。 有年岁更小的,在院子里围着圈儿你追我赶,奶声奶气的笑声引得人发笑,大一些的梳着差不多的揪揪,有的晾晒药材,有的捧着似乎是刚做出来的食物,这边喂一口那边喂一口,得了称赞笑得满脸灿烂。 还有拎着书袋,口中念念有词地背着,专注到目不斜视,不记得的地方赶紧从书袋里翻出书本看一眼,然后接着一边背一边走…… 荣老夫人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神,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为何里面的每个小姑娘,都与她印象里的不一样? 第515章 “彩云回来了?苗苗又不肯吃东西,你快去看看。” 荣老夫人身边的小姑娘脆生生的应了,顾不上招待老夫人,匆匆往里面小跑而去。 荣老夫人也不知为何,抬脚跟了过去。 这个叫春和堂的地方很大,比她知晓的学堂要大上几倍,穿过前面一排排屋子到了后面,忽然气氛更温馨了起来。 今日阳光正好,大大的空地上晒着一床床被褥、衣物,大一些的女孩子来来往往做事,身后有的会跟着小豆丁点大的女娃娃。 这些女娃娃眼里盛着防备和惧怕,抓着大姐姐的衣摆不肯松手,仿佛松开了就会失去所有的一切似的。 大一些的女孩子就任由她们跟着,放慢了脚步,在做事的空挡与她们轻声说话,再往她们嘴里塞一颗糖,一点儿都不觉得不耐烦。 荣老夫人的脚步顿了顿,见到彩云进去了一间小屋子,她站在门口往里面瞧,床榻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 彩云也没有贸然靠近,只在床边坐下,轻声呼唤苗苗的名字,说她今日出门是因为她表现好,先生奖励了她一个小愿望,她想去给苗苗买个乳糖狮子回来,不过路上出了点事,乳糖狮子没买成,不过她明日会再去一趟…… 彩云的声音细细柔柔,角落里那团被子动了动,慢慢地开了个小口,彩云笑起来,“不吃东西可不行,苗苗得养得壮壮的,我才能放心带你一块儿出门呀。” 也不知哄了多久,彩云始终耐心十足,终于将一个小女娃娃哄了出来,抱着她死活不放,眼里包着一汪泪,生怕被她丢下的模样。 “苗苗是官府抓了拍花子后解救出来的。” 荣老夫人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其余的孩子都被家里人领走了,独独她,犯人说不是他拐的,是她的爹娘卖给他的,只用了一只鸡就卖了,买了鸡给家里的儿子过生辰。” “官府的人找不到她的爹娘,就好像是生怕找回去一样,用的假名字假住处,她没有人认领,彻底地被抛弃,被丢下大约是她心里最恐惧的事,来到春和堂也只粘着领她回来的彩云。” 荣老夫人沉默半晌,“这里,是善堂?” 第890章 昏头 莲心浅笑着看她,“是呀,除了善堂,还有何处会收容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小姑娘。” 荣老夫人愕然,“她们,她们都没有……” “老夫人很惊讶吗?我以为在淮西,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女孩子没有什么价值,只不过是男子的附属品,心情好了养一养,日后可以换取更高的利益,心情不好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也是常有的事。” 她的话让荣老夫人摇摇欲坠,像是埋在心底的噩梦被人窥见一样,令她冷汗涔涔。 荣老夫人待不住了,捏紧了菜嬷嬷地手逃也似的离开春和堂,没瞧见身后莲心扬起的嘴角。 荣家老夫人自是不会认识她,但她是识得的,也知晓了荣家与淮西王之间的纠葛。 她不想知道!奈何云秀也不知抽了什么风,有事没事总往春和堂跑,能说不能说的东西都跟她说,她那么闲的吗? 不过也多亏了云秀,让她知晓荣家对王妃做了什么,莲心对荣家的人一点儿好感都没有,戳起心窝子来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可谁知,过了两日,荣老夫人又来了。 不仅人来了,还给春和堂的小姑娘们带了些东西。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只是觉得这里的孩子们都很招人喜欢,就想聊表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莲心怎么会嫌弃?她可高兴了。 “哎呀,老夫人太客气了,想来这些丫头们一定会很开心。” 她立马让人搬进去,白得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荣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但能为王妃节省点开支她就很高兴。 荣老夫人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做这种事,荣家是老爷子全权做主,她能做的只有一些小事,就连自己的嫁妆也是不能轻易动的。 可她却将手里的银钱换成了东西送来了春和堂,菜嬷嬷为此不知劝了她多少次,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或许,是被春和堂里鲜活的朝气给冲昏了头罢。 彩云得知荣老夫人前来,特意出来见了,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牵着彩云的手亦步亦趋,只瞧着比起那日稍稍多了些生气。 “老夫人的手可无碍了?” 彩云仔细地检查了,荣老夫人受伤的伤口已经愈合,她这才放了心,朝着老夫人粲然一笑,“老夫人心善,菩萨都会保佑的,我也会认真跟先生学习医术,往后您若是有哪里不适,我都帮您诊治。” 在她心里,荣老夫人就是个大大的好人,被自己撞伤了不仅不计较,还给春和堂送东西,简直是大善人! 她带着荣老夫人进去看一看春和堂里的其他人,莲心姐姐跟每一个人说过,春和堂并不需要她们的回报,可不管是彩云还是别的小姑娘,心里都存着个念头,想要有朝一日,能报答春和堂的这份恩情。 因为若不是春和堂,她们在这世间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最要紧的是跟着先生读书,先生说读书能明理,能让自己的眼光变得远大,能变得有见识,这里每个人都可以念书,若是念得好还会得到夸赞呢。” 第516章 第891章 不对 彩云性子很活泼,虽年纪小,却意外有自己的见解,她说:“外面学堂不允许女子读书,我从前不知其意,如今却觉得,定是女子知晓了道理之后,便不会那么蠢笨容易被骗了,他们定是害怕了,才会定出这样的规定。” 荣老夫人心头大震,“这是谁跟你说的?” 彩云扬了扬下巴,“我自己想的,淮西那些受人尊敬的女子,都是读过书的,可见读书很有用处,不然为何那么多人家都想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说明这是好事,可是这种好事轮不到我们女孩子。” 她觉得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荣老夫人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她能嫁进荣家,娘家的门第并不低,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怎么念过书,起先,是跟着弟弟开蒙的时候学了一些,只学了《千字文》,读了两篇《论语》,识了字,等弟弟继续往下学,她则被教导说不必再跟着,而是开始学琴,学茶,学花…… 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久到荣老夫人都快记不起了,但她还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好像是闹过的。 凭什么弟弟能继续跟着先生念书而她不能?她也很喜欢读书写字,背书背得比弟弟还要快还要好,分明她更有念书的天分。 但所有人都说,她在无理取闹。 “女孩子家家的念那些有什么用?是能科考还是能做官?平白浪费时间。” “都是为了你好,十年寒窗苦读,你一个女孩子哪里能受得了念书的苦?还不如多学些有用的。” “男孩子的脑子越大了越聪明,你这会儿看着是比他强一些,可很快就不是了,你要学你该学的。” 每个人都告诉她,女孩子就不应该念书,那就是男孩子的事,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天经地义。 荣老夫人慢慢的也就不闹了,她想着原来自古皆是如此,这是规定,是她错了。 可许多年后,有个小女孩却说是规矩错了,不让女孩子读书不是为了她们好,是想让她们不好。 彩云说她已经在跟着先生在读《大学》了,“先生夸我有灵气,是念书的好苗子,我就想着我一定跟着先生好好学,等学好了,往后再去教别的女孩子们念书。” 荣老夫人在春和堂见到许多如同彩云这样的姑娘,小小的年纪,春和堂就是她们的家,可她们脸上并没有被遗弃的苦痛,反而朝气蓬勃,眼睛里都闪着对未来的憧憬,一点都不害怕的模样。 “教人念书?那不嫁人了吗?很少会有夫家同意女子去做这种事。” 彩云抬起头,稚嫩的面孔上满是认真,“不同意我就不嫁了,我可以养活我自己,不用旁人同意,我往后一定会孝顺我们先生,等我长大了,若是也有了弟子,她们也一定会孝顺我,不是很好吗?” 不嫁人? 荣老夫人脑子蒙蒙的,很想张口说她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哪里有女子能不嫁人?是会被人笑话,被人嫌弃的。 女子该是柔顺懂事,听从爹娘夫君的安排,这才是对的,才是应该的,不然,就会如同凤云一样的下场…… 第892章 可怜 荣老夫人这一次离开,面色仍旧是恍惚,她听见彩云在她身后问,以后她还会来吗? 怎么会?这样离经叛道的地方,她根本不应该再出现,她该远远离开,可鬼使神差的,荣老夫人转身轻轻点了下头,看到彩云喜悦的笑容,心里像是某个地方发出裂开的声音。 …… “你说荣家老夫人去了春和堂?还好几回?” 莲心来王府禀报后,白卿卿露出奇怪的表情来,“她是怎么找过去的?去了可有做什么?” “我问了,是彩云和灵彤外出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她,带她回来春和堂包扎,这几次来也没做什么,只给春和堂的小丫头们送了些吃的和用的。” 莲心顿了一下,“我感觉她不像是知晓春和堂和王妃您的关系。” 白卿卿也这么想,她以前对荣家不了解,后来遇上了,就让人去查了查,这才发现这位荣老夫人在荣家过得并不顺心。 “她送来的东西都不贵重,从前我听人说,荣家兴盛,财大气粗,但荣老夫人在家中却没有实权,虽然平日应酬的衣衫首饰不缺,瞧着光鲜亮丽,但手里并没有多少银钱,我本是不信的,但如今看来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莲心是知晓荣家最近在王妃这里吃了亏,那位荣老爷子看着整日笑眯眯弥勒佛一样,她却听裘岚宣提过,说这人心胸狭隘得很,又刚愎自负,极要面子,不肯让人说他的不好,因此对家里的女眷要求十分苛刻。 但好像正因为如此,与荣家结亲的人家反而很多,荣家的女眷在淮西颇有温良恭顺的美名。 白卿卿托着脑袋叹气,“荣家的女子真可怜。” 但她对荣老夫人没多少同情心,此事知道也就知道了,“她想去就去,只要不是对春和堂不利的人,春和堂都欢迎。” 莲心将春和堂的账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银钱用在哪里都详细地记下来,又将春和堂里小姑娘的情况说与白卿卿知晓。 她对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多大年岁,什么性格,因何缘故来到春和堂,爱吃什么,学了什么……莲心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以至于都忘记了时间。 白卿卿很耐心地听,偶尔给她些建议,莲心受到鼓励说得越发起劲,她是真的将春和堂的每一个女孩子当做小妹妹一样看待。 第517章 等她回过神,陡然发现外面天色都暗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竟说了这么许多。 “王妃见谅,我……一时不察,耽误了您这么久……” 白卿卿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润嗓子,笑着道:“不耽误,我爱听这些,春和堂有你是它的福气,我去的少,从你这里能得知里面每个孩子的情况,这样很好,她们都是好孩子。” 莲心捧着茶盏,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她们都很好。” 小小年纪遭遇不幸,却仍旧能保持天真烂漫的性子,心思细腻,体贴善良,每一张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来,对莲心都是一种奖励和鼓舞。 第893章 明白了 莲心说如今春和堂已趋于稳定,周遭的人也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个地方,甚至遇到合适的孩子还会主动送过来。 “虽然他们仍旧不理解,但至少没有再恶意揣测春和堂的目的,尤其是牧大人帮忙解决了黄秀才的事情之后,哪怕心里对春和堂仍旧有疑惑的人,也只敢藏在心里。” 白卿卿耳朵微微动了动,“说起来,牧曙似乎隔三差五还会去春和堂看看?” “是如此,我已是同他说了几回无需如此,怕耽误了他正事,有春和堂的护卫在出不了什么事,可牧大人听过后下回仍会来,那些丫头只当他是寻常护卫,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莲心倒不是抱怨,是实在有些发愁。 牧曙可是淮西王得力的下属,在淮西谁见了不尊称一声大人,手里兵丁无数,帮着淮西王运筹帷幄的厉害人物,却在春和堂做着护卫的差事。 小姑娘们约莫是觉得这个护卫比旁的要厉害,一点点小事都要去找他,莲心在旁边看得心情十分复杂。 “不如王妃与他说一说,让他往后还是别来了,那么个大人物在春和堂里被使唤,我有点心慌。” 白卿卿听得掩着嘴直笑,没想到牧曙在春和堂是这副模样。 “你呀,这有什么可慌的?也不是谁要求他去的,是他自个儿愿意,牧曙这人看着有些木讷,其实心思剔透得很,不然也不能在宁宴身边这么些年,他是真喜欢春和堂那个地方,也真想要为之做点什么。” 莲心抿了抿嘴,这她知道,牧曙说话直,之前就说过,他觉得春和堂很了不起,那会儿莲心满心都是感动,感叹这人太难能可贵了,并且如今她依然是这么想的。 “牧曙也是好意,他可有给春和堂添了麻烦?” 莲心摇了摇头,“他帮了不少忙。” “那就是了,你说那些小姑娘们使唤他,他也不觉得不耐烦,这不是挺好?你也不要将他当做了不得的人,只当是个自愿去春和堂帮忙的,他愿意做事就让他做,或许帮着帮着他自己就不去了呢。” 白卿卿真是这么想的,就好比女子天生没有男子力气大,男子的耐心也大多不及女子,尤其是在对他们没有益处的事情上,他们不会喜欢将精力放在上面。 莲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有种福至心灵的开窍感,“我明白了,王妃的意思是让他知难而退对不对?确实是好办法,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卿卿:“……” 不,她不是那个意思! …… 王府里开始忙碌起来。 这是他们来淮西后过的第一年,白卿卿想要办得热闹一些。 淮西大街上也已经充满了年味,到处都是置办年货节礼的人,热热闹闹说说笑笑,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欢欢喜喜过大年。 白卿卿除了列出采买的单子让人去准备之外,也亲自出门逛逛,要给府里所有人准备新衣,守岁的喜钱,给在淮西相熟的人准备年礼等……这是她独自操办过年的事宜,她十分用心。 第894章 辛苦 白卿卿因为过年的准备忙得脚不沾地,奇怪的是宁宴却似乎比她还要忙,忙到能连着几日都只能见上一两面。 她记得在宣城的时候每逢过年朝中官员好像会稍微清闲一些,忙的也大多是与过年有关的事儿,像宁宴这样反而忙到飞起的十分少见,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卿卿寻了个机会逮住宁宴询问,“你有事别瞒着我,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我也想与你共同承担,不管好事还是坏事。” 宁宴琢磨过来她的意思后笑得很开心,撒娇般的搂着她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说,“真没出事,是我想赶紧多做些事儿,这样过年的时候能空一空好多陪着你。” 白卿卿这才放下心来,却也很心疼他的身体,每日都做些补品给他,又叮嘱他身边的人提醒他记得吃东西。 她觉得宁宴可辛苦可辛苦了,原来当个王爷要做这么些事情呢! 然而淮西的刺史、节度使等等一干官员可不这么认为,淮西王辛苦?他再辛苦能有他们底下这些人辛苦? 淮西刺史私底下已经抱怨过不止一次两次,盯着两个乌黑的眼眶,人都要崩了,“你看看我的头发!看看!是不是都不剩多少了?每日就睡两三个时辰,梦里都在干活!我来淮西这么些年……呜呜呜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你这还是好的,你再看看我,大冬天的,你看我脸上被风吹起来的皮,像不像雪花?像不像?我就不明白他哪儿那么大的精力!这些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循序渐进不行吗?啊?谁还敢糊弄他?为何非要急于一时?” 第518章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若你寻个时机与王爷说上一说?” “我不。” “……” 淮西治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被宁宴不要命似的干劲给震慑住,奈何从宁宴身上却看不出多少疲惫,他从始至终都一派从容,哪怕比他们休息的时间更少,也依旧神采奕奕。 宁宴一眼扫过去,满目都是黑眼圈,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从前你们便是懈怠惯了,仗着天高皇帝远得过且过,将淮西搞得乌烟瘴气,谁要是受不了趁早了提,我这人宽厚得很,定不会让你们为难,做不了就换能做的人来。” 好了闭嘴了,这谁敢吱声?换了旁人可能是恐吓敲打,但淮西王绝对不是,他肯定是说到做到的! 于是就见刺史上前一步,张口就开始表忠心,“王爷所言极是!如今有王爷在,淮西必定能焕然一新,我等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节度使心里骂出了花儿,却也不甘落人一步,赶紧顺着一块儿说。 只是他们都这样辛苦了,还要遭淮西王嫌弃,每日每日都能被挑出错儿来,若淮西王是个只说不做的花架子他们还能背后埋怨,但宁宴却不是,他一路能护着皇上登基,又得重用这么多年,都是真本事,连个怨气都没地儿发。 因此淮西官员们只得一边心疼得抱住胖胖的自己,一边咬着牙关追赶宁宴的节奏。 第895章 平衡 还别说,追着追着逐渐就能赶得上了,能做到他们这个地位,也不都是脑满肥肠胸无点墨,不过是在淮西待得太舒服,被权利浸泡得骨头软得太久了而已。 淮西颁布了几项变革,大多针对那些权贵之家,天潢贵胄有些特权这不奇怪,然而在淮西却已经趋于扭曲,甚至能够凌驾于律法之上,这势必会造成混乱。 宁宴身为淮西最尊贵的人,大刀阔斧地将好些特权给砍了,这也是当初为何会遭到权贵的抵制,能让宁家弹劾的折子顺利送到宣城的缘故,他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想将他这个淮西王给扼杀掉的不是一个两个。 然而这个想法非但失败了,更让人看清楚了宁宴的手段,那一夜的血流得让人骇然,怕是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权利跟命比起来,好像还是命更重要一些。 如今宁宴推行变革就顺利得很,几乎听不到反对的声音,他对此很满意,跟先前担忧得头发一把一把掉的刺史道:“无需杞人忧天,头发是不是都白掉了?” 刺史心碎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暗自抹泪,他确实得改一改老想法,自己的上峰是淮西王,恶名在外杀人不眨眼的凶神,哪儿有人敢反对?是他多虑了。 “王爷,既如此,咱们是不是也不必那么着急?您看这也快过年了,这大过年的……” 要是见血不太吉利吧? 宁宴眉头微微上挑,脸上莫名邪气起来,“怎么不着急?就是要过年了我才急,你们底下抓紧着点儿,又没有多少事儿,趁着还年轻赶紧动一动。” “好嘞。” 刺史含泪迅速应下,就生怕他后面接上一句动不了就换一换这种话。 忙吧,反正也不是他一人焦头烂额,看那么些养尊处优惯了的都忙成了孙子似的,心里也就平衡了,淮西王勤快上进总是好事对吧? …… 白卿卿发觉淮西街上巡逻的兵丁多了起来,之前只觉得淮西热闹,但矛盾冲突也不少,可这会儿却不怎么见得到,几个市场她去转了,惊奇地发现治安变好了后,百姓走在街上的底气都足了不少,摆的摊子也多了起来。 白卿卿身边只带了长安长兰,宁宴安排了影卫暗中护她周全,让她可以逛得自在些,这会儿她穿着打扮很是朴素,在摊子上一边挑一些精致的小玩意一边跟摊主闲聊。 “姑娘生得可真俊呐,仙女儿似的,您眼光这好,这只花瓶是从瓷州来的,就这么一只了,您瞧瞧这釉色,真真是好东西。” 摊主舌灿莲花,将摊子上的东西好一顿夸,见白卿卿买了好几样,越发高兴健谈起来。 “原先这里的生意并不好做,我也不敢卖这些玩意,来这条街摆摊不论卖没卖得出都要缴银钱,不交就别想安生,但如今不用了,等到了年后肯定人更多呢。” 白卿卿问,“这种事儿原先官府不管?” “嗨,怎么会管?那些人背后牵扯的人官府都惹不起,如何管?好些人因为交不起这笔钱连营生都艰难,有不信邪的硬撑了几日,连摊子都保不住这才放弃。” 第896章 鼓劲 摊主说着又笑起来,“好在如今有了淮西王,这些个乌烟瘴气的眼瞅着就不见了,外面都传这淮西王凶神恶煞,咱们这些人却觉得挺好,终于有人能镇得住邪气不是?” 他说完摸了摸头,“哎呀我跟您说这些做什么。” 白卿卿将手里的一个墨色的摆件也买下来,笑着道:“无妨,我爱听这些。” 这些市场多了巡逻的兵丁,没人捣乱,若是遇上了事儿报官官府也不会推诿,淮西王正愁抓不到人的小辫子呢。 回去府中,白卿卿休息了一会儿,从窗户看到外面开始挂喜庆的红灯笼,忽然心有触动,眼角都垂了下来。 “往年在宣城,阿娘都会将打扮院子的事情让我和瑶瑶去做,无论我们弄成什么样她都会笑眯眯地夸奖,还当我们是小孩子似的给奖励……” 第519章 过年啊,是团团圆圆的时候,这好像,是第一个她离开家里在外面过的年,也不知道阿爹阿娘有没有想她…… 白卿卿将脸埋在臂弯里,努力调整突如其来的情绪,“我给他们准备的节礼这会儿应该快要到宣城了吧?” 紫黛应声,“算算日程应当是要到了,都是王妃您亲自一样样准备的,他们收到一定会很高兴。” “那就好,就是这个月的家书怎的这会儿了还没到?” “许是路上耽搁了,王妃再耐心等等。” 白卿卿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抬起来,双手在脸上轻轻拍了拍,“好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做得很好的,不能让爹娘在宣城还担心我。” 她给自己鼓劲,又振作起来,继续为了即将要到来的大年做准备。 …… 就在过年的前两日,宁宴突然不忙了,他说能做的差不多都做了,能清闲到开年,这段日子他打算什么都不做,好好陪着白卿卿休息。 这对白卿卿来说是个好消息,她摸了摸宁宴的眼睛,“累坏了吧?是该好好休息,我听说你这段时日睡得可少,如此身子会熬坏的,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这会儿还早,再闭眼睛睡一会儿。” 宁宴握着她的手,挨个儿在她白白的指尖尖上亲一遍,却没有再躺回去,而是起身穿衣之后,亲手把白卿卿也从床上挖出来,亲自去选了衣衫细细地给她穿好。 “一会儿吃过东西你陪我去个地方。” 白卿卿懵懵地被他打扮着,看他对着自己的妆奁一脸纠结,挑了最漂亮的挨个儿在自己头上比划,郑重得不得了,“要去哪里?怎么昨个儿也不说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宁宴还在挑选首饰,“没事儿,也不晚,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时常会跟白卿卿玩这种小惊喜,白卿卿于是也没多想,用过饭后换了一身衣衫就上了马车。 “困的话靠着我再眯一会儿,地方有些远。” 白卿卿倒不是很困,而是挺好奇,但她没去猜,想着万一自己猜中了宁宴得多失落,于是当真靠着他小憩起来。 第897章 来了 马车里暖融融的,为了不颠簸走得也不快,白卿卿朦朦胧胧地醒来之后,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打着小小的呵欠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当即愣在那里。 “咱们这是……出城了?” 宁宴将早准备好的温水喂给她,又接过她手里的车帘,怕冻着她指尖,回答道:“是在城外。” “怎么还要出远门吗?这什么都没准备……” 城外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白卿卿往外呵气,呵出一团团白烟,“我们是要去哪儿?”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白卿卿见状更是不明所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外面也是白茫茫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他们在这儿做什么? “等等就知道了。” 是要等人吧?白卿卿猜想,能让宁宴大费周章地带着自己亲自来等,定不是寻常人。她好奇地趴在窗口往外看,前边后面都是茫茫一片,风夹杂着雪粒子吹在脸上生疼,宁宴手从后面伸过来给她捂着脸。 “还有一会儿,别着了凉。” 等了快一刻钟,期间有几辆马车和驴车经过,车上满满当当,瞧着就是赶着来团聚的。 白卿卿一边在心里猜测,一边有些懊恼今日自己也没盛装打扮,就这么空着手来,是不是不大好?早知是要来接人,她该昨个儿就准备准备才是。 “来了。” 宁宴忽然贴在白卿卿耳边轻声低语,白卿卿立刻打起精神来,坐直了身子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头饰,想要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远远的有一支车队渐行渐近,白卿卿心下更加重视,看着就来头不小,不过离得远又夹杂着风雪也看不清是何来头。 “都要瞧见人了你还不告诉我迎接的是谁?万一失了礼数怎么办?” 宁宴勾起嘴角,莫名地将斗篷给她披上,“放心吧,不会有人在意礼数。” 白卿卿:“?” 然而很快,她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无以复加的震惊,在宁宴的意料之中推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对面的车队也有人从车上跳下来,朝着她狂奔,“阿姐!” 白锐如同脱缰野马奔到白卿卿面前,脸上笑出一口白牙,兴奋地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挺好,没轻。” 白卿卿眼泪都要出来了,不敢相信地盯着白锐,又去看后面的车。 白瑶瑶被侍女拽着不让她学白锐跳车,她只能着急地朝着白卿卿的方向疯狂挥手臂,“阿姐阿姐!你等我,我马上下来!” 那车都还没停稳当,白瑶瑶到底还是成功跳下来,跑近了猛扑进白卿卿的怀里,好在白卿卿身后有宁宴稳稳地托着才没有被她撞个趔趄。 “呜呜呜呜呜阿姐我好想你好想你!” 白瑶瑶腻在她怀里猛嗅,是阿姐的味道! “卿卿!” 白卿卿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阿娘从车上下来,泪眼婆娑地盯着她,好像她会消失不见一样。 忍了好一会儿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白卿卿如同归巢的幼鸟,一头栽进阿娘的怀里,搂着她不肯松手。 第898章 惊喜 乔氏自己也泣不成声,还叠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坏了眼睛,快让阿娘看看,看看我们卿卿。” 第520章 一旁白景怀也心绪激动地盯着白卿卿猛看,嗯嗯,他乖女没瘦,瞧着气色也挺不错,那他就放心了。 白卿卿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爹娘和弟妹,巨大的喜悦和惊喜让她整个人都是飘着的,心腔里热血沸腾,连雪变大了都不觉得冷。 宁宴适时上前,“先回府里吧,岳父岳母一路舟车劳顿,小心着了寒凉,府里已经备好了姜汤热水给你们洗尘。” 白卿卿这才回过神,擦干净脸叠声道:“是啊阿娘,我们先回去,我有……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们说,你们多住些日子好不好?” 乔氏拍了拍她的手,“好,先回去。” 白家人重新上了车,白卿卿正要转身,却见宁宴朝她伸出了手,要将她也送上白家的马车,“去吧。” 他脸上带着浅笑,朝她摆了摆手,看着她进了马车才转身。 乔氏见到白卿卿自然是欣喜的,长久不见爱女,她是一刻都恨不得能与她在一处,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合礼数?” 白卿卿已经靠在了阿娘的肩头,爱娇道:“我见着了母亲哪里还管什么礼数?” 白景怀也说,“无妨,想来宁宴也不会在意这些,说起来我们能举家来淮西过年,还是他跟皇上要来的恩典。”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白卿卿睁大了眼睛,“他没有与我说过呀,今儿出城都没告诉我是你们来,我刚刚,都吓了一跳。” 瑶瑶掩着嘴吃痴地笑,“姐夫让我们保密来着,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阿姐,你惊不惊喜呀。” 白卿卿:“……” 确实惊到了,也喜到了。 白景怀这会儿轻哼了一声,“这有什么,都是讨人欢心的小手段,对人好那得是实实在在的才行……嘶。” 乔氏收回掐他的手,转头笑着看向白卿卿,“别听你爹胡咧咧,听岩儿说宁宴在淮西立了功皇上本想嘉奖他,但他没要,而是换成了让我们来淮西过年的恩典,且……不止是这一年,你大哥说这不是小事,我们是你娘家,按理来说是不能举家来你夫君的封地,他若不是真心对你好,也做不到如此。” 乔氏摸了摸女儿莹润柔嫩的脸颊,“见你成婚后过得好,爹娘的心也就能安了。” 她都不用问宁宴对白卿卿好不好,这种事儿一眼就能看得出,白卿卿的眼眸一如闺中那样澄清纯粹,眉宇间瞧不见半点阴霾,气色红润,顾盼生辉,这便是不曾经历糟心事,没有受到磋磨,在出嫁女中十分不易。 乔氏见过许多出嫁的女子,婚后再见哪怕竭力粉饰太平,都很难藏住憔悴和疲惫,要不都说女子嫁人是二次投胎呢。 白卿卿离家这么久无比想念家里人,这会儿有说不完的话,从她来淮西的时候开始说,等到回府了,才堪堪说到了田庄。 第899章 赔罪 白卿卿正要扶着阿娘下车,扭头看到白锐拿着个本本奋笔疾书,楞了一下,“阿锐,你这是……” 白锐抬头朝她咧嘴一笑,“我收集素材呢,为下一本书做准备,阿姐你不知道,我如今也是能赚大钱的人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白瑶瑶打断,“阿姐你别管他,一路上他都抱着这个破本子,听见什么都要往上写,跟着了魔似的。” “这才不是破本子!这是我吃饭的家伙什!” “就靠上面鸡零狗碎的东西,我又不是没看过。” “你……” 白卿卿看着他们如同还在家里一般地吵嘴,且越吵越幼稚,将小孩子时候的事情都翻出来说,忍不住会心笑起来。 真好,跟她在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 外面天儿冷,白家人一到府里就有热腾腾的姜茶等着,住处也是宁宴一早偷偷让人准备好的,白卿卿这才知晓,原来紫黛她们都知道,只自己不知。 趁着白家人去沐浴洗尘的时间,白卿卿来找宁宴“算账”。 “这事儿你居然能瞒得这样紧?不是说不会再瞒着我事情了?” 宁宴一脸正直,“这事儿不算,这是我的赔罪,也想让你开心一下。” “赔罪?” 他将白卿卿搂到怀里,握着她的手给她暖手,“先前因为荣家的事儿不是跟我生了气?我想着光是嘴上说错了一点儿不诚恳,就琢磨怎么能让你高兴些原谅我,没想到真成了。” 宁宴说得轻飘飘,实际上他往宣城送的密信头一次提这事儿后,皇上并未应允。 白家是白卿卿的娘家,宁宴又如此重视自己的王妃,在朝中众臣眼里,白家就是一重制约,他们想得很多很深,当初皇上要给宁宴封王他们就不同意,奈何皇上一意孤行,如今淮西王手握重权,再没点钳制他那不是想反就反? 因此这事儿也不是单纯的皇上不想应允,而是底下一片臣子跪着跟他哭嚎,让他莫要太过纵容宁宴,给玄朝埋下滔天隐患。 宁宴的请求未被准许,于是,他就开始一封封密信地送,信里也开始撒泼打滚,不能就那些臣子会闹,他也会! 皇上那阵子愁得吃不下睡不好,恨不得称病不上朝,可不上朝也没用,大臣们会写各种折子来吵架,来骂他,躲都躲不掉,烦到头秃。 可宁宴很少为什么事求他,皇上实在不想让他失望,且在皇上心里也不算什么事,最后是白岩主动说他留在宣城,让白家其余人去淮西过年。 第521章 虽然吧朝中仍有质疑声,但皇上觉得都已经妥协成这样了再逼逼赖赖就不礼貌了,他就要开始不耐烦了,这才算勉强达成一致。 不过这些宁宴不打算让白卿卿知晓,她只要开开心心地跟家人一块儿过年就好。 白卿卿都无语了,“荣家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我说了不计较就是真不计较……不过谢谢你,我特别特别特别高兴。” 她控制不住一连说了三个“特别”,不然没办法表达出她此刻内心的喜悦。 第900章 并不能 白卿卿忽然想起前阵子宁宴异乎寻常的忙碌,顿时恍然:“这么说,你之前那么忙,是不是也因为我爹娘要来?” “岳父岳母不远千里来淮西,我自然要跟你一块儿好好招待他们,怎能被琐事烦扰?” 宁宴都想好了,“淮西有不少不错景致,冬日观赏也是一绝,城外宝林山的汤泉庄子让人去准备了,在那儿小住两日,周围还可以冰嬉,凿冰垂钓,或是去山上猎一些野味都可,等城里食肆开门迎客,再带着他们将淮西美食都吃一遍……” 这些也是宁宴跟人“虚心”请教来的,他哪里招待过人,都是旁人想法子让他高兴,因此为了能好好表现,宁宴没少去找温江取经,誓要做一个合格能干的女婿。 …… 给白家准备的接风宴极其丰盛,除了淮西特有的食物之外还有不少宣城的美食,怕白家人一时吃不惯。 这是家宴,没有太多规矩,众人默契地一致不喝酒,用了果汁代替,倒也能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家宴之后宁宴与白景怀去书房说话,白卿卿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乔氏身后去了院子,像是越活越小似的,腻在她身上不肯起来。 乔氏见她这样直乐,手指尖点在她额上,“都是嫁了人的姑娘,怎好还这样爱撒娇。” “阿娘我好想你好想你!” 白卿卿在乔氏怀里扭来扭去,阿娘特有的香味让她的情绪无比的安定,那是任何感受都不能替代的。 “我在淮西过得很好,没受委屈也没遇到难处,就是太想你们,想到有时候偷偷哭,想你们会不会也想我……” 乔氏仰起头,眼里也被她说得泪光闪动,怎么会不想啊! 揣在手心心里养大的宝贝女儿远嫁,乔氏一度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就怕她在淮西过得不顺心,他们又离得远,鞭长莫及。 乔氏私底下不知想象过多少回白卿卿可能受的罪,想宁宴会不会欺负她,她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罪,虽然她也知道这些都是毫无道理的想象,但乔氏每每能把自己想得要背过气去,恨不得立刻收拾行囊赶去淮西救女儿。 “今日见到你,见你将府里上下打理的很好,见你与宁宴感情深厚,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之前总怕你在家书里报喜不报忧,还是要亲眼见一见才安心。” 母女三人有太多话要说,瑶瑶见到阿姐很是高兴,本就是个爱说话的,这会儿更是停不下来。 “阿姐你不知道,你和姐夫的故事在宣城可受欢迎了,都已传成了神仙眷侣,天作之合,不知引了多少人向往,连带着清寒寺后山那片桃花林,都一跃成了宣城年轻男女最爱去的地方,别的什么湖边桥下都赶不上。” 白卿卿:“……” “宣城卿馨馆的生意火得不成样子,也不知是谁说的,说用了卿馨馆的香就能沾染到福气,也能像阿姐一样寻到一段属于自己的旷世奇缘。” 白卿卿满脸荒谬:“不,并不能,不要相信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啊!” 第901章 引以为戒 乔氏在旁边掩着嘴笑,“我也听说过,不过大家这么说也就是图个吉利,说到底还是喜欢那些香才会去买,你不必太在意。” 母女仨人说得最多的,还是淮西的事。 白瑶瑶说,前阵子朝臣弹劾姐夫,来势汹汹,大有不将宁宴拉下台不罢休的架势,把家里人都吓坏了。 “宁昭都要急疯了,恨不得擅离职守冲到淮西来,那会儿爹爹也整日绷着一张脸,还不敢跟我们多说什么,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发愁,人都变丑了,阿姐你猜爹爹最后想出个什么法子?” 白卿卿听得揪心,心里一阵阵愧疚,摇了摇头,“我猜不出。” 瑶瑶嘿嘿地笑出声,“爹爹说,要不咱们全家偷偷乔装跑来淮西找你,往犄角旮旯里猫着,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来,隐姓埋名也无妨,一家子人齐全了就行,爹爹还把姐夫给算上了,把宁家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们枉为人父母,以后姐夫就是咱家的孩子了,你听听爹爹这口气,淮西王,是咱家的孩子!” 她现在想想都觉着好笑,“后来还是大哥阻止了他,大哥虽没有明说,但跟爹爹在书房里待了一晚上后,爹爹就不那么急躁了,我猜大哥肯定那时候就已经知道姐夫不会有事,后来果然如此。” 白卿卿听完心里滋味百转千回,“因为事发突然,我也来不及写信告知你们,又担心会节外生枝……” 乔氏道,“我们都明白,你也不要内疚,不怪你们,是你爹关心则乱,等他冷静下来想过后才意识到,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与宁宴也定能处理得很好,宁宴虽然年纪轻,却比你爹经历得都要多,他一定会留有后手。” 白卿卿心里这才好受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宁宴与爹爹倒是想到一处去了,也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说若不做这个淮西王,就与我去做一对富甲天下的土财主去。” 第522章 白瑶瑶:“……姐夫这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还真是低调。” 三人说说笑笑时间也不早了,白卿卿恋恋不舍的不肯回去,孩子气的说要与阿娘同塌而眠,乔氏好笑地戳她额头,说她都出嫁了不能这么任性,“会让宁宴笑话的。” 结果她话音刚落,紫黛进来传话,“王爷说王妃这么久没见着夫人,定然有许多贴心话要说,他今儿就歇在书房,让王妃多陪陪夫人。” 说完,让人将白卿卿平日里起居用具都搬了进来。 乔氏瞠目结舌地看着下人们鱼贯而入,轻手轻脚将白卿卿的衣衫用品放下后又鱼贯而出,半晌,才舒了口气,“宁宴对你是真的上心,比阿娘见过的那些男人都要强,还是我女儿有福气。” 白卿卿闻言道:“我对他也很上心呀,他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的,不过阿娘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也不会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至少都会保持一份清醒。” 人吃一堑就要长一智,哪怕宁宴再好再好,那也不能是自己人生的全部,尤其是白卿卿知晓了宁宴生母的事情之后,她更加引以为戒,恨不得世上所有的女子都能够引以为戒才好。 第902章 膨胀 白卿卿如同小时候一样跟阿娘抵足而眠,她和瑶瑶一左一右依偎在乔氏身边,屋子里暖融融的,乔氏摸了摸两个女儿的手,惊奇地发现卿卿的手也是暖呼呼的。 “从前一到冬天你的手脚总是冰冷,如今倒是改善了许多。” 白卿卿就皱着眉头告状宁宴总是让她喝补药,她最怕苦了,结果宁宴别的事儿都由着她,偏这一件就是不妥协,总是用各种方法哄着自己喝掉。 白卿卿能独自将淮西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能泰然自若地应对淮西心怀鬼胎的后宅女眷,能稳扎稳打地让卿馨馆立足淮西,可这会儿,她就只是个能跟阿娘撒娇的孩子。 晚上母女三人说着话忘记了时间,导致很晚才睡,第二日齐齐地没能醒过来。 乔氏都觉得不好意思,她还是个长辈,怎么能在女儿女婿这里睡懒觉呢? 白卿卿却混不在意,“娘,你在我这儿不必拘谨,府里人都习惯我迟起了。”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上门做客的,这样多失礼。” 白卿卿知晓阿娘的想法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于是也不多说,起身收拾好后得知宁宴那边来传话,说他起迟了,一会儿就来给他们请安。 “看吧,宁宴心里有数呢,阿娘你们就放轻松,他就怕找不到机会讨好你们。” 乔氏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顽皮,哪儿有这么编排自己夫君的。” 不过宁宴的举动确实让乔氏心里放松不少,他们从宣城带的行李今日送到,光是给白卿卿带的东西就足足装满了几辆马车,得花些时间拾掇。 有了白家人在,今年的过年出奇的热闹,往年该有的一样不少,年货堆满了院子,忙也忙得快乐。 白景怀近来迷上了下棋,得知宁宴是个中高手,便拉着他在书房里不肯出来,不仅如此还要拖着白锐,要他把自己在棋艺上的领悟也写进他的书里。 白锐生无可恋,抱着小本本面容呆滞,幸而得宁宴解救,能在与白景怀对弈的空挡与他交谈解闷。 白锐顿时来了精神,他对自己这个姐夫那是相当崇拜,“姐夫,你介不介意我将你的一些故事写出来?我保证不会乱写的。” “可以。” “真的?姐夫你可太好了!怪不得我阿姐那么喜欢你,你不知道吧,我阿姐之前一度不想嫁人,觉得男的没一个好东西,结果遇到了姐夫她就不这么想了,足见你在她心里是与众不同的。” 白锐得到了允许兴奋得奉承话张口就来,奉承自己姐夫那能叫奉承吗?那叫家族团结! 很显然宁宴相当吃他这套,凤眸里的眼神更加和蔼,“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你在宣城写的书我也略有耳闻,很是不错。” 白锐震惊了,膨胀了,他写的书姐夫都听说过,还夸了他! 果然,他就说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不是他自卖自夸! 白景怀思索了半晌终于落下一子,抬头就瞧见小儿子十分不谦虚的表情,嫌弃地撇了撇嘴,“你这得意忘形的毛病也不知道像谁,咱家的家风你忘了?要谦虚,你好好跟你大哥学学。” 第903章 努力 白锐只当听不到,大哥厉害,可他姐夫也厉害啊,姐夫都夸他,说明他值得! 宁宴这一盘棋刚好输了半子,他一边收拾一边感叹,“岳父的棋艺一日千里,当中那几手堪称精妙,棋谱上都少见,实在令人佩服。” 白景怀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哈哈哈哈哈凑巧而已,跟宣城那些臭棋篓子越下越糟,还需得与你这样与我旗鼓相当的才能有所精进,来来来,我们再来一盘。” 白锐朝着墙壁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自己容易得意忘形的毛病从何而来了。 …… 三十那日,整个王府里都喜气洋洋,能回家过年的都被应允了,还给了丰厚的银钱,留在府里的也人人有份,免了大半差事,许他们自行玩乐。 这日的年菜十分丰厚,除了轮换当值的护卫不能饮酒外,酒肉管够。 白卿卿让人熬了大锅的消食和醒酒的汤备着,过年嘛,都好好松快松快。 第523章 她们一家子的家宴也是她精心备好的,满满当当一大桌子,每个人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爱吃的菜。 宁宴拿着个精致的酒杯敬酒,那姿态优雅又谦逊,光看着谁也不会怀疑酒杯里装的不是酒。 “感激二老相信我,愿意将卿卿嫁给我,当初我娶她时立下的誓言,这辈子都不会违背。” 宁宴知道他们千里迢迢来淮西为的就是看一眼卿卿过得好不好,他挖空心思将别人的宝贝娶回来,只有加倍对她好,才不算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乔氏听了他的话心里颇为触动,鼻头隐隐发酸,但她还来得及多感动会儿,就见白景怀大大咧咧地猛拍宁宴的肩膀,“好小子我信你,俗话说棋品见人品,一看你就是个可堪托付的,我放心得很呐哈哈哈哈哈。” 乔氏:“……” 白景怀来之前还对宁宴鸡蛋里挑骨头,嫌弃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总觉得骗走自己宝贝女儿的就不是好人,这会儿却截然相反,恨不得跟宁宴称兄道弟才好。 “我听卿卿说过年这些日子你都得空,咱们翁婿俩好好切磋切磋。” 宁宴表现得受宠若惊,又不失真情实感,惹得白景怀眼里的满意越发厚实。 白卿卿托着脑袋在旁边看,眉眼弯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前两日偶然碰到温大哥,他跟自己说了许多,说他认识的宁宴,是个对亲情淡薄到抵触的人,有时候看到旁人表现出来的亲情还会忍不住觉得可笑,说那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他没想到有一日,宁宴会来跟他请教如何讨长辈的欢心,如何做一个让人喜欢的晚辈。 他说宁宴学得很努力,因为他知道自己欠缺,也因为知道白卿卿十分重视她的家人,他也想要融入进去。 白卿卿此刻看着宁宴在自己的家人当中游刃有余,爹爹和阿娘看他的目光那么欢喜慈爱,弟弟妹妹那里他也能照顾到,尤其阿锐,崇拜的眼神都快要有实质了。 她心口满满涨涨,感受到了两辈子都从未有过的幸福,那滋味像烟花,炸出一蓬蓬绚烂的火光,让灵魂都为之颤动。 第904章 可喜可贺 一家人守岁过后,白卿卿没有再粘着阿娘,她出现在宁宴面前时他还有些惊讶,“可是有什么落下了?让人回来取就好,你与你母亲这么长时间没见,多陪陪她才好。” “可是今儿是我们成婚后的第一年,你不想跟一块儿度过吗?” 白卿卿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想。” 宁宴呼吸一滞,手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却还强行停下,“我与你往后能日日相伴,也……也不在这一两日……” 白卿卿主动将手塞进他掌心里,踮起脚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学着从话本里看过的,努力拿捏魅惑人心的妖女的气质,“我陪家里人过了十几个年头,往后的几十年,都陪你好不好?” 说完她腰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用手抵在宁宴身上稳住平衡,手掌下是宁宴硬邦邦紧绷的肌肉。 不过白卿卿一点儿不慌,她知道宁宴不会伤害她,反而还挺得意,手指在他身上画圈圈玩,“不过你若是不想我陪你也无妨,左右一会儿天就该亮了,又是新的一年……” 她的手被捉住,宁宴闭着眼睛几番调息,声音哑了好几度,“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巴不得……” 淮西王来到淮西的第一个年头,王爷王妃双双起迟了,预示着这一整年都能有懒觉可以睡,吉祥如意,可喜可贺。 …… 睡懒觉这件事,在玄朝是不得体的表现,尤其对女子来说,那就是懒惰无礼,不成体统。 女子待字闺中受宠的话还能赖一赖床,嫁了人之后,大多数天不亮就要起身,收拾完自己后不论寒暑都要去长辈那里伺候,等长辈起身用过了饭食之后,才能回去用饭,这叫孝道,是从媳妇熬成了婆之后,如法炮制来拿捏新媳妇的手段。 白卿卿上辈子在平亲王府过得就是这种日子,王府里的规矩多如牛毛,平亲王妃的要求又更为苛刻,晨昏定省必不能少,最擅长以教她规矩为由磋磨人,那会儿白卿卿为了想得到她的肯定可谓卯足了劲,每一样都想做到尽善尽美,以为那样平亲王妃就会喜欢自己。 如今她才明白,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用所谓的规矩来为难你,只会觉得不够纵容。 之前乔氏听白卿卿说她在府里习惯了迟起,以为只是安慰自己的话,结果见府里果然是习以为常,大清早府里安安静静,一问才知是不想吵到王妃。 “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当,我回头说说她。” 谁知府里的下人急了,“夫人切莫如此,我们王妃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她每日那样辛苦,能多睡会儿才好!没有不妥当一说。” 府里的人就没有不维护白卿卿的,虽是王府,白卿卿却从不对他们摆王妃的架子,赏罚分明,不允许府里出现仗势欺人和偷奸耍滑之事,只要努力当差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这种差事去哪儿找? 且王妃十分体恤下人,说句脸皮厚的,他们就像王妃的家人一样,谁若在外受了委屈王妃都会亲自给他们讨公道,遇上事情解决不了王妃也会相助,只要不生歪门邪道的心思,日子过得轻松又愉快。 这样的王妃睡个懒觉怎么了?谁也不能说什么! 第524章 第905章 安排 乔氏被千叮咛万嘱咐地劝着,心里一边欣慰一边汗颜,倒是一旁白瑶瑶听见了满脸憧憬,悄声跟乔氏说,“阿娘,我往后若要嫁人至少也要能让我想睡多久睡多久,要都如此,我哪儿还会不愿意嫁人呀?” 乔氏抬手弹了她一个脑崩,却也没说什么,她自己心里都觉得,是啊,要都这样她当初不也能轻松些?可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呢? “你阿姐有福气,娘自然也希望你也有福气,可这样的福气娘大半辈子过来也就见着这么一个。” “那我就不嫁人了呗,阿姐从前不是也不想嫁人吗?宣城那些男子我一个都瞧不上,他们的把柄我这儿倒是一把,要不我就挑一个最能拿得住的,如此就算嫁过去也能攥着他的小辫子逍遥快活,如何?” 乔氏险些被白瑶瑶眼里的跃跃欲试闪瞎,“你可闭嘴吧小祖宗,你在宣城做的那些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阿姐可没你这么离经叛道。” 淮西过年的气氛很足,比起宣城来不遑多让,白卿卿虽然起得迟,却不妨碍来王府拜年的人接踵而至。 这一年要说淮西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这位淮西王,上头有皇上护着,下面有精兵干将,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痛惜从前逍遥的日子,收敛起爪牙,守好规矩。 淮西王府对送上门的年礼来者不拒,只一律放到偏院里,想见人是不可能的,王爷说了,大过年的不想扫兴,要真想见面,等年过了,有的是机会。 那种机会谁会想要? 不过好歹是收了礼,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他们其实也不想大过年的跟淮西王寒暄,对着他那张俊美却不怀好意的脸实在也寒暄不出口。 此刻淮西王正在安排家里淮西过年游的事儿,“宝林山汤泉庄子离得不算远,只半日车程,那儿的汤泉在淮西都是有名的,具有驱寒活血,舒筋通络之功效,尤其对岳父你的关节湿痛很有益处。” 白景怀笑眯了眼睛,“那把棋具带上,泡了泉咱们再来两局。” “那儿都准备好了,有专门的棋室,可一边下棋一边观景。” “哈哈哈哈那就听你的安排。” 宁宴又转身对白家女眷说,“宝林山汤泉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庄子里建了暖房,寒冬腊月也能吃到果菜,山上的野味正是肥美的时候,围炉煮茶或是炙烤山珍都很适宜。” 白瑶瑶对玩一脑门的兴趣,“那可太好了,往年过年都要挨家挨户地拜年,全部拜一圈儿过来人都要累瘫了,这次定要好好玩一玩才好。” 宁宴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其他人什么都不用操心,包括白卿卿,他让卿卿只需要跟家人一块儿玩得舒心就好,剩下的都交给他来。 宝林山果然山如其名,钟灵毓秀,负气含灵,且路修整得很宽敞平整,一点儿都不需要花力气。 那庄子就如同宁宴所说,坐落在半山腰,在山脚下望去云雾缭绕,如仙人宫阙一般。 第906章 安逸 “这简直是人间仙境!” 白锐跳下车转了一圈儿之后就开始奋笔疾书,“我要都记下来回头说给他们听,宣城附近也有汤泉庄子,却远没有这般安逸闲适,还是淮西这边的人会享福。” 庄子里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不管从哪一处看出去都景致迷人,心旷神怡。 白景怀尤其对庄子里的棋室赞不绝口,那实则是一件禅室,傍山而建,一面的围栏下便是山崖,崖间流云如梭,云卷云舒,令人心迷神醉,领悟许多。 白瑶瑶最喜欢的则是后山的汤泉池子,隐秘幽静,一边泡泉一边赏雪,跟阿姐和阿娘说说笑笑,还有用山泉酿制的清冽的桃子酿,喝着冰冰凉凉,滋味绵长。 泡得身体发软了出来,困了便歇一会儿,起了有准备好的美食点心,晚上在空地燃起篝火,宁宴带着好奇宝宝白锐去山里走一趟,猎了些野味回来,处理干净腌渍过后架在火上烤炙,肉汁滋滋地往外冒,香气飘出去几里地。 庄子里有能歌善舞者,在星空下围成一圈儿唱唱跳跳,让人忍不住参与其中,平日里在外面稳重惯了的白景怀都没例外,跟着学了几个舞步,甩着袖子混迹当中一点儿不违和,滑稽又陶醉的模样逗得其他人笑到肚子疼…… …… 庄子里住几日,又回去了城中,大大小小的商铺陆陆续续都开了门。 白卿卿和宁宴带着白家人在城中逛,将淮西特有的美食都吃一遍,买了许多淮西的特产,只要是宣城见不着的,统统都买上。 日子一晃,就到了他们该回去的时候。 “宣城那里也离不开人,岩儿跟他媳妇留在宣城我也不放心,怕他们太累着了。” 乔氏对几个儿女有着操不完的心,在宣城的时候担忧着白卿卿,如今见她一切安好,又惦记宣城。 尤其在淮西这阵子,不管是乔氏还是白景怀都看得出宁宴对白卿卿的用心,他们心底的忧虑被他的诚意一点点打消殆尽,十分放心。 白卿卿心里不舍,却也不想让他们为难,只是默不作声地给他们准备了一车车东西,竭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白锐和白瑶瑶则是乐不思蜀,已经开始在惦记着明年的淮西之旅了,“阿姐,我舍不得你……” 瑶瑶抱着白卿卿的腰不肯放手,她觉得淮西比宣城好玩多了,特别是还有阿姐在,她有些想法整个家里就只有阿姐能明白她,她真不想回去宣城,跟那些小丫头片子们玩阴阳怪气尔虞我诈的游戏,忒无聊。 第525章 “明年,我在淮西等着你们。” 白卿卿摸了摸瑶瑶的头发,若是可以她也挺想将瑶瑶留在淮西的,还偷偷跟阿娘提了提,结果阿娘说瑶瑶的性子得回去拘一拘,说她在宣城成日没心没肺大大咧咧,还招惹了人在家门口为了她打架,她自己却混不在意,说宣城多得是女子为了男子争风吃醋,还被人称赞风流多情,有人为她打架怎么了? 第907章 热闹 乔氏怕在淮西有卿卿和宁宴为她撑腰,白瑶瑶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在宣城好歹有你大哥能镇一镇她,待她性子再稳重些,你若想留她我也不会拦着。” 既如此,白卿卿也不好强行留人,只是她觉得吧,瑶瑶这个性子想要稳重,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知道她往后会不会遇到一个能让她甘愿收敛性情的人。 遇不到也没什么,自己过得开心就好,她有个当王妃的阿姐和做王爷的姐夫,还有个在朝中身居要位的大哥,只要不作奸犯科,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是。 白卿卿之前伤感的思乡之情在这段日子有了变化,变得轻盈温和,尤其知晓未来的许多年,她或许都能与家里人一同过年,心里便只剩下期待,因此在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过哀伤,而是笑着与家人道别。 这一次分别的心情是不一样的,白景怀在淮西自觉棋艺炉火纯青,期待着回宣城后大杀四方,乔氏对卿卿这里放了心,心里欣慰不已,两个小的没心没肺,看着阿姐给准备的一车车东西瞠目结舌,“这也太多了,好像跑商的车队一样,我们怎么又吃又拿?这就是有个王爷姐夫的好处吗?” 白瑶瑶和白锐双双嘚瑟得要上天,只是在出发的时候,还是红了眼眶抱着白卿卿不肯松手。 “阿姐你要保重,明年我们再来看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大哥虽然没来,却让我们给你带了话,若是往后有什么事,他就算抗旨都会来帮你,我们也是一样。” 白卿卿不舍地拍了拍瑶瑶的背,“我记住了,你们路上小心,也要保重身体,我不在宣城爹娘就拜托你们了。” 聚散终有时,宁宴搂着白卿卿目送车队远去,还能看到白瑶瑶和白锐的脑袋从车里探出来许久,直到看不清晰才缩了回去。 “别太难过了,等到明年还会再见的。” 宁宴笨拙地安慰道,白卿卿仰起头,眼眶红红的,脸上却有着笑意,“我不难过,见到他们平安康健我只有高兴,宁宴,真的谢谢你。” 白卿卿脸也冻得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弯起来,尤其惹人喜爱,萌得宁宴心驰荡漾,恨不得再做点什么才好。 白卿卿拉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轻声说着府里一些琐碎的事儿,身后是两人并排留下的脚步,一大一小排得整整齐齐,渐行渐远。 …… 这个年不仅淮西王府热闹,整个淮西都十分热闹,不过之前白卿卿的心思都在家里人身上,还是等白家人回去宣城之后,她才听说了这份热闹。 莲心来拜年的时候带来的消息,说淮西如今谈论得最多的,是荣家老夫人。 “她怎么了?” 莲心提起这位老夫人时的态度十分复杂,“先前老夫人不是时常回来春和堂吗?偶尔还会给孩子们买些东西,后来这事儿让荣家人给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吧,我寻思着也没什么,可荣家却觉得是一件大事。” 第908章 暴怒 荣老爷子大半辈子都是荣家说一不二的主,他本就性子强势,尤其是娶了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妻子,更是将他养得专制独裁,唯我独尊。 他早习惯了荣老夫人事事以他为尊,他不喜欢的事情就不准做,不喜欢的颜色府里不能出现,不爱吃的食物不上桌……他在荣家就是皇帝,府里所有人都要听他的,以他的喜好为喜好。 荣老爷子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仿佛就该是这样,天经地义,对他的妻子,他高兴的时候说两句好听的,不高兴了一样可以不给她脸面。 她的地位尊严都是自己给的,就该他让她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 知道荣老夫人频繁去一间善堂,还会将银钱浪费在上面,荣老爷子下意识叱责,他们荣家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去善堂发善心?怎么不见她给自己发善心? 这在荣老爷子看来,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他不高兴了,荣老夫人就该赶紧给自己道歉反省,受些惩罚,从此再不敢去做,这事儿就也就完了。 结果,大半辈子不曾违抗过他意思的荣老夫人,却居然破天荒的跟他辩驳了。 她说那不是无意义的事,她用的是自己的银钱,不曾花用荣家的去做善事,荣老爷子管不着她。 这还得了? 荣老爷子蒙了半晌后,彻底大发雷霆,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暴怒,是被他视作绝不可能反抗的宠物冷不丁咬了一口的恼羞成怒,任何人都可以违抗他的意思,只有荣老夫人不可以,她怎么敢?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荣老爷子凶神恶煞地辱骂过后,让她滚出荣家! 他对荣老夫人口不择言惯了,这有什么?她只能跪下来求自己的原谅,除了荣家,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 荣老爷子明知如此,他就是要逼得她求饶,让她知晓自己犯下了多么可怕的错误! 软弱妥协了一辈子的荣老夫人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在荣老爷子赶她出门的时候,没有如他所愿地跪地求饶,而是当真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第526章 莲心此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王妃您猜荣老夫人离开荣家之后去了哪里?” “……不会是,春和堂吧?” “王妃您可太聪明了!一猜就准!” 白卿卿:“……” 也是大可不必硬夸,这荣老夫人最近去得最勤的不就是春和堂嘛,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我在春和堂门口瞧见她的时候都楞了,大过年的,还飘着雪,老夫人走得急穿得并不多,见着的时候脸都冻得发青了,我……知道一些她与王爷的关系,只是也狠不下心当做没瞧见……” 白卿卿瞧着莲心颇为忐忑的眼神忍不住笑起来,“无妨,她对我们来说只是陌路人,走投无路的陌路人见到了也总会帮一帮。” 见白卿卿没有怪罪的意思,莲心终于放心了,说起荣老夫人在春和堂暂住的事。 “荣家的老夫人想来应当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但我发觉她并非那样,对春和堂的条件没有半点挑剔,还能帮一些忙,这大家贵族的老夫人这般不金贵的吗?” 第909章 坦然 莲心起初很奇怪,她也不是没见过淮西富贵人家的女眷,十指不沾阳春水,身边丫鬟成群地伺候,一应用度都得是极好的。 可荣老夫人瞧着,似是很习惯粗茶淡饭一样,这太违和了。 “荣家的事我们知之甚少,她在春和堂住下后荣家可有动静?” 莲心顿时将疑惑抛之脑后,“怎么没有?这是过年呀,荣家这种在淮西姻亲遍地的人家,过年免不了要走亲访友拜年,谁上门了不要拜见一下荣家的长辈?荣老夫人一直不露面算怎么回事?” 荣老爷子又是个极要面子的,在外人面前他一向给自己打造一个宽仁慈善的形象,是半点不愿家丑外扬,便对外说老夫人病了不便见人。 “好巧不巧,那日荣老夫人陪彩云和灵彤就去一条街外走了两步,就正好撞见了刚从荣家拜完年回来的人,看倒荣老爷子口中病重的老夫人布衣荆钗牵着两个小姑娘,那人都惊呆了。” “荣老夫人就跟被夺舍了似的,在那人问起的时候,十分坦然地道自己是被荣老爷子赶出家门的,我听彩云回来说的时候也惊呆了,可荣老夫人却跟没事人一样。” 荣家老夫人亲口承认,大过年的被赶出荣家,如此炸裂的事哪里能瞒得住?她膝下晚辈也不少,听闻此事后纷纷去荣家问个究竟,还有许多找到春和堂来的。 “那老夫人也没有避而不见,我才知晓她这些年在荣家过得兴许都不如我从前。” 莲心颇为唏嘘,“裘岚宣跟我说荣老爷子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时候我还怀疑过,觉得看上去也不像啊?好家伙他折磨起自家人来那叫一个人面兽心,寻常人家磋磨下人都没有他那么狠的。” “荣老夫人说她从前迫于荣老爷子的淫威只能自己忍着,忍了大半辈子,她如今不想忍了,她也不指望那些找上门的人谁会帮她,她谁也不指望,说她这个年纪也没几年可活了,她只想人生最后的一些年头能不再受人摆布。” 莲心说,荣老夫人之后找她谈了,说若是荣家来人,她不会连累春和堂,说她在春和堂的这些日子,是她记忆里最放松开心的,说活了大半辈子,才知晓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这样朝气蓬勃,不卑不亢,她真的很感激。 “荣家其实……已经来过一次,荣老爷子气急败坏地派了人上门要强行将人带走,我让护卫拦住了,只是荣老爷子在人前营造的形象崩塌,好些人都在私底下看笑话,荣家定是不肯罢休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暖炉里炭火燃烧的声音。 莲心很快又开口,“不过王妃放心,荣老夫人说荣家总不至于会害了她性命,她对如何应付荣老爷子的怒火也得心应手……” “淮西关注这事儿的人多吗?” 白卿卿忽然开口问道,莲心楞了一下,点点头,“很多,荣家产业做得很大,涉猎甚广,在淮西很能说得上话,此事又离奇得很,私底下都是议论纷纷。” 第910章 庇护 白卿卿闻言思忖片刻,缓缓开口,“既如此,就别让荣家轻而易举地将事情抹平,你回去与她说,若她当真想明白了,春和堂不会让任何人强行带走她,可如果她心存犹豫就算了,春和堂也不做无用的事。” 莲心眼睛微微睁大,“王妃这是愿意帮她?” “我不是帮她,我只是帮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她这一条路走了大半辈子,临了却终于发现这条路或许不是唯一能走的,只是另外的路上有荆棘拦路,不过是帮她砍掉荆棘,顺手的事儿。” 莲心却知道不止是这样,她知晓王妃对荣家的人都全无好感,甚至是憎恨的,可她依然选择了相助。 “王妃您会有好报的。” 白卿卿被她虔诚的表情逗笑了,“我没你想的那样大慈大悲,我也有我自己的思量,荣老夫人的事是个很好的例子,广为人知之后,或许会有相同处境的女子也能为自己多想一想。” 她顿了顿,笑容变得自嘲起来,“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傻气,可我真的想过,想将淮西变得比现在不一样一些,让淮西女子的处境能变得稍微好一些,哪怕一点点。” 莲心胸口忽然涌入万千豪情,连脊背都挺直了许多,声音掷地有声,“您一定能做得到!” 第527章 如果是王妃的话,一定可以的!她一直都有默默地在做这件事,她的铺子里庄子里雇佣的都是女子,真的有人有学有样,渐渐地也愿意让女子在铺子里做事,她愿意用银钱养着春和堂里的小姑娘,让这些与她无亲无故的人能好好地长大…… 莲心不知道如果这都不算大慈大悲那什么才算。 她明白了白卿卿的意思,回去了春和堂之后去见了荣老夫人,并且告知她,让她不必惧怕荣家来人。 “老夫人也看得出我们春和堂与寻常善堂并不一样,这里聚集着对世间女子的善意,想要成为一方庇护,当中也包括您,只是不知您心里是如何想的。” 荣老夫人怔忪片刻,有些失神道,“我……我也能得庇护?” “能的,老夫人不是也帮了其他人?主家常说,咱们生为女子,天生体弱、势微,与其祈求那些得利者施舍怜悯,不如互相帮扶着立足于世间。” “可我没帮什么忙,我……没有帮……” 荣老夫人不知为何眼里落下泪来,她不配接受这些善意,她连自己的女儿向她求助的时候都没有伸出援手!她怎么能得到庇护? “有的,您是荣家老夫人,您如今不肯再受磋磨,或许就有人受到鼓励,也能多为自己打算打算,这不是帮助吗?在咱们淮西,跟您有同样遭遇的人可不在少数。” 荣老夫人浑浊的眼里闪出浅浅的微光,“我可以帮上忙?” “只要您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的!” 荣老夫人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着莲心的手,“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什么都敢。” 第911章 耐心 来了春和堂之后,荣老夫人时常想,这些连爹娘都没有的小姑娘们却活得这样朝气,她们说话有理有据,她们努力地学习着在世间生存的本领,她们也学《女戒》、《女训》,因为先生说只有了解了这些,才能在别人约束苛求她们的时候辩驳,她们对这些书有着不一样的见解,只有知道什么是不对的,才能找出对的那条路。 而自己,前半辈子好像都白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活明白,自己面前那张朦朦胧胧的纸,到如今仿佛才被撕开,她觉得在春和堂的每一日都那么新鲜。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悲从中来,想着若是自己能早些醒悟,会不会她的凤云就不会惨死在宁家,会不会宁家那么些花朵儿似的女孩子,也不会成为荣家结亲的工具。 她恨荣家,也恨她自己,可莲心却说,还来得及。 “老夫人,外面又来了人,您要出去看看吗?” 荣老夫人回过神,慢慢地朝外面走,春和堂这阵子拜荣家所赐,知道它的人越来越多了,每日都不缺在外面等着看热闹的。 这会儿她才刚出门,外面就已经围了一圈,见到她出现的时候,还有人夸张地捂着嘴,眼睛里满是震惊,似是不相信眼前的当真是荣家的老夫人,私下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荣老夫人见到了荣家的管家,他会过来,想来荣老爷子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那管家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不耐,高声道,“老爷说了,老夫人心善,赶在过年的时候来善堂行善举祈福,如今心意也尽了,特意让我来接您回府。” 周围有些人眼里恍然,“是这么回事儿呀?祈福不去寺庙道观,来善堂倒是新鲜。” “你傻呀这也信?要真是如此,荣老夫人怎么可能会说她被赶出来?这话是能随便说的?” “那是荣家的事咱们哪儿知道?不过我曾经听说荣老夫人在荣家呀……啧啧,不过荣家都来了人请她回去,想来也是没啥事儿了。” “那是自然,要我说荣家也是仁善,还让人来相请,她一个妇人家就算在家里受了点委屈,也不能在外抹黑夫家的名声吧?哪儿有到处跟人说被夫家赶出门?这不是打荣家的脸吗?” “我看她就是故意为之,逼迫夫家跟她低头,这种妇人心思深沉得很。” “那不然怎么说?你们张嘴叭叭叭的,也不看看人老夫人浑身上下布衣荆钗,可见从荣家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要不是这善堂收留她,她怕不是要大过年的冻死饿死,实话实说就叫抹黑?那荣家怎么做得出来的?” 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清脆倒豆子似的,朝着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翻了好几个白眼,翻得他们憋得慌,却闭了嘴。 管家还在等着呢,他站在那里,神色间隐有些倨傲,他在荣家的地位,那是要高于荣老夫人的,这种事儿竟还要让他亲自跑一趟,老夫人这次未免闹得也太过了。 第912章 倒霉 “老夫人,马车就在那边,请吧?” 管家侧身往旁边让开,看着很是恭敬,可连腰都没有弯的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荣老夫人动都未动,此刻才开口,“祈福?我在荣家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知道将人身无分文地赶出门,叫做祈福,那日他分明是让我滚来着。” 她的话再次引得议论纷纷,嗡嗡嗡的动静让管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压低了声音,“老夫人慎言!这里面想来是有误会,您是荣家的老夫人,一言一行都该为荣家多想一想!” “那荣家可有为我想过?秦管家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惯了,将我当做荣家的下人来训斥,你就是这样为荣家着想的?” 第528章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他一个管家怎么跟老夫人说话的?荣家还懂不懂规矩?” “这么说在荣家一个管家都可以骑到荣老夫人头上?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这荣家老夫人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秦管家面色铁青地咬着牙,脊背终于弯下来,声音僵硬道,“老夫人心里不痛快,只管骂我就是,只要您愿意回去,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请老夫人三思,谁家过日子不会有些龃龉,牙齿舌头都会打架,何必要闹得不好收场?” 荣老夫人忽然觉得有些想笑,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她该笑不出来才是,她应当愤怒无助,纠结矛盾才对。 但她真的,就生出了想笑的念头来。 叫彩云的小姑娘特别爱找她说话,跟着先生学了什么也要来与她说,跟小伙伴想到了什么也要来告诉她,就前两日,彩云一脸领悟地来跟她说,“老夫人我知道了,做人不能太善良,会倒霉的。” 她那会儿还不知是何意,只当是小姑娘一时兴起的想法,但这会儿却轮到了她领悟。 可不就是会倒霉?她忍气吞声,得到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欺辱和轻视,都要她善良,都要她忍让,她就是三思得太多。 大家都是人,为何只要求她三思?反正自己都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她还有什么可思的? “我自问嫁到荣家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荣家的事,在内操持琐事,在外与人应酬,桩桩件件都是按着荣家的规矩行事,可结果呢?” 荣老夫人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提高了声音,“诸位可知为何我会大过年的被赶出荣家?” 秦管家急了,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老夫人!你可要想好了,若你……” “因为我身为荣家的老夫人,每日却要仰人鼻息过活,荣家家大业大,却不许我手里握有银钱,连我自己的嫁妆都不能擅动,我是想祈福来着,用积攒下来的微薄银钱给善堂的孩子们买了些东西,就只是如此,就被恶语相向驱赶出门,这便是我操持了大半辈子的夫家,这便是我兢兢业业温顺懦弱的下场!” 人只要肯豁出去,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我还不如善堂里的人活得自在。” 第913章 应得 众人哗然,只是这样的缘故?只是给善堂捐了点银钱?就要被赶出家门? “难道不是她连自己的嫁妆都不能用这件事太荒唐了?” “那可是荣家啊!不是都说荣家富甲一方,日进斗金,老夫人手里连个银钱都没有?真的假的?” “可平日里看老夫人出门也是穿金戴银,不可信吧?” “那些行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荣家总不能让她素面朝天吧?关键得看她手里可用的银钱。” “要这么说,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她贵为老夫人,也不需要她亲自买什么吧?” 秦管家只能竭力控制场面,“老夫人怕是误会了,老爷也是为了您着想,您是府里的老夫人,贵不可言,想要什么没有?老爷是怕您被人骗了,关心则乱。” “他何曾关心过我?何曾关心过府里的女眷?我的女儿,就是因为他才会惨死在宁家!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根本毫无血性!” 这曾是荣老夫人最不愿提起的事,但不提,从来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只会掩埋在躯体内溃烂腐败。 她要亲手挖开来,这是她应得的。 “荣家的女儿,在他眼里只是与人联姻的工具,只要不顺他的意,哪怕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一皱眉,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受够了在这个道貌岸然的人面前卑躬屈膝。” 这下彻底点燃了围观人群的好奇心,已经不单单是荣家老夫人过年期间被赶出家门这么简单,而是整个荣家的热闹,议论的动静将秦管家的声音彻底掩盖,他见状不好,赶紧回去了荣家。 荣老爷子还在气头上,觉得那女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在外面竟什么都敢说,看她是好日子过多了,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人弄回来,等人回来了,自己有的是办法将她收拾服帖。 “老爷,秦管家回来了。” 荣老爷子嘴角勾起来,“倒是挺快,人回来了就先关一关,清清肠胃,免得将外面乌七八糟的东西带回来,每日只给些水,让她好好反省反省,想清楚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正说着,秦管家匆匆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老夫人也不知受了什么撺掇,不仅不肯回来,还、还胡言乱语,外头怕是要传开了。” “你说什么?” 荣老爷子的笑僵在了脸上,显得格外狰狞,他操起手边的茶盏砸过去,“你个废物,一个老太婆都不能硬拖回来?你是死的吗?” 秦管家不敢闪躲,热水溅在脸上也不敢擦,“那个春和堂有护卫拦着,我带去的人……不是对手,且老夫人态度坚决,许多人都围着……” “那又如何!她是荣家人,带她回来天经地义,谁敢拦着?” 秦管家一听,似乎明白了些许,抬头试探道:“老爷的意思有人阻拦就报官?” 荣老爷子上前一脚踹在他肩头,怒骂道:“蠢货!还嫌事情闹的不够丢人是不是?报官?你疯了吗?” 第914章 诚意 荣老爷子在原地转了数圈,咬了咬牙,恨恨道:“我本以为那个善堂是个无关紧要的,如此看来,是我疏忽了,恐怕它背后之人是想借着此事跟荣家要好处呢。” 第529章 “那个蠢妇!等此事过了我定会跟她好好清算!如今也只能先去与善堂的人周旋,只要他们不插手,荣家不会亏待了他们。” 秦管家闻言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这就去办。” “那边怕是会趁机讹上一笔……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如何,先把人弄回来。” “是。” 秦管家离开后荣老爷子坐回椅子上,胸口起伏剧烈,鼻翼煽动,脸颊绷得紧紧的,“蠢妇!若是影响到荣家的生意,我绝不饶你!” …… 春和堂那边,荣老夫人没有再露面,有与她相熟好事的人来瞧热闹,她也没见,不想影响春和堂里孩子们的生活。 莲心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是那秦管家又来了,只是这次没有去找荣老夫人而是要找春和堂能管事的。 她施施然地出现,秦管家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果然是个不正经的地方,居然是女子主事。 但他表面却客客气气,比面对荣老夫人时的态度要好得多,“姑娘如此年轻便能做得了主着实令人佩服,鄙人此次来,是带着荣家莫大的诚意。” 秦管家姿态放得很低,先是夸赞了春和堂一番,然后才面露愁色,“姑娘有所不知,老夫人与老爷感情一向和睦,只这回不知怎么的拌了嘴,老爷说重了几句让老夫人不高兴了,我家老爷心里十分懊悔,奈何老夫人怎么也不愿回府。” 他叹了口气,“都说家和万事兴,尤其这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回家了关上门都好商量你说是不是?如此僵持着,老夫人的名声也要一落千丈,对谁都不好,所以我想请姑娘能否从中帮上一帮。” 莲心静静地听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你想让我怎么帮?” “老夫人也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竟将这里当做依仗,想来也给春和堂带来不少麻烦是不是?我瞧着这里竟还雇了护卫,可见主家的重视,只这护卫如今却要做不相干的差事,你放心,荣家定会为此负责,麻烦姑娘与那些护卫说一声便是,剩下的就由荣家来处理。” 秦管家适时地将一只小匣子提上来放在桌上,打开里面不是银票,而是整齐的银锭子,比银票更动人心。 “这些是荣家的一些心意,这阵子着实叨扰你们了。” 荣家果真很有诚意,莲心扫了一眼,不是小数目,可见是着了急不计代价想要赶紧将人弄回去。 她低下头,染了胭脂色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漫不经心道:“看样子,荣老夫人在荣家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秦管家:“……” 他眼睛微微睁大,隐隐吸气,这女的未免胃口也太大了,竟是觉得还不满意? 他脸皮微微抽动着笑了笑,“姑娘,贪得无厌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就算了,送客吧。” 莲心竟是直接不想与他谈了,秦管家脸色一变,赶忙道:“等等!” 第915章 威胁 秦管家心里恨得不行,无奈这会儿是他有求于人,只能用力咬着腮帮子,心一横,“只要姑娘答应,好处你尽管提,老夫人我们是一定要接回去的。” 莲心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又慢慢坐回去,巧笑倩兮,风情万种,“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荣家一半的家产,不过分吧?这可是与荣老爷子相濡以沫的老夫人,你们总不会舍不得吧?” 秦管家人都听傻了,眼珠子瞪得要爆出来,嗓音劈了叉,“你说什么?” 莲心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道,“荣老夫人伤透了心,荣家不得表现表现诚意?我这人最是通情达理,一定会帮着劝劝的。” “这不可能!” 秦管家想都不用想,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怕不是患有脑疾,一半家产?她怎么敢说出口的! 莲心还委屈了,“是你让我尽管提的,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那你怎么不要整个荣家呢?” 莲心眼睛一亮,“如果可以的话那当然是最好。” 秦管家气得差点没厥过去,好半天才平息下来,“你才最好清醒一些,我家家主是说了可以给你们一些好处,但也仅此而已,你们不要得寸进尺!知道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否则,当真惹怒了荣家,后果可不是你们能承担得了的!” 莲心纤纤玉手捂着心口,“哎哟我好怕哟,你这是在威胁我?” “哼!知道就好!” “那就对不起了,我这人吧吃软不吃硬,你若是乖乖地将荣家一半产业如数奉上,我或许真的会劝一劝,但你威胁我,这事儿我春和堂还就管到底了。” “你……” 秦管家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在耍他,什么一半产业,都是她故意的刁难! 秦管家“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眼睛气的发红,“冥顽不灵,你一个小小的善堂以为真的能跟荣家斗?得些好处就该知足了,别到头来白忙活一场,还落得个人财两空!” 莲心居然又重复了一遍,脸上表情都不带变的,“哎哟我好怕哟,你这是在威胁我?” 秦管家:“……” 他在秦家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如此可恨之人,奈何莲心旁边站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他只能将牙齿磨出咯吱咯吱的动静,猛地起身愤然离去。 莲心在他背后语气轻快,“你回去问问,兴许荣家老爷子愿意呢?我可以等你们两日,不过只两日,过时不候。” 第530章 秦管家很快没了影,莲心才“啧”了一声,“荣家真是不要脸,有两个臭钱就以为万事都能进用钱来解决,有钱人那么多,怎么区别就那么大呢。” 一旁牧曙讷讷地开口,“可要我去做些什么?那人回去必会添油加醋。” “让他添去,王妃说了,我们才不怕他们。” 莲心尖巧的下巴高高扬起,瞧着可骄傲了,“王妃说的话定是不会错的。” 牧曙看着她的眼睛里逐渐带上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莲心真的是很喜欢很信任王妃呀。 第916章 抓人 秦管家愤而离去后,出了春和堂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些,不禁懊恼自己居然没办成事,可也没办法,于是回去后,他果然添油加醋地将缘由都怪在了莲心身上。 “老爷明察,真不是我不尽心,是那春和堂的管事张口就要荣家一半家产,分明就是在耍我玩,老爷,那个善堂可不是个善茬。” 荣老爷子在听他说要一半家产的时候就气笑了,气到都没有精神去暴怒,“她可真是敢开这个口?” “可不是!此等贪心不足之人绝不能纵容了!老爷,这接下来……” “我本不想节外生枝,奈何这个春和堂欺人太甚,也就怪不得我了。” 荣老爷子眯起的眼睛里闪动着恶意,一个破善堂也敢跟他作对,这些年他能让荣家在淮西深深扎根,可不是光靠着表面上的这些。 这事儿他没再让秦管家去做,而是让人送出去一封密信,淮西这样的地方,上头那些人家谁手里不会养那么几个得用的人?明令禁止是一回事,只要不让人发现不就好了。 真金白银地砸下去养出来的,可不就是为了能派得上用场? …… 宁宴一向有事不会瞒白卿卿,与她无话不说,有些白卿卿并不太懂的事,他也会耐心地解释给她知晓,他想让白卿卿知道自己的全部。 荣家的事情宁宴也一早就知晓了,“那边大约要下狠手了。” “春和堂的护卫可能防得住?” “能是能,不过,我有些其他想法。” 宁宴朝白卿卿勾了勾手,白卿卿附耳过去,眼睛慢慢睁大,“果然是个好时机,我会与莲心说一说,只是这样……从前的事便瞒不住了。” 她旁的不在意,只关心宁宴的想法,宁宴贴着她柔嫩的脸颊蹭了蹭,“那你就多心疼我一些。” 白卿卿深以为然,叹了口气摸了摸宁宴的脸,她夫君真的太可怜了,遇上的都是什么事儿?荣家不脱层皮她绝不答应! 莲心没将秦管家放的狠话太放在心上,还去安慰了荣老夫人,“不必太忧心,在春和堂里起码安全能够保障。” 只是她这话没说多久,当晚,春和堂便有贼人闯入,伤了两个护卫入内,潜进荣老夫人的屋子将人迷晕,好在被及时发现,抓了个正着,直接将嘴堵住,一个字儿也没让他们发出来。 等到天一亮,莲心立马去报官,说有人要害人性命。 荣老爷子单知道春和堂有护卫,却也没怎么当一回事,他暗中培养出来的人手必然不会将什么护卫放在眼里,那可是用银钱堆出来的,寻常护卫如何能够挡得住? 可结果却栽了,竟是直接让人给擒住,还送去了官府! 他顿时有种银子往水里扔的懊悔,这养出来的怎么一点儿用都没有?可从前是能用得上的呀! 荣老爷子得知春和堂报官的消息在府里坐立不安,想了想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立刻吩咐了人赶紧去打点,最好将此事悄无声息地平了。 第917章 亲办 荣家派去的人动作很快,且奉了老爷子的命令不计代价,那事情总会好办一些。 于是官府那边给莲心的回复是要仔细查证,此事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得先将人交给他们。 “不必大人费心去查,这两人已经交代了,便是奉了荣家家主之命来掳人,这是他们的口供,大人可以看看,有了这个,大人可是能派人去抓人了?” 有牧曙帮忙,口供得的毫不费力,只官府的人脸色变了变,“你们怎可擅自审问?” 莲心不慌不忙道,“人都到春和堂里作恶了,我们总得知道是谁动的手呀,这难道也不准?我们可是帮大人们省了不少功夫呢,大人不必言谢。” 她说话温温柔柔,礼貌镇定,只追问怎的还不派人去荣家,“春和堂里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妇孺幼小,荣家却派了这等凶残可怕的贼人前来,我们数十人的性命险些葬送!实在太可怕了!还请大人秉公办理。” 官府的人已经收了荣家的好处,只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眉头皱了皱,“这不都没事吗?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你们也是,好端端的非要将荣家老夫人扣留在这里,荣家许是担心她的处境才会行这么一出,此事还需再查问,这两人就先由我们来看押。” 莲心顺从的表情骤然一变,“大人这是何意?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还需再查问什么?谁告诉你是我们将荣老夫人扣留的?大人言语已是偏颇,如此我不能将人交出,既然大人不想处理此事就请回吧。” 官府来的人并非官差喽啰,在官府里颇有些地位,听她这么说也火了,趾高气昂道,“你可是要与官府作对?由不得你不交人!来人,给我将人抢过来!” 第531章 一个女子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谁料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样顺利,带来的官差竟不敌春和堂的护卫,这还了得? 更重要的是,抢夺之间,淮西王的人到了,为首者说王爷得知此事,要亲办。 官府的人闻言两股战战,上前陪笑:“不过是小事,怎的惊动了王爷?王爷日理万机,哪儿能为这等琐事费心?” 只是没人理他,直接接管此事,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莲心问都没问便将贼人交了过去,脸上戚戚婉婉,“还请王爷为我等做主呀。” …… 有了淮西王的参与,此事便再捂不住,尤其宁宴允许淮西百姓前来围观,这淮西王亲自断案可不容易见,于是官府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空前绝后。 宁宴虽露了面,只却不亲自审问,而是在旁边的高椅上坐着,面上还带着笑,“孙大人请吧,不必顾虑本王,本王就听一听。” 孙大人胖嘟嘟的脸上两团肉控制不住地抖动,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兔子一样,勉强稳住心绪,心一横,决定该怎么做怎么做,淮西王若是不满意……不满意,他就只能哭了。 第918章 由头 莲心呈上的供词已经十分详尽,孙大人看过后,直接让人去将荣老爷子给带过来,在宁宴面前,他是半点大事化小的胆子都没有。 官差到荣家的时候,荣老爷子脸都木了,心知打点的银子又扔到了水里,再一打听才知道里面有宁宴插手,顿时心猛地往下沉,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事情其实很明朗,便是寻常百姓都能看出始末端倪,“这是请不回去就要绑回去啊,荣家也太不讲究了,还名门望族呢。” “还伤了人,把老夫人迷晕了,那老夫人都一把年纪了,万一有个好歹……” “怕是想着就算有个好歹也要把人弄回去,一夜夫妻百夜恩,怎么下得了手的?也不知荣老夫人如今怎么样了。” 荣老爷子在公堂上却表现得像是头一回听闻此事一样,“大人明鉴,我并不知晓此事,许是府里的谁未曾问过我的意思做下的错事。” “可这两人的口供,说的分明是奉了你的命令。” “应是哪里弄错了。” 荣老爷子拒不承认,实在不行就只能舍了这两名死士,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孙大人见状有些抓瞎,忍不住回头去看宁宴,“这……” 宁宴好脾气地笑笑,“大人可是有些为难?既如此,本王也不好袖手旁观,这二人的来历,就交由本王来查吧。” 孙大人如释重负,“多谢王爷,让王爷费心了。” 他松了一口气,可一旁的师爷面色却极难看,几次给孙大人使眼色,眼皮都要抽筋了,孙大人胖胖的眼睛也没有看他一眼。 只听宁宴道:“本王观这二人并非寻常护院,而是豢养出来的死士,朝廷明令禁止,在淮西却似乎司空见惯,本王好奇得紧,这些死士在淮西究竟还有多少,孙大人,你是不是也很好奇?” “啊……” 孙大人发出茫然的动静,师爷嘴角微微颤动,缓缓闭上眼睛。 这位淮西王怕是又要在淮西掀起风浪了,他咋那么勤快呢? 底下荣老爷子一直垂着头,无人瞧见他哼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宁宴要亲办此事,这是想拿他的两个死士当做由头。 罢了罢了,先将此事揭过去,至于其他,可以往后面排一排。 “虽不知这两人是否是荣老爷子您派来的,但他们听令于荣家毋庸置疑,这供词里可是交代了不少荣家的事,老爷子可也过目?” 孙大人只当死士这事儿不存在,满脑子只想赶紧把这案子结了,他让人将供词拿过去,荣老爷子扫了几眼脸色就变得僵硬起来,按在膝上的手隐隐颤动。 这……这开玩笑的吧?不是死士吗?不是宁死都不可能背叛主家的吗?他就是这么养的啊?那不人还活着吗?他们咋啥都说呢? 人是牧曙审的,审问的时候谁都没让看,出来便得了这详尽的口供,他将口供交到莲心手里的时候胳膊伸得老长,与她距离拉到最远,饶是如此,莲心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但那两人确实还活着,且看上去并没有多凄惨,只眼睛里没多大的生气。 第919章 不可 荣老爷子有种想将手里的口供吞吃入肚的冲动,但他强忍住了,脸颊不受控制地抽动,“此事,当真不是我指使的……” 他咬了咬腮帮子,眼里流露出无助,“只是我也能理解做下此事的人,我……愿意为此做出补偿,荣家在淮西立足多年,从来和气致祥,其乐融融,便是有了龃龉也能很快解开心结,可同样只是吵了两句嘴,偏这一次我夫人要闹得鸡犬不宁,她向来最是爱惜家里名声的,如今却待在善堂任人看荣家的笑话,若说她没受人撺掇,家里是不信的。” “我想会有人一时情急用了错误的方法,初衷也只是想将她带回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关起门有商有量地解决?还请大人念在我等一片赤诚的份上,从轻发落。” 荣老爷子快要把自己说哭了,他一把年纪,脊背比平日里要佝偻许多,字字句句都是心酸和无奈,听得人唏嘘不已。 “也……怪不容易的,就是说啊,有什么不能摊开来好好说,一把年纪了还闹脾气不肯回府算怎么回事?” 第532章 “谁说不是,丢下一大家子不管,哪儿能这样呢?也难怪荣家出此下策。” “听他这话,莫不是那春和堂将荣老夫人扣下了?或是撺掇了老夫人不回家?要真是如此,也太下作了些,是思量着着能从荣家得好处吧?”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荣老爷子孤身立在那里,显得格外可怜无助,令人同情。 然而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步走过来行礼,声音清亮:“荣老爷子此言差矣,我春和堂乃容天下无容身之处女子的地方,从不会强行留人,荣老夫人从前忍了,如今不想忍,你不从自己身上寻根节,怎么,还想诬赖到旁人身上不成?” 她扭头去看荣老爷子,“老夫人不肯回府,你怎么不说说你做了什么?才令老夫人心灰意冷离开家中,怎么反倒像是你被欺负了一样?” 荣老爷子的脸皮抽了抽,勉强维持着苦情的人设,“我与夫人相敬如宾多年,对她的性情很是了解,可她却屡屡做出反常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莲心再次行礼,“大人不如将老夫人请来,亲自问一问如何?” “不可!” 荣老爷子迅速反对,“内人性子内敛,又重名节,我不愿她被人无端议论,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此次的事我愿意做出赔偿,不论多少我都无怨言。” 这是任凭春和堂开口的意思了? 围观的百姓惊讶地纷纷咂嘴,对一个善堂来说,那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那是荣家啊,家财万贯,挥金如土的荣家,有了这句承诺,春和堂不发大了?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落到莲心身上,恨不得取而代之了才好,酸里酸气的言语也冒了出来,“运气可真好,怎么没有老夫人来我家暂住呢?” “看吧我就说,都是有目的的,将人哄住几日就有这样大的机遇,傻子才不做。” “荣家是得赶紧将人接回去,不然还不知要被咬下多大的血肉下来。” 第920章 暗示 荣老爷子深谙如何显得大度,尤其是在淮西,没什么是银钱办不到的,原本为了家族脸面不想报官,但如今报都报了,干脆将此事彻底了结。 只要春和堂不从中作祟,让他顺顺利利地将人带回去,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他诚意满满,条件任由春和堂开,一副为了荣老夫人名声只愿息事宁人的模样,倒是将荣家脸面挽回不少。 孙大人余光往宁宴那里瞥了一下,又看向莲心,心里也觉得就这样挺好,“既然如此……” “大人,这件事里要说最关键的人便是荣老夫人,是她被赶出了荣家,只能暂居春和堂,也是她遭受无妄之灾,被人迷晕险些殃及性命,她身为苦主,莫非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就要被定论吗?” “就因为她是女子,她的想法就不重要吗?” 莲心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偏头朝着荣老爷子的方向笑了笑,“说什么维护老夫人的名声,那怎的当初将人赶出门的时候,就不记得要维护了?” “大人,老夫人若是自己不愿,我无话可说,若她愿意,难道不该听一听她的意思?” 孙大人等了一下,见宁宴那边毫无反应,闭了闭眼睛,“那就去问问老夫人的意愿吧。” 荣老爷子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目光从莲心身上扫过带着冷意,不识好歹的女人,本该见好就收才是,非要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真以为做了个善堂的主就忘乎所以? 要不了多久,荣老夫人被彩云扶着缓步前来,看得出她此刻身子依然虚弱,脸色煞白,走得极慢。 孙大人特许她坐着回话,也不兜圈子,让她赶紧说完下去休息。 “多谢大人,老婆子一把年纪了,没想到命里还有这样一劫,我半夜被惊醒的时候,以为这辈子就到这儿了,万万没想到,春和堂又一次救了我。” “阿音!” 荣老爷子情急之下叫出了老夫人的闺名,见她看过来,眉眼都微微垂下,表情真挚,“阿音,你我夫妻结发多年,我的脾气你是知晓的,有时候一时着急才会口不择言,但这些年咱们都过来了,如今正是该享儿孙福的时候,你就别跟我置气了可好?” 他似一个深情男儿,字字发自肺腑,脸上岁月的沟壑里都闪动着真切,可荣老夫人哪里会不知他这番话的重点?他想说的,只有“我的脾气你是知晓的”这几个字。 确实知晓,荣老夫人从里面听出了扎扎实实的威胁,仿佛在告诉她,仔细着说话,否则,他定不会让自己好过。 荣老夫人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两口气平缓了身子的不适,语气变得比刚才更加镇定,“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年我从未对人说过我在荣家的处境,只始终自己忍着,自认倒霉,以为我言听计从日子便会好一些,却不想这么多年过来,依旧不曾有任何改变。” 她唇边露出自嘲的苦笑,“大人,我嫁为人妇,莫非连性命也要归于旁人了吗?” 第921章 义绝 荣老夫人的话让方才骚动的气氛又冷静下来,这么听起来,她是真有冤屈啊? 玄朝鲜少有家里纷争闹到公堂上的,除非死了人,即便如此也都是劝解为主,尤其越是名声在外的家族,就越是爱惜脸面,像荣老夫人这样张口便要揭人脸皮的事,着实不多。 第533章 此等热闹可是不容易见的,围观的百姓一个个耳朵竖得老高,生怕漏听一个字。 老夫人就在荣老爷子暗藏狠厉的目光里,平淡地诉说了她的遭遇,被赶出家门是事实,被半夜偷袭也是事实,即便是夫妻,此举也已经不是简单的争执可以解释。 由荣老夫人亲口说出来,刚刚才挽回了一些些的荣家脸面再次荡然无存。 “还……真是那样啊?这荣家看着温和敦厚,那老爷子瞧着满脸慈祥,还真能做出将发妻赶出门的举动?寻常人家一般也是做不出的吧?” “你懂什么,一入豪门深似海,表面看着越是光鲜亮丽,内里还不知道污糟成什么样,我看这老夫人性情绵软隐忍,怕是实在忍不下去了。” “也是可怜,大过年的,荣家怎么做得出?还有荣家那些个子女,就看着荣老夫人孤身离开?怎么做人儿女的?” 嗡嗡的议论声传入荣老爷子的耳朵,让他脸色暗沉得吓人,方才的深情也不见了,语气也僵硬起来,“你适可而止,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你真要让荣家成为淮西的笑话才甘心?” 他这种充满了威严的口气曾经一度是荣老夫人的梦魇,只要他语气稍微重一些,她就会生出畏惧,只能心里哆嗦着顺从,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她从生下来开始就被人始终灌输的要求,不允许她反抗。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撞破了曾经坚持的信仰,生出质疑的种子,改变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 荣老夫人面对老爷子的那份本能的懦弱妥协几乎瞧不见,“我不过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荣家就能成为笑话,这笑话莫非是我造出来的?” 荣老爷子心头巨震,眼睛不敢相信地瞪大,她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失心疯了吗! “你给我闭嘴!不要以为我的忍耐是无止境的,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若是执意如此,真觉得还能待在荣家?” “你放心,我也没那个意思。” 荣老夫人看向孙大人,“大人,我今日险些葬命于凶徒之手,在荣家我竟是连性命都难保,实在令人惧怕,因此我决意与荣宗光义绝。” 公堂上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后议论声炸裂般蔓延开来,连孙大人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义绝,虽然玄朝律法上是有这么一条,但很少真有人这样选择,义绝与和离不一样,不是有商有量,而是由官府审断,强制离异的一种情况,真就是恩断义绝,互为陌路。 荣宗光表情控制不住狰狞了一瞬,胸口钝痛得险些喘不上气,所有的议论声都像是一只只锤子,重重地砸在他心上,让他濒临爆发。 第922章 让我听听 “疯了,我看你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大人,我不同意!这只是荣家的家事,远没有到该判义绝那一步,我还要状告春和堂,我夫人就是去了那儿才变得疯疯癫癫,这个善堂恐是蛊惑人心,引人向恶之地,恳请大人详查!” 荣宗光发狠地盯着莲心,一心要将此事引到春和堂上面去,“那个地方打着善堂的名义,专挑小姑娘收容,给这些小丫头灌输离经叛道的想法,暗地里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若不制止,祸国殃民都极有可能,此乃大患啊!” 春和堂的传闻许多人都听过,也确实与寻常的善堂不一样,被荣宗光这么一说,有人便顺着他的话觉得,也许真有问题。 要不然,怎么那老夫人之前能忍得了,现在就不忍了呢?要说受委屈,那也不能是忽然受的,都嫁去荣家这么多年,怎么就跟春和堂扯上关系后要义绝呢? “荣家老夫人不会真的被教唆蛊惑了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不都是磕磕碰碰的,哪儿就要那么计较?妇人家多包容理解才是正理。” “我瞧着像,上回那个秀才的事儿才闹过一阵,那可是读书人,春和堂里的人都敢不尊重,那是要教坏小孩子的。” “是得好好查一查,别坏了咱们淮西的风气,女人家就该循规蹈矩,以夫为天,说两句怎么了?若是不做错了事怎么会被赶出家门?不认错反省反而要闹着义绝,这不是反了天了嘛。” 人群里不少男的对荣老夫人的所为很是看不惯,做了荣家这么多年的老夫人,享受了尊贵的待遇,那都是靠着荣家老爷子才有的,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小肚鸡肠地让荣家闹了个没脸,要他们说,合该休妻才是,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起先,大家只是觉得有热闹可以看,又是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富贵人家的热闹,好奇地围观图个乐子。 但渐渐的有人察觉出不对劲来,这闹什么呢?不就吵了几句口角,不就在家里受了些委屈?有必要闹得这么大这么难以收场吗?这影响也太不好了,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要都像她这样,那还不家家都搞得鸡犬不宁?这个头,不能开。 开始有人顺着荣宗光的话要官府详查春和堂,出声的大多是男子,平日里爱凑热闹的女子这会儿却显得有些沉默。 “是谁要详查春和堂?想如何查我听听?” 一道清亮柔和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众人只见方才稳稳坐那儿如同吉祥物的淮西王瞬间起身,几步走下来,“你怎么来了?这里有我在。” 白卿卿将手交到他掌心里,语气平静,“我听说有人污蔑我春和堂,说那是个别有居心,藏污纳垢的地方,我哪里还坐得住?” 第534章 荣宗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人都惊了,春和堂,是淮西王妃办的? 不仅是他,荣老夫人也坐直了身子,眼睛盯着她睁得大大的,眼里闪过隐隐无措。 第923章 复杂 淮西王妃的出现让喧嚣的民众又安静了下来,这事儿怎么还层层叠叠,越发复杂了呢? 宁宴拉着白卿卿去他的位置上坐下,自己站在旁边,手臂搭在椅背上,一副继续不打算开口,都由着他夫人来的模样。 白卿卿还是惯常那副笑吟吟的样子,眼睛弯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荣老爷对春和堂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来问我,我定当详尽地为你解惑,只是待我洗清春和堂的污名,荣家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荣宗光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他一时间脑子里乱得很,春和堂怎么会是她的?不是说她在知道阿音的身份之后全然不肯原谅吗?那春和堂怎么还会收留阿音,还给她撑腰? 莫不是从头至尾,她们都在诓骗自己? 荣宗光被自己猜测激怒,眸光瞬间变得锐利,利箭一般刺向荣老夫人,“没想到,你竟与外人联手对付荣家?这么些年我怎么没看出你还有这等算计?” 荣老夫人看傻子一样地看他,“我也是方才才知晓此事,你每每将过错推到旁人身上的毛病依然如故。” “你别得意!你真以为她是在帮你?她分明就是要报复荣家,要把荣家给折腾散了!可笑你居然做了她手里对付荣家的那把刀,你这个蠢货!” 若是之前,还不曾在春和堂里待过的话,荣老夫人许是真能信了这话,真会觉得白卿卿是在利用自己。 可她亲眼见过春和堂里的小姑娘们,亲身认识到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因此她不信白卿卿会为了报复将春和堂拖入其中。 “我与你的事,跟旁人无关。” 荣老夫人并未被他所言带偏,心里依旧明明白白,“不是她让你将我赶出门,也不是她派了人来害我,荣宗光,这些年我一直过得很辛苦,很不自在,荣家与我而言就是个牢笼,我在家里连个管事的地位都不如,还要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活,这便也算了……” 她抿了抿嘴角,停顿了好一会儿,将嘴唇咬得发白,才继续说道:“可你不该看着我们的女儿惨死!” 白卿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着痕迹的,悄悄将宁宴的手指握住,宁宴顺势勾了勾她掌心,示意她放松,自己无碍。 “生在荣家的女儿,没有哪个能活得顺心,只要能对荣家有利,你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就能将她们嫁过去,甚至连自己的孙女都不放过,竟能将人嫁给比你小不了多少的做续弦,她们对你来说,就只是荣家的工具!” “我的女儿,不过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就能狠心与她断绝关系,眼睁睁看着她孤立无援求生不得,你这样冷血无情的怪物,我真是后悔当初嫁给你。” 荣家的这些事从荣老夫人口中说出来,惊呆了来吃瓜的百姓,人群里不少人脸颊激动得都发红,精彩,太精彩了!果然高门大户里的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有趣得多。 第924章 我不理解 “荣家孙女做人续弦的事儿我听说过哎,当时就觉得离谱,不过看荣家表现得相当淡定,我还以为是我见识少了。” “当初不是还说,抛开年龄不谈很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吗?” “问题抛不开啊,你想想男方跟荣老爷子快一般大了,这还……能行吗?” “荣家女儿惨死,又说的是哪个?荣家那么多出嫁女,过世的也不止一二吧?你们可知晓她说的是谁?” “不知道。” 但荣宗光知道,他越发笃定今日之事是宁宴设的局,不然她怎么敢当着宁宴的面提起这件事? 荣宗光表情彻底失控,眼里俱是凶狠和嘲讽,“你好得很,为了个死人联合旁人来对付荣家,怎么,难道她的死你就全无关系?怎么也没见你豁出去护她?这会儿为了巴结淮西王将错处都推到我身上,他许了什么好处给你?” 一听这事儿居然还和淮西王有关,连孙大人都忍不住朝宁宴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王爷,这……” 宁宴淡淡道,“他们说的,是我的生母,已经过世多年。” 没了。 孙大人吞了吞喉咙,也不敢再追问什么,拍了下惊堂木,“勿牵扯旁人,今日之事,是有人夜闯春和堂,意图劫走荣老夫人,此事待本官……待王爷查明之后,再做定论,至于老夫人方才说的义绝……” “我不同意!” 荣宗光面目狰狞,她别想! 孙大人面露犹豫,“虽玄朝律法允许女子提出义绝,可夫家若是不允许,女方又无人死亡,这义绝还是再斟酌斟酌为好……” 是有义绝这么回事,但在律法中,妻欲害夫是可直接判义绝,而夫欲害妻则没有规定,便是官府也不好强行审断。 荣宗光嘴角开始往上翘,就算是律法,那也是站在夫权这一边的,只要自己不同意,她就休想得逞!等人弄回去了荣家,他有的是时间将事情抹平扭转! 端坐在那儿的淮西王妃这时忽然开口,“孙大人,荣老夫人提出义绝,为何还要斟酌?是非要她的尸体摆在你面前,你这个淮西父母官才能为百姓做主吗?” 第535章 孙大人被她轻轻柔柔却异常尖锐的话刺得一个激灵,余光扫向一旁的宁宴,见他并未制止,脑瓜子开始疼。 “王妃有所不知,玄朝律法便是如此……” “我以为,大人这个位置上坐的的,该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比起百姓的安危,大人觉得有所偏颇的律法更重要是吗?” “这……律法便是律法,下官也不好擅作主张,还望王妃理解。” “我不理解。” 白卿卿微微抬起下巴,“荣家都派了死士对付荣老夫人,大人还要将她推进火坑,这和亲手杀了她有何区别?王爷,玄朝律法对凶手共犯可有约束?” 孙大人肝儿都颤了,怎么、怎么就凶手共犯了? “王妃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宴眉头上挑,眼睛眯起来,“你对本王王妃的话有何不满?” 第925章 有情 孙大人后脖子渗出汗来,“下官不敢,下官只是……” “你若不会判,换个会的便是。” 宁宴语气随意得很,“淮西从许久之前就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屡次以风俗差异为由与朝廷相悖,本王以为这是淮西的惯例,看来孙大人并未融入其中,既如此,此案就待本王寻一个与淮西相宜的官员再审。” “王爷!下官以为王妃说的极对!律法无情,可人间有情!下官如何能看着治下百姓遭受苦楚?荣老夫人想必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提出义绝,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孙大人骤然激烈正直的语气让白卿卿叹为观止,“孙大人果然是个为民着想的官员。” 他旁边的师爷不着痕迹地扶着柱子才能站稳,还好,他暂时不用换上峰,还好孙大人及时转过弯来,不要脸没关系,能保住了官位才是大事! 荣宗光呆住,着急道,“大人,我不同意!她说的那些理由并不能成为义绝的条件,她还好端端的……” “放肆!义绝乃是由官府审定,由不得你不同意,按照律法判定后若是不离,当处徒刑。” 孙大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判了义绝,并且在白卿卿“随口”提了一句后,严厉要求荣家将荣老夫人的嫁妆尽数返还,不得有误。 荣老夫人……桂淑音放在膝头的手隐隐颤动,从白卿卿出现开始,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春和堂是王妃办的这件事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她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可是春和堂出现这么久,几乎没人知道与淮西王妃有关系,想来她是不想让人知晓的。 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自己给她带来了麻烦,让春和堂被人猜忌,蒙上污名,让她不得不出面。 桂淑音只觉得歉疚难堪,连荣家来了人冲到她面前跪下都没立刻反应过来。 “母亲!还请您三思啊,您真的要与父亲义绝,要与荣家义绝吗?您不能不为孩儿们想一想啊,您这么做会让荣家成为整个淮西的笑话,您也不在乎吗?” 那是她的亲儿子,已经成了婚,膝下也有子女,他给自己女儿定下婚约的时候,桂淑音终于承认不愧是荣宗光的儿子,也是,在这样的家里长大的孩子,又怎会不一样? 桂淑音眼里只剩下失望:“你的妹妹们极少有出嫁后过得好的,你可有在乎过?我在荣家谨小慎微地熬日子,你可有在乎过?你只想会让旁人为你着想,与你父亲真真是一模一样。” “母亲……” 他不明白,那不都是为了家里吗?只要家里好,受些委屈又不会如何,他是男子,是要做大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还要为了一些小事瞻前顾后不成? “我忍了这么多年便是为了你们,这辈子我就没为了自己过活过,你若还当我是你的母亲,就闭嘴吧。” 荣家赶来的人一个个都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在他们印象里,荣老夫人从不曾以这样的口气说话过,是什么让她短短时间就变了一个人?那个春和堂是什么魔窟吗? 第926章 活该 桂淑音心意已决,孙大人也做出了审断,荣家这一次,怕是要在淮西彻底出名了。 得了文书,桂淑音那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几乎想要热泪盈眶,这就成了?她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以为能说出口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结果真的就如愿了? 她抬眼往上看,看到白卿卿正仰头跟宁宴在说什么,宁宴弯着腰低着头侧耳听,露出来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和谐的仿若一幅画似的。 “莲心姑娘。” 莲心转身看去,就见桂淑音脸上平静的好像风雨后的湖面,眉眼微垂,恬静淡然,“等我嫁妆取回后,我愿意全数捐赠与春和堂,只是余生的几年,可否允许我借住在那里?我也想,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些事。” “既是老夫人所愿,我相信便是王妃也不会反对。” 莲心没告诉她她已经提前问过王妃的意思了,王妃确实并不反对,“只是那样的话,老夫人的名声怕是要更受非议,老夫人不怕?” “我只担心连累到春和堂的名声。” “那不会,王妃说了,春和堂又不靠着名声过活,议论的人多并不是坏事。” “可你们之前不曾张扬过……” “哦,那也是王妃的意思,王妃说春和堂运作起来之前还是默默无闻的好,不然啥也没有就高调不好,容易让人望而生畏,如今就可以了。” 第536章 今日这场闹剧也快要落下帷幕,但白卿卿是个小气的人,她觉得还不够,大大方方地跟宁宴告状,“荣老爷污蔑我春和堂是个不正经的地方,说我收容小姑娘别有居心,我好难过……” 宁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荣宗光,一旁孙大人瞧见了立刻十分上道地开口,“按着律法,无故污蔑他人当严惩!” 白卿卿还在叭叭叭,“虽然我与荣老夫人,哦不是,是桂老夫人并无交情,但她是在春和堂里被歹人胁迫,春和堂护卫森严,竟然还能有人潜进去用迷药,那里可有那么多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呢!嘤嘤嘤我好怕……” 孙大人配合地扯着嗓门,“严惩!严惩!” 荣宗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面如死灰,双眼无光,他能想象得到今日过后荣家必会从云端跌落,成为淮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的荣光,也许一夕之间就要烟消云散。 他像受到刺激似的冲着宁宴的方向厉声尖叫,“你母亲的死也不仅仅是我一人害的!是她自己选的路!我给过她机会,是她不要!她若听我的,哪里会有如此下场,是她活该!你们凭什么报复我!” 宁宴冷然的目光挪过去,白卿卿抓着他的手指安抚似的捏了捏,开口道,“我们的时间宝贵着呢,又如何会浪费在报复你身上?你有今日,也是你活该。” 就那么巧,荣老夫人在最歉疚的时候遇见了春和堂,忍了一辈子决定不再忍耐,就为这个,白卿卿就愿意来给她撑腰,没有原谅的意思,就是想看荣家倒霉。 第927章 看开 她扬声道:“我春和堂之所以只收容女孩子,是因为相较而言她们过得更艰难,更容易被忽视,可是在我看来,女子与男子没什么区别,也不缺胳膊少腿,也能养得活自己,她们更加的坚韧宽容,温情柔软,因此若是我遇见什么不平事,只要有需要,我亦会不遗余力地相助。” 白卿卿能说的不多,知道说多了也没多少人能听得进去,不过态度还是要表一表的。 她见事情也差不多了结了,起身与宁宴一道往外走,在经过桂淑音身边的时候,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无声地朝他们弯下了腰。 有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她不会再奢求原谅,只盼着用余生能稍微偿还一些他们的恩情,也能为那些小姑娘们做些什么。 等到自己死了,到了地府见到凤云,再亲自去求得她的原谅。 …… 荣家老夫人与荣老爷义绝之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淮西。 荣家本就是很有名的大户,出了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一下子成了众人口中交头接耳的热门存在,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议论。 王府的下人回来学给白卿卿听,“都在看荣家的热闹,荣家关门闭户,每日只有下人出来采买日常用度,一干应酬都取消了,还有不少好事之人偷偷躲在荣府的高墙外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白卿卿刚在水盆里洗了手,擦干后挑了点香膏均匀地抹着,“那位孙大人说要严惩,惩了没有?” “那是当着王爷面儿说的,他哪里敢敷衍?还派了官差帮着老夫人清点嫁妆,不过听说桂家来了人,说要将她接回去养,但是老夫人明确拒绝了,说她也恨家里,这些年从来都是劝她忍着,说若不想跟荣家一样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位老夫人好像变了不少。” 莲心闻言道:“许是看开了,她很喜欢跟着彩云她们去听先生讲课,一堂都不肯落下,浑身的气质也变得与从前不大一样,她给的嫁妆我没收,只收了她在春和堂的花用。” 再说回荣家,荣宗光那日从官府回去后便怒急攻心地病了,他不敢相信多年来对他言听计从的桂淑音敢如此忤逆他,这比他生意失败还要让他无法接受,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等到官差帮着桂淑音来核嫁妆,荣宗光撑着身子去质问她,恐吓她只要今日走出荣家的门,就再没有回来的可能,若她肯同从前一样认错,自己还能既往不咎。 桂淑音理都没理他,连婆子丫头都不带走,不过她的嫁妆,一分一毫都不能少了。 因为要搬东西,荣家大门敞开,根本挡不住看热闹的人,荣宗光气得病更重了。 除此之外,荣家污蔑春和堂的名声,要赔一大笔银钱,派人潜入春和堂,要赔一大笔银钱,荣宗光花了大代价养的死士被连锅端得一干二净。 得罪了淮西王妃,荣家生意上的伙伴不敢冒险,纷纷寻到理由撇清,甚至有人趁火打劫,令荣家元气大伤。 第928章 不像假的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淮西能人辈出,墙倒众人推,多得是人不想见荣家再站起来。 桂淑音在春和堂安顿下来,桂家的人从前不敢去荣家给她撑腰,只一味让她忍让,不断地告诉她忍就对了,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桂家还指望着她沾荣家的光。 但如今荣家自身难保,又得知春和堂是淮西王妃办的,心思忍不住活跃起来。 那大半辈子都不曾出现过的亲情一下子变得浓烈无比,真情实感地替桂淑音鸣不平,恨不得也去踩荣家一脚,让他们知道桂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只这番做派落在桂淑音眼里,激不起半点波澜,她盼了半辈子的娘家的撑腰,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第537章 白卿卿在此事当中也很有存在感,莲心说春和堂收到不少善款,“都是冲着王妃您来的,还有的人家问能不能将女儿也送来。” 白卿卿愕然:“送来做什么?春和堂是善堂,收容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脑子有问题吗?” “那那些善款收不收?” “收,就当他们行善积德了。” 白卿卿也对着一大堆帖子发愁,“先前不是都消停了吗?我都营造出不喜应酬的性情来,怎的这会儿呼啦啦又开始了?” 她纤纤素手随意地翻动着那些帖子,一个个不是赏花就是踏青,说起花来王府里不比外头的逊色,她在府里赏一赏不就好了…… 莲心掩着嘴笑起来,“王妃是不知您如今在旁人心里的重要,比去同王爷套近乎要有用得多,外头都在传只要您说一句话,王爷没有不应承的,换个地方官员都是随随便便。” “胡说八道,那是能随便换的吗?宁宴那会儿就只是吓吓他而已。” 莲心:“……” 可她觉得就是真的啊,王爷一点儿不像在开玩笑,但凡那孙大人再反驳王妃半句,他的位置就得换人坐了,一点儿不像假的! 天儿渐渐开始暖起来,白卿卿是挺愿意出去多走动走动,可是她不想赴宴,不想将时间花费在无意义的寒暄和听那些客套话上。 于是她就当那些邀约的帖子没来过,给戚夫人何佩芸送了帖子去,问她要不要去踏青。 何佩芸很快回了帖子,两人商量好时间,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出了门。 白卿卿在淮西最能聊得来的人就是何佩芸,不过她也知道戚家事情多,佩芸姐又不喜多露面,因此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这次何佩芸一收到白卿卿的帖子立时就应下了,这会儿两人共乘一辆马车,素来沉稳端庄的何佩芸都忍不住问,“荣家老夫人与荣老爷义绝,真是你给她撑腰的?” 白卿卿有些尴尬地捂着额头,“哪有那么夸张,借了宁宴的势狐假虎威而已。” “不一样,狐假虎威的我见得多了,头一回见帮人义绝的,你都不知晓,这在淮西女眷中都传疯了。” “都不是什么好话吧?” 何佩芸停顿了一下,“也……不全是。” 第929章 盼头 白卿卿闻言反而笑起来,“没事儿,我猜得到,便是在别处义绝也是不常见的,更何况淮西,荣家那两位在许多人眼里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因为我的插手而恩断义绝,我是个什么形象能预料得到。” “不至于,也有不少人听说了荣老夫人的遭遇,私底下挺崇拜你的,觉得你这位淮西王妃做得很是有魄力,把那样稳当的一个荣家说搞垮就搞垮,很了不起。” 白卿卿嘴角抽动:“这听着也不像什么好话……” 何佩芸乐得直笑,又提起春和堂来,“我是一早知晓那地方的,还想着何时能有机缘见一见背后之人,她做了我一直想做却不知从何做起的事,没想到是你,竟是一点儿不意外。” 莲心说的那些送去春和堂的善款里,何佩芸的那份是最大的,且她并未从戚家账上走,都是她自己的私产。 “我本想着依葫芦画瓢也学着你办这样的善堂,只是后来想想不若还是出钱出力的合适,毕竟此次之后,春和堂的名字至少在淮西一定会被无数人知晓,还望你不要推辞我微薄的心意。” 白卿卿笑吟吟地弯着眼睛,“怎么会?难得有与我志同道合,又财大气粗的人一块儿,我一定不会推辞。”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马车到了地方,她们没有去淮西现下很受欢迎的踏青地,而是选了这个季节并不那么热闹的玉扇湖,当然也没有头铁地在湖边吹风,找了个可以观景的地方坐下。 下人们手脚麻利地将带来的物件迅速布置好,不一会儿便有热茶点心,坐在屋子里往外看去,湖面碧波粼粼,心旷神怡。 何佩芸都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还是得多出来走走,也清闲清闲,过年那会儿事情都堆叠在一块儿,忙得脑袋都要炸了,幸而有你送的醒神香,帮了我大忙,我如今只盼着膝下两个孩子能快些长大,早些将担子都分了去,我也好甩甩手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白卿卿愕然,“我记得他们如今不过才几岁?” “……我只先想着过过瘾,只当做个盼头,说起来我实在不理解为何会有人把着掌家的权利不撒手,她们不累的吗?我这才当了多久的家,都已经有些腻味了。” 何佩芸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另类,在淮西不管是她长大的何家也好,或是她听说过看见过的其他人家也好,就没人不看重掌家的权利,整日想着勾心斗角处心积虑,只为了将权利握在手中,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但她真是觉得没啥意思,“也就是戚家没有人让我能放心丢手,否则我才不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已是开始给两个孩子开蒙,就指着他们能给我分忧了。” 白卿卿听得都觉得好笑,“我若是佩芸姐的孩子,这会儿怕是要哭了,上回见他们还都是玉雪可爱的一团,单薄的小肩膀这就要承载你的期望,好辛苦呢。” 第930章 知晓 何佩芸也就这么一说,倒也不是真的打算揠苗助长,只是说到孩子,她目光往白卿卿的肚子上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起来,你与王爷成婚也有段时间了吧?可有消息?女子生产是极危险的事,从有孕初期就要特别小心,孩子不能小不能大,在肚子里又看不着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有个不对到时候都可能将命搭进去,我有个用熟了的医女,很擅长这些,你可用得上?” 第538章 白卿卿知道她这是将自己当至交才会说这些,心里很是感激,“多谢佩芸姐,往后若是用得着我一定跟你开口,不过暂时没有那个需要。” 何佩芸楞了一下,眉间含着隐隐的担忧,“为何?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也可以这么说。” 她将自己可能无法有孕的事同她说了,说得还很轻描淡写,一点儿急躁的情绪都没有,何佩芸都不得不佩服,“你可知不能有孕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你还是淮西王妃,这事儿淮西王可知晓?” 她都替白卿卿着急,在玄朝,开枝散叶是每家每户的头等大事,因此才会有三妻四妾出现,就是为了家里人丁兴旺,尤其是淮西,新嫁妇过门三四个月没动静就要主动给丈夫纳妾,不然就是不懂事不识大体。 何佩芸当初嫁到戚家后,大半年没怀上,戚家老夫人没少找她的麻烦,幸而戚尹青顶得住压力将不纳妾的原因包揽到他身上,何佩芸的日子才没算那么难过,后来她有了身孕,才没人再提纳妾的事。 “我看得出王爷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可是卿卿,人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就像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一样,情浓时将你捧上天,等到情分淡了,曾经的好处也会变了味。” 何佩芸是真的在跟她掏心窝子才会说这些,她是真喜欢白卿卿,所以不想见她受伤。 “他知道,与我成婚前就知晓。” 白卿卿的话让何佩芸愕然,“他……知道?” “我从未怀疑过宁宴对我的情意,不过我也从不曾将所有都寄托在上面,佩芸姐放心,我虽算不上聪明,却也知道这世上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见白卿卿眼神清明,何佩芸的心慢慢放下,才有心思问,“王爷真的不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就是……男人嘛,想要传宗接代的想法太正常了,都恨不得子孙满堂,王爷……没有这样的意思?” 不可能啊,何佩芸活这么大见过的男子也有千儿八百,没有哪个男的说不想繁衍子嗣,哪怕穷得叮当响也必须要砸锅卖铁买个媳妇回家生孩子,淮西王莫不是将心思藏得太好没让卿卿发现? “你还是多留些心眼吧,不是我喜欢以恶意揣测旁人,是我见得太多了,已经没法儿去相信,你们这会儿还年轻,情意也深厚,如胶似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等日子长了,再看到旁人家里与你们年纪相当的都有了孩子,心里的想法难免会变的,当然,他若是能始终如一那是再好不过。” 第931章 管闲事 生孩子这种事何佩芸也只是外人,只能稍加提醒,不过她可以出主意,“若实在不行,你回头也可收养一个记在自己名下,有些膝下无男孩的当家主母都是这么做的,过继旁支的幼子之类,虽然我觉得……也只是聊胜于无,但多少有个寄托。” 白卿卿只是浅笑,“以后再说吧。” 玉扇湖的景致着实漂亮,只安安静静地赏景都能收获愉悦。 何佩芸和白卿卿跳过令人烦恼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起过年的趣事来。 正说着话,两人忽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过了会儿何佩芸的侍女打听了回来,“是有对夫妻在打架,似是闹了矛盾,已经让人往别处撵了。” 长兰方才也出去看了,这会儿掀开帘子进来,正好听到侍女说的话,抿了抿嘴角,“不是在打架,是一个打人,另一个挨打,男的说女人做到饭不好吃,还敢跑出来玩,那男的喝得酒气熏天,女的也不敢反抗,身上看着有不少旧伤,都是打出来的。” 白卿卿听得眉毛都扭成一团,与何佩芸对视了一眼,都站起身往外走。 那两人还没走远,远远就看到一个男的手里拽着女人的头发往外拖,嘴里还骂骂咧咧,那女的疼的蜷缩成一团,沉默得好像昏死过去了一样。 “先去把人先救下来。” 护卫得令而动,很快将人带了过来。 女人头发散乱,脸上鼻青脸肿,嘴角都是破的,手捂着身上,也不知伤到了哪里,长兰过去要给她看看,她吓得连连往后缩,只说自己没事。 男的倒是收起了狰狞的嘴脸,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不知有贵人在此处,小的无意惊扰,这就走,这就走。” 白卿卿心里冷笑,所以什么“喝多了”从来都是狗屁借口,不过是发泄欲望的遮羞布,真要遇到得罪不起的,醉死了都不敢放肆。 “我今儿正好没事,闲事也想管一管,你可知殴打他人是要被抓起来的?” 那男的嘿嘿笑起来,“贵人误会了,那是我媳妇,做错了事我教训教训她而已。” 说完,他还踹了女人一脚,“你死人啊,快跟贵人解释一下。” 女人吃痛得哆嗦了一下身子,然后沉默着轻轻点了两下头。 长兰看不过眼一脚将男的踹倒下去,“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不打人不会说话是不是?” 她这一脚力气不小,把人都踢懵了,却不敢多说什么,爬起来跪好,“贵人息怒,我就是着急,她是个嘴笨的,怕惹了贵人嫌弃。” 白卿卿走到女人面前缓缓蹲下,那女子的眼神根本不敢跟她接触,拼命地躲闪着。 “你不要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给你做主我还是能做到的。” 第539章 女人没什么反应,那男的却是睁大了眼睛,认了出来,说话声音都轻颤,“你、你是淮西王妃!” 白卿卿偏头看他,就见男的情绪激动,“我那日也去了官府,小人见过王妃!” 第932章 谢恩 淮西王妃啊!是他这辈子都要仰望的贵人,没想到居然在这地方见着了,还跟他说话了!回头定要跟他玩得好的那些人好好吹嘘吹嘘! 那女人在听到“淮西王妃”几个字的时候,身子轻轻顿了顿,微不可查地飞快看了白卿卿一眼。 这就是淮西王妃呀。 果然生的跟仙女儿似的,那家只收容女孩子的善堂就是她办的,也是她让荣家老夫人与荣老爷义绝,还说若是遇到不平事,她都会帮…… 女人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浑身没有哪处是不疼的,好像疼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她呼吸有一瞬间变得急促,若是淮西王妃,若是她的话,是不是可以让自己从无止境的苦难里脱身? 可她只是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旁边那男的还在絮絮叨叨想要跟淮西王妃套近乎,拙劣地搜索着贫瘠的赞美词汇,白卿卿冷漠地让他安静,又再次询问女子,“你不必怕他,我可以帮你。” 结果女子依旧沉默,那男的却扯着嗓子辩驳起来,“王妃明察啊,我可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教训自己家媳妇那叫事吗?她要是做对做好了我怎么会对她动手?家务事就算你是王妃也是不好乱插手的。” 白卿卿没理他,却在看到那女子咬着满是血口子的嘴唇摇了摇头时,发出无声的叹息。 男的乐了,方才见淮西王妃的架势像是要给这婆娘撑腰,他还有些担心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多谢王妃体恤咱们百姓,可有些事啊,您还是不要多管得好,管教媳妇天经地义,我就是打死她,那是我们自己的家事。” 他的醉意似乎又重新上头,拽着女子跌跌撞撞地要走,一旁长安忽然抽出背后的长刀拦住他的去路,冷冷道:“惊扰了王妃雅兴,你以为这样就能离开?” 长刀在男子胸前散发着冷意,男人脸色一白,还未开口,只觉得一条腿剧痛,耳朵里似乎能听到“咔嚓”的动静。 他发出惨烈的尖叫,长安慢慢将长刀收回,“我们王妃心肠好,饶你一条狗命,只要了你一条腿,还不快谢恩?” 白卿卿:“……” 长兰不愧是长安的妹妹,立刻凑到白卿卿耳边悄声说,“哥哥断他一条腿,往后想要再动手,从一个瘸子手里比较好逃走。” 白卿卿:“……” 那也挺好。 长兰说剩下的交给她来处理,不想因为这种事坏了王妃和戚夫人的心情。 两人重新进了屋,何佩芸轻叹一声,“这种事儿,屡见不鲜,不止是寻常人家,那些看着高门显贵的人家里也常有,先前与戚家有来往的一户人家,男的看着斯斯文文,儒雅可亲,却让我撞见险些将他的夫人打死的场面,后来戚家便断了这条关系,看着不痛快。” 白卿卿垂下眼眸,“我年幼的时候,也曾见过,吓得夜里都发了热,后来我问我兄长,难道官府不管吗?他说若是女子因此事报官,需得先受两年的牢狱之灾,才能向官府状告自己的遭遇。” 第933章 他不会 “我那时不懂,只觉得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受到伤害的是女子,却连向官府寻求保护都做不到,后来我见到的那个遭遇丈夫殴打的姐姐,没过多久就死了,根本没人过问她是如何死了。” “我气不过,偷偷让人给她的娘家送了消息,盼着他们能帮那个姐姐讨个公道,结果却如同石沉大海……” 那时候的白卿卿还以为只是那一家人如此冷漠,她相信若是自己遭遇这种事,爹爹阿娘断不会袖手旁观。 可这一世,她眼睛里看到的不仅仅是团花锦簇,她才明白这种事有多寻常,多可怕。 何佩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都过去了,方才那女子你也是想帮的,可她们早被打怕了,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不是你的错。” 白卿卿忽然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佩芸姐,我忽然想做一个横行霸道,为祸一方的王妃。” 何佩芸:“……?” “我可是王妃呢!不是就该蛮不讲理才合乎寻常?你看我之前在荣家那件事上都已经让人这么以为了,不过是再加深印象坐实了,一点儿都不难的。” “你想做什么?” 白卿卿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样,“律法不管的事儿我可以管,多难得的机会,若不是当了王妃我可能还做不到呢。” 何佩芸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但她想得更多,“你先冷静,你是说,你要管连官府都不管的事?你可知如此的话会将自己置于什么样一个境地?世上男子当权,他们定不会坐视不理,你就算帮了那些女子,她们恐怕也不敢帮你说话,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不怕啊,我也不要有人帮我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 谁能想到她这辈子还能做王妃呢?上一世平亲王妃压迫得她几乎不能喘息,王妃这个身份在白卿卿心里都已经有阴影了。 可如今她也是了,且还是坐拥淮西的淮西王王妃,那不得好好扩大一下阴影范围? 第540章 白卿卿略兴奋得想要得到何佩芸的认同,“我不在乎名声的,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那你也不在乎淮西王的想法?荣家的事淮西王确实是完全站在你这一边,可这样的事一多,可就不好说了,等到更多的人看不惯你的举动找上他去,那到时候他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维护你?” 白卿卿似乎冷静了一些,两只手捧着脸颊撑在桌上,蹙着眉,“你说得也对,这事儿确实得先跟宁宴说一说,问问他的意思,毕竟该怎么帮我还只有个想法,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何佩芸:“……你怎么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让你去请他帮忙,是怕他不喜你的打算。” “他不会。” 白卿卿朝何佩芸傻笑起来,“宁宴不会反对的,他也曾深受其中之苦,兴许比我还要憎恶这种事,不过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他,他可是宁宴!” 何佩芸没懂她的意思,但不妨碍被她语气里的骄傲所感染,让她莫名觉得这事儿或许真的能做到。 她想着,若真有那一日,淮西再见不到女子受到殴打磋磨,那自己就是这一切的见证者,她要说给子子孙孙都知晓! 第934章 那不可能 玉扇湖边遇到的事,到底还是影响了心情,不过白卿卿精神是亢奋的,一回府就钻到了书房里。 宁宴回来后去找她,就见她站在书案后,面前的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她用手里的笔戳着自己的下巴尖,歪着脑袋冥思苦想着什么,许是想得入了神,笔尖拿反了,在她雪白的下巴上画出不少黑杠杠。 宁宴心里暗笑,转身去打了盆温水来,将她手里的笔取下,用打湿的布巾给她慢慢擦干净,等擦完了白卿卿才回过神来,“呀,你回来了?这水怎么是黑的?” “给我们小猫洗脸洗黑的。” 他笑着将白卿卿的手拉过来,果然她手里也沾了墨,白卿卿呆滞,仰着头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我脸上还有吗……” 将那些墨迹仔细都擦干净了,宁宴从她妆奁里挑了个味道喜欢的香膏,匀开了细细地给她抹手。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快把自己涂成小狸猫了,新的香方?” 白卿卿摇摇头,将今日在玉扇湖边发生的事与他说了,果然宁宴听完后脸色都沉下来,“长安居然让那人还活着,只断了他一条腿?” 以亲情之名行伤人之事,在宁宴这里像是醒不过来的梦魇,白卿卿抱了抱他安抚,然后道:“这种事报官都没用,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连寻求帮助都不敢,我看着心里实在是难受……” 她松开手,乌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宁宴,“我想在淮西做点事,可能不合律法,可能会遭人诟病,成为你被人非议的污点……”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宁宴嗤笑出声,“那不可能,我身上的污点已经没什么能越过去了。” “你先听我说完。” 白卿卿白了他一眼,宁宴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你说。” “玄朝律法里对女子的保护极少,尤其嫁人之后,若是娘家不管,就只能任由夫家的人折辱伤害,求生无门,我想为这样的女子撑一把伞,给她们遮蔽些风雨,在她们孤立无援的时候能帮上一帮。” “我知道这听起来就很难实现,很像是虚情假意异想天开,我自己也没多大的本事,还想当个菩萨帮其他人,但我就是……” 静静注视着她的宁宴嘴角忽然绽出笑意,将开始无措的白卿卿搂过去,深深地吸着她身上清雅的淡香,“我们卿卿就是个小菩萨呀,谁敢怀疑?你天生就是来这世上救苦救难的,你忘了,救的第一个,就是我。” 他自知是个没有多少善心的人,从来也没想过会有人能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但是白卿卿做到了,他从来看不惯世人的伪善,觉得但凡善举,背后都藏着目的,不过是藏得深浅之别。 可他的卿卿不一样,她是怀着与所有人都不同的慈悲,好像每过一日都像是赚到的,都不遗余力地想要留下她努力过的痕迹,她总有吃力不讨好的想法,却很认真地要实现。 第935章 呵 当初开办春和堂也是,一路行来帮助过的女子也不少,如今想到这一出,宁宴一点都不意外。 “我求娶你的时候曾说过,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始终会站在你身后做你的靠山,先前你都不愿意靠,我可难过了,你都不知道。” 白卿卿见他忽然委屈起来有些无所适从,“我只是不想太依赖你……” “那我岂不是显得可有可无,我是你夫君,是你的人,你就该想怎么用怎么用,你用得越多,我越高兴。” 这话似乎还带着歧义,白卿卿下意识地不去深想,“所以你是不反对的意思?到时候恐怕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 “呵,我会怕麻烦?” 宁宴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若怕麻烦,我早不做这个劳什子淮西王了,皇上知晓我的性子,当初诓我应下的时候就说过,当了这个王,就能让我媳妇为所欲为,我才接下这个烂摊子。” 虽说淮西还不到烂摊子的程度,但也差不多,盘根错节的问题一大堆,宁宴又不是个天生有耐心的,事情解决一个又来一个,解决一个又来一个,生生不息源源不断,要不是他镇得住,但凡换个弱些的都能被吞吃了。 第541章 “所以这些无关紧要的你根本不必考虑,只想着你要做的事就行,你打算如何做,可有个章程?要不要为夫帮你参谋参谋?” 宁宴嬉皮笑脸地还没出主意就想讨好处,媳妇软软的香香的在怀里,这哪儿忍得住? 他原想先讨个亲亲就满足了,可白卿卿却难得主动,浑身散发的对他的喜欢让宁宴毫无招架之力,恨不得揉进自己骨血里才好。 有媳妇真好,皇上没骗他,能给媳妇撑腰才能讨媳妇喜欢,淮西王这烂摊子没白接! …… 何佩芸在那日玉扇湖踏青之后,与白卿卿书信来往密切,想着若是卿卿因为一时兴起与王爷有些了矛盾,她也好赶紧从中相劝。 谁料很快得知淮西王十分支持,且上赶着要出人出力,任凭她想做什么。 何佩芸于是又来了趟王府,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王爷当真不反对?你与他说明白了没有?” “说了,他让我放手去做,出了事他给我兜着,我虽然也想过不给他添麻烦,但这事儿吧……好像也不可能,到时候定会有人找到他。” 白卿卿叹气,只很快振作起来,“先不管那些了,瞻前顾后没有意义,不如先想一想该如何开始。” 她想的是,得先想法子将自己愿意帮扶的名声传出去,才会有人愿意寻求她的帮助。 “荣家的事是有些影响,但不多,不少人也知晓荣家和王爷的关系,只当我那么做是王爷授意,是在出当年的气,我那日所言,恐怕也没多少人当真。” 白卿卿脑子还是清醒的,“因此得重新有一个契机,只是这契机也不能刻意了,不能是造出来的,就很愁,不定得等多久呢。” 何佩芸这会儿才消化完宁宴的态度,惊讶到微微张嘴哑口无言,虽然她早知晓淮西王对白卿卿纵容,但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没有底线。 第936章 我管 让白卿卿发愁的契机,很快自己就出现了。 那日有人进来通传,说府外有个女子想要求见她,看着似乎神志不清,伤痕累累,虚弱得就剩一口气了,口中只不断念叨着想要王妃救她一命。 白卿卿疑惑地前去看了才发现,竟就是那日在玉扇湖边见着的女子,她衣服上染着血痕,趴在王府前的石阶上已经没了动静。 “赶紧把人先抬进去,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费了不少功夫将她气儿又吊了回来,只身上的伤不大好处理,白卿卿也不为难他,让长兰来给治伤。 有些地方衣服已经被血跟伤口粘黏在一块儿,不得不狠心撕开,能带下来一小块儿肉,模糊一片。 等长兰将她的伤口露出来,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长兰小心地给伤口清理干净上了药,都不敢再用布料覆盖上,去了外间回话。 “大多数都是木条鞭子一类所伤,手腕和脖子有灼伤,左腿有一处利器所伤,伤得不浅,像是要让她再无法行走一样,还坚持走了许久,失血过多,能剩一口气已经是万幸。” 但凡她求生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恐怕都活不下来。 白卿卿听她说完,走回到床榻边静静地垂眸看,那日在湖边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身伤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将事情变得更糟? 长兰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轻声道:“就算那日王妃没有出现,以她的处境,也依然会走到这一步,您不必觉得自责,她能活下来,我想正是因为当日您跟她说的话,让她心里生出一丝希望才会拼死来找您求救。” 相比较白卿卿,长兰对世间险恶有更深刻更清晰的认识,她与哥哥就是从黑暗里出来的。 被打死的女人太常见了,甚至可以说有几个女人是不挨打的?打不死就熬着,打死了再换一个,不过是几两钱的事儿,多的是人家愿意拿女儿来换。 “官府不管这种事,嫁了人的女子,真就是命不由己,那就我来管。” 白卿卿垂着的眼睛里平静得好似古井,垂在身侧的手,在袖中紧紧攥起,一样也是一条命!凭什么就该生来低贱?前世平亲王妃毒死她的时候也是如此,若换做是个男子她敢那样轻易下手? 她必然不敢! 可就因为自己是女的,是她的儿媳妇,贱命一条,死就死了。 “让长安去将伤她的人拿住,无需遮掩,能闹多大闹多大!最好是惊动官府,就说我要亲自断案。” “是,我这就去跟哥哥说。” …… 巧贞是被疼醒的,她眼睛睁不开,浑身骨头像是被寸寸敲断了一样疼,比她平日里能忍受得疼要厉害得多。 她想着,自己或许是死了吧,还以为死了就能再不用受罪,没想到依然如此。 “姑娘醒了?那刚好将这药喝了,一会儿我再给你换药,你可算是醒了。” 巧贞奋力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身子僵硬得动都不敢动。 第937章 做主 “别怕,这里是淮西王府,是我们王妃救了你,我叫莺儿,是王府的下人,你别动,还是我喂你吧。” 莺儿性子活泼但是做事很麻利,熟练地在巧贞下巴处垫了布巾,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药喂完,拿开布巾后细细擦拭,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点儿没弄到。 口中药的苦涩味道让巧贞渐渐回过了神,才能够理解莺儿说的话,她一张口,沙哑的声音带着血气,“我没死?” 第542章 “自然是没有的,我们王妃心善,你既求了过来她怎么会不救你?不过你身上的伤太吓人了,不好好养着会成旧疾,尤其是那条腿,伤得太重了,不过你放心,大夫说若是好好将养也未必会影响行走……” 莺儿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巧贞半天没寻着插嘴的地儿,索性沉默着听她说。 受伤对她来说是常有的事,她家那口子心情不好了会打她,喝了酒会打她,没钱花用了打她,在外头受了气回来也会打她,受伤就如同家常便饭。 可这一次实在是打狠了,是真要将她往死里打,巧贞太害怕了,慌乱之下摸到个装水的陶壶砸在他头上,将人砸晕了才逃过一劫。 但之后她又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又是恐慌又是惊惧,走投无路之下忽然想起那日在玉扇湖旁,那位尊贵如仙子一般的王妃蹲下身跟她说的话。 如果是一场梦,她也想在那样的梦里死掉,哪怕死在去找王妃的路上,她想自己应该也是带着希望死的,而不是在这个噩梦一样的逼仄牢笼里等死。 巧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出了门,拖着剧痛流血不止的腿和一身的伤痕奋力地往淮西王府这里挣扎,她没想过自己真的会被救。 “我……” 巧贞想要去找王妃谢恩,莺儿瞧见了惊呼起来一把摁住她,“哎呀哎呀哎呀你别动!伤口又裂开了可怎么办?王妃让你好好养伤,什么都不用怕,她会为你做主的。” “做……主?” “当然啦,那人把你伤成这样难道不要付出代价吗?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太可恶了!” 莺儿满脸的义愤填膺,恨不得亲手把那恶徒打一顿的架势,巧贞怔怔地看着,才无措道:“可那是我丈夫……” “那又如何?嫁给他他就能打人吗?还讲不讲道理?” 巧贞不明白,嫁了人挨打,难道不是就挨了吗?她是个再低微不过的人,哪里能让王妃那样尊贵的人为了自己做主? 莺儿不许她乱动,巧贞局促得紧,真就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过了会儿,只听见外面有人跟王妃请安的声音,她再也忍不住,挣扎着就想爬起来。 “让你不要动呢,要压到伤口了。” 莺儿险些没按住她,转头看到白卿卿进来委屈地请罪,“对不起王妃,我没照顾好她。” 白卿卿摸了摸莺儿的头发,塞了个香包给她,“你做得很好了,去做事吧,我来跟她说说。” 莺儿拿着香包兴奋的脸上浮出红晕,这可是王妃亲手做的香包!救命王妃身上好香,好温柔啊啊啊啊,她最最喜欢王妃了! 第938章 痛心 长兰先上前给巧贞检查了伤势,打开药箱给她换药,白卿卿就在一旁坐着看,脸上是柔软的笑意,轻声地安慰,“你别担心,兰兰的医术很好,她说你会没事,就一定会。” 巧贞不知该如何回话,却不经意瞥见给自己换药的姑娘悄悄红了耳朵。 等药换好了,白卿卿才与她说起正事来,“我该与你说声抱歉,恐怕是那日激怒了你丈夫,他才会对你下此狠手,险些害了你的命……” “不是的!” 巧贞激动地大声起来,又想撑起身子,给长兰按了下去,她神色着急道:“与王妃无关,我早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其实说起来,这是王妃第二次救我了……” 巧贞痛苦地闭了闭眼,她说那日她会去玉扇湖,就已经不想活了。 她在湖边站了很久,想着只要跳下去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溺水肯定是痛苦的,但与无止境的痛苦相比,好像也不算什么。 “只是我想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您的事,他们在说您帮荣家老夫人义绝的事,我一时听入了神,就没来得及跳下去。” 白卿卿眼里有着痛心,得痛苦成什么样才会想着结束自己的性命? “所以与王妃无关,是我的命不好,嫁给了那种人,不是我,也会是别的女子受罪,他腿断了一条后,我当真过了几天好日子,我已经很感激了。” 白卿卿瞧见了她脸上真切的表情,只是几日不曾挨打,对她来说竟就是足以感激的事情。 “如今你还想死吗?” 巧贞楞了一下,看着白卿卿冷静的面容,一时有些怔忪,讷讷地回答:“我……没有得选,我砸伤了他,他定是不会肯罢休的,还有我公婆,一定也不会放过我。” “我是问你,若是能逃离那种日子,你愿意好好活着吗?不用伺候谁,不用挨打挨骂,兴许会被人指指点点,但我保证没人能动得了你,你愿意吗?” 巧贞眼睛慢慢地睁大,不用伺候人?她不用再受公婆的刁难了吗?不用挨打?真的可能吗? “你若是愿意,我就帮你,你的委屈我会为你讨回来,但你得想明白是不是真的愿意,会不会听见旁人说三道四了什么,就承受不住再回到泥潭里去,你都是要死过两回的人,你好好想想。” 白卿卿不希望她这边刚为她做主,隔两日听不得闲话又重蹈覆辙,她不想做无用功。 白卿卿站起身离开,“也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好好养伤,等伤好些了再说。” 巧贞有着淮西大多数女子的想法和性情,自小到大的经历使她怯懦乖顺,打从心底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实在熬不住了也只会想到跳湖自尽。 第543章 她能在临死前来找淮西王妃求救,已经是她人生中做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也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才敢这么做。 被一次次打得遍体鳞伤时,她从没想过还能反抗,还能逃脱,她连想都不敢想。 第939章 指望 巧贞身上的伤很多,尤其是腿上那一处,几可见骨,但给她换药的时候,却很少听见她喊疼,有时候真疼狠了,也只是浑身是汗偷偷咬自己的手忍着。 长兰发现过一回后赶紧将她的手拿出来看,上面留着深深的齿印,旁边还有从前咬破愈合的痕迹。 “疼就喊出来,不用忍着,我知道一时半会儿让你改变是不可能的事,但你可以试着慢慢来,从允许自己喊疼开始,这里没有人会限制你什么。” 她手上放轻了动作,一边给巧贞换药一边当做故事一样给她讲自己的事。 “若不是遇到王妃,我怕是早让人作践了去,我哥哥也不可能长成今日的模样,说起来我们那会儿的处境还不如你,是谁都可以凌辱欺负,但我们运气好,遇上了王妃。” 巧贞听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心里都震惊,她一直以为长兰是自小就养在王妃身边的,浑身的气派也惊人的夺目,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自信华彩,可竟然还有这种往事? “王妃时常会说,谁不是生来头一回做人,怎么就天生要低人一等,自己都不爱自己,难道还指望别人?那才是最指望不上的。” 长兰有着巧贞羡慕不已的东西,又落落大方,又有能耐,会得一手好医术,是巧贞可望不可即的,但长兰说,她也可以,只要放过自己,谁都可以。 屋子里没人的时候,巧贞静静地躺在床上,伤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的处境,她男人总会说,疼就对了,打她就是要让她知道疼,才会知道怕,是她应该受着的。 可如今有人告诉她,也可以不疼地过日子,就看她愿不愿意…… 都是生来头一回做人……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 巧贞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里面慢慢溢出求生的疯狂之意。 …… “王妃,那家人又在门外闹开了,说咱们绑了她的儿子,她要去报官,正坐门口哭呢。” 白卿卿头都没抬,“让她去报,昨个儿不就说了要去,官府没人是怎么的?” 长安将巧贞的男人给绑了,就扔在王府后院的柴房里关着,对外的说法是这人伤了人,穷凶恶极,王妃要亲自审问。 那男的家里人疯了,哭闹着追过来,说家里的恶妇伤了他们儿子,王妃居然还要助纣为虐,这是视淮西百姓与不顾云云…… 白卿卿也没让人解释,只放着不理,一切等巧贞的伤稍微好一些再说。 这事儿在淮西已经有了些关注,在淮西王府门口闹事,怎么可能没人注意?于是白卿卿让人将事情的始末传了出去。 “不是吧?淮西王妃这是要替那个女人做主?可人家是夫妻,她这不是……多管闲事吗?” “你没听说那女的差点被打死,昏在王府前面求王妃救她?王妃那是心善。” “心善也不能插手小两口之间的事,这过日子打打闹闹不是很寻常吗?一时间没控制好分寸也是有的,劝劝不就好了,怎么还将人擅自抓起来?她真当淮西是她自己家不成?” 第940章 摆烂 不认同白卿卿做法的人占多数,好些人撇开缘由不看,只看到淮西王妃私自将人囚禁,都义愤填膺起来。 “再怎么样她又不是官府的人,凭什么这么做?” 那男的家里人见好些都站在他们这边,也不畏惧报官了,哭哭啼啼地闹去官府求官老爷给他们做主。 “我儿被那毒妇砸伤,还流着血就被抓走了,王妃这不是要他的命吗!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呀!” 孙大人人麻了,“此事,本官需先让人去查问清楚。” 那可是淮西王妃,谁能做她的主? 孙大人过后和师爷一合计,决定摆烂,他们是管不了的,那淮西王妃闹这么大肯定有她的用意,先看看再说。 于是孙大人亲自去了王府一趟,怀着忐忑的心,也不敢说重话,委婉地想问一下淮西王妃的意思。 白卿卿礼数周全地招待了她,还很认真地与他致歉,“给大人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妃太客气了,只是那边找到了官府来,下官还是要给个交代,那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白卿卿好脾气地问,“大人可有见过嫁了人的女子状告丈夫行凶伤人的?” 孙大人皱着眉做出一番苦思的模样,才讪笑地摇了摇头,“下官上任的时间尚短,且一般这种家务事,鲜少会闹到公堂上,不是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嘛。” “那孙大人觉得受了伤害的女子是不愿报官呢,还是不敢报官?” “这……” 孙大人抓了抓脑袋,这要让他怎么说? 想到师爷交代他的话,孙大人深吸了一口气,“下官在王妃面前也不隐瞒什么,这种事,报官是不作数的,即便是报了官,也只能和稀泥一样地揭过去,过后兴许更受罪,玄朝律法中若是妻要告夫行凶,是要先受一受牢狱之苦,能坚持得下来才可继续状告,因此……下官不曾受理过这样的事情。” 他是一点儿不隐瞒,既然开了口,后面就更容易了,“王妃可是想为那妇人讨公道?虽说本朝律法不管此事,但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王妃打算如何处置他,您只管吩咐。” 第544章 孙大人十分坦率地表忠心,师爷与他秉烛夜谈地分析,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商量出了他们往后要走的路。 那就是,不要跟淮西王作对。 淮西就是天塌下来了,也有淮西王顶着,再说分析透了之后,这淮西王比起之前压在他们上面的那些人,还好伺候一些,顶多行事方式狠了些随心所欲了些,但至少不会做抄家灭族的事。 再就是这个淮西王妃,孙大人和师爷也弄明白了,这位王妃或许是想博个美名,处处为女子打抱不平。 这种事儿若是旁人来做那就是个笑话,可偏偏她是淮西王妃,又偏偏被淮西王看做眼珠子一样宝贝。 孙大人想,往后淮西还不知会被折腾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模样,但至少,只要淮西王仍旧将王妃捧在心尖尖儿上,他就得顺着来。 第941章 理解 白卿卿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她之前还发愁要如何过官府这一关,不成想都不用她主动开口说什么。 “还是给大人添麻烦了。” “王妃这是哪里的话,您也是心善,下官十分佩服,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能还是会有几分困难。” 孙大人语气真诚:“毕竟在寻常人心里,家里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闹到官府都少有,更别说……您是要替妻子讨公道,到时候,怕是什么样的说法都会有,也一定不会多好听。” 贵人,尤其是女子,大多非常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以说视名声如性命般爱惜。 孙大人觉得淮西王妃还是草率了,或许等真的遭人非议之后她才会后悔为了个不相干的女子出头。 不过自己已经提醒过了,孙大人心里稍稍安定,之后淮西王妃被人议论伤心,应当怪不到他头上吧? “多谢大人提醒,我记住了,过两日待人伤好了,还要麻烦大人。” 孙大人这趟来就是来表诚意来了,见淮西王妃没有任何要收手的意思,也不再相劝,甚至没提出要将那男的带回衙门的事。 回去之后,孙大人拉着师爷诉苦,“你说我这命怎么这样波折?摊上这么喜欢惊世骇俗的主儿,我还不知要少活多少年,呜呜呜呜。” 师爷面无表情,“前些日子大人还说身上少了盘剥一身轻松,那都是淮西王的功劳,大人会长命百岁的。” 孙大人:“……” “大人只要同从前一样,出了事左右都有人顶着,您怕什么?那都是迫于无奈之举,是碍于淮西王的威严您才不得不妥协,百姓们会理解的。” 孙大人又可以了,表情瞬间轻松了不少,“你说得不错,他们确实该理解我的苦楚,我也没办法嘛,哈哈哈哈。” 师爷肩膀松下来,看向无事一身轻的孙大人眼神有些复杂,缓缓在心里叹出一口气,在绝对权势面前就别瞎鸡儿乱想了,有什么用呢?只能徒增烦恼。 且以他之见,相似的事情往后恐怕不会少,他去过春和堂,在荣家的事之后因为实在好奇就去了一趟,出来之后便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孙大人觉得淮西王妃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是想要个美名,但他不认为办出春和堂的人会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要真想博个名声,就不该去碰荣家那档子事,没见过后不知多少人背地里说她管闲事吗? 还有眼下这事,明眼人都知道一定会引起民众不满,铁板钉钉有损名声的事,王妃却一意孤行。 师爷眼里闪动着隐隐的光,他不像孙大人那样悲观,反而,他觉得这会是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 巧贞一直乖乖地养伤,终于等来了王妃,她不顾长兰的阻止硬是从床上爬起来,“我就想给王妃磕个头,王妃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您就让我磕个头吧。” 长兰拗不过她,只得扶着她起身,白卿卿一进来就呆住,“怎的下床了?快躺回去,你的伤可不能再裂了,不然伤你的人我怕他撑不住。” 第942章 愿意 巧贞结结实实地给白卿卿磕了三个头才肯起身,然后呆呆地看着她,“王妃说的,是我相公?他怎么了?” 倒也不是关心的意思,巧贞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脱的身,不管如何她并不想做个杀人犯。 白卿卿在凳子上坐下,笑着道:“放心,死不了,头上的伤也就看着吓人,这人胆子着实小了些,不过是关了他几日,就要死要活疯疯癫癫,实在是难看。” 巧贞大大的眼睛无措地眨巴了好几下,“关、关起来了?” “他那样险些害了人命的凶徒,当然得关起来,免得危害到旁人,你是伤者,是苦主,可想好该如何向他问罪?” 巧贞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起来,这是她这几日一直在想的事情。 白卿卿瞥见她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拢捏紧,也不着急催促,安安静静地捧着紫黛送来的茶水慢慢喝。 “我从前,是想也不敢想自己不仅会伤他,还要向他问罪,我一直觉得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做好他才会不高兴,才会对我动手,所有挨的打都是我活该。” 巧贞声音低低的,她想起从前的过往心都忍不住发颤。 本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可原来不是那样的,她真的很怕死,怕浑身是血的死在那个小院子里,无人知晓,像是从未来过这世上一样。 “那日您问我想不想好好活着,不用伺候谁,不用挨打挨骂,我愿意的,我以前怕被人说闲话,可如今想想与自己的命比起来那实在不算什么,王妃,我想好好过活,想离开他,我、我什么都不会,只是帮人浆洗做活还是会的,我不怕受苦!” 第545章 巧贞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她看到王妃唇边浅浅的笑容时,满心的焦急都好像融化在了温水里,身体里的紧张也慢慢消失不见。 “你能这样想很好,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也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天地这么大,总有一处合适的地方在等着你。” 白卿卿觉得自己的功夫没有白费,“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说过,我会帮你,伤了你的人,也会付出代价,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旁人怎么说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你也不指望不相干的人过日子。” 巧贞认真地用力点头,“嗯,我听王妃的!” …… 虽然巧贞的伤并没有好,但已经可以走动,她的夫家罗家那边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整日就坐在官府门前儿哭嚎。 孙大人异常老神在在,你哭任你哭,他不是不管,是手里事实在太多了,也都是些要紧的事,等他抽出空来一定管。 还有相识的人幸灾乐祸,“这事儿你怎么能放任成这样?虽然那边是淮西王妃,但你身为淮西父母官,就应当迎难而上才是,想来淮西王也不会怪罪你的。” 孙大人在心里骂娘,面上仍旧是一派稳重,“我也并非故意放任,实在抽不开身,要不你帮我办了?到时淮西王论功行赏我一定不抢你功劳。” “……” 第943章 惦记 等孙大人收到了王妃的传话,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毫无负担地告知在外头闹腾的罗家,“此案淮西王妃要亲审,王妃心怀大义,定会秉公办理,本官也要去看一看。” 淮西王妃要断案这件事,没能引起多大反对的风波,在淮西,所有的一切都是淮西王的,身为他的王妃,自然也有莫大的权利。 但到底是件稀罕事儿,因此仍然有好事之人跟着去长见识。 白卿卿用了个比官府衙门要更宽敞的地儿,宁宴虽未出现,却是让足足两支佩刀的队伍护卫,这些人凶神恶煞,面容严峻地守在那儿,让人见了自觉地连说话都变得很小。 罗家本是大张旗鼓地要来喊冤,哭闹声在瞧见那些护卫腰间一柄柄利刃后,气弱了许多。 等见到了白卿卿,罗老婆子噗通跪在地上,此前在衙门口求孙大人为他们做主,说淮西王妃偏袒凶手云云,这会儿只字不提,张口就是请王妃为他们做主。 “王妃明察,我儿被毒妇所伤,生死不明,求王妃开恩,帮帮我们孤儿寡母吧……” 罗老婆子匍匐在地,老泪纵横,看着可怜极了。 白卿卿端坐在上面,不见寻常的平易近人,气势凌厉强盛,让人不敢直视。 “你如此惦记你儿子,那就先让你们母子见上一见。” 她话音落下,就有人将罗强带了上来,像扔小鸡崽儿似的扔到罗老婆子面前。 罗老婆子大惊,猛地扑过去,“我的儿啊!你怎么、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啊!” 罗强是她的心头肉,平日里是一点苦舍不得让他吃,反正有自己和那个毒妇在外浆洗劳作赚点钱就够花用了,罗老婆子一直很骄傲将罗强养得结实强壮,如他的名字一样。 可如今,她的宝贝儿子却瘦了好大一圈!病恹恹的,脸色极为难看,一看就是受到了虐待。 罗老婆子抱着罗强哭嚎,“我儿命好苦啊!娶了个毒妇回家,看把你都害成什么样了!我绝不会放过她!我要她偿命!那毒妇人呢!她怎么不敢出来!” 白卿卿冷眼看着,一旁有人叱喝,“王妃面前休得喧哗!否则拖出去杖刑。” 那人手里结实可怕的长棍在地上跺了一跺,罗老婆子立马闭了嘴,只眼里仍旧淬着毒,“王妃,不知巧贞那毒妇如今何在?她差点杀了我儿,她是凶手!” “不用那么着急,总是要见一见的。” 白卿卿让人去将巧贞请上来,不多时,巧贞坐在一张藤椅上,被人抬了上来。 “她腿上伤得不轻,大夫说不可随意走动,免得影响往后行走,这伤,罗强,你说说是怎么来的?” 缩在罗老婆子怀里的罗强哆嗦了一下,欺软怕硬是刻在人骨子里的,他平素在巧贞面前疯狂跋扈,大逞威风,可被关在柴房的日子,是真的让他觉得怕了。 “我……我一时失手……” 罗老婆子一看到巧贞眼睛恨得血红,张牙舞爪扑过去要活撕了她,“你个贱妇,害了我儿,我要打死你!” 第944章 让你说话了吗 罗强没能拦住罗老婆子,不过她人都没能靠近巧贞,就被棍子拦住,抡了出去。 罗老婆子摔在地上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炸开,只听到有人说:“王妃面前休得无礼!” 她浑身骨头散架了似的疼,好半天才爬起来,趴在地上呜呜哭,“王妃在上,您可要为我们评评理啊,这个毒妇做错了事,我儿教训教训她天经地义,可她却心思歹毒,用陶壶砸伤我儿,此等恶妇,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白卿卿眉头微皱,“我让你说话了吗? 立刻有人上前,手里拿着长木条照着罗老婆子的嘴狠抽了三下,顿时血沫横飞,牙齿掉出来两颗。 耳边终于清静了,白卿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孰对孰错我自有判断,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 偌大的地方鸦雀无声,先前只是来看个热闹的人,这会儿也变得提心吊胆起来,不是都说淮西王妃脾气很好,很平易近人吗?压根儿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好不好! 第546章 这通身的气派和威严压得人都要喘不上气,让不少人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女子是真正的淮西王妃,可以左右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好了,巧贞,你来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巧贞还在对着罗老婆子那一脸的血发怔,闻言才回过神,眼里的失神和痛快糅杂在一处,都没来得及消散。 她定了定神,王妃已经将路给她铺好,台子搭好,一辈子或许就这么一次机会,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 巧贞的声音细细弱弱,但在王妃的威严造成的安静中,那样清晰明显。 她用柔弱的声音诉说着自己在罗家的遭遇,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被她用微颤的语气重新呈现出来,偶尔,她还会撩起她的袖子,上面密布的狰狞伤痕,无一不在控诉她活得多艰难。 经常被人简简单单以“哪家过日子不磕磕碰碰”这种话轻描淡写掩盖的事,明明白白地揭露开,一桩桩听着就浑身疼的虐待,终于唤醒了一些人麻木的怜悯心。 “真是造孽啊,就算是娶过门也不能这么作践,这不是要人的命嘛。” “看看她身上的伤啧啧啧,能活着都是运气好。” “也太歹毒了些,着急生气动两下手可以,但这下手也太狠了,看长相真没想到是这种人。” “哎哟我就住罗家隔壁,那小娘子着实可怜,被罗老婆子磋磨不说,每日的活做都做不完,还要挨打,那哭声真是一日都不停歇。” “真的呀?那罗家也太不做人了” 被几板子打蒙的罗老婆子嘴巴都疼木了,再不敢多说一句,可眼瞅着那小贱蹄子装模作样地博同情,她颤巍巍地发出模糊的声儿,“她这是污蔑。” 白卿卿也大度得很,不与她计较前面的冒犯,“那你说我听一听。” 见王妃允许她说话了,罗老婆子吐出一口血沫,忍着剧痛道,“这个毒妇嫁过来之后才知道她是个偷奸耍滑的,我们罗家不养闲人,不过是教教她规矩而已。” 第945章 作证 罗老婆子也没有不承认罗强动手,但她坚持只是给她个教训。 “成亲过日子哪里有平平顺顺的,也是将我儿逼急了才吓唬吓唬她,她嫁过来吃我们罗家的住我们罗家的,我们哪里对不起她了?她爹娘可是收了我们彩礼钱的,那就是我们罗家的人,连那些小事都做不好,难道还要将她供成菩萨不成?” 罗老婆子可不觉得是自己儿子的问题,“她要是不犯错误怎么会被打?且这个毒妇骨子里就是个不服管教的,不然她怎么敢用陶壶砸我儿的头?可见就是应该好好教训教训。” “所以,你们不否认对巧贞动手,对不对?” 白卿卿懒洋洋的语气莫名让罗老婆子起一身鸡皮疙瘩,她也不敢再继续叫嚣,而是顶着一张满是血痕的脸露出讨好的笑,“王妃您是淮西最尊贵的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需要让您费心?我往后一定让阿强改,让他跟巧贞好好过日子。” 罗老婆子乖觉得很,她明显察觉到淮西王妃不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对付贵人就得先认错,让他们心里舒坦了就行,再不济挨几板子意思意思,回家关起门来再说。 “我真知道错了,阿强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去跟巧贞赔个不是,以前是你脾气不好,容易着急,以后好好改改,快呀。” 罗强被关了几日关得都要傻了,他娘用力拍了他后背好几下才反应过来,讷讷地朝着巧贞的方向开口,声音嗡嗡,“以后不会了。” 白卿卿觉得罗老婆子可比荣家老爷子识时务得多,能屈能伸毫无障碍,明明方才一口一个“毒妇”,这会儿又能拉下脸跟巧贞说好话,语气近乎谄媚。 她都怕巧贞一时被迷惑真以为他们会改。 好在巧贞还没那么傻,“我不信你们,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一清二楚,曾经我以为,或许有了孩子,就真的能好好过日子,却没想到被他生生将孩子打落了胎。” 谴责罗家的声音顿时更大了,罗老婆子急了,“那也是个意外,那可是我孙子,能是故意的吗?巧贞啊,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好不好?” 白卿卿扬声道,“罗家的意外可真是多,是不是意外,问一问就是。” 罗老婆子愣住,忽而看到又多了几个人,眼瞳微微收缩,树干一样的手用力撑在地上。 其中一人是个大夫,因他诊金收得少,不少人都喜欢请他问诊,一下就被认了出来,他很自觉地说起了罗家的事。 “……请我来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浑身都是伤,血流了一地,落胎之后该好好将养,他们却不肯花钱买药,我也是于心不忍,悄悄给她留了些药,也不知有没有派上用场。” 巧珍给大夫行了礼,感激道:“若不是您的善心,我恐怕是熬不过去的。” “我只是举手之劳,罗家所为太过,实在不是可相与的人家。” 大夫对罗家的印象差得很,如此恶毒的人家实在是少见。 第946章 不值 另一人则是巧贞做活的人家,说她做事很勤快,就是命不好,“……没日没夜的做活连饭都吃不饱,好几回见她饿到头昏眼花,后来才知道她婆家动不动就不准她吃饭,我瞧着她可怜,有时会给她偷偷塞点吃的,可若是被她婆婆瞧见了,这点东西都保不住。” 第547章 “我就住罗家隔壁,说什么只是教训教训,都是放屁!那个罗强就是拿巧贞撒气,打起来是往死里打,经常能瞧见巧贞鼻青脸肿地出门,她婆婆更不是东西,见天儿的磋磨人,也就是看巧贞没个娘家撑腰,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说话的邻居才不怕罗家,早看罗家不顺眼了,“还说落了胎是意外,我呸!她明明就知道这事儿,我可是听她亲口说的,说别以为肚子里揣个崽就能怎么样,是更要把她打服帖了,省得以后作妖。” 罗老婆子糊满了血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眼珠子都瞪红了,恨不得扑过去跟他们撕扯,但瞧见旁边淮西王府的人,又全然不敢动弹,她这会儿浑身都还在疼着。 “王妃明察啊,真真不是这样的!哪儿就那么严重了?巧贞啊,你快跟他们解释,你怎么能让人误会咱们呢?往后是咱们过日子,与这些外人有何干系?” 罗老婆子能这么对待巧贞,不过是知道她性子软好拿捏,只要巧贞为他们说话,其余谁说都不算! 众人的目光尽数落在巧贞身上,这个柔弱的女子被虐待得遍体鳞伤,纤瘦的脊背习惯性地弯着,像是背着沉重的山,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可她此刻一点一点地在藤椅上坐直了,静静地看着罗家母子,看着先前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 巧贞不觉得解气,她只为自己觉得不值,又为自己感到庆幸。 她倏地收回目光,手臂奋力撑着藤椅的扶手站起身,然后郑重其事地跪下,手背贴在额头俯身拜倒在地,“求王妃怜悯,民女巧贞欲与罗家和离,民女虽卑微,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求王妃做主!” 罗老婆子目眦欲裂,她怎么敢? “你爹娘早不要你了,你有何资格敢提和离?你不还活得好端端的?胡咧咧说什么人命不人命的!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儿就是休了你也不可能跟你这个毒妇和离!” 巧贞的掌心贴在冰凉的地面上,白卿卿使了个眼色,她旁边的人已经将她扶了起来。 那罗老婆子气得发了疯,还在暴躁地跳脚,激动到已经忘记了刚刚受到的教训,白卿卿被吵得眉头轻皱,旁边走出两名护卫,一人一边抓住罗老婆子就往外拖。 罗老婆子吓呆了,拼命挣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 不多时,就只能听见尖锐的痛呼声,和板子落在肉上的钝响,噼里啪啦让人头皮发麻。 等罗老婆子再被拖上来时,已经喊不出声音,如一滩肉似的趴在那儿,动弹不得。 第947章 意志不坚 罗强满脸的惊惧,浑身瑟瑟发抖,连去确认他娘还活着的勇气都没有,瘫倒在那儿,面如死灰。 白卿卿淡淡道:“罗家虐待巧贞为实情,巧贞并无任何错处,却遭受非人待遇,淮西竟有如此恶毒之人,让我心里十分难过,对巧贞的遭遇我亦是心疼愧疚,身为淮西王妃,却连普通民众都保护不了……” 她眼里满是痛心,随后眸色一厉,“因此当然不能和离这么简单,巧贞遭受的痛楚难道就算了?你们这样心思歹毒之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白卿卿不仅允许了巧贞和离,还要求罗家分出一半的家产给巧贞做补偿,顺便让人将罗强拖出去也打了一顿板子:“这都是便宜你们了,就该让巧贞受过的伤害挨个儿让你们也受上一受。” 罗老婆子是彻底昏死了过去,不过行刑的人手里有数,只要了她半条命,罗强也无力反抗,垂着脑袋如丧家之犬,可有人觉得淮西王妃此举不妥。 “哪里有女子和离还分家产的?这不是乱套了吗?孙大人,孙大人!您就这么看着?” “王妃到底是个女子,行事还是不稳妥,这个先例一开,万一以后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被这种话一提醒,看热闹的人里有些反应了过来,是啊,往后是不是只要受了委屈就能去找王妃伸冤?看别人家笑话可以,可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绝对不行,饶是淮西王妃也不能这样不顾律法任意妄为!这是要将老祖宗的规矩踩在脚底下!” “判她和离已经足够,打也打了,怎么还要分家产?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这不合规矩!” 白卿卿的所为,无疑侵犯到玄朝男子的利益,法不责众,一时间也顾不上她的身份,冒出好几个义愤填膺的人出来。 她身边的护卫队此刻有了用武之地,准准地抓住那些个冒头的,二话不说拖出去先打一顿。 外面噼里啪啦哀嚎声不断,白卿卿颇有兴致地解释,“我听闻玄朝律法中妻告夫伤人需要先受两年牢狱之灾,我这人心善,做不了那么严苛的事,想要与我说话,只需要挨一顿打。” 她脸上挂着和煦温暖的笑容,只是众人听着外头哀嚎声逐渐变弱,最后消失不见,心底一阵阵发凉。 过了会儿,那跳出来的几人被拖了回来,全都昏死过去,身下洇出一片血渍。 长兰遗憾地摇了摇头,“连这点困难都熬不过去,可见意志不坚,王妃还是太仁慈了,那些入了狱的女子熬不过去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却还能活着,您是真为他们着想啊。” 剩下还想说话的人胆怯了,王妃的护卫打人板子毫不留情,兴许挨上一顿命就没了,反、反正也不是分他们的家产…… 第548章 白卿卿美眸冷肃地扫了一圈,方才被人瞧见的孙大人此刻慢慢地走出来,朝着她躬身行礼,“王妃仁善,能体恤百姓苦楚,为民伸冤,能有您这样的王妃,乃淮西之幸呐!” 第948章 识时务 什么老祖宗的规矩?老祖宗管他头上的乌纱帽吗?孙大人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人劝,听人劝吃饱饭,要不他怎么能在淮西待这么些年? “王妃放心,下官定当让人按着您的意思办妥,该巧贞姑娘的,一点儿都不会少。” 白卿卿和善地朝他笑了笑,“那就辛苦大人了。” 孙大人不觉得辛苦,他还要感谢王妃,原本他以为王妃会给他施压,让他来做这件事,没想到确实她亲自出面,减少了他大半压力。 他心情很好地让人将地上还昏死着的那些人抬下去,今日重头戏已过,收尾的事儿他再做不好,可就白干这么些年了。 白卿卿起身,正要离开时,人群忽然骚乱起来,围着的人被兵丁从中间分开,宁宴颀长身影大步从中走出来。 “我来接你回去。” 宁宴浅笑着朝她伸出手,白卿卿身上的冷意尽数消失,眉眼弯起来,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你那边忙完了?离得那么远让你不要赶路,有那时间多休息会儿。” “没赶,路上也能休息,都结束了?饿不饿,我们去吃蜀味楼。” 宁宴牵着白卿卿的手往外走,忽然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王爷就任由淮西王妃胡作非为吗?女子无权分家产,她这是坏了规矩!” 说话的人藏头露尾,喊完了都不敢露面,缩在人群里生怕被宁宴发现。 宁宴也懒得去找是谁,唇角勾起一抹嘲弄,“规矩?什么规矩?在淮西,我夫人说的话就是规矩,都给我记住了!” 不想守他的规矩就别在淮西呆了,宁宴一如传言中一般狂妄嚣张,“再让我听见有人对王妃不敬,我可不会心慈手软只打一顿,我会一节一节敲断他们的骨头,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尊敬。” 宁宴说出来的话仿佛都带着血气,没人怀疑他是不是真能做出来,以至于在他们离开后许久,才有人敢发出声响,却不是议论淮西王妃的。 “真的,太可怕了!我腿,腿都软了。” “我就说淮西王是个嗜血残暴的,我看他眼珠子好像都是红的。” “真的假的?我都没敢看!他眉心有没有传言里邪气入体的第三只眼睛?” “这我可说不好,哪儿能轻易让我们瞧见?不过我觉得邪门得很,不是说他每逢月圆都要见血?那浑身的杀气一点儿不作假。” 孙大人在旁边听得只想翻白眼,什么狗屁不通的传言还传得这么邪乎?淮西王要真残暴至此,编造流言的还能活到现在? “我觉得淮西王妃不曾有偏颇,本就是罗家的错,补偿巧贞有何不妥?她一个弱女子险些受虐而亡,拿些钱财怎么不应该了?” “对对对,也不知那些反对的人是何居心,莫不是他们也做了同样的事才会担心害怕?” 孙大人觉得淮西民众的觉悟还是很高的,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淮西王是不会错的,他们淮西,福气在后头呐。 第949章 找麻烦 罗家远没有荣家在淮西有名声,但这事儿与寻常人家更接近,更常见,因此引起的议论要更加广。 不过没人敢肆无忌惮地议论王妃,那几个挨了板子的到这会儿都只能趴在床上下不了地,寻常人对权势的畏惧是不可撼动的。 白卿卿的举动可谓打破了约定俗成的一些东西,哪怕都知道是罗家的错,许多人也接受不了给一个女子分家产。 在他们心里,白卿卿已经被悄悄冠上了妖妃的称号,将淮西王蛊惑至此,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都纵着她,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难道就没有谁来管一管?管不了淮西王,还管不了他的女人吗?把这事儿传去宣城,宣城言官遍地,定不会容忍淮西王妃的所作所为! 然而在此之前,宁宴却已经主动往宣城送了折子。 他如实地将罗家事情的原委写明,言语间对自己媳妇大夸特夸,说自己无暇顾及到的小事卿卿却顾及到了,她有着怜悯众生的善心,明知会遭人非议却仍旧勇敢为之,此举乃是大善! 通篇都是宁宴的夸赞,中间穿插了一些他的表忠心,然后暗搓搓地问卿卿这么努力,皇上可有什么表示没有? 皇上拿着宁宴的折子半天没看完,看几句就要放下捏捏鼻梁休息,觉得辣眼睛。 “他是越发会给朕找麻烦了。” 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见皇上表情嫌弃,眼里却是带着笑,立刻也笑着上前,“自打淮西王去了淮西之后,让皇上烦心的事儿立时少了大半,淮西王向皇上讨赏,是在跟您撒娇呢。” “他可不会做这些,他就是懒得收拾烂摊子,让朕给他擦屁股。” 皇上又拿起那折子看了两遍,“也罢,去传白卿入宫,这等烦心事儿扔给他来办。” 第二日,皇上便拟了圣旨,嘉奖淮西王妃体恤民心,端方淑慎,为民除忧,赏赐了不菲的金银良田,这才有人知晓了白卿卿在淮西做了什么。 然而在朝臣对此事开口之前,皇上让人在朝堂上读了宁宴的折子,却不是那张满是夸赞的,而是经过白岩润色后,正儿八经的折子。 第549章 里面陈述了事情后,便是充沛的感情,再三言明此事与是男是女无关,白卿卿行事对事不对人,倘若今日是男子遭受虐待伤害,她一样会这么做。 又说想来明理之人必定也会认同,尤其是学识渊博者,更会明白生而为人最最根本的是明辨是非的能力,除非是一些与那欺软怕硬之人有同样龌龊举动的人,皇上心系天下,百姓皆为子民,若有人提出异议,恳请皇上千万提防。 折子读完,朝堂诡异地寂静了好一阵。 有人心生猜疑,这真是宁宴写的?此子不是向来能动手就懒得哔哔,他居然肯花心思写这么一封尖锐的折子出来? 还有他把话都说完了,末了还来这么一出,让其他人说什么?说了就是与那个姓罗的沆瀣一气,试问朝堂上有谁敢冒险背负这种名声? 第950章 波折 有些脾气执拗的老臣屡次想要开口说话,又憋屈地闭上嘴,余光不断地往天子近臣白岩身上扫。 这位转了性子得理不饶人的年轻臣子,淡色的嘴唇轻轻地抿着,看着一副置身事外的超凡脱俗模样,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人说了淮西王妃的不是,那张嘴就会张开,把人气到厥过去。 皇上坐在上面饶有兴味地看着朝臣们变化多端的表情,精彩到他快忍不住拍腿,这多有趣?憋死了吧?平日里他们骂朕的时候可是一点儿不留情面,这会儿难受了吧? 确实是挺难受的,要说如今玄朝最说不得的,不是当今圣人,不是娇贵的皇子皇女,而是那远在淮西的淮西王妃。 得罪了她,淮西王是个睚眦必报的,白岩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白家如今都不好惹,再加上凌裴舒等其他人……何必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皇上仁善,乃玄朝百姓之福!” 异议都被吞了回去,对白卿卿的嘉奖就此定下。 …… 淮西对巧贞一事看不惯的大有人在,然而在淮西王的淫威之下,无人敢多说半句,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府的人冲进罗家,强硬地将一半家产归到巧贞名下。 巧贞至此也与罗家再无关系。 当中自然也生出了一些波折,巧贞的娘家,当初收了罗家的彩礼后便当没了这个女儿,这会儿却又冒了出来,哭爹喊娘地要给巧贞做主,放话说就算巧贞与罗家和离,家里也不会嫌弃她,仍旧有她一口饭吃。 可巧贞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们,求到官府去要立女户。 她爹娘知道后闹到飞起,一忽儿骂她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一忽儿又哭哭啼啼说都是一家人,他们当初也是没办法,一忽儿又将巧贞年幼的弟弟推到她跟前儿,说她怎么狠心有钱不贴补家里…… 跟大多数不讲道理的人家一样,他们觉得女儿手里多了一大笔银钱,天经地义就该是家里的,她一个女人,还是和离的女人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家里肯再接纳她,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性子柔弱的巧贞这一次却牢牢地记住,她不愿意的事情,就不该向谁妥协,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巧贞,她该好好爱护才是。 那对夫妇想要强行将巧贞拖回去,口中还骂骂咧咧说她得了失心疯,回去关一关清醒清醒就好。 白卿卿没露面,让长兰带了几个护卫直接将人当街摁住打了一顿板子,打得他们鬼哭狼嚎,叫嚣着那是他们的女儿,旁人就算是王妃都无权插手! 长兰沉着眸子站在旁边,漂亮的小脸上挂着冷笑,“这里可是淮西,淮西界内,王妃有什么是管不了的?看来是还没得教训。” 她对这两人丁点儿同情都没有,没打服就再打一顿。 直打到那两人昏死过去,再不能对巧贞做什么。 可这件事让原本心里就不痛快的人更是忍不了,“他们可是巧贞的爹娘!百善孝为先!她竟让自己的爹娘遭受如此苦楚,她都不配为人!” 第951章 定论 这些人不敢说王妃,便将矛头都指向所有的开端,一个低微到尘埃里可以任人欺凌的女子,他们是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对巧贞的谩骂和指责铺天盖地而来,她站在那儿,瘦弱的肩膀单薄得如同一张纸片,脸色苍白地垂着头,紧紧地抿着嘴唇。 巧贞不断在心里跟自己说,这是早就能预料的,没关系,她不怕,她还好好地活着!王妃说了,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人不该为了其他人而活。 “王妃为巧贞姑娘伸冤,你对此有异议,莫不是对王妃的决断不满?” 说话的人听了脸色一白,立刻反驳道:“我没有那个意思!那是跟罗家的事,与此事何干?她身为人女却这般漠视自己的生身父母,还害得他们挨了板子,那就是大大的不孝!” 长兰闻言勾起嘴角,“何为父母?生了儿女却不善待,当做物件儿卖给旁人不问死活,也配叫父母?王妃说了,孝顺是美德,但愚孝就是蠢,父慈子孝,做父母的先要慈,儿女才会孝,你这么看不惯,莫不是也是这般对待自己子女的恶毒父母?” “你血口喷人!” “那你急什么?难道不是心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种道理难道都不懂?” 那人怒急攻心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长兰懒得再多费口舌,护着巧贞扬长而去。 回去后这么一说,白卿卿都忍不住夸她,“我们兰兰是越发厉害了,已是能够独当一面,吾心甚安!” 第550章 长兰在白卿卿面前又是害羞内敛的小花儿,红着脸颊声音细细的,“是白姐姐教得好。” 白卿卿可太喜欢这孩子了,真会夸人。 淮西王妃在淮西的口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变着,时刻处在风口浪尖,不少人都在等,等有没有看不过眼又不畏权势的人站出来,狠狠地斥责她。 等啊等,人没等到,却等来了朝廷的嘉奖和赏赐。 宫中御赐之物送入淮西王府,皇上对淮西王妃的夸赞虽低调却是真真切切,如此一来,一些人心里沉了下去。 往后这淮西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朝廷的嘉奖是意外之喜,白卿卿都惊了,“这事儿怎么会传到宣城去?” 她慢慢转头去看宁宴,“是你做的?” 宁宴舒展着宽厚的肩膀,凤眼里闪动着求表扬的光,“有了这些,就再没人敢多说什么,说了就是要掉脑袋的。” “可……皇上怎么会答应?朝中那些大臣怎么会不反对?” 那些人不借此为难宁宴就不错了,怎么还会由着皇上给自己嘉奖?玄朝的朝堂要完蛋了吗? 宁宴被她惊讶的表情逗得直笑,抓过来亲一口,“皇上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我很少跟他求什么,想来他会给我这个面子,至于朝臣,我大舅兄很凶的。” 白卿卿抿着嘴拍了他一下,“不许说我大哥坏话。” “怎么是坏话?我是夸他呢,我若是与如今的他对上都要发怵的,哪儿敢会说他坏话。” 第952章 诺言 宁宴就是知道宣城有白岩在,才会送那样一封折子过去,他只需要跟皇上胡搅蛮缠,剩下大舅兄定能解决。 “我说过要给撑腰,有一个人敢说你一句都不算真正做到,你在淮西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给白卿卿撑出一片足够让她随心所欲的天地,可以将淮西变成任何她期待的模样,这是宁宴送她的礼物。 白卿卿有些怔忪,呆呆道:“怪不得,外头有人觉得我是妖妃,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怕。” 宁宴笑起来,“怕什么?” “怕我被你给无底线地纵容坏了。” “那我也乐意。” 他媳妇值得最最好的! 余生几十年,宁宴都没有失言,他主宰的淮西白卿卿可任意妄为,有异议者随意离开,他绝不阻拦。 事实就是不管心里对淮西王妃再有意见,都没人舍得离开,淮西王在位的这几十年,淮西风平浪静,安稳得出乎意料,慢慢有人察觉日子比起从前好过了许多,就好像是所有人想象中的太平盛世。 而白卿卿的所为也渐渐传遍玄朝,听闻她会为淮西女子做主,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寻常百姓,只要有冤屈只要查明确有其事,淮西王妃都会为她们讨公道。 这在玄朝女子心里,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又多么令人憧憬的事! 一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像抓到最后一根稻草纷纷来到淮西,这里的铺子招收女子做活,有不花钱的教女子识文断字的学堂,这里被淮西王妃变成了一个对世间女子异常包容的地方。 一部分觉得淮西王妃只是在哗众取宠的人,默默地等着她被反噬,却只等到淮西越发繁荣。 女子就好像蒲草,柔软却坚韧,只要给了她们机会,她们就能绽放出旺盛的生命力,靠着勤劳和聪慧打开属于她们的一片天地。 很多很多年后,淮西始终都是天下女子最憧憬的地方,那里的女子可以有自己的家产,可以不依附于人,可以反抗对自己的伤害,那潜移默化的改变,一切都是从淮西王妃开始,她被淮西女子誉为守护神,供奉香火,感其恩德。 …… 时光如梭,一晃两年过去。 “白姐姐,吉时快到了。” 长兰在外面轻声催促,屋子里,白卿卿拿着帕子细细地给紫黛擦眼泪,“可不能再哭了,再哭妆又要花了。” 紫黛忍不住,她都不想出嫁了,“我舍不得您……” 白卿卿也红着眼圈,嘴角却是笑着的,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里藏着哽噎:“你总要去过自己的日子,紫黛,你可能不知道,能亲自送你出嫁,对我来说有多珍贵。” 她永远记得前世在平亲王府里,紫黛是如何在她们孤立无援的时候执意护着自己,符逸告诉她,在自己死后,紫黛也随着她去了,那个满心都是自己的姑娘,生命也停留在那里。 “你能找到愿意成亲的男子是一件好事,我让人去查过,是个可托付的,但若他待你不好,我一定不放过他。” 第953章 真好 紫黛的夫君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个读书人,与她相识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因着白卿卿十分倚重紫黛,又特意地培养她,她早能独当一面,绝非寻常的下人,可紫黛心里仍有症结,因此对这桩亲事起先是不同意的。 但那人却很是锲而不舍,他知道紫黛的想法,便从自己开始努力,他知道紫黛不是安于后宅只会相夫教子的女子,她有想法有能力,更是舍不得离开淮西王妃,他将家里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提前都解决好。 他还背着紫黛郑重其事地来求见白卿卿,将自己所拥有的都摊开来让她知晓,以征得白卿卿的允许。 他将两人的路尽可能地铺平,却不想让紫黛知道,不想给她带来压力。 第551章 这事儿白卿卿始终旁观不曾插手,看着两人逐渐走到一块儿,心里也是欣慰的。 主要她觉得合适,那人念过书却不迂腐,长达两年的求而不得也不曾生出焦躁,始终尊重紫黛的想法,他还帮着去给春和堂的小孩子们教过几堂课,白卿卿悄悄看了,是个耐心豁达,愿意接受新事物的人。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两年是他为了追求紫黛装出来的,有自己在淮西,他也得装一辈子,紫黛可是有人撑腰的。 “好了,可不能错过吉时,让我看看,今儿我们紫黛可太漂亮了。” 紫黛哽噎的一抽一抽,“原来我平常不漂亮。” 白卿卿:“……都漂亮!” 紫黛出门的时候,跟她的夫君一块儿来拜别白卿卿。 白卿卿含笑看着紫黛身着鲜艳的嫁衣,脸颊边金色的流苏微微晃动,面容娇美健康,看着看着,她视线逐渐模糊,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真好,往后又多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外头爆竹声噼里啪啦,到处能听见贺喜和欢闹的动静,白卿卿坐在那儿,想着紫黛这会儿应该上花轿了吧?做新娘子很辛苦的,也不知那人会不会信守承诺不让紫黛受苦,也不知她婆家的饭菜紫黛爱不爱吃…… “若实在舍不得,将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就是,我看她也挺乐意的。” 宁宴看不得白卿卿难过的样子,叹了口气拿了帕子给她细细地擦脸,“王府又不是养不起她。” 白卿卿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可我想多一些人喜欢她,但凡紫黛自己不喜欢我都不会同意,她愿意的事,我不能因为我舍不得就拦住。” “那有什么,你对她不好吗?我看不输给那个书呆子。” 白卿卿含着泪拍了他一下,“那怎么一样,你当初求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宁宴抬手摸了摸鼻子,是不一样,他反正对卿卿的心是天下第一,没人能跟他比。 “过些日子就能再见着了,紫黛也不是个委曲求全的,到时候过得如何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别难过了,我陪你去喂鱼可好?池子里的鱼眼瞅着肥了许多,我去抓来烤给你吃。” 第954章 担忧 紫黛的亲事也引起了不少人热议,知道的是王妃嫁侍女,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是嫁女儿,搞这么大的排场。 三书六聘样样齐全,给紫黛准备的嫁妆更是比富足人家嫁小姐都要多,给足了偏爱,让紫黛风风光光地从王府出嫁。 什么?不合规矩?你跟淮西王妃还说什么规矩?只要她乐意,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 “这也太夸张了,怪不得都抢着去淮西王府里做事,一个侍女就有这么大的体面!” “这可是王妃贴身的侍女,打小一块儿长大,那情分能一样?不过听说府里其他侍女出嫁,王妃给的嫁妆也丰厚得很!” “要我说啊,这种知根知底的情分就这么嫁了太可惜,淮西王至今膝下无子,王妃怎的不从身边提拔两个,又好拿捏又不会让人说闲话。” “谁敢说她的闲话?但理是这么个理,听说前些日子有人给淮西王送美人,我看就是思量着王妃无子,想要捷足先登,不过好像得罪了王爷,正后悔不迭呢。” “王爷对王妃是真的好,可无子嗣也不是个事儿啊,王妃几年无孕,多的是人蠢蠢欲动,王爷他就是再深情,心里怕也是想要自己的骨血……这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好呐。” 一时的深情谁也不能说是假的,王爷对王妃的纵容人尽皆知,可就算王妃美若天仙,容颜也总有消逝的一日,到那时,王爷还能对年轻貌美的女子视而不见吗? 还有些人,是真心在为淮西王妃担忧,她们希望仁善宽厚的王妃能事事顺心,就算以后有了变数,若王妃膝下能有孩子,想来在王府里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动的。 问题就是这个子嗣,要从何而来。 “白姐姐,这些都是邀您散心的帖子,您看看,若是不想去我就都让人回了。” 长兰如今出落得如同一朵芙蓉花一样鲜嫩,气质却越发沉稳,有时候温江都会来与她一块儿探讨病症,可有能耐了。 白卿卿将香方写完才放下笔,拿了帖子一张一张看过去,松了松肩膀,从里面挑出一张来,“去这个吧,也该出去走一走,换换心情。” 长兰接过来,“我这就去准备。” 淮西王妃对宴请不是很热衷这事儿,淮西女眷早就知晓,因此什么赏花宴啊,赏诗宴啊之类的帖子,几乎没有在王府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景致开阔、有趣的宴请,王妃偶尔会应下。 而只要她应下的活动,每每都人爆满,来主家求帖子的人前赴后继,一贴难求。 白卿卿对这些略有耳闻,但也不在意,她纯粹是去放松散心的,遇见投缘的多聊两句,合不来的就少搭理,不委屈自己也不让人下不来台。 这次选的是登高,她觉着自己应该适当出些汗,登高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此当日,白卿卿穿着简单方便,头上的配饰也没有选流苏步摇,轻装上阵,想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登高行。 第955章 有益身心 登高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一步步将山峦踩在脚下,用疲累和汗水换得高处绝美的景致,那种感受很是酣畅淋漓,尤其今日的主家在山顶建了一处别院,说是美轮美奂,白卿卿不禁更加期待。 第552章 山路崎岖,马车到山底便不能通行,需要人从车里下来,踏踏实实地拾阶而上,当然,若实在走不动了,也能雇一顶竹轿坐着让人抬上去。 可问题是淮西王妃都在登山,谁敢越过她去坐轿子? 就很无奈,平日里想接近王妃没机会,难得有机会却居然要登山,一些女眷只能硬着头皮,让侍女拽着自己气喘吁吁地走,尽量不显出狼狈来。 这淮西王妃的喜好真真是与旁人不同,打扮得美美的赏画品茶不香吗?她们一个个身娇体弱的女子,爬得哪门子的山! 不过心里再不乐意,也没人想错过能与王妃交好的机会,一边努力给自己打气鼓劲,一边思索着如何能与白卿卿更接近一点。 白卿卿对其他人怎么想的一点儿不在意,因着身边有长兰这么个小可爱叮嘱她要多运动,平日就是在府里她也会定时散步,这会儿登山的速度并不快,边走边欣赏风景,因此也不觉得有多累。 长兰看着那些落后了一大截的女眷,瞅准了时机道:“白姐姐平日里不觉,如今体会到多走动的好处了吧?可见是有效果的,往后也不能懈怠了才好。” 白卿卿只好点头,长兰这才高兴起来,白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懒得动弹,如今不管是卿馨馆还是春和堂都无需她操心,她就宅在府里研究香方,没人打扰能连屋子门都不出。 “多走动有益身心,好处可多着呢,多看看远处对眼睛也好,像今日这种登高白姐姐可常来……” 长兰吧啦吧啦一直不停说,白卿卿深以为然,走了快半日自己气息已经不稳,长兰还能不歇气地说这么多,可见多动动好处很明显。 半山腰的时候,有人实在爬不动,委婉来问问王妃要不要歇一歇,白卿卿看着来人满头的汗,再看看后面脸上笑容已经僵硬了的女眷们,点了点头,“那就歇会儿吧,这里景致也算怡人。” 选了个平坦处歇歇脚,下人送上凳子,要摆其他物件的时候白卿卿阻止了,“不必那样麻烦,只是歇一歇而已。” 她轻装上阵走到这会儿已是有些累,更何况背着东西的侍从,物件铺开来还要再收拾,她瞧着都觉得麻烦,只拿了水壶小口地喝水,享受山间的清风吹拂,身上的燥气一扫而空。 不过其他人显然没有白卿卿这种想法,甚至已经让下人升起了炉火煮茶,地上铺了柔软的毯子,褪了鞋子让人捏脚,还有的找了个地方支起帐子将出了汗的衣衫换掉,重新梳妆打扮…… 白卿卿心里都替她们埋怨,侧头跟长兰咬耳朵,“不喜欢登高做什么要委屈自己,我要不是怕被你说……待在家里不舒坦吗?” 第956章 羡慕 长兰轻叹道,“您就是平日太舒坦了,她们才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这叫什么机会,就那么想跟我说上两句话?图什么呀?” 白卿卿不理解,未出阁前她就不大爱走动,也就是那会儿小孩子心性,喜欢去找玩得来的伙伴,对于大人之间明明不熟却硬要装出热络的模样嘘寒问暖的举动很不理解,到这会儿也一样。 长兰这些年跟在白卿卿身边学了不少,见多了女眷之间的你来我往,知晓通常来说这些交际是很必要的,就像是官场的缩影,因着家里男人的地位天然形成高低之分,要维系好关系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可白姐姐的身份在淮西独一份,没有需要她费心部分,长兰为此在心里给淮西王又加了一点分。 “白姐姐不用在意,只当她们是崇拜你就好,这才哪儿到哪儿?我此前听说过有些人追捧才子佳人,人家游湖他们凫水都是肯的,不过是陪您登山,这都做不到想来是心不诚。” 白卿卿:“……” 不至于不至于,还是视身子状况量力而为的好,不然她会有心理负担。 休息了片刻,白卿卿便要继续前行,得知她已经休息好的女眷脸上浮出麻木的僵硬,还、还爬啊? 这儿的风景不是已经很好看了嘛! 这次登高的主家是个出身武将家的女子,不喜娇弱纤瘦那一套,对舞刀弄枪尤为钟情,习得一身武艺,体魄也健康得很,这山顶的庄子便是她常来的地方,上上下下惯了,如履平地,根本不用歇的。 因此她十分体会不到其余人的心理,反而热情地招呼,“不远了不远了,上面景致更好,若是运气好还能瞧见流云如海的奇观。” 众人:“……” 白卿卿兴致挺高,等着其余人收拾的时候,忽然余光瞥见远处树丛里有个影子,定睛去看的时候又看不见了。 “白姐姐,怎么了?” 白卿卿回过神,“好像看到一只小动物。” 应该是小动物吧?那影子低低矮矮,就是没看清是什么。 继续往山上去,主家乔夫人就跟在白卿卿身边,跟她说山上庄子里的景致。 白卿卿也佩服她,一边不停地说话一边似乎还是迁就自己的速度,乔夫人的气息依旧均匀,都不怎么喘! “乔夫人身子骨乃松柏之质,实在令人羡慕。” 听王妃这么说,乔夫人越发来精神,“王妃也觉得是不是?我呀最是看不得成日病病歪歪的,那都是闷出来的,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耽搁了多少好时光?还要吃苦不拉几的汤药,我以为便是女子也要以康健为美,有个好身子比什么都强。” 第553章 白卿卿深以为然,于是与乔夫人聊起了强身健体的话来,且越聊越投缘,没怎么在意就来到了山顶。 登上最后一级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别院静静地坐落在云间,古朴端庄,有种出尘的韵味。 别院里早有人在等着贵人的到来,见着了人立刻上前行礼,将人往里面迎。 第957章 赏景 别院里早已准备妥当,白卿卿去厢房换了一身衣衫,梳洗得当出来后,女眷们也都陆陆续续得到了。 有的早已顾及不上形象,找了个椅子瘫坐下来,是多一步都不肯走,任凭身边的侍女怎么劝,充耳不闻,过度疲累后确实会有种爱咋咋地的颓丧,尤其这样的还不是一两人,都累得跟狗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不过等稍稍恢复了精神,好像神智又回来了,夫人姑娘们纷纷起身去了后面厢房梳妆打扮,捯饬的美美的再重新出现,仿佛之前的疲态从未出现过。 “果然是好地方,这别院钟灵毓秀,福地洞天,感觉呆的久了也能沾点仙人之气呢。” 乔夫人一听,连忙热情道:“姐姐若喜欢往后常来,什么时候我都欢迎得很呢。” 说话的人立刻闭了嘴不答话,低头开始喝茶。 常来就算了,来一次就够够的了。 白卿卿用帕子掩着嘴轻笑,但眼里也是对此处的惊叹,许是平日里来的人少,没什么尘世烟火气息,更多的是与天地自然相融的气质,确实像是有仙人似的。 不用花力气登山,可悠闲自得地赏景,众人便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优雅,尤其爱往白卿卿面前来。 开玩笑,都累成那样了,怎么着也得有些收获才对得起自己两条玉腿!要不是为了王妃,何苦来受这个罪! 淮西的女眷也都知晓,王妃对女子很是包容和蔼,只要不是藏着什么心思,或是阴阳怪气不真诚,她从来都会耐心对待。 摸清楚了她的脾气,再与淮西王妃相处起来就容易得多。 白卿卿与她们聊天也很放松,话题五花八门,有些遇上了困境的,她也力所能及地给些建议,旁边更是有人七嘴八舌出主意。 其实从前淮西女眷之间的气氛绝不是这样,一句话能藏七八个心眼,也很少真心为了谁着想,若有人陷入困境,看热闹的心态更多,心思都在互相攀比上,好像看到旁人过得不好,自己的日子就能好一些一样。 可如今不同,如今,有了淮西王妃。 明明是淮西最尊贵的女子,却会为了身份低微的人花心思,她不喜欢看到女子将心力用在彼此的勾心斗角上,她的喜好,无形之中也影响到了其他人。 落井下石见不得他人好的人,是不会得王妃喜欢的,受了恩惠和善意的人,也会愿意在其他人受苦的时候伸出手。 白卿卿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惦记着外面难得一见的景色,于是起身往外走。 是真的美,缥缈空灵的美,能将人心里世俗的烦恼涤荡一空,纯粹地去欣赏流云山峦,忘乎所以的美。 白卿卿全身心沉浸其中,一时都忘却了时间,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听见旁边有乱糟糟的声音,“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子?” 小孩子? 白卿卿回神看过去,就见人群里站着个极小的孩子,瞧着只三四岁大,脑袋圆溜溜光秃秃,身上穿着小小的僧衣,还是个小和尚。 第958章 寻人 幼崽通常都很招人喜欢,不管是动物的还是人的,突然出现的小和尚一下成了众人的焦点。 尤其是这个孩子一点儿不认生,圆溜溜的眼睛里瞧不见害怕,只有单纯的好奇,见人跟他笑,也浅浅地笑起来,露出白生生的小米牙,可爱得紧。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会在这里?这么高的山总不会是走失了。” “小和尚你师父呢?可知道法号?我让人去帮你找一找。” “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这么小就出家了?” 小和尚歪了歪脑袋,旁人问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圆圆的眼睛四处张望,忽然就跟白卿卿的视线对上了。 白卿卿善意地朝他笑了一下,就见小和尚噔噔噔地向她跑过来,跑到面前抬起圆圆的脑袋盯着她猛看,张开嘴声音奶呼呼的,“见过,山上。”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当是能说连贯的句子了,可小和尚却只会往外蹦词儿,还蹦得结结巴巴。 但不妨碍他可爱。 白卿卿蹲下身与他平视,“你从哪里来的?” 就见小和尚抬手往远处云海方向笃定的一指,“那儿!” 好的,白卿卿知道了,还是个稀里糊涂的幼崽。 让人去问了小和尚的来历,等待的时候,小和尚也不知道为何一直就黏在白卿卿旁边,偶尔蹦出一两个奶声奶气但是听不懂的词。 白卿卿却始终耐心,听不懂她也会给与回应,又亲自给他擦干净手,喂了一点他能吃的点心。 旁边人瞧在眼里,只觉得王妃也太喜欢小孩子了,看她细心温柔的模样,难怪小和尚只粘着她,可这样喜欢孩子的人,却没有自己的孩子,只能是生不了吧? 寻常人家若是女子不能生育,也是要想法子多娶几个,玄朝的王爷,至少两个侧妃起步,府里的女人也不会少了,但她们淮西王着实与众不同,身边就一个王妃,那究竟是王妃怀不上,还是淮西王…… 第554章 当然这种猜测只能藏在肚子里,只是看着白卿卿那么喜欢小孩子,不免让人心里生出些同情和酸楚来,身份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有求而不得之物。 “王妃打听到了,小和尚是跟着一位大师来的,已经寻到了人,就在外面。” 白卿卿闻言,轻轻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牵起他小小的手,“走吧,下回可不能乱跑了。” 出了屋子,就见院中站了位年长的僧人,身上的僧袍灰扑扑的,手腕上缠着一串古朴的佛珠,看着平平无奇。 只是他抬头见到白卿卿的时候,深邃的眼睛里似是闪过了什么,半晌,才合掌行礼,“阿弥陀佛。” 白卿卿还礼,将小和尚往那边推了推,笑着道:“许是走散了,好在这里寻人不难,大师回去可再教一教他。” 小和尚过去之后习惯地站到老和尚腿后面,小手拽着他的僧袍,眼睛却还亮晶晶地在看白卿卿。 老和尚摸了摸他的头,目光也看向白卿卿,缓缓道:“夫人似是有寻常人没有的经历。” 第959章 感谢 白卿卿心头猛震,几乎要控制不住眼里的淡定,寻常人没有的经历,是说她已经死过一次吗? 那和尚也没有要等她印证的意思,接着道:“那是夫人的机缘,只是夫人子女亲缘却是受到了影响,夫人会为此难过吗?” 他语气极淡然,并不曾想过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只是对白卿卿觉得好奇。 白卿卿的心落了下来,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大师都说了,人各有缘法,我不难过,只有庆幸。” 或许在有些女子看来,生不了孩子是天都塌下来的大事,还不如死了算了,但对她来说,爹娘家人具在,岁月安好,她已是知足。 老和尚闻言似是笑了一下,“如此甚好,不过夫人也不必遗憾,世人传宗接代,左不过是为了在世上留下曾经来过的痕迹,但夫人已然做到,愿您往后能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他再次郑重地行礼过后,牵着小和尚的手转身离开。 白卿卿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有种灵台豁然开朗的领悟,孩子是自己来过世间的证明,而春和堂的那些小姑娘,就是她存在的痕迹。 没有人记得她也无妨,只要这些孩子好好地活下去,那便是白卿卿意志的延续。 旁边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插曲一个个都惊了魂,好半天才有人磕磕巴巴地开口,“那个和尚真的是好奇怪,莫名说什么子女亲缘,王妃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对对对,什么大师,看着就是个落魄和尚,怎么张口就胡说八道?子女亲缘哪儿是那么容易能算出来的?” 夫人们一个个心里紧张得很,她们是作了什么孽要听到这种隐密?方才王妃居然还没有反驳!难道她是早就知道了吗? 有人急得推了推乔夫人,“乔姐姐也真是的,相请了咱们怎么还请了个和尚来?那是哪家寺庙的?怎么好在王妃面前失礼?” 乔夫人呆呆地张嘴,“啊?不是我请的呀,平日进香我都不去的,怎么会请和尚来?” “啊?那……” 那人是哪儿来的?这山顶也就她家的别院,也不可能是特意爬山上来化缘的吧?疯了吗? 不管乔夫人知不知道,在她家的别院里,她是最慌的,“王妃恕罪,我真不知他们从何而来,我就让人去查问清楚……” “无需如此。” 白卿卿开口道:“相逢即有缘,何必问来处,且今日我该谢谢你,若不是你邀我来此处,我恐怕就错失了与大师相见的机会。” 乔夫人哪里敢收下这个谢?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但白卿卿是真心的,对她明显更亲近了些。 之后的时间里,气氛里总是有些若有若无的东西在,虽然依然热闹和睦,但心头的震撼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直到下山回府,好些女子明明累得两腿发颤,却还拽着相熟的密友去家里关上门,才敢将憋了半日的惊叹吐出来。 “所以淮西王妃是真的生不了吗?” 第960章 兴奋 这跟之前隐隐猜测全然不是一个意义,那只是个猜测,还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问题,可今日那老和尚的意思,分明就是王妃生不了孩子,而王妃没有否认! “嘘,你小点儿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连个下人都没留在屋里头,你以为我不激动?可这怎么办呀。” “……那也是淮西王府的事,有咱们什么事?你着什么急?” “可我很喜欢王妃,我觉得她很不一样,她来了之后我讨厌的那些人都不敢再作妖了,她还帮了那么多女子,我不想见到这样心善的王妃难过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只是子嗣问题从来都是头等大事,咱们在这儿着急也无济于事。” 两声叹气齐齐地响起,激动和震惊的劲儿过去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奈,是啊,怎么偏偏就是子嗣呢?偏偏就是对女子来说顶顶重要的子嗣问题,这若是淮西王因此纳了妾,还真没法儿说什么,淮西王妃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白卿卿可不觉得自己倒霉,她从山上回府之后心情极好,还特意吩咐膳房晚上吃锅子。 新鲜的肉片得薄薄的,在满是山珍吊的汤里涮熟,裹上蘸料一口吃掉,吃得热腾腾再喝上一口冰凉的梅子饮,酣畅淋漓。 第555章 宁宴被白卿卿的情绪感染到,“这么高兴?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白卿卿咧出小白牙嘿嘿地笑,“遇上个仙风道骨的高人,浅浅得了些指点,我可高兴了,感觉人都能飘起来。” 她毫不吝啬地跟宁宴分享自己的快乐,说她明白了春和堂就是她生命的延续,也许能延续到往后几十年甚至一百年,“我只要这么一想,心里就止不住汹涌澎湃,我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白卿卿眼里激动的光太过纯粹,就像冬雪下的初阳,耀眼夺目,干净澄清,里面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宁宴很肯定地点头,“你已经做到了,外面都将你当做淮西女子的守护神,你的每一次善心,都能影响到人,每一个受过你恩惠的,都会将此事传下去。” 他也很高兴白卿卿没有因为那个和尚说她没有子女亲缘而难过,他不想见她为任何事不高兴,不就是孩子,若卿卿当真喜欢,抱养一个在身边就是。 宁宴对子嗣全无执念,他一点儿都不想卿卿的关注力再被一个小娃娃给分了去,再说了,女子生产着实危险,他问过温江,死于难产的女子数不胜数,乃是一道鬼门关。 他是极不愿意卿卿冒这个险的,什么传宗接代,有什么好传的?什么都比不上卿卿的安危重要。 白卿卿高兴之余,也还记得正事,不过是等吃尽兴了,散步消食的时候才提出来,“大师既然说我子女亲缘浅,想来多半是成了定数,这几年长兰也一直为我调理身子,但都不很见效,所以我想……” 宁宴停下了脚步,扭过头凤眼轻轻眯起来看向她:“你想如何?” 第961章 好意思 宁宴的语气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白卿卿瞥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没有也就没有了,我不是很在意,但是还是要问问你的意见。” 她说:“你是曾说过这不重要,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但是宁宴,人的想法不会一成不变,如果有一日你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我能够理解,只是我希望你能亲口跟我说,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行吗?” 白卿卿想若是真到那个时候,她怕是也不会伤心欲绝,顶多有点失望,不过宁宴陪伴她的日子都是真的,她会珍惜地收藏。 宁宴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白卿卿不需要什么承诺,承诺是世上最靠不住的,她也不是不相信自己,不过是在付出感情的时候还保留着一些清醒。 这样很好,这样,就不会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她。 宁宴捏了捏掌心里白卿卿的手,郑重其事道:“好,我答应你,若真有那一日,我一定不让你从别人口中得知。” 白卿卿喜欢这个承诺,会让她觉得很安心,“不过若是你真喜欢孩子,咱们可以抱养一个,好好地抚养长大,也会跟我们很亲的。” “我不喜欢孩子。” 宁宴想都不想,牵着她继续散步,“小孩子最是麻烦,我可没那个耐心,再说养什么孩子啊,你都没多少时间陪我。” 他见缝插针地抱怨:“你对春和堂那些小丫头可比对我上心多了。” “乱说,我对你还不上心?只要你在府里我不是都陪着你?你跟她们还吃味呢?好不好意思的?” “好意思!我听说你还亲手帮她们染指甲来着,你都没给我染过。” 白卿卿:“……” 染!今儿就染!看他明日怎么出去见人! 白卿卿恶从胆边生,当真挑着灯给他染了,不过就只染了个小手指的指甲意思意思。 等她笑够了要给宁宴擦掉的时候,他居然还不愿意,说这是她给自己染的第一个指甲,他要好好保存。 白卿卿急了,这怎么还能保存呢?他不怕人笑话吗? 事实证明,宁宴完全不怕,他甚至第二日的时候故意将小手指露着,只要有人的目光瞟一眼,他都会假装不在意地秀出来,“这个啊?是我夫人亲手给我染的,好看吧?” 其他人只能配合地点头,语气真诚地羡慕,“好看,与王爷您正相配。” 稍稍敷衍一点,淮西王就会阴阳怪气地冷笑,说他们嫉妒的样子真丑。 染个指甲而已谁嫉妒他了? 不过白卿卿是没想到,她与宁宴无心的玩闹,竟让男子染个小手指的风气着实兴盛了一阵,居然变成了夫妻感情好的一个象征,人人争相效仿,也是出乎她的意料。 …… 那日在乔夫人别院里的女眷并不少,当中有真心喜欢淮西王妃,不愿见她困扰的,自然也有见不得她好的。 淮西王妃无法有孕的消息,还是缓慢谨慎地蔓延开,逐渐变得言之凿凿。 之前只是猜测,如今却似乎王妃自己都承认了,那这事就不再是普通的事,这关系着淮西往后的命脉,淮西王的爵位是世袭的。 第962章 怪事 若淮西王没有嫡子,那么庶子就都有机会,如今的问题是,要如何争夺这庶子之位。 “如今王爷和王妃感情好,想来是不会有纳妾之举,不过王妃既然知晓自己不能生育,她若为了王爷着想,应当主动张罗这事儿才是。” “王爷王妃成婚满打满算也没有多少年,谁会主动给自己添堵?王妃瞧着也不是个在乎贤惠之名的,有王爷纵着呢,她又怎么会找人跟自己争宠?” “可这事关子嗣啊!实在不成,抱养一个在身边,那也算是后继有人不是?” 第556章 “从哪儿抱?淮西王连个母家都没有,王妃是有,可远在宣城,她母家的兄弟能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抱过来那可就是淮西王世子,我恨我怎么就没这个机缘。” 不相干的人可操心了,白卿卿听说了这些闲言碎语后,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大哥的孩子将来本就是世子,这些都谁想出来的?” 何佩芸坐在她对面,见她浑然不上心的样子叹了口气,“都在传,许是日子过得太闲适了,你也是,怎的还承认了?以王爷对你的情意,他说不定会揽到自己身上,你傻不傻?” “也没什么不好,本就是如此。”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可知往后会有多少人去打淮西王的主意?就我知晓的,已经在偷偷寻绝色美女了,不过是想着王爷能拒绝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难道还能永远拒绝下去?一旦他松了口,机会不就来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难道要一直防下去?” 何佩芸是真为她着急,“若实在不行,你想想我之前说的法子可不可行,先养一个在身边,以后就算……也越不过你们去。” 上回何佩芸只是提议,如今已经是在帮她想人选了,“最好的还是你娘家的子侄,与你也亲近,你又是个疼人的,断不会让他受了委屈。” 白卿卿摇头,“哪个做父母的能舍得将孩子过继给旁人?若是为了权利就更不可能,我知佩芸姐是为我好,我也挺喜欢小孩子,但这种事,还是要看缘分。” 何佩芸便将话咽了回去,她如今是真的信白卿卿不着急了,或许也不见得是白卿卿有多信任宁宴,而是她有自己的骄傲,才不屑于用孩子来稳固地位。 对此何佩芸又是佩服又是担忧,只希望宁宴莫要辜负了她才好,就算哪一天对他孩子的渴望越过了他们的情意,也希望他能让白卿卿带着她的骄傲离开。 …… 白卿卿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近来宴请上能见到的小孩子好像忽然变多了。 “不是我的错觉吧?以前这样的场合一般是不会出现孩童吧?” 她跟长兰求证,长兰很肯定地点点头,“不是您的错觉,寻常是不会让这点大的孩子来跟着游湖的。” 对吧,那就不是她想多了。 白卿卿靠着画舫的窗户撑着脑袋,目光落到那几个歪歪倒倒还要人扶着的小孩子身上,都担心他们摔倒。 第963章 机会 其实小孩子还挺可爱的,奶呼呼软绵绵,脸上肉嘟嘟的,说起话来嗲声嗲气,一笑露出米粒儿似的小牙,让人心都化了。 白卿卿还颇有兴致地逗弄了会儿,可这是画舫,也有孩子害怕,揪着大人的衣服尖叫哭泣,惹得其他孩子也都跟着一块儿哭,她这才进了舱里清静清静。 “宣城这点大的孩子是不会往水边上带的,就怕有个万一,淮西是不是没这个说法?” 长兰平静道:“和水边不水边没多大关系,这是冲着您来的。” “为何?” 白卿卿虽然也隐隐有这种猜想,但她想不明白,“不是说都知道我子嗣艰难的事儿了吗?还往我跟前儿带孩子,还都是可可爱爱招人稀罕的,就不怕我瞧着心里滋生出阴暗想法来?故意显摆呢?也太坏了!” 她很生气,不都说淮西女眷都是人精,怎么这点儿眼力见没有?欺负她脾气好是怎么的? 长兰瞧见她气鼓鼓的模样笑起来,站在她身后给她揉肩膀放松,“许是就是知晓白姐姐不会跟她们计较她们才敢如此,另就是她们会这么做,也是白姐姐让她们动了心思的。” “我做什么了?” “您忘了?上回正赶上钱老夫人的生辰宴,有个豆丁不小心撞到你,你抱着哄了好一会儿,后来他不肯走,你就逗他要带他回家,好些人都瞧着呢。” 白卿卿手一抖,瞳孔震惊:“可那只是哄孩子的话啊!我还真能把别人家的孩子带走不成?” 白卿卿惊了,是这个原因吗?不能吧?任谁听了也知道那是逗小孩子的吧? 长兰:“即便知晓那只是你无心的戏言,却也不想错过万分之一的可能,想着也许你真是这么打算的?主要也是白姐姐经常有出人意料之举。” 虽然这只是长兰的猜测,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 尤其是最近往白姐姐跟前儿带的小娃娃,个顶个的可爱漂亮,大约是觉得那小豆丁可以他们也可以,说不定就入了白姐姐的眼呢。 白卿卿狠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眼神发懵,“我该怎么让她们知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拍花子吗天天盯着别人家的孩子?她们是疯了不成居然也舍得?” 长兰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前两日有人往王爷跟前儿送了两个美人,还是一对孪生姐妹,听说一个国色天香一个闭月羞花,说是给王爷当侍女使唤,王爷将送的人狠狠削了一顿,那两个美人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事儿白卿卿也知道,她当时心里还挺遗憾,没能亲眼看看这对孪生姐妹究竟有多貌美。 “因此他们许是觉得,去王爷那儿试探太危险,还不如从你这里下手,或许机会更大一些。” 白卿卿:“……” 她只觉得好笑,她还没决定过继呢,再说真要抱养孩子,也不能从不相干的人里面选呀。 此时此刻,有人与白卿卿正有着相同的想法。 第557章 “只有咱们最合适,我说过什么来着,总是会等到机会的!” 第964章 合适 要说知晓白卿卿无法生育这件事谁最开心,不是看不惯白卿卿的人,也不是畏惧宁宴的,而是自宁家的事告一段落后,夹着尾巴沉寂下去的宁家大房。 宁培栋一家子分家之后,很是雀跃了一阵,终于不用束手束脚地过日子,宁培栋畅想着凭他的本事,定能在淮西大展拳脚。 然而宁培中的下场让他的一腔热血戛然而止,他虽不喜三弟瞻前顾后的谨慎模样,可也不得不承认宁培中还是有些能耐的,不然父亲也不会一直听他的。 但就是这样的宁培中,根本连宁宴的一根小指头都抵抗不了,败落得无声无息,还让宁宴借机清理了一遍淮西。 宁培中和宁家二老入狱的时候,宁培栋龟缩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但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被连累已经是万幸了,家里还有儿女妻子要仰仗他,他只能默默地打听流放的日子,藏在人群里去看一眼,也算尽心了。 从那之后,宁培栋始终笼罩在担惊受怕的阴影里,怕宁宴会不会心血来潮突然想起他们来,把他们也一锅端了。 如此胆颤心惊地很长时间,宁培栋早将分家时的豪言壮语忘得一干二净,心里只剩下苟且偷生。 可时间是个好东西,会让人遗忘曾经的恐惧,宁培栋的忧心慢慢随着时间淡去,他觉得宁宴这么久不曾对他们下手,是他已经解气了。 本来嘛,宁宴该恨的是决定娶他生母的宁老爷子,和娶了荣凤云却又不甘心让她发疯的宁培中,关他们什么事?他当初还反对来着。 于是宁培栋又支棱了,不敢大肆宣扬与宁宴的关系,但可以暗戳戳地暗示别人,知道淮西是宁宴的天下,他只字不提从前对宁宴的不满,而是也帮着说宁家人对不住他,但自己是个例外,不然怎么他没事呢? 如此,宁家大房渐渐地恢复了些生气,当没那回事地开始过日子。 一直到,传出淮西王妃不能生养,可能会抱养一个记在名下,宁培栋听到这件事时,浑身的血一瞬间热了起来,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既是要记在正妻的名下,那就是嫡子,往后就是淮西王世子,是什么人都敢肖想的?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配不配。” 宁培栋下巴抬着,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还有谁比咱们兆儿更合适?他可是宁宴的亲侄子,与他同宗同源,简直就是为了此事而降临的!” 兆儿是他刚得的小孙子,才一岁多一点,会走没多久,正是牙牙学语最可爱的时候。 “寻常人家若是要过继孩子,也大都从伯父叔父家商量,宁培海夫妇俩都是怂包,早不知猫到哪儿去了,既如此,也就只剩下我可以帮他们一把。” 宁培栋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他媳妇穆茹手里却绞着帕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道:“这……这能行吗?宁宴他们怕是不会愿意……” 第965章 大聪明 穆茹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如今是不敢了,在她心里强大如公婆,都没能在宁宴手里翻出点儿水花来。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二房他们那样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何必还去招惹他?” 宁培栋的眉头拧起,“妇道人家的想法!什么招惹?我那是为了他好,你想若是他们真的随便收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往后会跟他们亲吗?那可是隔着血脉的,可我们不一样,这事儿只有我们来。” 宁培栋觉得自己想得很透彻,“他如今还年轻,不懂得血脉的重要,我这个做长辈的,难道就看着他行差踏错?他但凡纳几个妾室传宗接代我都不会提这茬,可你看看,他把那不下蛋的母鸡当个宝,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以后后悔。” 穆茹心里犯嘀咕,都这会儿了还跟宁宴谈什么血脉亲情?他要真有那玩意宁家能灭得这样透透的? 她用力扯着丝帕,绞尽脑汁想要打消他的想法,“可……丛儿和兆儿他娘肯定舍不得,丛儿的脚落了病根,这两年才恢复一些,兆儿生产的时候也不顺利,是他娘拼死生下来的,还为此伤了身子,他们不会肯的。” 宁培栋脸上浮现出轻蔑来,“这个家我才是家主,这事儿我说了算。” 几年的当家做主,让宁培栋全然明白了自己爹娘当初的感受,就是一个痛快,说什么是什么,能够主宰家里的一切,这才是他该过的日子。 “再说了,我又不蠢,我是这么打算的,先不让他们知道兆儿的身份,想法子让他们先养着,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他们,到那时候木已成舟,和孩子有了感情,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穆茹心头一惊,“你要怎么做?” 宁培栋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来,“宁宴他媳妇虽然不会生孩子,但是个心软的,花那么些金银开个善堂养别人家的孩子,我看就是脑子不清醒,给宁宴惯的,她不是有善心吗?我们就将兆儿偷偷放在王府门口,我就不信她能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在外面。” 穆茹脸刷的一下白了,嘴唇轻颤道,“你疯了?那可是你亲孙子!他还那么小!若是有个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这都是为了我们宁家的血脉,跟你这个妇道人家说不明白,总之这事儿听我的,得尽快才行,可不能让某些心术不正的人钻了空子抢在前头!” 第558章 宁培栋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想着丛儿被宁宴打得留了病根,那就让宁宴给他养孩子,等到兆儿成了淮西王世子,就是他们出人头地的时候。 穆茹只恨自己嘴笨,她以前还鄙夷过二房,觉得二弟事事听苗兰的简直不知所谓,如今她却觉得,笨拙胆小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不会主动找死! 宁家大房的安稳日子到头了,宁培栋的决定让家里变得不得安宁,宁丛听完他父亲的话人都要炸了,拖着不利索的腿就蹦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他连我儿子都要抢!” 第966章 不可能 宁丛的媳妇也呆若木鸡,却在心里纠正他的话,淮西王没有要抢他们的儿子,分明是公爹上赶着要主动送。 “你着什么急?这难道你都不明白?是让兆儿去过好日子,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宁丛冷笑起来,比起前几年,他的面容有了变化,变得尖锐刻薄了不少,换了谁跛了一只脚,都会变成这样。 “机会?好日子?几年前你们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就信了,然后你看看,看看我的脚?我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不过是带人去庄子里沾点光,若不是你们,我会变成这样?” “那还不是你不够稳重,也不是我让你去庄子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那也是宁家造的孽!” 宁丛涨红了脸怒吼出来,“是你们造的孽报应到了我身上!还有我的腿,我的腿明明可以治好,后来我问过大夫,他说可以!你却为了博同情让我多趴了几个月,这才耽误了我的腿!” 他以前仗着祖父祖母的疼爱,爹娘的纵容,活得浑浑噩噩,成日跟那些狐朋狗友走街串巷,他觉得那才是真实,人生就讲究一个痛快,想那么多做什么?恣意纵情才是最潇洒快活的。 等他受了伤,身边一下子空寂了下来,他整日整日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好像死尸一样,控制不住地就会去想,去恨。 起先是恨宁宴,恨得双眼沁血,恨不得将宁宴一截一截地劈开,断他的骨,抽他的筋,将他的血肉撕咬吞进肚子里。 他发狠的时候谁都不能接近,除了他媳妇,每日都会陪着他这个伤患。 她为了不让他觉得闷,跟他说了许多,宁丛还要求她去打听宁宴的事,他知道宁家为了自保一定会对付宁宴,他要知道他的下场。 他媳妇很听话,去打听了许多,慢慢地都说给他听。 于是宁丛躺在那儿,知道了宁宴为何会恨宁家,知道了宁家分了家,知道三房和祖父祖母被流放,知道他们大房龟缩了起来…… 宁家一下子分崩离析,他也不再是宁家得宠的小少爷,以前那些人都不见了,就只有他的阿余还陪着自己。 宁丛想,就当是他倒霉,比起三叔他们生死未卜,自己还算是好的,就算跛了一只脚,他也还活着,阿余也还陪着他,还给他生了个小子,那就好好过吧。 “我告诉你,不可能!兆儿是我的儿子,你若是眼红那泼天的富贵,若是那么想当宁宴的儿子你就自己去当!” 宁培中呼吸粗重,一个耳光甩过去,将宁丛扇得跌在地上。 阿余惊叫着扑过去,扶着宁丛落下泪来,可却不敢对着公爹说什么。 宁丛身后将她拨到身后,挨打的半边脸开始发紫,死死地瞪着宁培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休想打兆儿的主意!” “你这个不孝子!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了!” 宁培栋被气了个半死,这样好的机会,他们一个个都是蠢材!他想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 第967章 察觉 宁丛是不可能让他动自己的儿子,他也如此安慰了阿余,可他没想到宁培栋的自负和愚蠢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无法理喻的地步。 许是从前在宁家被压抑得狠了,总觉得自己的奇思妙想若是不被否决,定是早能绽放光彩,如今总算是能当家做主,再没人能压制住他。 他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意,寻了个机会将兆儿哄着抱出去,还怕这点大的孩子坏事,给他喂了些汤药让他昏睡过去,然后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将人悄悄放在淮西王府门口。 宁培栋觉得自己是“悄悄”的,昏暗的街头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根本不会有人发觉。 只是他不知晓从他出现在街头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察觉了。 白卿卿那日偏生醒得很早,隐约听见宁宴在外面与人说话,揉了揉眼睛起身想喝口水再继续睡。 宁宴在外面听见了她的动静很快进来,就见白卿卿裹着被子团在那里喝水,乌黑的发丝散在身侧,被子底下露出一点点嫩白的脚趾尖尖。 “可是吵到你了?” 宁宴过去等她喝完,连人带被子一块儿搂在怀里,像是将她当小孩一样地哄,“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白卿卿的头在他肩窝里蹭了蹭,还没睡醒的嗓音软糯糯的,“怎么这时候来找你,很急的事吗?” “不算什么事,宁培栋把他孙子丢咱们家门口了。” “嗯……嗯?” 白卿卿已经要闭上的眼睛倏地又睁开,蠕动着从他怀里坐起来,“谁?丢哪儿了?” 宁宴见她执意想知道,便将事情说给她听,权当个睡前故事。 但白卿卿却越听越清醒,脸色越听越怪异,“这人是不是有病?你都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学乖呢?” 第559章 “哎,谁说不是,从小他们就欺负我……” 宁宴已经能将那段经历当做玩笑一样说,听得白卿卿心疼得哟,反过来抱着他轻轻给他拍背,咬牙切齿道,“他们太过分了!还有那孩子才一两岁?也不怕让真的拍花子给拍了去。” 可才一两岁的孩子懂什么?宁宴说他被放在门口连个动静都没有,应是让人喂了药,这点大的孩子,是药三分毒,也不知会不会真的出事。 白卿卿想了一会儿,“要不,先把孩子抱回来让人看看,别真的在咱们家门口出事。” 她再有气,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娃娃见死不救。 宁宴嘴角碰了碰她的额头,“你说了算,我去让人看看,你再睡会儿。” 他出去后,白卿卿也睡不着,干脆也起了,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孩子。 大夫瞧过了,说应当无碍,只是可能药用得多了些,到这会儿都没醒,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那里,闭着眼睛看着还挺可爱。 白卿卿问了宁宴他的打算,宁宴盯着那小崽子眼神不善,却也知道卿卿是个心软的,“你可有什么想法?他们既然敢往这儿送,收下也无妨,不过若真收下,跟那边就再无关系。” 第968章 不要 他知道白卿卿挺喜欢小孩子,每回去春和堂都能待到很晚,回来心情极好,会跟他说那些孩子的事,言语间都透着喜爱。 虽然这小崽子来路他不喜欢,但若是卿卿喜欢的话…… 白卿卿闻言想也不想道:“既然大夫说了无碍,趁着他还没醒,送去城南那家善堂吧,就说是路边捡到的,寻不到家人,送去善堂理所当然,只是别让人瞧见了,免得让人误会。” 她说完,瞪了宁宴一眼,“收什么收?咱们这儿是什么人都收的吗?被人遗弃在门口而已,我们做做好事送去善堂就仁至义尽了。” 她是喜欢孩子,但她更讨厌算计,宁家大房打的算盘珠子都蹦到她脸上了,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就算宁宴解决了宁培栋一家,谁知道这孩子长大了以后会不会听到闲言碎语,然后跟他们反目成仇……这种戏码她在话本里看的时候就心塞。 宁宴顶着白眼挨过去搂着她,“真不要?” “不要!我又不傻。” 白卿卿没说的是,她要真想抱养孩子,主动给她送来的能从府门口排到城门口去,做什么要这种给自己添堵的? 宁宴也在心里偷笑,不要可太好了,他就还是卿卿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宝宝。 …… 那个孩子悄无声息地被送去了善堂,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在宁培栋心里却不一样,他是躲在街角亲眼瞧见淮西王府开了个角门,有人出来将兆儿给抱了进去的。 宁培栋狂喜,吸着口水一路手舞足蹈地回去家里,关上门才放肆地狂笑出声,瞧见没?瞧见没!他说什么来着?这事儿是不是就成了! “哈哈哈哈哈哈!” 穆茹在门外就听见了宁培栋疯狂的笑声,心里猛地收紧,几步过去推开门,“阿余的丫头来找我,说我让人将兆儿抱去玩,可我根本没有见过兆儿,是不是你做的?” 宁培栋脸上笑意不减,对她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和蔼,“可有吃的?一早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你晚上让人多做几个菜,咱们一家好好乐呵乐呵。” “宁培栋!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将兆儿……” 穆茹抖着嘴唇,连话都没办法说完整,心里一阵一阵地恐慌,不会的吧?再怎么说,兆儿也是他亲孙子,他还欢喜地抱过他,说以后要亲自带着他开蒙…… 宁培栋的好心情淡了不少,不耐烦地皱眉,“真是扫兴!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么高兴?我告诉你,他们把兆儿抱回去了,往后我们兆儿就是淮西王府的人,他会成为淮西王世子,前途无量。” 穆茹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跌跌撞撞地扶着旁边的柜子才勉强站稳,嘴开开合合却半天发不出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可怎么是好,她要怎么去跟阿余说,兆儿真让她公爹给送人了? 还有丛儿,丛儿若是知道…… 穆茹顾不得理会兀自畅想的宁培栋,强撑起精神转身就要去找儿子儿媳想办法。 她已经不指望宁培栋了,她脑子里只剩下宁家三房和公爹婆母的下场,她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第969章 糟心 阿余知道事情后晕过去两次,每次醒来都跟失了魂魄似的,本能地到处找兆儿的身影。 宁丛更是肿着半边脸,凶神恶煞地要往外冲,像是要跟谁拼命。 穆茹不顾一切地将他拦住,“丛儿,丛儿你冷静点!你现在就是杀了他,他也不能再把兆儿抱回来,你不能犯傻啊!你让阿余可怎么活啊!” 宁丛被阿余压抑的哭声惊醒,丢下手里的剪子冲过去抱住她,哑着嗓子道,“我一定把兆儿要回来,你别怕,我就是再断两条腿,也一定把兆儿找回来。” 他不稀罕虚无缥缈的富贵权利,都是假的,他只有阿余和兆儿,愿意要他这个残废的丈夫和爹爹,没有了他们他就什么都没了。 宁丛没有耽搁,立马拖着不利索的腿去了淮西王府,说他想要见淮西王。 可淮西王哪儿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整个淮西想见淮西王的人可太多了,个个非富即贵,也不见淮西王给过多少面子,宁丛就更不可能见到。 第560章 他只能表明来意,说想要将孩子带回去。 “孩子?什么孩子?你家的孩子你来王府要什么?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你家孩子?” 王府门上的下人都觉得好笑,不管宁丛怎么说,都只当是个笑话,“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家孩子怎么会好好地出现在王府门口?可有人瞧见?做个证明?莫不是要空口白牙地污蔑王府不成?” 宁丛铁青着脸,百口莫辩,宁培栋为了不让人知晓兆儿的身份,特意选了无人的凌晨,确实是没人瞧见。 “可我爹说看见王府的人将孩子抱了进去……” “年轻人,说话要凭证据,你的意思淮西王在自己家门口抢了你的孩子?你去问问,有谁信这话?” 门“砰”的又关上,宁丛紧紧地捏着拳头站在那里,心头俱是无力和茫然。 他们不承认,他该怎么办? 兴许从宁培栋带着兆儿出现的那一刻,宁宴就已经发现了。 他肯定很生气被人算计,他也该生气,可是兆儿是无辜的,他只是被当做工具丢在了门口,他此刻会在哪里?见不到爹娘会不会哭得声嘶力竭? 宁丛死死地盯着高高的院墙,像是要透过高墙寻找兆儿的所在,他答应过阿余要带兆儿回家。 宁宴不在府里,白卿卿这会儿正在休息,下人来报,说宁丛跪在门外。 白卿卿从书里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原来他们没商量好吗?前脚把人送到门口,后脚就来要人,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也没多放在心上,“喜欢跪就让他跪着吧,我们又不欠他们的。” 说完她目光回到了书上,不去想这些糟心事。 倒是宁培栋,知道宁丛居然来王府要人,头发都炸了起来,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要将他拽回去,“你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宁丛半边脸看起来很可怕,青青紫紫透着血丝,他猛地挣脱开宁培栋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兆儿是我的儿子,不是你发家致富的物件,我要把他带回去。” 第970章 没有 “你……你这个蠢货!” 宁培栋急得团团转,又怕被宁宴的人认出来,遮遮掩掩地跳脚,“你快跟我回去!别挡了兆儿的路!他们如今还不知兆儿是咱们家的,你是不是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呵呵”,宁丛看着他冷笑起来,“你还在做梦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你这么聪明,怎么能混成了今日的模样?他们根本就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们才说没有见过兆儿,只有你还在妄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宁培栋一僵,“你说什么?” “你还以为你想了个好点子,是送兆儿去享福?他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是你,亲手害了你的孙子,你根本不配有孙子。” 宁丛只要一想到兆儿可能的下场,就恨得戾气丛生,“兆儿若是有个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宁培栋气得仰倒,可他看着宁丛充血的眼睛,一时间真的胆寒起来。 “不对,这不可能,我是亲眼看他们将兆儿抱进去的。” 宁培栋这会儿也顾不得隐藏了,亲自去跟王府的人表明身份,可仍旧是那个说法,没有。 “怎么可能!我亲眼见到的,我亲眼见到你们有人将我孙子抱进去!” “你这人说话可真好笑,你的孙子怎么会在我们王府门前?你若亲眼见到,怎么那时候不声不响?你问问大家,谁会这么做?” 淮西王府本就是个很引人关注的地方,宁丛这么一跪,明显就是有热闹可看,看热闹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王府门前早就围了不少人,好奇地到处打听。 这会儿听了宁培栋和王府下人的说法,也一个个应和着,“说的是呢,你孙子怎么会跑到了王府跟前儿,还让人给抱了去?这谎扯得也太拙劣了,还不如我孙子会扯谎。” “是真的,我真的亲眼看到了!” 宁培栋心里藏着算计不敢多说,反反复复就是强调是他亲眼所见,然而他的话根本立不住,没有人相信他。 跪在地上的宁丛阴着脸开口,“他是没脸说,他听说王妃膝下无子,便将我儿偷偷抱来扔在王府门前,他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他当然无法辩解!” “你闭嘴,你这个畜生!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障!” 宁培栋暴跳如雷,一脚将宁丛踹翻在地上,宁丛慢慢地爬起来,继续跪好,抬手擦了一下头上磕出来的血迹,语气不变,“虎毒尚不食子,你为了攀龙附凤不惜将自己亲孙子丢弃,我们,究竟谁是畜生?” 宁培栋恼羞成怒,双眼血红,随手找了个棍子照着宁丛的头狠狠地抽下去,血从他头上爆开,周围人赶紧上前拦住,“你干什么!还想将人打死不成?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淮西王府门前,岂容你放肆!” 如此劲爆的热闹他们还没听够呢! 宁丛趴在地上喘息,血流到眼睛里,将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他艰难地爬起来,挪动着身体再次跪好,眼睛看着淮西王府紧闭的大门,“我只求将我儿子带回去,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求王爷王妃发发慈悲……” …… 第971章 反了 白卿卿没有在看书,书哪有外头的闹剧有意思? 第561章 她让人将门口的事儿学给她听,听完后若有所思,“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所以那孩子是宁培栋偷偷做主送来的,家里其他人不同意?” “应当是如此,那孩子的爹倒是看起来挺有担当,跪晕过去一回,醒了又跪那儿了。” 长兰还出去看了,说外头都在骂宁培栋,把人给骂躲起来了,就剩宁丛还跟那儿跪着。 “白姐姐,我去瞧了也还好,就是头上破了,看着惨了点,好歹是个男的,应当还能跪几日,你不用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白卿卿勾了勾嘴角,“在我们府前唱戏,我还没收他们戏台的钱,自己的孩子自己都护不住,谁瞧了不说一句窝囊。” 她一点儿不动容,宁丛是第一日知道自己老子是个什么货色?前脚送后脚就来了,想来宁培栋一定也跟他们商量过,都提前知晓他的打算竟还能让他得手,可见是个蠢的。 白卿卿骄傲地想,若换了宁宴设身处地,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宁丛在淮西王府外昏昏沉沉地跪了一日,还是穆茹放心不下他,跑来哭着先将人劝了回去。 跪了一日的腿已经走不了路,穆茹让人找了个板车将宁丛拉回去,刚进门宁培栋又举着棍子要来教训这个逆子,穆茹发了狠冲过去将他一把推开,张开手挡在宁丛面前。 “你要打他就先把我打死吧!我也不想活了!” 宁培栋被推了个趔趄,他震惊于穆茹居然敢这么对他,“反了反了!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你们是要反了天了!” 没人去理会这个“一家之主”,宁丛跌跌撞撞地去看阿余,跟她道歉自己没能将兆儿带回来,“我明日再去,跪一日不行我就一直跪着求,一直到他们消气为止,你以前不是说过淮西王妃是个心善的吗,她不会对兆儿做什么的,我答应你,我一定将兆儿带回来。” 阿余怔怔地躺着,毫无生气的面容让宁丛心疼不已,“等兆儿回来了,我们就出去单过,过我们的日子,我会算账,可以找个账房先生的差事,养家糊口是可以的,我还会、我还会养鸟,我去给我以前认识的人养鸟,让他们给我报酬,我养的可好了,真的……” 等到夜深了,阿余静静地躺在那儿,眼泪从眼角无声地流下,没入头发里。 她的兆儿还那么小,晚上总会闹着要她哄才肯睡觉,一整日了,也不知他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水喝,哭的时候有没有人哄,有没有人给他擦眼泪…… 阿余只觉得心如刀绞,疼的慢慢蜷缩起来小幅度痉挛,为什么她的孩子要遭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她要遇到这种事? 第二日,宁丛果然又去了,阿余下了床,公爹还在家里发疯,辱骂他们不孝,婆婆被气的躺在床上不能动,整个家已经摇摇欲坠。 第972章 算数 阿余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推开门往外走,她游魂似的来到淮西王府,远远地看到宁丛垂着头跪在那儿。 她擦了擦眼睛,往王府侧面的门去了。 阿余不知道王妃会不会愿意见她,她磕磕绊绊地说明来意,被请到一间偏厅里。 白卿卿知道宁丛的妻子要见自己,只是犹豫了一下,她对女子的请求素来包容,再加上对阿余来说这次确实是无妄之灾。 阿余见到白卿卿后,第一时间跪了下去,头“砰”的一声磕在地上,抖着肩伏在地上哭得起不来身。 白卿卿只有一声叹息,让人将她拉起来,“你也是来要孩子的?可他如今不在府里。” 她没有刁难阿余,而是将兆儿的所在告诉了她,“城南的善堂对这种小孩子很有经验,想来不会受什么苦,你可去接他,只是,没有下一次。” 阿余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感恩地点头,白卿卿无奈,语气有些懊恼地让人给她拿热布巾擦脸,“我就是见不得姑娘家哭,尤其还是长得漂亮的姑娘家,知道你委屈,可我被人硬塞一个儿子,我也委屈。” “……对不起,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事儿又不是你做的,你能想到来找我已是很不容易。” 白卿卿觉得她还挺聪明,知道来求自己,“我这人分得清好坏,不会迁怒于你,只是你那公爹这般好算计,我们也不会轻易饶过。” 阿余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哑着嗓子道,“我听闻王妃会为女子的冤屈主持公道,我公爹将我的孩子丢弃,我已是活不下去,还请王妃为我做主。” 白卿卿:“……” 虽然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好像也不是不行? …… 从王府出去,阿余没有去找宁丛,而是直奔善堂。 当她终于找到了兆儿,她的孩子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阿余才像是活了过来,紧紧地搂着孩子,宣泄失而复得的情绪。 她将兆儿带回了家里,宁家的下人知道了飞奔去通知宁丛,宁丛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赶回家,见到阿余怀里抱着兆儿坐在桌边,浑身泄了力一般瘫软下来。 “是王妃可怜我,告诉了我兆儿的下落,他在善堂里待了两日,没有被苛待,可他见不到爹娘害怕的嗓子哭哑了,受足了惊吓……这一切,都拜你父亲所赐。” “母亲”是一个很神奇的身份,她能让柔弱的女子变得冷硬坚强,全然颠覆曾经的性情。 第562章 以前的阿余是不可能这样说宁培栋的,但她如今对公爹只剩下愤怒,“我已是跟王妃说明了我的冤屈,他做下这样的事,总该得到教训才是。” 宁丛默默地走到她身边,兆儿已经哭得睡了过去,睡着小拳头还紧紧地捏着阿余的衣服,生怕醒来又回到那个陌生的地方。 阿余闭了闭眼,“你说要过我们自己的日子,还算数吗?我会做绣活,可以贴补家用,实在不行我可以找一些粗活干……” “不行。” 阿余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眼里泛出失望的酸楚,下一刻,宁丛搂住她,“你不用去找活干,我又还没死,养活你们的能耐还是有的,我以前是混账,可我如今说的话,都是算数的。” 阿余眼里的泪落下来,王妃给她的建议,看样子暂时是用不到了。 …… 第973章 答应 宁培栋也很快知晓兆儿被接回来了,他着实不甘心,明明已经成功了,那个目光短浅的孽障却破坏了他的布局,生生毁了宁家的未来。 宁培栋为此气得头顶冒烟,成日在家里骂骂咧咧发泄怒火,然而留给他发泄的时间并不多,他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也是这人实在太蠢,想要揪他的辫子简直易如反掌,宁宴心特别好,有心成全宁家人的团魂,判的刑都是一模一样,杖刑后流放,兴许有缘的话还能在活着的时候见一见,他可真是个大善人! 杖刑立即执行,受完刑的宁培栋直接去了大半条命,被扔在牢里等待流放。 他趴在昏暗的牢笼里,疼得几乎昏厥过去,却依旧满心不甘,明明他都已经预见到了灿烂的光明,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连个孩子都舍不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种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明白? 只有穆茹和阿余来看过他一次,宁丛没有来,宁培栋趴在那儿又将他大骂了一通,“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他,这个不孝的东西!” 穆茹脸上已经只剩下了麻木,而素来恭顺的阿余,却冷着一张脸:“父慈子孝,您不慈却要求我们孝顺,这才可笑,还有兆儿,你连你亲孙子都可以拿来算计,还指望谁会孝顺你?” “你这个贱人你说什么?我要让宁丛休了你!” 一旁木然的穆茹猛地抬头,“你想都别想!这个家,早不是你说了算了!你以后……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穆茹说完,似是承受不住先一步离开,阿余盯着口中谩骂不休的宁培栋,轻轻地上前一步。 “我求了王妃为我做主,这个家只要没有你,我们能过得很好,王妃答应我,不会再让你出现在我们面前。” 阿余的声音很轻快,说完后甚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后退一步避开宁培栋从里面伸出来要抓她的手,“这一次见面便是永别,公爹那样怀念宁家曾经的荣耀,就去寻宁家人一同好好地怀念,您上路的那日,就恕我们不来送了。” 她慢慢蹲身行了个礼,再不看他一眼,往着出口光的方向走去。 …… 宁培栋的事儿有了定论后,一日白卿卿对完了账本忽然想起来问,“宁家分家之后,二房去了哪里?” 长安于是去打听了一番,回来说,宁培海和苗兰那房分家后不久就搬离了淮西,不过也没搬多远,就去了隔壁的镇上,靠着分得的家产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他们倒是聪明,知道明哲保身。” 白卿卿想起自己见过的苗兰,那才是个真正聪明的人,来试探的时候也不露锋芒,知晓自己的意思,立刻能做出决断,这样的女子不会吃什么苦。 “他们不来我们跟前儿作怪,也没人有那个闲工夫记得他们,也不知他们晓不晓得宁家大房的的事。” 白卿卿只是随口一提就过去了,她并不知此刻的宁家二房,正担心得草木皆兵。 第974章 灵感 宁培海听了苗兰的话分家后搬去了镇上,虽说这个镇子也挺繁华,但到底远不如城里,起先他不觉得,换了个地方也新鲜得很,只是日子慢慢长了之后,镇子统共就这么大,不免生出了后悔来。 觉得当初是不是太过谨慎?大哥也没搬家不也没什么,比他们可过得体面太多了。 但宁培海性子木讷,便是心里有怨言也不会多说什么,只略微消沉,提不起精神来。 苗兰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还想着要如何劝说,却让她知晓了宁家大房的事。 “不日流放,那日子你可还羡慕?” 宁培海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办?这儿离城里也太近了,要不然咱们再搬吧,这回搬得更远些,最好离开淮西地界!” 苗兰白他一眼,“你慌什么?搬走了咱们要靠什么过活?再说了是他们自己不安分,动了不该动的念头,难道你也打算把你孙子过继过去?” “那怎么可能?我又没疯。” “那不就成了,我们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不要去想着沾光,应该就不会有事。” 苗兰其实也不确定,毕竟大家私底下都说淮西王是个疯子,做事全无章法单凭喜好,他就是突然心血来潮把他们一家也绑了判个流放,让宁氏一族整整齐齐地上路都不奇怪。 但苗兰想着,还有王妃呢,那位她只见过一面的王妃,让她莫名有种安心的底气,再加上王妃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有着她的态度,这是个很有原则的女子,所以淮西王才会疯得很有限。 第563章 “咱们就当与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想一辈子就这么长,顾好自己就很不容易了,哪还有闲心顾及别人?行了,别多想了,去做事吧。” 宁培海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对苗兰也是越发倚重,幸好当初听了她的分了家,才没被牵连进去,也幸好搬到了这里远离是非。 也不是没人说他耳朵根软没主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要听一个女人的,但宁培海从来不觉得不好意思,他觉得那些人都在嫉妒他,嫉妒他日子过得舒坦,呵,他早就看穿了。 …… 宁家的事儿虽然解决了,但落在淮西王府的目光却只增不减。 还有人觉得宁培栋这个主意虽然瞎,但也不啻为提供了一个解题思路,于是一段时间后,莲心来找白卿卿诉苦了。 “以前也有孩子被遗弃在春和堂门口,可远没有这么多,且好些都白白胖胖,一看就是好好养着的,身上还带着些不便宜的物件,他们是不是把我们春和堂当做冤大头?” 可把莲心气得呀,眉毛都要竖起来了,白卿卿赶紧给她倒了茶,“快喝,去火的,别气别气,春和堂还指着你呢。” 莲心一口将茶水喝完,略微清苦的滋味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白卿卿这才叹气道:“是冲着我来的,宁培栋的举动给了某些人灵感,许是瞧着我时常去春和堂,想着说不定我会从春和堂里的孩子里面选个合眼缘的收养。” “可他们是不是有毛病?春和堂只收容女孩子,还一个个把男孩子送门口来,我都给送别的善堂去了,门都没让他们进。” 第975章 积福 白卿卿也忍不住发笑,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 自从有人觉得自己可能会收养孩子之后,送到她面前的都是男孩子,就默认了自己一定会养个嫡子在膝下,就像是约定俗成的一样。 “若再有这样的,你就依旧送去善堂,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觉得麻烦,让牧曙给你几个人手专门处理这桩事,我听说牧曙如今去春和堂的次数比我都多了?” 莲心脸上的怒意呆了一下,“他……他说他闲暇时间不知道能去哪儿,来春和堂帮忙权当给自己积福了。” “积福啊……” 白卿卿抿着嘴笑了笑,“可我怎么记得牧曙从不信鬼神因果之说?不过也许是我记错了。” 莲心眼神游移,“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与他也不是很熟。” 不熟就不熟叭,白卿卿好生安慰了莲心一阵,莲心离开的时候又干劲满满,每次来见过王妃,她都会精神焕发,就跟吃了仙丹似的。 任谁也不能打春和堂的主意,她会将春和堂守得好好的。 白卿卿托着脑袋,往嘴里放了一颗蜜糖核桃仁嚼着,想她本以为不生育也不是多重要的事,让人知晓了也没什么,但好像还是太草率了。 “啧,早知道就多瞒一会儿,也省的这么麻烦。” 一旁看书的长兰抬起头道,“也不是白姐姐主动说的,是那个和尚,白姐姐忘了吗?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还想着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安排,不然哪儿有见着了人张口给人看相算命的?” 她就是见不得白卿卿为难,难免对始作俑者起了怀疑的心思。 但白卿卿摇摇头,给她也塞了个蜜糖核桃仁甜甜嘴,“我看得出那位大师是无心之言,且听他一番话,让我颇有所获。” 长兰把书放了下来,“可是白姐姐不觉得奇怪吗?那日山上本该只有我们一行人,那个和尚还带了个小和尚,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了别院里,他们是如何上山,如何避开我们那么多人的?” 这个白卿卿也解释不了,可人就是出现了,“说起来,那个小和尚还真挺可爱,虽然说话不利索,但一本正经的模样特别有意思。” 白卿卿没想到自己就只是念叨了一下,却居然很快再次见到。 那日她去了卿馨馆教方子,途中又生出新的想法,一直弄到了很晚,且得知宁宴有事要处理,晚上回不来,因此她就让人回府里传了话,说自己就在外面的食肆吃过再回去。 白卿卿虽然很喜欢与宁宴腻在一块儿,但也同样很享受一个人的悠闲时光。 她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食肆,要了自己喜欢的菜,还要了一壶木樨清酿,一边吃菜饮酒,一边看着外面的行人,耳边是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吆喝声,她会猜测这些人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一点儿不觉得无聊。 一顿饭白卿卿吃了许久,直到天色暗沉,街上亮起了灯,那壶清酿被她喝了个干净,虽没有喝醉,却也有一丝晕陶陶的感觉,她还挺喜欢的。 第976章 给你 趁着酒意,白卿卿走着回府,顺道清醒清醒,晚上的淮西也很热闹,街边的灯顺着长长的街道蔓延出去,有些交织在一起,路上的行人也有提着灯笼的,灯火透过薄纱在地上映出斑驳绚烂的光影。 在一片光影里,白卿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小和尚还是她记忆里圆圆秃秃的脑袋,身上还是同样的僧衣,干净合身,很是招人喜欢。 只是此刻,这个才几岁大的小和尚正吃力地抱着一个襁褓,眼看着就要抱不住了,他跌跌撞撞跑到白卿卿面前,勉强地抬了抬胳膊,“给你。” 白卿卿:“??” 第564章 她瞄见襁褓里当真是个婴孩,酒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在襁褓落地之前赶紧接过来,已是一身冷汗,还好没掉地上。 小和尚见她接了过去,明显地松了口气,又可可爱爱地朝她笑起来。 白卿卿笑不出来,她低头看了眼襁褓,蹲下身语气急促,“这是什么?” 小和尚口齿清晰,“娃娃。” “我知道是娃娃,哪儿来的?这是谁家的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师父呢?这孩子从哪儿来的?” 白卿卿脑袋里一个接一个地冒问题,一时间都不知该先问哪一个才好,哪一个她都觉得离谱。 只是小和尚全然没有负担的模样,笑得憨态可掬,“捡的,师父不在,给你养。” “从哪儿捡的?你师父去哪儿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小和尚这才想起了什么,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纸递过来,白卿卿赶紧接过来看,可上面就只有寥寥数字。 说养不起孩子,欲寻有缘人。 “她的,她乖,和尚不行,你有缘。” 小和尚抬起短短的小手在襁褓上不舍的摸了摸,忽然转身就跑走了。 白卿卿手里抱着孩子不敢追,便让身边的人跟过去看看,最好是能见到他师父,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没多久跟过去的人回来了,满脸颓丧。 “跟……丢了?” 白卿卿茫然地睁大眼睛,他们都是特别厉害的人,宁宴亲口认证的,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却把一个几岁大的小和尚跟丢了? 护卫比她还不能接受,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就很怪,转个街角人就没了,一点儿踪迹没有,就仿佛是凭空消失的,他们的自尊心遭到了严重的打击,主动要求受罚。 “丢了就丢了吧,我觉得也不是你们的问题。” 白卿卿头疼地看着手里的襁褓,这才是问题。 匆匆回到府里,白卿卿将小娃娃放到床上,跟着长兰一块儿仔细地查看了。 是个女娃娃,长得白白净净,虽然有些瘦弱,但是健康的,身上没有任何信物,连胎记都没有,从襁褓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是寻常人家用的。 襁褓解开后,小娃娃醒了,在白卿卿和长兰不安的注视下她居然没有哭,而是挥舞着短短的小手发出意味不明的咿咿呀呀声。 白卿卿:“……” 第977章 冷静 不行她要忍住,这孩子还不知晓来历,她得保持戒心。 小娃娃丁点儿大的手朝着白卿卿的方向一抓一握,蹬着小腿吐出一串泡泡,白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把自己的手指塞到她小手里,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好可爱啊啊啊……” 她忍不了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娃娃,光是看着心都要化了,她都不哭的,抓着自己的手指吐着舌头还在笑。 白卿卿顿时认可了她们之间的缘分,嗯,肯定是真的。 玩了一会儿,侍女带了个奶娘进来,白卿卿和长兰去了外面院子,小风一吹才恢复理智。 “我先让人去打听看看,只是也寻不到小和尚,怕是也打听不到什么。” 白卿卿有些犹豫,长兰见状问道:“姐姐是担心养大了她爹娘找来吗?” “那倒不是,真要是养大了找过来,全看她的意思,我都会成全她,我是担心她是否真的是被遗弃的,若是的话,我还挺愿意收养,可若不是,她的爹娘此刻定是心急如焚。” 白卿卿确实很喜欢这个小娃娃,但她不能做抢别人的孩子这种事,总要确定了她才能心安。 乳母出来后说,小娃娃乖得很,吃饱了就睡了,一点儿不闹人。 白卿卿让人去安排了她住下,她则进去看过之后,还是让人抱去了奶娘旁边的屋子。 “我还不能跟她培养感情,先只当暂住咱们家吧。” 白卿卿如此跟自己解释,冷静清醒地回院子睡去了。 只是这一觉她睡得断断续续,心里总是静不下来,早上懒觉都不睡了,早早地起身,用过了饭就去看小娃娃。 走到屋外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白卿卿赶紧进去,就见奶娘抱在手里哄,小娃娃白白净净的脸哭得都涨红了。 “怎么哭成这样?” 奶娘赶紧请罪,“奶也喂过了,尿布也是干的,许是……许是反应过来认生了?” 白卿卿见她哭得惨烈,原本白净的脸皱巴巴的团在一起,也不知道小小的一团哪儿来那么多眼泪,一颗颗往外冒,看得人揪心,她犹豫了一下,“要不我抱抱?” 奶娘赶紧调整好姿势,小心地将嚎个不停的婴孩交到她手里。 白卿卿的心一直悬着,僵硬着动作接过来,她太小了。 就那么一点点大,轻飘飘的,她真怕自己动作大一些弄疼了她。 白卿卿不太熟练地学着奶娘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惊喜地发现哭声开始弱了,就很明显,之前是嚎,到她手里慢慢就变成了哼唧,紧闭着的湿漉漉的眼睛微微睁开,抽抽噎噎瞧着委屈得不行。 奶娘都觉得奇了,“这是知道了是王妃抱着她呐,老婆子别的没啥,只孩子抱得多,这一看就是与王妃您有缘分,天生就亲近呢。” 虽然没有依据,但白卿卿爱听,谁会不高兴自己招小娃娃喜欢呢? 白卿卿心里成就感十足,一抱就抱了大半个时辰,尤其是见到小娃娃在自己怀里瞎乐的时候,她真觉得要不就不查了吧。 第565章 第978章 来历 不过等孩子被奶娘接过去喂奶,见不到她那张软软糯糯的小脸,白卿卿就又清醒了。 宁宴回到府中,在门口就见到了白卿卿身边的人,说他若是不太累的话,王妃急着见他。 那必须是不累的,宁宴本就打算去她那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都一日一夜没见着白卿卿了。 去了他们的院子见到人,只见白卿卿郑重其事地坐在桌边,表情十分严肃,让宁宴也忍不住跟着认真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卿卿缓缓点头,宁宴心中一跳,就听她道:“我们有可能会多个女儿。” 宁宴:“?” 他的心又跳了回去,略一思索,“什么叫有可能?你瞧中了谁家孩子?我给你去抢过来,你喜欢的那就是我们的女儿。” 白卿卿很是无语了一阵,也端庄不起来了,拍了拍桌子,“你这种想法给我收一收!怎么能抢别人的孩子呢?” 宁宴委屈地扁了下嘴,“可你喜欢啊。” “我喜欢得多了,都要去抢吗?” “可以试试,你都喜欢些什么我听听。” 白卿卿磨了磨牙,放弃跟他争辩,拉着宁宴先去看了小娃娃。 婴儿觉多,这会儿正睡着,小小的嘴巴睡梦中还时不时地动一动,吧唧吧唧。 白卿卿给他看完后又将人拉了出来,跟他说了小娃娃的来历。 “我实在打听不出他们是在哪儿捡到的,可就这样留下又觉得心里不安……” 宁宴见她纠结的模样,抬手用指腹在她眉头处揉了揉,“这也要发愁?来都来了,你既喜欢就先养着,左右也暂时打听不到什么,也没个去处,若往后知晓,到那时再愁也不迟。” 白卿卿忽闪着眼睛看他,“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就是这么个理,你派出去打听的都是好手,他们都查不到什么,你光发愁也没办法,且你不是说那个僧人是位高人吗?想来也不会诓你,真的是从哪儿捡到的,不方便带在身边养,才将她送到你这里。” 宁宴不喜欢她皱眉的模样,不停地给她分析,“在淮西女婴确实不受重视,时常能见到被遗弃在山野间,任其自生自灭,春和堂能在淮西很快生根,也是因为要救助的人多了些,你不用想太多。” 白卿卿的疑虑最终消散,是因为她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小和尚的师父写的,里面说这孩子是他们在山中捡到,捡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头上还扎着一根长针,那是有些人家不想这孩子再投胎过来会做的事,幸而这孩子命大,那针没能夺走她的命。 只是他身为出家人不方便照顾一个女婴,就想着给她寻一户愿意收留的人家,却没想到自己的小徒弟自作主张将孩子抱来送给白卿卿了。 小徒弟起先还不肯说,只说送给了仙女,他着实猜了一阵才知晓是送来了淮西王府,那孩子许是与他们有缘,若是他们愿意收养,就再好不过,若是不愿,可将孩子于夜里丑时放在门外,他会来抱走。 第979章 你才是 白卿卿看完了信心绪无法克制地涌动,这两日每回她抱的时候,小娃娃都是笑着的模样,挥舞着手天真烂漫,却没想到她曾被人残忍地对待过。 她收好了信让人将小娃娃抱过来,指节轻轻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你就是我的女儿了,都说你与我有缘,那一定是不一样的缘分。” 一个死过一次,一个死里逃生。 白卿卿心里再没了犹豫,第一时间去告知宁宴,“看,我们的女儿,是不是天下第一可爱!” 宁宴认真仔细地打量了小娃娃一番,摇摇头,“不是,你才是。” 白卿卿嗔了他一眼,“没个正经,快,我们应该给她取个名字,但是我没有经验,你快一起想想。” 名字应当汇集了对孩子的期望,白卿卿想了好几个都不满意,她本还指望宁宴来着。 “巧巧,婉婉,甜甜,我觉得都很好啊,又好听又好记,或者宝珠,寓意掌上明珠,美玉,就……顾名思义,还有……” 白卿卿不得不叫停,“这个名字吧,好像也不是那么着急了,先取个小名叫着,大名可以慢慢再想。” 于是爱笑的小娃娃得了个嫣嫣的乳名,正式在淮西王府安了家。 不过那封信宁宴和白卿卿还是上了心,虽然已经决定收养嫣嫣,但想着是不是还是当面与大师说一声的好,因此当晚丑时,他们就等在王府门口,却并没有等到有人出现。 宁宴认为那个和尚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并没有要将孩子接回去的意思,但白卿卿却觉得,也许是因为他们决定了要收养嫣嫣,大师才没有出现。 不管是什么原因,嫣嫣如今就是他们的家人了。 淮西王夫妇收养女儿不是小事,白卿卿和宁宴也没打算低调,而是大张旗鼓地定了日子,广邀宾客,要正式宣布此事。 接到邀请的好些人都觉得看不懂,“抱养了个女儿?为什么是女儿,那抱养了也没什么用处啊。” “其实也不是看不出淮西王妃喜欢女孩子,你看她开办的春和堂就知晓,且处处维护女子,可这事儿却是她未思虑周全,再怎么样,也是嫡子更加重要,那关系着往后淮西王世子的地位,这不是瞎胡闹吗?” “收养女儿却操办得如此隆重,莫非还藏着什么深意?” 第566章 “那你们去是不去?” “自然是要去的,且礼还不能够轻了,且先看着吧,看看淮西王夫妇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白卿卿哪管旁人怎么想,她可太想炫耀嫣嫣小宝贝了,她就没有见过比她还乖巧可爱的孩子。 知道嫣嫣的经历后,白卿卿很难不对她生出怜惜来,哪怕知晓她根本不记事,也想着用善意弥补她。 吃得好睡得好的嫣嫣十分给力地长了些肉,五官也长开了点,越发的粉雕玉琢,玉雪一团,她还尤其爱笑,特别是白卿卿在的时候,吐着泡泡笑声清晰,奶呼呼的笑颜能将人心都化了。 第980章 爱听 白卿卿在她的笑容里几乎要迷失自己,整日的,“哎呀是谁家的小宝贝这么可爱呀,原来是我家嫣嫣呀,我们嫣嫣就是世上最招人喜欢的宝宝是不是呀?” 嫣嫣总会用甜甜软软的笑容回应,让白卿卿越发深陷其中,这就是养女儿的快乐吗?那她可太快乐了! 因此宴请白卿卿格外上心,这可是他们女儿头一回亮相,必须要热热闹闹的才行。 淮西王府很难得设宴相请,还是这般大的排场,淮西但凡有头有脸的都收到了帖子,一个个十分重视,一时间,淮西小孩子用的玩意几乎供不应求,都在为赴宴做准备。 到了那日,淮西王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白卿卿对宴请已经驾轻就熟,操办得妥妥帖帖,前来贺喜的女眷都被招呼得很好,没有出半点差错。 一些带着未出嫁的女儿前来的夫人,暗地里嘱咐她们好好看一看学一学,“王府里只王妃一个女主人,这样大的宴请都办得滴水不漏,这才是本事,你们若是能有她一半能耐,我真是睡着了都能笑醒。” 刚开始这些女眷只觉得淮西王妃是个娇弱美人,是靠着那一身绝色皮囊将淮西王迷得神魂颠倒,可是后来她们才慢慢发觉,是她们太浅薄了。 淮西王妃的美貌让人忽视了她的能耐,她经商很有一套,待人接物亦是娴熟,该和气的时候比谁都和气,该严厉的时候通身的高贵气派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她好些事就只是懒得去做,可真要做起来,那是绝不比任何人差。 难怪人家是王妃,就算不是王妃,怕也能过得比她们都好。 今日的淮西王妃心情极好,见着了谁都是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等人来得差不多了,才献宝似的让人将嫣嫣抱出来。 “今日请大家来是因为我的女儿,她叫嫣嫣,往后就是淮西王府的嫡长女,让她见一见诸位。” 才丁点儿大的小娃娃能见得了谁?是让其他人见一见她,让大家知道,这就是淮西王夫妇的掌上明珠。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夫人们相当配合地围过来看,各种称赞就没有停下来过,把一个还看不出多少长相的小娃娃生生夸成了王母娘娘身边的仙女儿。 但是白卿卿爱听。 她也觉得嫣嫣跟别的小女娃娃不一样,她最好看。 “我瞧着她与王妃还有些像呢,瞧着眼缝,一看就是大眼睛,明眸善睐,可不是与王妃如出一辙。” “面相一瞧就是有福气的,我就没见过这点大的孩子这么白皙,皮肤吹弹可破,一看就是美人坯子。” “头发也生得好,一点儿不稀疏,瞧瞧这巍然不动的气质,真真与王爷和王妃是一家子呢。” 嫣嫣在睡梦中从头发丝儿被夸到脚趾尖儿,她只皱了皱鼻子,依然在白卿卿怀里安心地沉睡。 只是也有人可能生来就比较扫兴,夸完了还非要再补上两句,“就是王妃若再收养一个男孩,岂不是就儿女双全了?那才是真正可喜可贺的事儿。” 第981章 摸索 说这话的人旁边一个跟她相熟的,脸都绿了,瞬间与她拉开距离,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白卿卿笑容不变,只凉凉地看过去一眼,“你觉得这不是真正可喜可贺的事?” 那人一僵,赶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当然是,我只是觉得还可以更可喜可贺……”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只恨自己嘴笨,她明明想奉承来着。 “嫣嫣可以说是上天赐给我和王爷的宝贝,宝贝之所以是宝贝,就是因为罕见且难得,能得一个,我们已是分外满足,人不能贪心,知足才能常乐。” 白卿卿爱怜地看着嫣嫣的睡颜,这是她的真心话,也是她想让人知晓的事。 她知道很多人质疑他们为何收养个女孩子,当今世道男子才能继承家业,传递香火,可他们本就不是为了这些才收养的嫣嫣。 “王妃,王爷让把嫣嫣姑娘抱过去。” 周围女眷也听见了,忍不住暗暗吸气,亲爹都很少会炫耀自家女儿,更何况这还不是亲的。 这么说,王爷也很重视这个养女? 宁宴其实只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卿卿喜爱嫣嫣,他也就喜爱,并且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喜爱。 于是嫣嫣在女眷这边得了一通夸奖,又去男宾那里再被夸一遍,男子夸的就艰难了不少,赞美奉承他们不是不会,但要夸赞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娃娃,着实让他们绞尽脑汁。 但宁宴不管,谁夸得好他就高兴,夸不好他高深莫测的表情能让人心里直发毛。 第567章 今日之后,所有人都知晓,淮西王府的这位嫣嫣姑娘,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嫡女,不会有人敢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而怠慢了她。 …… 白卿卿过足了炫耀的瘾,正式成为一个新鲜出炉的母亲。 她没有经验,也没有怀胎十月给她一个缓冲学习的时间,她只能一头雾水地琢磨着来。 小孩子一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吃喝拉撒可以交给奶娘,但远不止如此,几个月可以添加一些奶水以外的食物,什么是她能吃,什么是不能吃的,什么样的动作会让她不舒服,什么样的动作是可以让她多做一做…… 白卿卿两眼抓瞎,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笨蛋,什么都不会了。 有时候她见嫣嫣睡得时间长了,还偷偷将手指放在她鼻子下面,感受到了呼吸才松一口气。 真的太小了,如此脆弱的小生命,白卿卿都怕她无声无息地夭折。 好在何佩芸猜到了她的处境,及时给她送来了经验。 “当初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手忙脚乱的,有一点儿不对劲就觉得天都要塌了,那是事事精细得恨不得再精细,入口的东西一样样地要过问,不敢让他人经手,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 “到了第二个孩子就好了,只要不出什么错就行,他们都能好好长大。” 何佩芸耐心地教白卿卿一些寻常情况的应对方法,孩子吐了怎么办,不肯睡觉怎么办,生了疹子可能是因为什么,腹泻该如何处理…… 几个月可以趴着抬头玩,什么时候开始长牙,什么时候能练习说话…… 第982章 大福气 这些都是白卿卿不曾涉及的知识,何佩芸帮她梳理了一遍,见她很认真地一条一条记下,忍不住笑着道:“嫣嫣真有福气,能遇到你这么个娘亲。” 白卿卿低着头猛写,生怕记漏了,“是我决定要养的她,就不能让她受委屈了,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在尝试,她不嫌弃才好。” 等写完了她才抬起头,“有了嫣嫣我才意识到,当初我也是像她这般脆弱幼小,也会哭闹磨人,阿娘也是这样一点点将我养大,但她从不曾提过那些辛苦。” 奶娘说嫣嫣已经是出奇的好带,根本算不得闹人,只有饿了或是尿了拉了才会哭,其余醒着会安静地自己玩,她就没见过这样体贴的小孩子。 白卿卿想着她小时候肯定没有嫣嫣乖巧,阿娘肯定要比自己还辛苦。 何佩芸笑着摇头,“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也是不觉辛苦的,对了,你们有了嫣嫣这事儿可跟家里人说了?” 白卿卿说她已经都写在了家书里,宁宴更是先一步报回宣城,说要给嫣嫣讨个郡主的封号回来。 何佩芸听了咋舌,忍不住摸了摸在旁边乖乖玩自己手指头的嫣嫣,“这可真是个宝贝,她是有大福气的。” …… 数日后,英国公府收到了白卿卿的家书,每每此时,白家人都很期待。 白锐先拿到的信,“阿娘,我念给你听。” 他迅速将信拆开,取出好几张纸来,习惯性地先浏览了一遍,然后顿住,眨了眨眼睛,目光倒回去又看了一遍,表情更呆滞了。 乔氏见状着了急,“怎么了,卿卿来信说了什么?你快说呀。” 白锐一副傻憨憨的样子,“阿姐说,她有了个女儿。” “什么?” 乔氏先是惊喜,然后一想不对啊,“过年的时候还没有呢,这才多久?且怎么就知道是个女儿?” 她干脆将家书拿过来自己看,看完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白锐刚缓过来,眼睛睁大眉毛上挑,一脸的震惊,“我有外甥女儿了?我做小舅舅了!” 他开始激动起来,“我得、得给我外甥女儿准备礼物,小姑娘都喜欢金银珠玉,上回我在恒一周那儿看到个好看的宝石花,我得想办法给骗……要过来,嫣嫣一定喜欢!” 乔氏也是心绪万千,手里都不知该做什么才好,“这也太突然了,说是那孩子才两三个月,也不知道卿卿他们能不能照顾得过来,要不,要不我还是去一趟。” 晚上瑶瑶从友人家玩回来,知道这个消息只有开心,“阿姐收养的孩子一定错不了,姑娘好,姑娘多贴心啊,要养个小子等到了人憎狗厌的年纪,阿姐说不定会后悔。” 白锐呵呵两声,“姑娘也未必省心,你看看阿娘为你愁的,华发都多了,我瞧着着实心疼。” 眼瞅着两人就要掐腰吵起来,乔氏揉了揉额角赶紧叫停,“行了行了,卿卿做事我放心,她比你们俩都省心,你们能不能有一日消停些?” 第983章 草率了 白瑶瑶挨到乔氏身边撒娇,“阿娘你看看他,是越发嚣张了,上回不是说要帮他相看吗?怎么就没有动静了?是不是那些姑娘家都看不上他?那那些小姑娘还是有些眼光的。” 白锐顿时炸了,“你还说我?你的亲事就有眉目了?不过你是比我强,你那么些可以选的呢,别挑花了眼就行。” “你……” “好了!你们有完没完?” 乔氏被他们吵到头疼,干脆将两人都赶出去,这才耳根清静下来。 过了会儿莫可欣笑着过来,“可是瑶瑶和阿锐又惹您不高兴了?他们还是小孩子心性,但都是孝顺的,火急火燎让我赶紧过来看看。” 第568章 乔氏见着自己大儿媳,总算是欣慰了不少,“还好有你,家里的事都不需要我烦心,也就这两个讨债鬼。” 她叹了口气,又说起白卿卿来,知道她收养了女儿,莫可欣也很是高兴,“夫君知道了定更高兴,他说今年过年就能一起去淮西,已经给卿卿攒礼物了,如今怕是要攒两份呢。” 莫可欣在白家的日子十分好过,可以算是宣城最令人羡慕的女子,没有之一。 夫君位高权重,洁身自好,知冷知热,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婆母公爹宽容善良,和蔼可亲,底下小姑子小叔子都好相处,都把她当做自家人。 这等舒服的日子,是多少出嫁女梦寐以求的,莫可欣很感恩,自然也以真心相待,尤其对乔氏十分孝顺,关系亲厚得很。 乔氏什么事也愿意找她商量,如今瞧着卿卿的日子越过越好,没什么可担忧的,乔氏的担忧就落到了两个小的身上。 “你说瑶瑶这亲事到底会成什么样?” 白锐先不提,白瑶瑶着实让乔氏感到烦忧。 “这孩子原本看着比卿卿更有主意,且说话举动似乎通透得很,我原本是不担心她的,只等着时机成熟问问她的意思,就给她定下人家,可如今看来,是我草率了。” 莫可欣也不好说什么,谁说不是呢? 就她刚了解瑶瑶的时候,也觉得是个中高手,在宣城混得如鱼得水,身边倾慕她的男子那是要两只手才数得过来,多少未出阁的姑娘家去找她商量过事儿?连莫可欣都蠢蠢欲动过。 如今白瑶瑶在宣城依然很受欢迎,或者说比之前更甚,但这对一个即将要相看的女子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母亲别太担心,瑶瑶还是有分寸的,她也从不曾与男子有逾越之举,且结交的也都是些品行端正之人,那位小宁大人母亲不是还夸过嘛。” “就是这样我才更糟心,你说她要是喜欢谁我也没有说过不许,可她好像这个也喜欢,那个也亲厚,这怎么得了?偏偏她自己还不当回事,一说她,她就有一箩筐歪门邪理等着你,给你扯男子三妻四妾……难道她还想嫁几个丈夫不成?” 莫可欣笑着安慰,“不会的,瑶瑶就是还没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要真遇见了,她便再看不见其余人。” 第984章 比得上 “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遇得到?若是这辈子都遇不到了,她就打算一直这么胡闹?” 乔氏着了急,她不是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她是怕瑶瑶以后会后悔,年少轻狂不知轻重,恣意放纵,轻慢感情,可人的感情不是无止境的。 白卿卿的家书给白家带来一阵喜悦的风,都在想着等过年了便能看到这个新的小生命,都在猜想她会长什么样。 淮西,白卿卿正抱着嫣嫣晒太阳。 “小孩子要适量晒一晒,才能长得健健康康。” 嫣嫣一边晒着一边不老实地手到处想抓东西,也不管抓到了什么就要往嘴里塞,被人发现了也不闹,憨憨地咯咯咯地笑。 “我们嫣嫣性子可真好。” 白卿卿由衷感叹,有了嫣嫣之后,不少家里刚添了丁的人家给她发了帖子,她本着学习求知的目的都去了,然后回来得出结论,“若早见过这等兵荒马乱的场面,可能我也不敢生出收养的念头。” 小孩子根本不受控制,哭起来震天动地,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有些大一点的脾气也大,一个不如意就往地上躺,或者抓了东西往地上砸。 你说才这点大,讲道理是讲不明白的,打一顿他们又记不住,就只能生熬着到懂点事才算好转。 主人家以自家的孩子为由请了白卿卿来做客,又为了自己孩子不停道歉,看的白卿卿尴尬又无奈。 回头就亲了亲嫣嫣的脸蛋儿,“还是我们嫣嫣最好。” 有了嫣嫣之后,白卿卿有点“玩物丧志”,觉得什么都没有陪孩子有意思,看着嫣嫣吐泡泡她能看一天。 等晚上嫣嫣被奶娘带去哄睡了,白卿卿意犹未尽地回去了院子,一眼瞧见宁宴穿着单衣,俊朗的脸上带着忧郁的表情倚在窗边,散开的发丝从耳边垂落,凤眼轻轻扫过来,白卿卿心被惊艳得漏跳一拍。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乖巧地在宁宴身边坐下,小手一点点挪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夫君真好看。” 宁宴美人叹气,“好看也没人多看,我哪里比得上短手短脚的小孩子可爱。” 白卿卿:“……” 她立刻开始反省:“比得上的,你最好看。” “算了,就算你是敷衍我的我也愿意信了。” “不是不是,真心的,不信我摸着良心给你看。” 她说完,手已经悄悄摸上了宁宴的胸口,硬邦邦的蕴含了力量,“你最好看,我最喜欢你了,嫣嫣排在你后面。” 掌心下沉稳的心跳逐渐变快,白卿卿抬起头,甜笑着靠上去,“多大人了还跟孩子吃醋?好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又不怕人笑话。” 宁宴搂紧她,轻轻地晃着,“我也会不安,也会怕你对我没有以前那么喜欢。” 她不会知道自己心里藏着怎么样的恐慌,外人总觉得他无所不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这桩感情里处在什么样的地位。 白卿卿这会儿是真的心疼了,环着他的腰闷闷道,“我喜欢的,你别乱想。” 第569章 第985章 省心 “如果我变成了老头子也喜欢?” “嗯,那会儿我也是老婆婆了,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看,穿不了漂亮的裙子,笑起来脸上有皱纹,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 总有人担心白卿卿容颜不再会失宠于淮西王,她听得可不少。 可人哪儿有不老的?时间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岁月痕迹。 所谓喜新厌旧,说到底是没有了感情,不然哪里舍得让对方难过?拥有过对方最鲜亮迷人的时光,再手拉手一齐变老,在白卿卿看来,比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更加浪漫。 白卿卿给不安的宁宴顺毛,她对着宁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什么情话都愿意说给他听,这是与她最为亲密的人,足以让她放下矜持,享受他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 “所以对你的喜欢和对嫣嫣的不一样,那是对子女的呵护,我们如今是做爹娘的,自然是要多疼爱才是。” 白卿卿搂着宁宴的脖子,坏笑了一下,“对你嘛……” 她凑到宁宴耳朵边压低了声音嘀咕几句,就见宁宴喉结上下滚动,掐着她的腰哑着嗓子,“……我想再听一次。” “不要,你听见了。” “再一次,我没听清楚。” “骗人,你分明就听清楚了。” 白卿卿脸红扑扑地想从他怀里钻出来,可宁宴搂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不允许她逃走。 “可我还想听。” 宁宴脖子上的青筋看得白卿卿有点后悔,这人怎么还是一点儿都禁不住撩拨?这合理吗? “那我只好求求你了,用我擅长的法子。” “啊……宁宴!” …… 养孩子是个细致活儿,以前白卿卿不明白为何有了孩子的人时常会感叹时间过得快,如今她明白了。 就好像是一眨眼的工夫,嫣嫣已经能自己坐起来,撒欢似的到处爬。 宁宴往家里带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的玩具,会响的会动的,嫣嫣爱不释手,抓着又啃又咬,一个玩具够她玩一整日。 白卿卿还让人做了一些手指长的饼,粗细刚好适合嫣嫣抓在手里,只用了牛乳和麦粉,烘烤得干干脆脆,嫣嫣十分喜欢,一根可以啃一个下午,口水能打湿几条巾子。 “就这么喜欢呀?” 白卿卿拿了帕子给嫣嫣将嘴边的面糊糊和口水擦干净,一旁奶娘又开始夸,“姑娘也太乖巧了,不喊不闹的,是我见过最最省心的娃娃。” “小孩子不都这样,有的吃有的玩就好。” “可不一样,我之前带过的娃娃,一刻不停地闹腾,但他若是没了动静那就更糟糕了,八成是要闯祸,哪里像嫣嫣姑娘,这点大就沉稳得很。” 白卿卿可不觉得话都不会说的小娃娃能看出什么沉稳来,但嫣嫣确实乖得让人心疼,她甚至会把啃了一半的饼往白卿卿面前塞,让她也吃。 “……阿娘不吃,嫣嫣自己吃。” 白卿卿对她的好意心领了,嫣嫣就又塞回嘴里吧唧吧唧地磨着牙。 第986章 蠢人 “王妃,王爷让人递了话回来,说晚上要带个熟人回府里用饭,可让人多准备两个菜。” “可有说是从哪里来的熟人?” “好像是宣城。” 白卿卿立刻吩咐人去灶房,让侯大厨多做几个宣城的菜肴。 “他很少会带人回府,想来应是亲近的人,从宣城来的,会是谁呢?” 到了晚上,白卿卿便见到了这个人,顿时惊喜地上前招呼,“这不是小宁大人吗?你怎么来了淮西?” 宁昭露出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王妃可别这么叫我,直接喊我名字就是,我是来投奔小叔的。” 他笑得憨实,然而在一旁宁宴冷冷的目光下,笑声逐渐减弱,消失不见。 “是宣城容不下你了?还是锦衣卫衙门容不下你了? 宁昭绷直了身子,垂着脑袋不说话,一副任打任骂的认错架势。 白卿卿笑着打圆场,“先不说这些,从宣城一路过来累坏了吧?先吃饭,给你接风洗尘。” 一顿饭,宁昭吃得很是心虚,吃完主动跟着宁宴去书房挨骂,他知道宁宴的脾气,以前在宣城就知道,宁宴看着对他不假辞色,实则是在教他东西,就是方法粗糙了点。 宁宴来淮西之前,更是将他安排好,只要他能扛住了,就能在锦衣卫衙门站稳脚跟。 而自己却辜负了他跑来了淮西,想也知道宁宴肯定会生气。 白卿卿不知道他们在书房都说了什么,只是进去前宁宴一脸不痛快的糟糕脸色,出来却神奇的消失了,虽然还是冷着脸,却也没再对宁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嫌弃。 再加上宁昭那张脸藏不住情绪,又笑得没心没肺,显然是让宁宴接受了他的解释。 “有好日子不过偏要遭罪,勇气可嘉,明儿就从最苦的差事开始,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宁宴冷漠地眯着眼睛,宁昭笑得阳光灿烂,“我一定不给小叔你丢人。” “不要叫我小叔,我没你这么大的侄子。” 宁宴一如既往地嫌弃,就见宁昭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 宁宴朝他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反对,宁昭就跟撞了大运似的兴奋,跟前跟后地喊,笑得像个傻子。 第570章 白卿卿将人安排在待客的院子先住下,宁昭欢欢喜喜地去了,不过宁宴说过两日就让他自己出去住。 “你其实挺喜欢宁昭的吧?没见你对其他人有这样纵容,他也确实是个好孩子。” 宁宴撇了撇嘴不承认,“谁喜欢他?没心没肺整日傻乐,不知道吃过多少次这种亏,就是记不住,我不喜欢蠢人。” 宁昭跟他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像是天生学不会算计,对谁都愿意相信,都恨不得送上一腔赤诚,宁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惨兮兮被人愚弄的模样。 他从来看不上笨蛋,更何况还是个开朗的笨蛋,就更加令他不愉快。 但宁昭好像听过自己的名字,知道后就变成了他的小尾巴,还自降辈分跟他攀亲戚,甩都甩不掉。 第987章 犯浑 宁宴最讨厌有人沾亲带故地来巴结,可宁昭却似乎没有要沾他的光的意思,被人误会了还去费劲巴拉地去解释,有时候明明是靠着自己得了奖赏,就怕被人觉得宁宴偏心反而主动拒绝。 他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跟宁宴亲近一些,没什么目的,就觉得开心,宁宴烦不胜烦,但烦着烦着也就随他去了。 “对了,宁昭可说了为何忽然来淮西?我觉着他不像是个冲动的,没道理问都不问过你冒冒失失地过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白卿卿对宁昭印象十分好,“若是可以的话能帮就帮一把。” 宁宴颇为为难的样子,眉头都皱了起来,“也确实是有些原因,只是吧,我们不大好帮忙。” “这么棘手吗?” “相当棘手,连我都不好随意插手,且先看看吧,兴许他自己就能解决。” 既然宁宴这么说,白卿卿也就没再追问,只这两日对宁昭的态度愈发温和,嘘寒问暖,让宁昭受宠若惊。 不过他也没有打扰多久,很快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搬了出去。 白卿卿还很不舍,“就在府里住着不好吗?有什么事还能与宁宴商量,你初来淮西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怕是不方便。” “多谢嫂嫂,我可以的,一个人也习惯了,再说若是真有什么事我肯定会来求大哥指点。” 宁昭在宁宴的默许下改了口之后,情绪好多了,又恢复成白卿卿印象里小太阳的样子,温和灿烂。 白卿卿见状放心多了,让他有空常来走动。 宁昭也是这样做的,他本就喜欢跟随宁宴,在淮西得了差事十分用心,也是抱着不想让宁宴失望的态度,他本身能力不弱,很快就有了立足之地。 宁宴说让他从底层开始,他就踏踏实实地照做,这边跟淮西王称兄道弟,那边生怕被人发现,勤勤恳恳靠着自己的本事应对。 实在累了就来淮西王府讨一顿骂,比什么仙丹都管用。 白卿卿瞧着都觉得好笑,“你也别对宁昭要求太严苛,他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听说又立了功?” “碰巧走运而已,他自己心里有数,怕自己飘了就来我这儿找骂,且他还是会时不时犯浑,总是识人不清,以为这世上都是好人呢?刚来就差点被人当踏脚石。” 宁宴提起他犯的蠢就生气,恨不得将人叫回来再骂一遍。 白卿卿去给他捏捏肩膀顺毛,“宁昭心地好,他只是愿意去相信人都是善的,再说他也是知晓有你帮他看着,不曾吃过大亏,才能保持住这样的心性。” 宁宴浅浅地磨了磨牙,白卿卿将他拉起来,“别气了,我们该去看嫣嫣了,她这会儿应当醒着,你今日还没瞧她呢。” 嫣嫣如今爬得很顺畅,手脚短短但是意外地协调,白卿卿就专门空了一间屋子出来,地上铺了厚软的垫子给她爬,那屋子前后通风,采光也好,嫣嫣特别喜欢,抓着玩具四处转悠,跟巡视领地似的。 第988章 说话 嫣嫣每每看到白卿卿,都会丢下玩具迅速朝她爬过来,一边爬一边笑,萌得白卿卿心肝发颤,张开手就迎过去。 “阿娘抱抱,我们嫣嫣又沉了些,哎哟是哪家小乖乖这样香喷喷的呀?” 白卿卿在她脸上亲了亲,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一顿夸赞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小孩子就是要夸,尤其是嫣嫣这么乖巧可爱的宝贝,更得卯足了劲狠夸! 宁宴站旁边听着白卿卿已经开始夸她泡泡吐得圆润了,面无表情地抬手,把她努力噗噜噗噜出的一个大泡泡给戳了。 嫣嫣呆了呆,乌亮的眼睛清澈呆萌,慢半拍地发现自己的泡泡没了,小嘴一点点扁下去。 白卿卿无奈地白了宁宴一眼,“我们好不容易吐出来一个大的。” “温江说小孩子吐口水泡泡牙会长歪。” “嗯?有这种说法吗?” “有的。” 一会儿就有了。 宁宴顺手将嫣嫣接过来,“是比之前沉了点,你别总抱着,仔细手疼,我抱她一块儿去转转。” 这也是逐渐养成的习惯,只要宁宴有空,他们就会带着嫣嫣在府里散步,不用下人跟着,只他们一家三口,跟嫣嫣说话,教她这是树,那是花,这是小鸟,那是蝴蝶…… 嫣嫣还不会跟着学,但不妨碍她兴致高涨,眼珠子盯着新鲜的东西嘴里发出动静,小嘴一刻都闲不下来。 不管是宁宴还是白卿卿都很喜欢这样的时光,尽可能地每日都空出时间来,嫣嫣第一次完整地喊出“娘”,便是在这种散步中。 第571章 白卿卿都激动了,“你方才听见了没有?嫣嫣喊我娘了,她会说话了!” 好不可思议的感觉,嫣嫣知道她是娘亲,是朝着她的方向努力地憋出来的声音,白卿卿感动得想哭。 宁宴也觉得神奇,手指头戳了戳她脸,“我呢?来,叫爹。” 嫣嫣朝着白卿卿挥舞着小手,声音越发干脆,“娘。” “啧。” 白卿卿笑得欢快,“让你平日多与嫣嫣说说话,你还总逗她。” 宁宴也不失望,卿卿高兴就好,“不过她说话还挺早,我看有些孩子要到一岁后才开口,之前你还担心她能不能顺利说话,如今你该担心她会不会是个小唠叨。” 白卿卿亲了亲嫣嫣嫩嫩的脸颊,唠叨怎么了,唠叨也可爱。 “我多教教她,这样等过年爹娘他们来了,我们嫣嫣就能叫人了。” 还有几个月时间,说不定等那时她也能满地跑了。 白卿卿打算得好好的,却不想两日后收到了一封家书,上面写着家里实在惦记她,尤其知晓她收养了一个孩子,家里更是放心不下,因此让瑶瑶先一步过来,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要到了。 白卿卿知道瑶瑶要来先是觉得高兴,可转念一想,“莫不是有什么事?若是怕我招架不住嫣嫣,怎么也不会让瑶瑶来帮忙,她自己都还没成亲呢,能帮上什么?” 长兰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来回地摇,嫣嫣坐在不远处,眼睛直直地盯着晃动的鼓槌,咧出两颗小嫩牙,动作敏捷地往地上一趴,迅速爬过来要拿。 第989章 有缘 “许是其他人走不开,让她先来陪陪你?” 白卿卿缓缓摇头,“那也不应该,上次阿娘就说要给瑶瑶相看人家,怎么会让她离开宣城跑淮西来?” “或者是瑶瑶自己要来你这里避一避?她不是一直对成亲不怎么着急吗?可能觉得太麻烦,干脆寻着借口来淮西散散心。” 白卿卿还是觉得不像,若瑶瑶真不乐意,阿娘也不会勉强她,且之前阿娘就说过,不敢让瑶瑶留在淮西,怕没人能约束她。 “算了,等人到了我再问问,好过胡思乱想。” 因着瑶瑶要来,白卿卿让人将最好的待客院子收拾出来,按着瑶瑶的喜好布置了,接到消息到淮西的那日,白卿卿抱着嫣嫣去城外相迎。 白瑶瑶见到白卿卿的时候,眼眶红彤彤地跑过来,好像小时候受委屈来找她安慰似的,扑到她怀里,“阿姐!” “是不是路上累了?都给你准备好了,咱们先回去。” 白卿卿拍了拍她的背,牵着瑶瑶的手上了车,心里微微下沉,肯定有什么事,之前瑶瑶见到她只有喜悦,这回却不一样。 “呀,这就是我外甥女儿对不对?阿姐,她长得真可爱!” 白瑶瑶上了车一眼就瞧见了嫣嫣,好像又恢复了精神,笑嘻嘻地凑过去看,“怎么这么漂亮?我是你姨母,叫姨姨。” 这个音容易发,嫣嫣张口就来,“一一。” 白瑶瑶惊得眼睛都睁圆了,扭头朝白卿卿吸气,“她居然会说话?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就能说话了?这怕不是个天才吧?” 白卿卿笑得要死,把心头的疑虑先放一边,将嫣嫣抱到身上,“嫣嫣说话是早了一点点,但也早不了多少,小孩子都差不多这个月份能发简单的音,也是姨姨比较容易,她就不会喊爹。” “这样啊,那说明嫣嫣跟我亲厚,才见我一眼就会喊我,姨姨一定不亏待你嘿嘿嘿。” 回到王府,白瑶瑶先安顿下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洗去路上的尘埃与疲惫,才乐淘淘地将嫣嫣抱在怀里,继续惊叹。 “她好轻啊,怎么会这么小?我还以为阿姐收养的是已经会说话会走路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小!” “也是缘分,我本也以为自己会养不好,但是嫣嫣真的很乖,一点儿不闹人,因此也还能应付得过来。” “阿姐,你好厉害啊!” 瑶瑶也就抱了一会儿过过瘾,小心地将嫣嫣放在垫子上,一边拿玩具逗她一边跟白卿卿说话。 “大哥说姐夫跟皇上要了郡主的封号,不过文书还没下来,但皇上已经应了,宣城都知晓了你们收养了个孩子,议论得可多了。” 白卿卿不甚在意,“我都能猜得到他们会怎么说。” “他们怎们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夫真就给嫣嫣要来了个郡主,他们眼红呗,恨不得被收养的是他们自己。” 白瑶瑶就喜欢看人笑话,把宣城她看不惯的嘴脸描述给白卿卿听,逗她开心。 第990章 乱猜 “瑶瑶,所以你怎么会忽然来淮西?” 白瑶瑶脸上的笑容慢慢顿住,眼睛垂下去,“信里不是说吗,爹娘放心不下你,所以让我先过来照看……” 她没能说完,可能自己也觉得太荒唐。 “你若不愿跟我说也无妨,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我相信你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是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要与我客气,我是你阿姐。” 白卿卿轻轻摸了摸白瑶瑶的头,“你就安心住下,不用担心什么,阿姐能照顾得了你。” 瑶瑶的头更低了,半晌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是……觉得丢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什么时候想说,阿姐随时愿意听。” 第572章 白卿卿放下心来,换了个话题想换个心情,“对了今儿宁昭要来家里吃饭,宁昭你还记得吧?以前你们好像还挺熟的,他也才来淮西不久,时常会过来找宁宴,也算是半个家里人,不用觉得不自在。” 白卿卿已经将宁昭当做弟弟一样,不过是跟白锐不一样的弟弟,比起白锐来,他显得更稳妥,脾气也更温和开朗,一眼就让人觉得好相处。 瑶瑶似乎还沉浸在思绪里,闻言没有反应,只手里拿着嫣嫣的玩具来回摆动。 宁宴回府,白卿卿见到他时有些奇怪,“宁昭呢?怎么没跟着你一块儿回来?” “那小子忽然说有事,下回再想来你别答应他。” 白卿卿笑着嗔他,“这点事儿还要计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巴不得整日跟在你身边,定是让事情给耽搁了走不开。” 宁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瑶瑶来了?这次多住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多陪陪你阿姐。” 白瑶瑶许是路上累了,到这会儿看着没什么精神,吃完了饭就回去院子里休息去了。 白卿卿洗漱后坐在镜子前,挑了点香脂匀开轻轻地抹在脸上,“瑶瑶也没说为何来淮西,她心里藏着事不肯说,以前都是笑眯眯的,这会儿看着跟蔫儿了花似的,哎……” 宁宴坐在床边看她,“小姑娘有心事很正常,她愿意来找你,肯定是想让你帮着拿主意,就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好怎么说,你别着急,先等一等,我看她还好嘛,又没有寻死觅活。” 白卿卿扭过身子瞪他,“要到那一步还得了?” 她说着又扭回去,“我也猜不出来,只想着应当不是感情的困扰,瑶瑶以前就看得明白,旁人为情所困都会请她来开导,可厉害着呢。” 白卿卿还挺骄傲有个通透冷静的妹妹,“可是会是什么事呢?还有什么是让她发愁到不远千里来淮西找我?” 她歪着脑袋绞尽脑汁了想,越想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 忽然身子一轻,宁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将她拦腰抱起,“猜不出就不去猜,免得徒增烦恼,多想想我好不好?” 白卿卿被宁宴轻轻放到床上,手搂着他的脖子,“行叭,那我要开始想咯?” “……好。” …… 第991章 因为我 瑶瑶来了淮西,白卿卿日子越发充实起来。 她会将宣城的事说给白卿卿听,说爹娘的身子如何,大哥又立了什么功,阿锐又有了什么灵感,说两个小侄子长大了,家里她喜欢的那棵花树开了花,后院栽的葡萄挂了果,可甜了…… 从白瑶瑶的话里,白卿卿一点一点地描绘出家里的样子,又熟悉又有些陌生,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阿姐你看你看!嫣嫣是不是快能走路了?她刚刚扶着站了一下!” “长兰说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嫣嫣腿没什么力气。” 奶娘将嫣嫣抱去喂奶,下人端了茶点甜汤来,白卿卿招呼瑶瑶,“咱们赶紧吃,可不能让嫣嫣瞧见了,她不能吃这些,但总是什么都想尝尝,小可怜样我都不忍心拒绝,只能躲着她偷偷吃。” 白瑶瑶乐坏了,“嫣嫣知道会伤心的。” “不会,她心大着呢。” 吃了两口,白卿卿忽然感叹,“这道龙井酥是宁昭喜欢的,说起来他有阵子没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白瑶瑶坐在她对面,闻言拿着咬了一口龙井酥的手慢慢地放下来,抿了抿嘴:“阿姐,他不来,应该是因为我在这里。” 白卿卿下意识反驳,“怎么会?宁昭又不是个迂腐的,还能因为家里多了个姑娘家就不好意思……” 她说着忽然停住,再去细看瑶瑶的表情,一下子坐直了,拍干净手里的点心屑,认真地问:“你这话是何意?你与宁昭,你们之间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要这么说的话,宁昭好像正是从瑶瑶到府里那日开始不出现的,自己偶尔无意中提到宁昭,也没见瑶瑶应过声,明明他们就是认识的。 白卿卿的思绪顿时发散到不行,着急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所以才会忽然跑来淮西,我就说呢,来得那么仓促还不敢跟我们说,你别怕,有阿姐在,一定会帮你,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白卿卿作势起身要走,被瑶瑶一把拽住胳膊,声音急切道:“阿姐你别去,他没有欺负我,我哪儿是那么好欺负的?你先、先别着急。” 白卿卿其实心里知道不是,瑶瑶和宁昭放一块儿,吃亏的只可能是宁昭,当初在宣城的时候就是,宁昭被瑶瑶指挥得团团转,也幸亏他脾气好,始终乐呵呵的从不觉得不耐烦。 她这么说只是想让瑶瑶愿意开口而已。 白卿卿被她拉着又坐了下来,放软了口气:“所以你来淮西是不是跟宁昭有关系?” 白瑶瑶手在膝盖上蜷成小拳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宁昭会来淮西,是不是也跟你有点关系?” “我不知道……阿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 这个午后,白卿卿大致清楚了缘由,虽然瑶瑶说得并不清晰,但事儿就是那么回事儿。 安慰了妹妹,白卿卿晚上见到宁宴后,将他拉到书房里。 第992章 不是他 第573章 “宁昭来淮西那日,在书房跟你说是什么原因了没有?你先告诉我可与瑶瑶关系?” 宁宴顿时露出讨好的笑来,“我也不是有意瞒你,是宁昭要死要活地让我先别跟你说,不然他哪里好意思在你面前出现?我想着这是他们俩的事,外人不好插手……” “你就说是不是。” “你不生我气我就说。” 白卿卿急得恨不得咬他一口,宁宴赶紧道:“是与瑶瑶有关系,但他跟我说了这么多,再具体的我也不知了。你也知道宁昭那小子,做不出对不起人的事,他只跟我说不想待在宣城,我是什么人啊,一眼就看出他是为情所伤,那种感觉深有体会,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倘若是别的原因,宁宴头都给他打掉,但宁昭可怜巴巴受尽感情挫折的样子,宁宴免不了会生出同病相怜的情绪,感情这玩意他都遭不住,宁昭会如此也情有可原。 白卿卿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还真是如此,怪不得,瑶瑶来了之后就见不到宁昭的影子了,他来淮西就是为了躲瑶瑶。” 宁宴见她不怪自己没有提前说,又嘚瑟起来,挨着白卿卿坐下,“你别看宁昭整日没心没肺,其实有些事儿上比我还不如,就是掩饰得很好,胆子也小,惹不起就跑,虽然他没跟我说具体发生了什么,要真是他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不包庇他。” 白卿卿闻言只是再次叹气,“不是他的错。” 这事儿,她也说不出个对错来。 瑶瑶的性子她知晓,爱玩爱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且很有自己的一套,自己还没离开淮西前,就时常见瑶瑶周围花团锦簇,争相跟她献殷勤的场面。 白瑶瑶从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几个女子同时倾慕男子,对男子来说能成为炫耀的本钱,旁人也会赞他风流倜傥,她为何不能? 她很享受那种感觉,世上男子千千万,这个不喜欢咱就换,也不能怪她,有的长相是她喜欢的性格不行,有的性格好但举止不妥,有的温润如玉她喜欢,但隐忍内敛的也不错…… 白瑶瑶能周旋过来是她的本事,谁若看不惯自去就是,她可不惯着谁。 后来,瑶瑶认识了宁昭,那是她认识的最特别的一个,他与那些上赶着讨好的人不同,宁昭没有要讨好她的意思,但只要瑶瑶有事相求,他都会竭尽所能地帮忙。 在宁昭面前瑶瑶不用花费心力周旋什么,她可以露出本性,不用有多余的担心。 导致的结果就是白瑶瑶对宁昭开始变得依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根本除了他就想不起其他人来,因为跟宁昭相处太过自在舒服。 但宁昭在外面人人都称一声小宁大人,实则就跟宁宴说的,内心藏着敏感胆怯的部分,他跟宁宴攀亲戚也是攀对了,跟宁宴一样感情方面陈乏可善,毫无经验。 瑶瑶越来越频繁地与他接触,宁昭慢慢发现她惹人喜爱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动了心。 第993章 说不清 宁昭是个直性子,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就跟白瑶瑶直说了,倒是将瑶瑶吓了一跳。 白瑶瑶习惯性将他当做倾慕自己的人对待,一边仍旧频繁与他见面,一边与其他人继续周旋,但宁昭不是其他人,他很认真地付出感情,若是瑶瑶接受,他自然也希望能得到同样的对待。 可瑶瑶其实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对宁昭已经是很特别的了,她与那些男子也没什么,要如何与人相处是她的自由,没人可以限制得了她。 白瑶瑶希望宁昭也不要总是过问她的事,他们俩之间还并没有什么过深的羁绊,就一直保持这样不好吗? 白瑶瑶只记得宁昭似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他不希望她过得不开心。 那日后,宁昭果然没有再希冀什么,他甚至没有再出现。 白瑶瑶起先自在了几日,觉得终于回到了从前,可很快她发现并不是,她找不到宁昭了。 那个只要她想见就会出现的人,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任凭白瑶瑶怎么努力,都再也得不到回应。 后来她才知晓,宁昭离开了宣城,不声不响地连一声招呼都没有就离开了。 以她的脾气,白瑶瑶着实气得不轻,只觉得这人简直不知所谓,不是说喜欢她?就是这样的喜欢? 是因为自己没有听他的跟其他人划清界限在闹脾气? 那就闹吧,谁没有脾气似的! 白瑶瑶浑不在意,她早说了,不喜欢自去就是,她才不在乎! 可那日午后,瑶瑶跟白卿卿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是白卿卿没有见过的难过模样,她自己却没注意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宁昭在她这里就是不一样的,她依旧能很好地周旋在青年才俊的殷勤中,却再没了可以放松自在相处的地方。 白瑶瑶开始不知缘由地烦躁,她自己却说不出是为什么,之前觉得左右逢源很有意思,慢慢的竟一点儿兴致都提不起来,友人邀她去诗会赏才子,以前她比谁都有劲,如今却只宁愿待在家里。 白家人发现她的不对劲也只能干着急,瑶瑶什么都不说,他们连从何入手都不知,直到有一日,白锐偶然提到以前常来家里的小宁大人去了淮西。 白瑶瑶跟爹娘闹着要来淮西看阿姐,她都等不及阿姐回信,简单地收拾了就踏上来淮西的路。 第574章 可白卿卿觉得,瑶瑶其实依然不知自己为何要来,她只是遵循了内心先来了再说而已。 白卿卿知晓缘由后,有种难以言喻的纠结,等从宁宴这里问到了宁昭来淮西的原因,就更觉无力。 “这叫什么事儿?” 宁宴胳膊支在书案上,侧着头看她,“咱们急也没用,这样,你亲我一下我明儿就去问问宁昭他有什么想法。” 白卿卿白了他一眼,宁宴眉毛朝她挑着,“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淮西王亲自出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白卿卿忍不住发笑,“那你岂不是亏了?” “亏是不可能亏的,能得仙子亲香是我的福气,当然,多了我也能承受得住,我这人能屈能伸。” “你讨厌!” 白卿卿被宁宴这么一闹,心里的烦忧褪去,也是,急也急不来,还是先弄清楚这两人的想法再说。 …… 第994章 大意了 宁昭那边交给宁宴去问,瑶瑶自然由白卿卿来安抚。 白瑶瑶将难以启齿的事对姐姐说过后,人似乎都轻松了许多,只是仍旧蔫蔫的,看着没有从前活泼。 白卿卿拉着她出门散心,“去游画舫,淮西的画舫比宣城的花样还要多,在船上想看戏看杂耍都行,我让人留了一艘,就咱们姐妹俩去松快松快。” 淮西是片繁华之地,有钱人众多,因此滋生出的玩乐比别处要更多更奢华。 画舫上雕栏画栋,乐声靡靡,偌大的画舫上只白卿卿和瑶瑶两位客人,伺候的也都是女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白卿卿请了医女,擅长穴位驻颜之术,在画舫里趴在软塌上,医女在背后推拿揉敲,舱里香气柔雅,令人身心放松。 外面传来轻轻的水声,风也轻柔,吹的窗上纱幔轻扬,白瑶瑶几乎睡过去,起身后肩膀果然轻松许多。 “阿姐这可真是享受,等回去了宣城我也要这样做。” 白卿卿将衣衫整理妥当,“你最是喜爱玩乐,就猜你会喜欢。” 松弛了筋骨后,再来一杯清酿,延续乐淘淘的舒适,两人半躺在软椅里,欣赏着湖光山色,享受着清风徐来,什么烦恼都能给你吹得丁点儿不剩。 “你以前最是没心没肺,见宣城女子为情所困总是为了她们不值,道理说得比谁都多,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就开始稀里糊涂了?” 瑶瑶往软椅里窝了窝,声音闷闷的:“我也不想,我也跟自己生气,怎么这么没出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个男人而已,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会难过。” 白卿卿手伸过去摸了摸她没精打采的脸颊,“你约莫是真喜欢上他了,之前那些你都只是欣赏,像欣赏一幅好看的画,一朵美丽的花,他们离你而去,总有别的好看的画和花,但若是真喜欢一个人,那他就是独一无二,没有可替代的。” “可为何喜欢一个人有那么多的约束?不应当是更加自在快乐的事吗?若是让自己觉得为难,那还有什么意思?” 瑶瑶始终这么认为,她也曾以此开解过旁人,若感情让人觉得不舒服,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才是。 白卿卿到此刻才知道,或许她对自己妹妹一直都有所误解。 她一直以为瑶瑶能轻松帮助他人走出迷雾,是因为她深谙此道,已看破真谛,但好像不是,她纯粹就是因为置身事外才能给人指点迷津,她就是装得太好了。 白卿卿懊恼地扶着自己的额头,“是我大意了。” “阿姐?” “我没事,这样,你将你与宁昭的事先当做别人的,你觉得他喜欢你之后不让你与那些人再来往让你不舒服了,但你也从他那里得到过开心愉悦的情绪,两相比较,哪一方更胜一筹?” 白瑶瑶逐渐陷入沉思,卿卿又道,“对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不是让你不高兴了就可以舍弃的东西,你得慢慢去衡量。” 第995章 家事 白卿卿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若实在难受得紧确实不必再强求,我见过一些女子在情感里处于下风,一点波折就能让她们痛不欲生,被人逐渐操控情绪,整日活在惶恐和祈求里,这种才更符合你方才说的道理。” “但宁昭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你的要求……怎么说呢,其实在寻常男女之间,已经算不上什么要求,不过是你不曾注意到而已。” “你就想,若是他一边说倾慕你,一边还跟别的女子来往密切,哪怕你知道他们之间真没有什么,你还会将他的心意当真吗?” 白瑶瑶脸上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证明了卿卿所言,“你怕不是要气得套麻袋打他一顿,再让他滚远点别脏了你的眼睛,瑶瑶,你总是说男子如何如何你凭什么不行,但有时候你也不能总盯着品行不端的男子攀比,也有宁昭这样的,那你那套说法就行不通了。” 白瑶瑶此后长长久久地沉默着,她脑子里乱得很,本来觉得是宁昭太过小题大做,可让阿姐设身处地这么一说,宁昭不仅没有给她套麻袋,难过也只是远远离开,离开前还希望她能开心…… 她怎么这么坏啊?那不就跟以前她不屑一顾的玩弄人心的坏男人一样了吗?不行,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阿、阿姐,我还有救吗?” 瑶瑶哭丧着脸,声音都开始打颤,白卿卿见状赶紧安慰她,“不至于,你又没真做什么,也是不必一下子把自己想得太坏,宁昭与你相识也不短,你要真不堪他也不会对你动心对不对。” 第575章 “可他不要我了,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他哪怕跟我发一通火骂我一顿呢。” 白卿卿望天,一声不吭说走就走,莫非是宁家的传统艺能?宁是宁宴的宁。 “你也知道宁昭的性子,是会跟你发火的样子吗?能跑来淮西怕也是下了决心,刚来的时候可怜兮兮的好像被赶出门的小狗,问他什么也不肯说,怕被宁宴骂也只跟他说了个囫囵。” 白瑶瑶从软椅里支棱起来,“那我去找他,先跟他道声谢,谢他不套麻袋之恩。” “你先歇会儿,这事儿你得想明白了再说,今日能这样已经可以了,要不要听曲儿?今儿请到了妙音姑娘,唱的小曲儿说是天籁也不为过。” 听见白卿卿叫她,妙音才抱着琵琶缓步而出,轻笑道:“王妃谬赞,妙音怎敢当天籁之名,实在受之有愧。” “你不要愧,我说是就是,那今日就劳烦姑娘了。” 妙音脸红红的拨了拨琴弦,“那妙音献丑了。” …… 白卿卿和瑶瑶在画舫上逍遥快活,宁昭这在里大气不敢出一声,吭哧吭哧地低着头,像是要将脚下盯出一个窟窿来。 “地上有金子?” 宁昭赶紧抬头,“哥……王爷,不知王爷找我所为何事?” 旁边还有同僚看着呢,淮西王陡然大驾光临,把他们吓得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生怕是他们谁犯了天条,能让王爷亲临,那不得是抄家灭族的大过错? 结果淮西王将宁昭给拎了过去,说是要问点家事。 第996章 我帮你 家事! 虽然他们早知道宁昭也姓宁,但谁也没往淮西王那个宁姓上想过!他跟淮西王认识怎么不早说?不是,他跟淮西王认识他怎么还会来这里? “不相干的人继续做事,你跟我出来。” 宁宴往外走,宁昭在众人的注视下小碎步地赶紧跟上。 找了个说话的地儿,宁昭期期艾艾,“哥,你怎么会来找我?让人知晓我跟你的关系那多不好呀。” “我跟你什么关系?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淮西王府是你的客栈?” 宁昭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哪儿敢?我不是……不方便出现嘛。” 他又开始低头找金子,宁宴翻了个白眼,“你跟白瑶瑶到底怎么回事?倾世绝恋吗还要让卿卿为你们操心?男女之情能相处就相处,不能就算,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 宁昭鼓了鼓脸颊忍不住低声嘟囔,“你和王妃不也时隔两年才重修旧好……” “你说什么?” “我也帮着给王妃偷偷递你的消息,把你说得惨兮兮的让王妃心软来着。” 宁宴:“……” 很好,看来宁昭跟白瑶瑶之间确实有什么,都敢跟自己呛声了。 “所以呢?人追着你来了淮西,你决定避而不见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淮西也不想待了?那也行,想去哪儿我成全你,这点权利我是有的,定让她再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宁昭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委屈巴巴的扁嘴,“哥……” 宁宴嫌弃地朝他继续翻白眼,宁昭只得将憋在心里的苦闷统统倒出来。 “我若留在宣城,只会让她觉得为难,我也……也难受得紧,哥,你说这事儿怎么跟要人命似的……” 宁昭丧着一张脸,耷拉着脑袋,跟淋了雨的落汤鸡似的没精打采,他这副模样宁宴居然不忍再骂了,撇了撇嘴,“可不就是要了命的,谁也逃不过去。” 他是想起了当初自己跟卿卿的纠葛,如今想起来着实后悔,当初明明可以早早与卿卿两情相悦,可就是因为太在意了,才会什么都想考虑到。 宁宴难得地叹了口气,“你也不容易,不过我既然知道了这事儿,也不会看着不管,我可以帮你。” 宁昭猛地抬头,眼里闪出希冀的光,只是闪了闪后又趋于讨好,“哥,要不你请温大哥来帮我吧?也是一样的。” 宁宴面无表情,“怎么?你是觉得我在这事儿上还不如温江?他一个没成亲的孤寡单身,能比得上我与你嫂子琴瑟和鸣?” 宁昭心生怯意,但犹不退缩,“你跟嫂嫂喜结连理不也是温大哥帮得忙?要是没温大哥指点,没准儿你还在淮西苦熬呢,我可什么都知道。” 宁宴:“……” 宁昭赶紧描补:“当然,那也是因为嫂嫂对你有感情,可我不同,哥,我与瑶瑶的情况跟你与嫂嫂相差甚远,我来淮西的时候就已经想着放下了……” 他表情又苦涩起来,宁宴一见他这副模样都不痛快,“她都为了你来了淮西,你还要摆出这种表情?” 第997章 不如 宁昭眼神灰暗:“她来淮西未必是因为我,她当是来看望她阿姐的……我对她哪儿有那么重要?” 若他在瑶瑶心里真有如此分量,他也不至于跑到淮西来,“瑶瑶身边有许多青年才俊,相貌才干样样不输于人,我不如他们。” 他其实早已在心里对比过不知多少次,他没有显赫的家世,甚至连个能帮他操持的长辈都没有,自然更谈不上家族的帮衬,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挣来,之前他还在心里为此小小的得意过,可是与宣城那些世家子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宁昭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他与女子相处的经验贫瘠,每每在瑶瑶面前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听她说,可他见过其他人与瑶瑶在一块儿的样子,妙语连珠,出口成章,时常能逗得瑶瑶捧腹大笑,更让他觉得自己有多木讷。 第576章 宁昭也知晓瑶瑶喜欢相貌俊朗的,尤其是文人才子一类,她很喜欢去一些斗诗作画的场合,说看着那些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就觉得赏心悦目,而宁昭身上并没有多少她喜欢的儒雅气质,他有时候忙起差事来,甚至会忘记收拾自己,为此没少被瑶瑶说。 宁昭知晓他与瑶瑶喜欢的模样相差甚远,因此在发现自己的心意后,他很是挣扎过一番。 他不敢让瑶瑶发现自己的心意,怕她知晓后会觉得自己自不量力,贪心妄想,他也是如此觉得,可这种贪念是他无法控制的,自动自发从心底滋生,在心里蔓延。 宁昭不知道该如何掩饰,因此直截了当地与瑶瑶说了,他想着若是瑶瑶从此避开,他也就知晓自己该怎么做。 可瑶瑶在震惊过后却没有要与他疏远的意思。 这让宁昭大喜过望,他就以为瑶瑶对他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慢慢地,他才意识到,是不一样的。 宁昭是见证过宁宴与白卿卿纠葛的人,并深深被震撼到,也因此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觉得世间感情就该这般炽热纯粹,该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哪怕出现波折,也会在两个人的努力下不再成为阻碍。 他知晓自己的不足,卯足了劲想要弥补,在锦衣卫衙门里兢兢业业,像是要成为第二个宁宴,他想爬得更高,才有底气站在瑶瑶身边。 然而宁昭发现瑶瑶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她在知晓自己心意后是不曾疏远自己,但她也没有疏远旁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宁昭不懂,他也没有参考,便直接去问了瑶瑶,他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可瑶瑶却觉得没什么。 她说难道因为自己喜欢她,就要她与别的友人断绝联系不成?那样的喜欢算什么喜欢,不过是禁锢的借口罢了。 宁昭没有要她不再与旁人来往的意思,他只是……只是见到瑶瑶与那些男子巧笑倩兮,言语模糊的时候心里有些难受,这种难受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心境,让他生出自己都不齿的嫉妒心态来。 第998章 心里苦 宁昭想跟瑶瑶好好说明白,可每每因为嘴笨也说不清,反而会惹得瑶瑶生气。 他逐渐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瑶瑶才是对的,他若真喜欢她,就不该对她有任何要求才是。 可能自己就是没有那个命吧。 “哥,我许是学不会该如何喜欢一个人,我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所以我从宣城逃到了这里,我也不觉得瑶瑶是因为我而来,我想要温大哥帮我,是希望他能够开解我,让我不要再听到瑶瑶的名字都会觉得难过。” 宁宴这会儿也不跟温江争了,只皱着眉看着垂头丧气的宁昭,末了袖子在他脑袋上猛地扇了一下,“没出息!” 宁昭:“……” 宝宝心里苦,还要被大哥骂,他好难啊…… …… 宁宴回去后将宁昭的想法如实地跟白卿卿说,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更纠结。 “这事儿……错在瑶瑶这里,我也不会因为她是我妹妹就护着她,只不过她也是懵懵懂懂,这会儿才发觉自己许是错了。” 宁宴不在意道:“我瞧着也没什么,瑶瑶就是爱玩爱闹一些,她也从未跟谁有过逾越之举不是?宁昭就是个榆木疙瘩,有什么都憋着自己想,想不明白也不知道问一问旁人,这事儿哪能直接跟瑶瑶说?他又是个嘴笨的。” 宁宴都觉得他走到这一步不亏,但凡虚心请教一下自己呢? “不过我看宁昭消沉得很,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胆子这么小?” 白卿卿叹气,“许是因为之前两人相处时瑶瑶显得霸道了些,让宁昭不敢再试?这事儿先放一放,总得他们自己想明白了才好,你让温大哥先去开解开解宁昭。” 宁宴不服气,“开解这种事我也能做,怎的你们一个两个就只记得温江?他连个媳妇都没有的人,能比我更懂?” 白卿卿是不明白宁宴这也要比的心态,不过还是顺了顺毛,“温大哥没有成亲,去开解也没有成亲的宁昭才更合适,你与他们不一样。” 她这么一说,宁宴立马悟了,“你说得有道理!正是这样,这事儿还只能温江来,行,我明日就跟他说。” 白卿卿抿着嘴忍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下,“我们淮西王最最通情达理呢。” “……呵,那当然。” 宁宴第二日美滋滋地去找温江,将事情甩给他,“也就你最合适,你也别问为什么,我是为了你着想。” 温江翻他一个白眼,谁想问了? 不过宁昭这事儿,“是要撮合他们?” “卿卿说顺其自然,他们若是都有那个意思,也用不着撮合,但若是没有,勉强也勉强不来,啧,你不总是自诩深谙其道吗?这也要问?” “王爷还有事吗?没有就请吧。” 温江着实看不惯宁宴嘚瑟的样子,就仗着卿卿喜欢他,每每见到自己下巴都恨不得扬到天上去,烦都烦死了。 不过此事他还真有些兴趣,于是温江寻了个时机邀了宁昭来自己这儿喝酒,都没怎么花心思就大概弄明白了宁昭的想法。 第999章 得改 主要宁昭这人吧,感情这方面太容易看透,单纯得温江都不忍心说重话。 “你要真放下了,又怎么会跑来淮西?觉得待在宣城难受,不就是因为没有放下?真是个傻子。” 第577章 宁昭沉默,温江几乎在他头上看到了沉重的阴云,长叹一声,“你这点就没有宁宴强,你不是崇拜他吗?那就跟他多学学啊,学他的不要脸,厚脸皮,他当初可是把自己那张脸都当做筹码,美人计咔咔地用,你怎么就不多学一学?” “我如何能跟我哥比?况且我也不是瑶瑶喜欢的那种模样。” “也不至于妄自菲薄,人这种东西,骨子里都带着以貌取人的浅薄,尤其是本就看重样貌的人。” 温江上下扫视了宁昭几遍,“凌厉中不失温润,是最招女子青睐的,你以为宁宴为何总在卿卿面前装斯文?因为他也知晓那是优势,比起文弱书生,你们拥有更强健的体魄,硬汉柔情你懂不懂?在女子当中吃香得很。” 宁昭似懂非懂,略显茫然的眼神让温江明白白家那位二姑娘为何会看上这小子,他还拥有宁宴没有的天真单纯,情窦初开时整个灵魂里都是喜欢的人,这谁能顶得住? 不过宁昭总还记得自己来找温江的目的,“可是温大哥,我与瑶瑶已是不可能,我也不想让我哥和王妃为难,我该怎么做才好?若是再去往他处,我哥一定会对我失望,我不想那样。” 温江嘴歪了歪,合着他说半天都是白说了? 他嗤笑一声,“在我这儿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你别一有什么事就想跑就想躲,像什么样子?你若是真心觉得没了可能,那就坦荡荡一些,见着了人也能心平气和相待,那才像个有担当的。” 温江说了那么多,就这一句宁昭听懂了,茅塞顿开似的。 是了,他老想着不让人为难,可却想着法子避开,那不自相矛盾吗?不仅会让人误会,给大哥和王妃造成困扰,也会让瑶瑶不舒服。 他得改! 宁昭觉得自己又领悟了一些人生的奥义,虽然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但世间哪儿来那么多圆满? …… 被感情失利敲打得快要看破红尘的小宁大人努力振作,给白卿卿送了自己寻的一盆异色的花表歉意,说他前两回不是要故意失约。 白卿卿见那花是稀罕的墨色,十分喜欢,“宁昭实在太客气了,他说明日会来家里吃饭?” 宁宴点点头,眼光落在那盆花上,脑子里已经在想要去哪儿弄一盆比这还稀罕的花来才好。 “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他又不是没来过,家常便饭就够了,又不是正经的客人。” “怎么不是?宁昭在我这儿可比什么客人重要多了。” 白卿卿白了他一眼,余光扫到正在发呆的瑶瑶,见她手里还拿了一块吃了一半的点心。 “瑶瑶?” “……什么?” 白瑶瑶回过神来,见到卿卿询问的目光,讪笑了一下,“阿姐我先回去了,带来的箱笼还没收拾妥当,也不好一直放在那儿。” 第1000章 明显 瑶瑶说完匆匆离开,之前没有心情开箱笼收拾,身上穿的也随意,有时候懒到只梳个舒服的发髻,配饰都不戴,怎么素净怎么来。 也不知带来的衣裙在箱笼里压皱了没有? 这几日晚上都没休息好,今儿她照镜子的时候还看到眼底淡淡的青色,也没当一回事…… 一会儿去找阿姐要点安眠的香点上,早早地睡足了才会有好气色。 她可不是因为宁昭要来才这样,身子是自己的身子,得好好爱惜才行。 嫣嫣趴在白卿卿怀里,圆圆的眼睛看着突然离开的白瑶瑶,茫然地抬头看自己阿娘,小胖手找那边挥了挥:“姨姨。” 白卿卿笑着亲亲她,“姨姨有事要做,阿娘陪嫣嫣玩。” 嫣嫣虽然与瑶瑶相处的时间不短,但感情很好,主要瑶瑶特别喜欢陪她玩,哪怕是在思考事情,她也会手里拿个玩具陪在嫣嫣身边。 白卿卿胳膊肘撞了撞宁宴,“宁昭只说要来,没说别的?” “没,我看他那脑袋够呛,未必能转得过弯来,温江都不好使。” 白卿卿:“……” 宁宴看嫣嫣的口水要滴到白卿卿衣服上,拿了布巾迅速给她擦掉,“这事儿还得看缘分,咱们在旁边着急没用,得看他们自己,你也别太费心。” “我知道的,但我不是忍不住嘛,又怕瑶瑶一会儿一个变数,日后想起来后悔,又担心宁昭碍于你我情面一再妥协,酿出苦果……” 白卿卿脸也跟着苦了起来,“以前也没觉得这事儿有多麻烦,如今到了瑶瑶身上才知阿娘当初定是没少为了我烦忧。” 她说完,低头看着没心没肺自个儿玩得一脸高兴的嫣嫣,由衷祈祷:“只愿我们嫣嫣往后能够顺顺心心才好。” 宁宴看着嫣嫣咧着嘴傻笑,一行晶莹的口水要落不落的,觉得卿卿未免有点想得太急了,这才多点儿大? …… 第二日宁昭休沐,因此早早地登门。 白卿卿对他还是如之前的态度,热情地招呼,并没有任何改变,倒是让宁昭心里安定了不少。 “宁宴在书房呢,你可先去见他,一会儿饭菜准备好了我让人去叫你们。” 宁昭似乎松了口气,一溜烟地去了宁昭的书房找骂去了。 白卿卿微笑着摇摇头,她也没打算让宁昭直接与瑶瑶见面,把人先塞给宁宴,她则去找了瑶瑶。 一见到瑶瑶,白卿卿心里就忍不住笑起来,这人啊,在意和不在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第578章 白瑶瑶今日穿的衣衫不能说多华丽绚烂,却是最衬她的肤色,将她的娇憨朝气全然突显出来,头上身上戴的配饰也不繁琐,清清爽爽,又利索又漂亮。 气色更是与前几日不能比,眼睛水润润的,顾盼生辉中藏着一抹娇羞,“阿姐,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们瑶瑶真好看!我若是男子,定会一眼就被你给迷住。” 白瑶瑶以前很是爱听赞美,且她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更知道该如何打扮会让她的美貌愈加出众,不过今日听了阿姐夸她,她反倒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衣角。 “阿姐就别取笑我了。” 第1001章 是不是笨? 白卿卿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我可不会取笑人,我妹妹就是最漂亮的。” 她也没说宁昭已经来了,而是与瑶瑶一块儿抱着嫣嫣去园子里玩。 嫣嫣是个勤快且好奇的小娃娃,已经不满足于四处爬,而是试探着想要站起来走路,尝试了有一阵子。 之前长兰说嫣嫣想要走路腿可能还不够力量,她就好像能听懂似的,每日都积极地到处爬,躺着也会用力蹬腿玩,这会儿已经能扶着东西摇摇晃晃地站一小会儿。 瑶瑶瞧着都觉得稀奇,说她们那两个小侄子她也是看着长的,可跟嫣嫣一比,还是差了点灵气。 白卿卿听了直笑,“这点大的孩子哪儿有什么灵气不灵气的?” “阿姐你别不信,真有区别的,我瞧着嫣嫣往后一定能有大作为!是不是呀嫣嫣?” 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嫣嫣扭头看过来,朝着白瑶瑶咧开嘴憨笑,笑得瑶瑶捂着心声音都要化了,“来姨姨这儿,姨姨可太喜欢你了!” 白瑶瑶对嫣嫣的喜爱溢于言表,一点儿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将嫣嫣举起来转圈圈以表示自己的爱意。 然而一不小心圈圈转多了,她赶紧将嫣嫣小心地放下,自己却失去了平衡,“哎,哎,哎……啊!” 卿卿身边的长兰本想去接住她,往前了半步又缩回来,假装没有注意到。 预期中的失态和疼痛没有出现,白瑶瑶被人扶住了,她眼前还有些发晕,本能地揪住扶她的人缓了一下才赶忙松开。 “对不住啊,谢……” 瑶瑶未说完的话断在舌尖,宁昭已经松开了手往后退一步,目光落在了地上,“无事就好。” 白瑶瑶的眼睛始终盯着宁昭,真见到了人她才发现,他们有半年多没见了,此刻莫名有种无端的委屈从心底冒出来,拦都拦不住。 “谢谢。” 她深深吸气,忍住眼眶和鼻尖的酸意,“宁昭,好久不见。” 宁昭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快速挪开,尽量自然地笑了笑,“是许久不见,白二姑娘安好。” 瑶瑶的睫羽轻轻颤动,张口想说什么,又慢慢地咽了回去。 嫣嫣却玩得很高兴,张开小手还要玩转圈圈,“姨姨,抱。” 旁边看热闹的宁宴一把将她抱起来,“喊爹爹,爹爹抱你转,转到昏过去都成。” 白卿卿瞪他,嫣嫣却全然听不懂,只知道爹爹抱得更高,更开心了,张开双臂上下挥舞,口齿不清地喊成了“弟弟”。 “是不是笨?” 宁宴嫌弃地撇撇嘴,还是带着嫣嫣玩起了转圈圈的游戏。 白卿卿赶紧招呼另两人,“我们去前面吧,对了你送来的花很好看,那种颜色的少见得很,是从哪里寻得的?” 她将话题往轻松家常方面引,宁昭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说是他无意中遇到一个花商,从他手里买的。 白瑶瑶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从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然而她心里涌起的巨大失落,却几乎将她吞没。 第1002章 我有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转身就能看到的人,忽然就摸不到了一样,听他唤自己“白二姑娘”,与她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竟是这般的难受。 宁昭今日来是为了想让人觉得他无碍,他并没有因为与瑶瑶的事一蹶不振,他已经可以放下。 因此宁昭很努力地表现如常,该笑的时候笑,该说话的时候说话,积极地逗嫣嫣玩,时刻注意旁人的动静,竟是比平日里要更活跃一些。 宁宴和白卿卿哪里瞧不出来?太明显了,但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宁昭的对比下,往日同样活泼的瑶瑶就显得异常沉默。 她原本是最不会让气氛冷掉的姑娘,有瑶瑶在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因此她的友人众多,都喜欢与她在一块儿玩。 可今日瑶瑶从头至尾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目光却是毫不遮掩地一直落在宁昭身上。 宁昭那样机警的人如何没发现?可他只能装作没发现,硬着头皮继续笑着跟白卿卿聊天,聊得白卿卿都要叹气了,这都是什么事? 好在很快饭菜准备好,白卿卿才缓了口气,招呼大家去用饭。 王府本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愣是在今日做到了,安静的饭厅里只能听见餐具的轻响。 白卿卿没吃多少,这种气氛实在让人没什么胃口,她一抬头就看到宁宴朝她眨了眨眼睛,无声地比划了两下。 白卿卿看懂了,是说等晚些时候再陪自己吃一顿的意思。 她用帕子掩住弯起的嘴角,开心过后又示意他去看宁昭的方向,这要怎么办? 第579章 宁宴动了动肩膀,有什么怎么办的,人嘛,总是会做一些蠢事,然后等以后想起来再去懊悔尴尬不已,恨不得能回去狠捶自己一顿,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顿饭似乎谁也没有吃好,一向喜欢大快朵颐的宁昭今日吃得格外秀气,面前的菜都只动了几下。 白卿卿想着当初自己也是茶饭不思,便没有催着他们多吃,省得他们为难,只让人给宁昭装了些刺激胃口的香料让他带回去。 用完了饭,宁昭便提出离开,他抱歉地笑笑,“才想起来明儿有些事要提前准备,就不多叨扰了。” 他觉得自己今日表现得还不错,可圈可点,从头至尾都不曾失态,虽然,他多一眼都不敢往瑶瑶那儿看……但是!他至少做到了不丢人! 只是宁昭不敢保证再待下去会如何,因此他觉得还是早些离开得好。 白卿卿心想这孩子也怪不容易的,就不多留他了,“我见你饭用得不多,许是这阵子累着了伤了胃口,这个你拿回去看着要不要用,不管如何,身子骨最要紧。” 宁昭感激地将香接过来,“多谢王妃,那我就先告辞了……” “宁昭,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你没有的话,我有,不会耽误你太久。” 白瑶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告辞,宁昭抓着香盒的手猛地一紧,无可避免地看过去,只觉得口舌干燥,发不出声音来。 第1003章 懊恼 白瑶瑶又问了一遍,“我只与你说几句话,行吗?” 宁昭说不出反对的话,原本他对瑶瑶就很少有反对的时候,更别说瑶瑶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话,他心中忐忑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跟着瑶瑶去了一旁僻静的地方。 白卿卿立刻拉住宁宴的手,语气有些不安,“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看瑶瑶的表情严肃得很,她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轻率的决定来……” 今日宁昭与瑶瑶交流甚少,有几回瑶瑶已经扔了话头过去,但宁昭并没有接。 白卿卿能理解宁昭的想法,但瑶瑶未必接受,她素来是个心气高的,若是因此心里不痛快,决定从此与宁昭再无瓜葛,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宁宴反握住卿卿的手,在掌心里揉了揉,“手怎么这么凉?都说了你别跟着着急,要真如此也没什么,快刀斩乱麻,只能说明他们两人有缘无分。” 他攥着卿卿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走,我们也去说悄悄话,不让他们听。” 白卿卿:“……” …… 宁昭跟着瑶瑶来到一个亭子里,这里只他们两人,下人都已经退到了听不见的地方。 瑶瑶站定后转过身,她素来爱笑的脸上此刻一丝笑容也没有,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宁昭,看得他心中发慌,手轻轻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强作镇定。 “你要与我说……” “你是因为我才离开宣城的吗?” 宁昭下意识地就要反驳,“我……” “你不要想着骗我,我听得出来的,就像今日有时候明明你不想笑不想说话还是那么做了,我都能看得出来,我只想知道是不是。” 宁昭不说话了,心里懊恼,他确实在瑶瑶面前没有什么伪装可言。 “我听大哥说,以你在锦衣卫衙门的地位,迟早有一日能达到姐夫当初的成就,你根本没有理由离开,也不应该离开,是因为我的缘故,是不是?” 宁昭有些着急地开口,“也不全是这样,我本就对地位权势没什么追求,之前就一直想着追随我哥来淮西,只那时候他不许。” “所以还是为了避开我。” 白瑶瑶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咬出一道白痕,气恼道:“你怎能这样随意对待自己?你在锦衣卫衙门的努力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你花了那么多精力和心血才得到的认可,你怎么那么傻!”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白瑶瑶是最清楚其中的艰难。 宁昭不想辜负淮西王的期望,他也不想让人以为他能留在锦衣卫衙门靠的只是宁宴的庇护,因为这层关系,他需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才能让人愿意承认他的能力。 有阵子宁昭累到脸上都做不出表情,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疲累,只在瑶瑶面前会卸下重担,听她骂一骂自己都能觉得轻松一些。 宁昭很想说他离开淮西是他自己的决定,她不用为此觉得不安,可架不住一肚子话就败在这张嘴上,来来回回张张合合就是说不清楚,眼睁睁看瑶瑶愧疚得红了眼眶,愈加手足无措。 第1004章 不一样 “真、真不是因为你,也不对,我的意思是我来淮西也挺好,没什么的,你别……” 宁昭慌了神,他与瑶瑶认识这么久,就没见她哭过,她脸上永远是生动的表情,哪怕难过也只是噘一会儿嘴,很快又能振作起来。 “我很抱歉,真的很对不住……” 宁昭疯狂摇头,“与你有何干系?我说了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要这么想,真的,温大哥说是因为我懦弱想要逃避,大哥也说我没出息,是我的缘故,不怪你。” 本就是如此,难道喜欢一个人就非要得到相同的回应?那不是蛮不讲理吗? 他承认是他放不下,才会决定远远地离开淮西。 白瑶瑶听他这话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怎么与我无关?我如今才发现我有些地方做得确实不妥,只是你知道的,我与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只是相识的友人。” 第580章 宁昭点点头,“我知道。” “真的吗?你也知道我的是不是?” 瑶瑶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许多,“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误会,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宣城的时候,我连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怎么能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来了淮西,我以为我们好歹是朋友……” 她觉得宁昭明白她就好,阿姐说得对,有什么事说开了才好。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方才你还叫我‘白二姑娘’,我以为你真的跟我生气了,宁昭,你不生气了吧?” 白瑶瑶的眼睛圆圆的,里面是宁昭抗拒不了的神采,他浅笑了一下,“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真的?你说话得算数,那我就放心了。” 白瑶瑶露出了来淮西后最灿烂的笑脸,放下一块大石头似的,“我想过了,我还是喜欢与你在一块儿,你不喜欢我与那些人来往,我就少联系他们便是,等日后回宣城我跟他们好好说一说,你何时回去?不如我们一块儿,路上也有个照应……” 瑶瑶恢复了往日活泼的精神,又似一只鸟雀似的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声音清脆悦耳,像是要将大半年积攒的话一次性都说出来才好。 “我暂时不会回宣城。” 宁昭轻声打断瑶瑶的话,瑶瑶露出不解的表情,“为何?有姐夫在你肯定能回去衙门的,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都说我会改的。” “瑶瑶,我在不在宣城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我不是说了吗,你不在我想找人说话都……” “你只是不适应罢了。” 宁昭笑容浅淡地看着她,“你觉得的我对你的重要,与我的是不一样的,你不用对我愧疚,这事没有谁对不住谁,我也没生你的气,我就只是……想明白了。” 瑶瑶从宁昭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一种抓不住的怅然若失,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只觉得怎么就要这么复杂? “可我想不明白,你不是说你喜欢我?我也是啊,你又说是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宁昭,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 她还不够诚意吗?她都放下了矜持来到淮西,还要怎么样? 而宁昭只是像曾经无数次安慰她一样,轻轻摸了一下她额前的头发,脸上的笑意淡到不真实,“你这样就好,我说过,只希望你能开心。” …… 第1005章 愿意吗? 白卿卿以为瑶瑶和宁昭私底下说开了后,这事儿就算不迎刃而解,也当有些转变才对。 也确实是转变了的,只是往了一个更死胡同的方向转,是她没想到的。 “到底是说了什么?你们吵嘴了?吵成了什么样?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白卿卿那个着急啊,再见到瑶瑶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副模样,眼里都没有光了,比见到宁昭之前还要消沉,不仅消沉,还多了混乱和迷茫。 看起来傻了吧唧的。 她要去找宁昭闹了!把她聪明的妹妹还来啊! 白瑶瑶无精打采地歪在软椅上,眼睛没有焦点地落在洒了阳光的地面,声音有气无力,“没吵架……我倒宁愿他跟我吵。” 白卿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怀疑,“也没发热,怎么说胡话呢?吵架有什么好?” “至少能让我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瑶瑶一下子坐了起来,脸上满是困惑,“究竟症结在哪儿?哪儿不一样了?怎么就不一样了?我分明已经说明白,说他对我来说很重要,说我也喜欢他,还有什么问题?” 她也要闹了,“想我在宣城给人开解过数次,对情感了若指掌,所向披靡,怎么就搞不懂宁昭脑子里在想什么?” 白卿卿任由她发泄,从中也听出了一些内容来。 她看着瑶瑶疑惑不解的表情,略略思考了一番,“瑶瑶,你真的喜欢宁昭?” “喜欢啊,我怎么可能会跟不喜欢的人来往?我见过的男子里,他是最让我觉得舒服的,不然我为何要来淮西?我闲得吗?” “那你要跟他成亲吗?为他生儿育女,他操持家务,在自己的喜好有可能与他冲突的时候舍弃掉,为他做出一些改变,你愿意吗?” 白瑶瑶表情明显怔忪了一下,像是从未想过这些问题,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我、我跟宁昭,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男女之间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相守的过程其实并没有那么长,你可以开始想了。” 白卿卿早猜到是这样,瑶瑶的心性像孩子一般,爱玩爱闹,纵情恣意,就好像天边的风,自由自在,来去随心。 瑶瑶对宁昭的喜欢自然不作假,只是这喜欢能不能够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停下来,还是只是稍作休歇,又会飘然而去,这恐怕就是宁昭心里的根结。 可是这件事儿,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想明白的。 白卿卿见瑶瑶又陷入了更深的茫然,只能暗暗叹出一口气,这得自己去想,旁人谁也帮不上忙。 …… 瑶瑶似乎走到了死胡同里,一忽儿破罐子破摔,一忽儿又皱眉不止,患得患失,情绪变化之大,让白卿卿见了她都得观察一刻钟才能决定要如何与她相处。 但嫣嫣很喜欢。 嫣嫣觉得这位忽愁忽笑的姨姨特别有意思,跟一个活的大玩具似的,一直好奇地观察她的表情,见有了变化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第581章 白卿卿发现后将嫣嫣抱过去,“你个小没良心,姨姨烦着呢,你还瞧她笑话。” 第1006章 羡慕 嫣嫣听不懂,但不妨碍她钻到阿娘怀里撒娇。 府里疼她的人众多,但嫣嫣跟白卿卿是最黏糊的,只要白卿卿抱,她就乖得跟一只小猫咪一样,粘着白卿卿不放手。 旁人都说这就是她们母女的缘分,不是亲的也注定是一家人。 白卿卿对嫣嫣也倾注了大量心思,事事仔细,吃穿用度样样金贵,她的女儿值得最好的。 周岁那日府里也是大办了一场,就有人说淮西王是不是也太纵着王妃了,又不是儿子,还是收养的,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可话还没传出来多久,宫里便来了圣旨,封淮西王之女宁乐薇为长乐郡主。 宁乐薇是嫣嫣的大名。 之前还嫌弃排场大的恨不得将话吞回去,过个周岁算什么兴师动众?人淮西王都把郡主的封号给要来了,以后谁再敢对长乐郡主不敬? 只是如今只会傻乐的郡主全然不知自己身份的变化,在家里以捉弄姨姨为乐。 瑶瑶正在思考人生大事,时常被嫣嫣打断忘记想到哪儿了,偏偏她又爱与嫣嫣在一块儿,一个时辰见不着都会来找,思考得断断续续,毫无头绪。 看得白卿卿都要焦躁了。 “我们出去转转,你也别总闷在家里钻牛角尖。” 白卿卿拉着瑶瑶出门,今儿赏花,明儿看戏,想让瑶瑶分分心。 淮西最热闹的酒楼,有歌女舞姬在台上轮番献艺,歌声悦耳,舞姿曼妙,想来一睹风采还需要提前订座,白卿卿一早就让人来订好了位置,与瑶瑶一共欣赏。 雅间里,白卿卿要了一桌子的茶水点心,让伺候的人出去歇着,只与瑶瑶两人,舒坦地坐在软椅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欣赏歌舞。 “这支曲子在淮西十分受欢迎,讲的是男子对亡妻的追忆,甚是缠绵悱恻,情意动人。” 底下歌女歌喉婉转,字字句句里都是怀念与深情,令人听了忍不住心绪涌动,仿佛也经历了那段美好动人的情感。 白瑶瑶托着脑袋,眼里清醒得很,“失去了才觉得是最好的,阿姐知道吗?世间时常有女子追随亡夫而去的事,还被人传成佳话,但你可有听说过男子追随亡妻?哪怕只是几年不续娶,都能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而女子死了丈夫不另嫁,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种歌就是唱给那些好骗的女孩子听的,我是感动不起来。” 白瑶瑶扔了一块点心进嘴,一旁的卿卿忽然觉得,其实瑶瑶就是不嫁人,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以前呀,其实很羡慕你,觉得你有着我没有的通透,为什么你的小脑袋里能冒出那么多新奇的想法,有时候都惊世骇俗,可我实实在在是羡慕的。” 白卿卿想的是上一世,她陷在对符逸的爱慕里不能自拔,非君不嫁,她的生命里仿佛就只有要嫁给他这一件事,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那会儿与她远没有这一世这么亲近的瑶瑶,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来开解自己,苦口婆心地劝她,被自己一再骂走也不气馁,放下所有的傲气想要劝一劝自己这个姐姐。 第1007章 相识 奈何那时候的白卿卿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她果然与自己合不来,觉得她是来阻碍自己追求幸福的绊脚石。 后来等真如愿嫁进了平亲王府,白卿卿莫名的会时常想起瑶瑶曾说过的那些话,那些自己本一个字都不想听的话,却一句一句地灵验了。 瑶瑶听见白卿卿的话转过头,好奇地问,“真的吗?阿姐会羡慕我?我还以为阿姐会觉得我是个麻烦,总在外面惹事儿。” “怎么会?你是咱们家的宝贝,谁会觉得你麻烦?” 白卿卿用指腹给瑶瑶擦了擦嘴边的点心屑,笑着道:“所以阿姐希望你能永远开开心心,你与宁昭的事不管成与不成,阿姐都希望你不要委屈了自己。” 瑶瑶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挺喜欢宁昭的,如果说真要让我选一个人成亲的话,我会选宁昭,如果是他的话,就不是委屈将就。” 那白卿卿就知晓了,轻笑起来:“当初我也曾一度有过不成亲的打算,是遇见宁宴后,才想着若是他的话成亲或许也挺好,他是让我愿意改变想法的人。” “所以阿姐,其实我比我想的更喜欢宁昭是吗?我原以为我只是将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话都愿意跟他说,也愿意跟他在一块儿,你让我想了之后我才发觉,我并不排斥与他成亲,我自己都惊了。” 瑶瑶觉得她差不多想明白了,等明日就去找宁昭。 想明白后,瑶瑶起身去更衣,回来的路上底下的歌女换了人,也换了首曲子,听着很是入耳,于是她驻足听了两句,忽闻有人喊她的名字。 “瑶瑶姑娘,当真是你?” 瑶瑶闻言转身看去,见一人站在一个雅间门口,满脸惊喜地看着自己,她很快认了出来,“乔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处?” 这位乔公子瑶瑶是有印象的,因着面容俊朗,见多识广,在宣城的时候就受了不少姑娘的追捧,不过此人长袖善舞,对着谁都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以至于还闹出好几个姑娘为了他扯头花的笑话,但他本人却不受影响,也非故意为之,本性使然罢了。 第582章 乔公子见着了瑶瑶十分惊喜,“瑶瑶姑娘会来淮西,可是因为被我给你去的信所打动?我来淮西后,见了此地的风俗人情,就想着瑶瑶姑娘一定会喜欢,当即就给你去了一封信。” 那信,瑶瑶也有印象,她阿姐在淮西,自然对任何与淮西有关的事务都会在意,乔公子在信上写了淮西许多好处,末了还说若她也能来一趟,定会喜欢上这个地方。 不过瑶瑶记得自己并没有回过信,她其实很少会与人有深入的书信来往,且她心里有分寸,因此那信看过也就看过了。 但乔公子似乎很是笃定瑶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那封信,瑶瑶于是笑起来,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话道,“纸上所言终是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真切,淮西果然如乔公子所言,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第1008章 叙旧 “瑶瑶姑娘能认同在下所言,实在为在下的荣幸!不瞒姑娘,在下本以为那封信不足以打动姑娘,没想到,没想到竟真在此处见着了姑娘!我简直无法按捺住心里的澎湃之意,姑娘竟愿意相信在下,这份情意,在下死也甘愿。” “不至于……” 瑶瑶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乔公子夸张的感动,之前在宣城就是,动不动就与人“掏心挖肺”,“生死之交”,唬得一些个单纯的小姑娘纷纷也感天动地,与他一块儿“死也甘愿”。 瑶瑶应付起来驾轻就熟,不要将他所言当一回事就好,只是嘴上附和足矣。 许是瑶瑶的出现让乔公子过于激动,他的感动之情久久不能平息,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向着雅间里扬声道:“我都忘了,宁大人是不是也认识白家二姑娘?在这宣城之外相遇便是缘分,宁大人可要打个招呼?” 瑶瑶心里咯噔一下,快步上前,从乔公子的位置往雅间里看去,表情一下变得僵硬无比。 宁昭静静地站在门边上,显然听见了他们的话。 乔公子很热情地跟瑶瑶介绍,“我来淮西后偶然遇见宁大人,这是何等缘分?兴得大人赏脸在此一聚,不曾想又见着了瑶瑶姑娘。” “宁大人,这位是英国公府白二姑娘,因为在下信中相邀来到淮西,说来也惭愧,那封信在下本该写得再用心些才是,在宣城之时在下便与瑶瑶姑娘甚是投缘,没想到姑娘亦是懂我,有此知己,此生何求啊!” 瑶瑶心里着急,有心想解释,伶俐的口舌却好像一夕之间变得笨拙不堪,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能从乔公子那里抢过话头。 她觉得宁昭应当不会误会的吧?自己哪里是会因为旁人一封信就千里迢迢跑到淮西来的人?她与乔公子一干人等说的话,也都是些逢场应酬之言,没人会当真的。 瑶瑶的眼睛一直盯着宁昭,见他只是在乔公子激动热切的语气里向自己行礼问好,随后客气道,“我身上还有差事要忙,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先行一步。” 他说完,向瑶瑶轻轻地点了点头,礼数得体地与她擦身而过,下楼离开。 瑶瑶像是被定在原地,手心一阵阵发麻,想要追上去解释,脚却仿佛有千斤重。 乔公子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不过宁大人从前就忙得很,想要见一面难如登天,一点儿不亚于当年的淮西王,还望瑶瑶姑娘不要介意他的失礼,其实宁大人是个热心肠,虽然可能看不出来……” 瑶瑶从没有觉得宁昭很难见,他总是会在自己想见他的时候出现,带着一脸憨实的笑容,哪怕自己只是与他抱怨,根本没有正经的事,他也从不会不耐烦,而是想尽办法逗自己开心。 只要是他能帮得上忙的,宁昭总是义不容辞,且处处帮她出主意,以至于瑶瑶曾经还笑话过他,说他是不是被衙门里的同僚排挤,不然怎么会如此清闲? 第1009章 胡说 那会儿宁昭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原来他只是把时间都留给了自己。 “……瑶瑶姑娘,你在听吗?姑娘既然是因为在下来了淮西,我自当尽心尽力,与姑娘同游淮西美景,我们可以……” “我不是因为你来的淮西。” 白瑶瑶闭了闭眼睛,重新找回了声音,“更不是因为你那封信,我来淮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乔公子一愣,“可你方才……” “是因为你已经擅自如此认定,我只是不想让你丢面子才那么说,是我的错。” 瑶瑶苦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我为何要为了顾及你的脸面胡说八道,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觉得不妥,与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相谈甚欢,一度是我的追求,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这么做。” 她知道该说什么能更好地迎合这些男子的想法,知道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能让他们感到被重视的喜悦,她游刃有余,已经成了习惯。 因此当宁昭委婉地提出建议时,白瑶瑶才会觉得被冒犯到,习惯要让她怎么改?这不是为难她吗? 但方才,瑶瑶头一回对自己的习惯生出了痛恨,头一回开始质疑自己养成的习惯是不是正确的。 “是我信口胡说,与乔公子无关,我跟你道歉,不过也希望你不要再说我来淮西是因为你这种话,我与乔公子也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乔公子的表情来回地变,一时间比底下台子上的表演还要精彩,只是瑶瑶并没有再与他说什么,转身离开。 第583章 白卿卿在雅间里等了半天不见瑶瑶,正要差人去问一问,见瑶瑶身边的侍女疾步而来,说瑶瑶先回府了。 “为何?可是她身子不适?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卿卿担心地立刻要起身追出去,侍女却将她拦下,“瑶瑶姑娘说,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说她做了件蠢事,没脸见王妃。” 说着,便将方才发生的事如实告知了白卿卿。 白卿卿听完:“……” 她默默地坐了回去,手无意识地摆弄着面前的茶盏,半晌,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瑶瑶与宁昭真真是有缘的,怎么这儿都能给他们碰上?不过也好,她觉得瑶瑶其实还是稀里糊涂的,就只是看着一脸精明的模样。 宁昭也是,宁宴说他就是蠢的,喜欢就是喜欢,非要跟自己当年一样犯倔,该想不该想地都在那儿瞎捉磨,这个年纪还偏要装得好像看破一切,越看他越能从他身上看到当年愚蠢的自己,宁宴就越嫌弃。 白卿卿托着脑袋,且有得折腾呢。 …… 瑶瑶一回去屋子就把自己摔在床上狗刨,声音闷在被子里发泄似的将床上折腾得乱七八糟。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那么蠢!我是不是有病?瞎客气个什么劲?” 瑶瑶蒙着头不动弹了,整个人软塌塌地扑在那儿,脑子里回忆一遍酒楼的事,就从心底发出一遍懊恼的哀嚎,恨不得床榻裂条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还好阿姐不在这儿,不然她真想干脆消失算了。 第1010章 呆子 白卿卿给了瑶瑶足够的时间消化,只是等她再见到瑶瑶时,妹妹依然好似霜打的茄子,往日骄傲的小脑袋垂着,可怜巴巴。 “阿姐,对每个人投其所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我以前可引以为傲了,旁人都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可如今我怎么觉得,好像也挺无聊的。” 白卿卿见不得她消沉的模样,把唠叨个不停的嫣嫣塞到她怀里。 “那是因为你有了在意的人,小傻瓜,世上哪儿有人真能做到面面俱到?你看人心长的就是偏的,对事自然有轻有重,你想,若听见的不是宁昭是旁人,你还会觉得这般难受?” “……那不会,我管他们怎么想。” “但你不希望宁昭误会,他的想法比你的习以为常更要紧,你才会觉得不舒服。” “可他怎么会误会?他、他该最了解我才是,我那都是随口之言,就是说说而已,我来淮西为了谁他不知道吗?” 瑶瑶抱着嫣嫣不敢烦躁得太激烈,但她语气明显着了急,“他又不是傻子。” 白卿卿忍不住笑起来,“你瞅宁宴可像个傻子?在宣城时人人畏惧,老谋深算的权臣,都能跟我撂狠话跑淮西来,差点让自己交代在这儿,你说傻不傻?” 白瑶瑶:“……” 傻的,自己当年没少跟着阿姐骂姐夫是个呆子。 “再精明的人,面对这种事少不了要犯蠢,若是从头至尾都能保持清醒精明,这段感情的分量怕也只不过尔尔。” 也不是说非要意乱情迷,被感情冲昏头脑,但至少会患得患失吧? 瑶瑶呆住,“这么说,宁昭真有可能误会我来淮西是因为那封信?” 卿卿也不肯定,“我只是觉得有可能,宁昭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无所畏惧的一个孩子,却一退再退,恨不得躲起来,我猜,他怕不是凡事都往坏处去想了。” 白瑶瑶立刻起身,将嫣嫣还给卿卿,“不行,我得赶紧去找他说清楚,我最讨厌被人误会!不解释清楚我晚上觉都睡不着!” “你急什么?” 白卿卿将瑶瑶又拉坐下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要去哪儿找他?等我帮你从宁宴那儿问出来再说。” 白卿卿也觉得得说清楚,于是晚上去问了宁宴。 “宁昭?他出城去了,这小子也不知是犯什么浑,亲自去城外缉拿凶犯,这事儿本落不到他身上,他偏要去领,且还是出了城之后才让人回来说,这案子拖了有些日子,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可有危险?” “我也不瞒你,确实不容易,此凶犯手段毒辣,还不止一人,怀疑有内应相助,才多时未能抓捕归案,之前派出去的也有死伤,我本是打算让牧曙去办,谁知宁昭不声不响地领了人去了。” 宁宴对宁昭的擅自行为很是不满,不过听白卿卿问起才明白,其中许是有什么原因,但他也不追问,只将宁昭的事如实告知。 白卿卿闻言叹气,皱起小鼻子,“你们怎么回事儿?遇了事就跑,还专往危险的地方跑,都那么不爱惜自己的命吗?” 第1011章 受伤 宁宴不吭声,心里又把宁昭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好的连累他被翻旧账。 “他……也未必是故意为之,兴许是有把握将凶犯缉拿归案,他的能耐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白卿卿瞪了他一眼,又问,“真不会有事吗?” 宁宴不敢保证,白卿卿深吸一口气,“那这事儿先不要让瑶瑶知晓,万一宁昭出了什么事,她怕是要自责了。” 于是白卿卿只告知瑶瑶宁昭暂时不在城里,出城办差去了,至于办得什么差事,宁宴也没说,找他解释的事,等他回来再说。 瑶瑶于是也不出门了,没心情,她把听不太懂话的嫣嫣当做宁昭,跟她演练起见面时要说的话来。 第584章 “我那是客气,你要真信你就是傻。” “你是不是傻呀,我会因为他来淮西?我是因为谁你不知道?” “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敷衍他的,你不会真当真了吧?” 嫣嫣玩得不亦乐乎,虽然听不懂,但她很积极地配合,瑶瑶说一句她应一句,一句比一句更高,像在跟瑶瑶比赛似的,喊过了瑶瑶,嫣嫣还扭头看向白卿卿,大大的眼睛乌溜溜亮晶晶,像是在等着表扬一样。 瑶瑶一个手指头将嫣嫣戳翻在地,气呼呼道,“你还跟我吵架?你这点儿大知道个啥啊?” 嫣嫣一咕噜翻起来,楞了一下,随后咯咯咯地笑起来,摇摇晃晃到瑶瑶面前坐坐好,还把脑袋往她跟前儿伸,还想再被戳翻,好玩! 瑶瑶无语,又将她戳了个跟头,见嫣嫣笑得在地上打滚,朝白卿卿皱眉,“阿姐,这娃娃傻了,,不能要了,要不你再养一个吧。” 白卿卿觉得这两人半斤八两,“不过是解释一下而已,何至于还拿嫣嫣当做宁昭演练?” “我……我就闲得没事。” 瑶瑶一边将不断爬起来的嫣嫣戳倒,一边单手托着脑袋盘着腿噘嘴,“宁昭这个差事怎么办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可能,比较麻烦吧。” 白卿卿轻轻笑了一下,心里却也担心不已,是挺久的了,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 事实证明,担心什么,就会发生什么。 几日后,宁宴回来时面色如常,瑶瑶旁敲侧击的时候他很平静地说还没有宁昭的消息。 等到回了房,宁宴赶紧将白卿卿拉到身前,“宁昭回来了,受了伤,他不让我往外说,但我怎么能瞒你呢对吧?” 白卿卿吃了一惊,追问道:“伤哪儿了?可严重?他怎么样了?” 宁宴安慰她,宁昭的伤并未危及性命,但也不轻,需要卧床休养。 “当时主犯已经抓住了,但宁昭问出几个从犯的下落,知道他们还绑了人当做筹码,他就只身前往假意中埋伏,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他却为了一个百姓挡了一刀。” 白卿卿猛地吸气,宁宴赶紧道,“没砍在要害处,给他避过去了,已经让温江过去看过,能养好。” 没砍在要害处,那也是砍在了身上,白卿卿脸色发白,“这事儿……” “他不让我说,这么大人了,还好意思跟我胡搅蛮缠,不过我只答应不告诉瑶瑶,没说不告诉你。” 白卿卿:“……” 第1012章 不想 宁宴还怪骄傲的,“那小子也是个傻的,我怎么可能对你有隐瞒?他还太嫩了。” 不像自己,成了亲的男子那能随便答应隐瞒媳妇吗? 不能够! 白卿卿被宁宴讨赏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但该夸还是要夸的,摸摸头顺顺毛,亲亲抱抱举高高,这些小温存宁宴受用得很。 至于瑶瑶那儿,白卿卿斟酌了两日,决定还是应该让她知道。 “阿姐你说什么?宁昭受伤了?” “你、你先坐下来,不算太严重,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平静不是?” 瑶瑶坐不住,围着桌子团团转,“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受得伤?不行,我要去看看。” “他出城缉捕受的伤,宁宴说那本不是他的差事。” 白瑶瑶要跨出房门的脚收了回来,怔怔地站在那儿,安静了片刻,才忐忑地问,“是那日见过乔公子之后他接下的差事?” 白卿卿过去牵住瑶瑶的手,慢慢将她拉回来坐下,手却没松开,“宁宴说,宁昭从前就很喜欢挑战难事,未必是因为你,这次的凶犯凶残狡猾,折进去了好些人,却被宁昭给抓住,可见他脑袋还是清醒的,受伤是因为解救百姓孤身犯险,但这种事宁昭知晓了就不会不去做。” 她温言软语,一句句都是在安慰瑶瑶,让她不要太过自责。 “有没有遇见乔公子,宁昭兴许都会去,他有这个能耐,只是出了点岔子,温大哥已经去瞧过,说伤得不重,能养得好。” 方才瑶瑶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去过,这会儿却只沉默着低着头。 卿卿心里明白,如何能不自责?瑶瑶怕是在心里不知道后悔成什么样。 “我拦着你是怕你太着急,到时又生出误会来,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陪你去看看他。” 卿卿牵着瑶瑶的手想起身,谁知瑶瑶坐在那儿没有动。 “怎么了?” 瑶瑶低着头,声音里破天荒地听出了胆怯,“阿姐,我还是,过阵子再去吧……或者阿姐去,让他好好养伤。” “瑶瑶?” 瑶瑶偏过头,“我不知道见到他要说什么,他大概,也不想见我。” 白卿卿劝不动,只觉得感情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能让开朗洒脱的瑶瑶都变得举步不前,犹豫不决,可怕如斯! 不过既然瑶瑶不愿意去,白卿卿自然不会逼着她去,但她也很担心宁昭,于是自己先去看望了。 宁昭见到她来十分高兴的样子,只是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她身后看了好一会儿。 白卿卿装作没发现,过去问了他的伤势。 “小伤,要我说哪儿还用得着卧床休养?温大哥太小题大做了,我多动一动说不定能好得更快。” 宁昭在床上趴了两日骨头都要趴软了,伤在后肩,他趴着实在无聊,“要不您跟大哥说说,让他允许我下床走走,我就只走走,不做其他的,真的。” 第585章 白卿卿断然拒绝,“不成,听温大哥的话,受伤最重要的就是静养,才不容易留下病根。” 宁昭脸惨兮兮地垮着,生无可恋。 第1013章 唉哟 白卿卿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想换个话题,“听宁宴说,你这伤是为了救人?究竟是怎么弄的,怎么这样不小心?” 白卿卿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了动静,她扭头去看,一个布衣女子手里端着一碗药,正跪在那儿,手被滚烫的药碗烫得直哆嗦,却一声不吭。 长兰快步过去将碗接过来,那女子才匍匐在地,声音哽噎,“大人是为了救我才让那贼子害到,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大人。” 宁昭皱起眉头“嘶”了一声,“我都说了许多遍与你无关……” “我就该死在那儿才对!我这样的人,哪儿还有脸面活在世间……” 那女子哭得浑身抽搐,白卿卿瞧着若不是哭脱了力,怕是就要寻短见了,她看了长兰一眼,长兰过去将人扶起来,声音软软地一边劝一边去了外面。 宁昭不太会应付这种事儿,他这几日能老老实实听大夫的话卧床,也是因为只要一看到自己下了床,那姑娘就跟天塌了似的,觉得他马上就要被自己害死了,恨不能一头撞死给他赔命。 宁昭实在是招架不住她,床也不敢下,药也乖乖喝,丝毫不敢造次,生怕一个不小心刺激到她。 白卿卿从他口中知晓,这个姑娘是被那贼人掳了去,糟蹋完了还当做要挟的筹码,她本就没了想活下去的想法,一心求死,却不想被宁昭挨了一刀给救了下来。 “我与她说了不是她的错,可她听不进去,瞧着好像只等着我伤好,就打算寻个地方了结自己,我这人嘴又笨,不知该如何开解她,嫂嫂可能帮帮我?我真是没辙了。” 宁昭抓挠着头发,脸上是深切的无奈,眼角眉梢都耷拉着,看得出确实是深受困扰。 白卿卿往窗外看了一眼,正见到那姑娘树荫下的侧脸,果然是毫无生气,死灰一片,可她何其无辜,她才是受到最大伤害的人,却将错都怪在了自己身上,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丧失了。 “我知道了,只是你的伤便是无人督促也要好好地养,万一留下点病根,瑶瑶怕是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听她提到瑶瑶,宁昭身子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卿卿叹气,“我原是不想多说什么,实在是看得……心里着急,多聪明的两个人,怎么就像被天狗啃掉了脑子?瑶瑶知道你受了伤愧疚得不敢来,哪怕你去缉凶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心里也过不去,且,当真与她无关吗?” 宁昭的嘴像是被锯掉了,白卿卿于是心里有了数,只是越发地想叹气。 “你说你跟宁宴怎么就不能学些好的?真的是……唉哟!” 白卿卿气得翻了他一个白眼,也不理会他还是个伤患,甩了甩袖子出去了。 被宁昭救下的姑娘叫绣晴,许是一心求死,很不愿与人沟通,长兰费了好些工夫才问到她的名字,只是再多,她就不愿开口了。 第1014章 希望 尤其绣晴在见了白卿卿后,更是自惭形秽,头始终低着,身前交叠的手不停地搓揉,像是想将什么不洁之物给搓掉一样。 白卿卿看着心里也跟着难受,轻轻伸手握住她的手。 绣晴猛地一颤,下意识就要往后缩,又担心自己弄伤王妃,人绷得紧紧的就要给跪下。 白卿卿用力拉住,“你是无罪的,你没有任何过错,宁昭救了你,你就只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被救下的你,是重新活过来,干干净净的姑娘。” 她听说过太多女子被坏了名节后只有死路一条,可这明明不是她们的错,明明她们才是被伤害的。 “我不是在安慰你,也不是事不关己说漂亮话,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你若是没去处我可以帮你,想要隐姓埋名也可以,不会有人知道你遭遇过什么,其实大家活着都挺忙的,也没那么多心思追问旁人的经历,你可以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这不难,我帮你。” 白卿卿没有将重点放在已经过去的事上,她絮絮叨叨跟绣晴说她有哪些路可以走,条条都是光明大道,跟她心底仅存的那条死路有着天壤之别。 “害了人的才该死,而你就要活得漂漂亮亮,怎能让那种猪狗不如的恶人左右你的人生,你会过得很好,有钱有田,令人艳羡,旁人看你的眼神就只会是崇拜和憧憬,你不希望吗?” 绣晴如同死灰的眼里隐隐有了一丝渺小的光点,她还能有这种奢望?她以为自己能体体面面地去死已经是能得到的最大的恩赐了。 可是王妃,淮西最最尊贵的女子,她一点不嫌弃地拉着自己的手,不厌其烦地跟她说话,她没有可怜自己,却告诉她她可以怎么活着。 “我没有脸面……” “有的!没脸的是作恶的人,你相信我,你会变得很好,你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好不好?” 绣晴怯怯地抬头,撞进王妃急切热诚的眼睛里,眼泪一瞬间迸发出来。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这样诚心地想她活着! 她被掳走后第二日,那个恶徒便不怀好意地告诉她,她的家人已经当她死了,生怕让人知晓家里出了她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就说她是不慎落水溺亡,还打算大张旗鼓给她治丧,如此便不会连累家里名声。 第586章 那会儿正是她生不如死的时候,身心都遭受了极大的创伤,听见恶徒说的话,她只恨不得立刻死去。 可残忍的是她竟是连寻死都不成,每一日,都好像活在地狱里。 直到那日,官兵冲了进来,绣晴眼睁睁看着恶徒雪亮的砍刀冲着自己而来,她根本不想躲避,只想着,终于能死了,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继续痛苦下去。 可宁昭大人救了她,为了她这么个微不足道失去名节,只能任人唾弃的人挡住了那一刀,甚至因为她受了伤。 绣晴被救了,可她心底根本不想被救,知道她的经历后那一双双带着同情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她,逼着她去回忆那段痛苦,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第1015章 相信 但绣晴也没有立刻去死,她想着,不管如何,她都该先报答了宁昭大人的救命之恩,等大人伤好了她才能去寻死,就让她在这世上再多苟活几日,然后这污秽的身体便会从此消失。 她打算得好好的,反正在这世上,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没人会愿意看到她活着,甚至她的家人,是最先抛弃了她。 绣晴能够理解,怎么不能呢?她出了这种事若是还苟活人间,只会被人戳脊梁骨地骂,家里嫁了人的姐姐怎么办?还未说亲的妹妹怎么活?她的弟弟还怎么娶亲? 她理解的,所以她不怨谁,只怨自己命不好,这都是她的命。 可连家人都当她已经是个死人,淮西王妃却用近乎请求的语气,希望她不要去寻死,希望她能活着。 “或许你会觉得很难很痛苦,但我帮你,我保证,没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了,还怕活下去吗?” 白卿卿见她有松动的迹象,赶忙就想兑现自己的承诺,生怕她犹豫反悔,急切的模样让绣晴一阵阵恍惚,也冲淡了她求死的决心。 或许,她真的能活下去,能挣脱痛苦的禁锢,此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她就只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不过绣晴还是坚持要等宁昭的伤好了,“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能做些伺候汤药的小事,以报答大人恩情。” …… 白卿卿回府之后,在内院垂花门那儿就见到了瑶瑶,她看似好像偶然间路过,但却第一时间与白卿卿的视线撞上,然后又自欺欺人似的迅速挪开。 白卿卿瞧见了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她,“既然这么担心为何不肯与我一块儿去?” “我没有担心,我只是……方才吃了许多点心,出来走走消消食,正好走到这儿,阿姐不信你问她们,她们可以给我作证,我真的是吃撑着了。” 瑶瑶特别激动地想要解释她绝不是特意等在这里,急着想要让身边的侍女帮她证明,殊不知此举反而更加欲盖弥彰,她白瑶瑶何时会跟人解释这种事? “好好好,阿姐自然是相信你的,你一点都不担心。” 于是白卿卿也没急着跟她说宁昭的事,仿佛是真的相信了她只是偶然路过,回到屋里后,将嫣嫣从奶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我们嫣嫣想不想阿娘?唉哟,阿娘亲亲。” 自打有了嫣嫣,不管白卿卿出府去做什么,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嫣嫣腻歪。 旁人家的孩子她不做评价,但她的宝贝女儿,那就真真切切就是个大宝贝!乖得她心肝儿发颤,一刻没见着就会想得不行,只觉得天下怎会有嫣嫣这么招人稀罕的孩子。 嫣嫣与白卿卿也格外亲近,小孩子本能会护着自己的东西,可她却什么都想跟白卿卿分享,这会儿正把手里一直玩的一个玲珑环使劲往她手里塞,像是在说这个好玩,给阿娘玩。 第1016章 一样 白卿卿摸了摸玲珑环,以示领了她的心意,嫣嫣才收回去继续翻来覆去地捣鼓。 别看嫣嫣才这点大,刚能歪歪倒倒地走路,她拥有的玩具约莫是整个淮西孩子里最多的,不提白卿卿和宁宴给她搜罗的,旁人登门拜访携带的礼,也都变成了讨孩子欢心的物件。 都知道淮西王府对长乐郡主的看重,投其所好,在玩具上各种花心思。 这只玲珑环虽不是最贵重的,但深得嫣嫣欢心,到哪儿手里都抓着,这里那里地敲一敲,像是在用敲出来的声音辨识东西。 嫣嫣从白卿卿腿上扭着要下地,小手握着她的一根手指,要拉她去敲给她看。 白卿卿特别捧场,每每对上嫣嫣期待的眼神,都反应热烈:“哇!我们嫣嫣可真能干!敲得真好听!” 嫣嫣乐得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奶声奶气的笑声让人忍不住也跟着一块儿笑,心情大好。 她们母女俩玩得不亦乐乎,平日也很乐在其中的瑶瑶,这会儿却略显心不在焉。 她已经竭力想要表现得平静自然,可白卿卿是她的阿姐,装的再好她也一眼就能看穿。 瑶瑶脸上虽也配合地笑,但总是慢半拍,谈不上敷衍,只是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白卿卿只当没瞧出来,一直到嫣嫣玩累了,窝在她怀里睡着,奶娘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屋里去。 “陪小孩子玩果然有些累,我也去歇一歇。” 白卿卿捏了捏脖子,作势要起身,就见瑶瑶咬了咬嘴唇,声音闷闷的:“阿姐……” 卿卿又坐回去,语气却是不解:“嗯?有话要问我?” 第587章 这会儿瑶瑶也没了方才在垂花门那儿的嘴硬,破罐子破摔道:“行行行,我就是担心了,宁昭到底怎么样了?阿姐你就别逗我了。” 她委屈地噘嘴,看得白卿卿觉得比方才逗嫣嫣还有意思。 “我记得我妹妹从来也不是喜欢绕圈子的人,怎么为了宁昭还破例了呢?” 白卿卿笑着道,“大夫说他并未伤到筋骨,他们这些练家子都知晓如何避开要害,不过也需要静养一阵子,免得伤口反复开裂加重伤情,若是他听大夫的话,也就半个月一个月样子便能恢复。” 听完阿姐的话,瑶瑶才松了口气,只是又皱起眉,“让他听大夫的话怕是难,他就是个闲不住的,且总是不将伤痛放在心上,之前不知被什么划破一道口子,血染湿了快半幅衣袖,若不是我发现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白卿卿“哎呀”了一声,“那可怎么办好?虽说没有伤及筋骨,但到底是被刀砍出来的伤,深得很呐,大夫说若总也不愈合,兴许会影响到他一条手臂呢!” 她叹出一口气摇摇头,“我也没法儿劝,他答应的时候好好的,谁知道会不会一转头又将大夫的话抛之脑后?真要坏了手臂,那他的路可就到头了。” 白卿卿十分可惜的模样,让瑶瑶顿时坐立不安起来,“这怎么行?阿姐,阿姐你让姐夫好好说他,他最听姐夫的话。” 第1017章 一样 “宁昭确实崇拜宁宴,可他跟宁宴的性子很像,都闲不住,为这事儿温大哥没少跟我告状,兴许宁昭还会特意跟宁宴学着不安分。” 白卿卿的话让瑶瑶愈加坐不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到了第二日,终于还是自己去了。 白卿卿知道后弯了弯嘴角,“她素来嘴硬心软,我就猜她熬不住,往日都是宁昭迁就她,才让瑶瑶觉得有些事不算什么,只有等她自己遇上了,恐怕才会明白过来。” 瑶瑶虽然去了,但心里依然忐忑,她一面觉得是因为自己宁昭才会去领这么危险的差事,一面又觉得宁昭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怎么会怀疑自己与那乔公子有什么。 她觉得自己今日来,除了探望,还要与宁昭好好说一说。 宁昭这里下人少得离谱,一路来到院子都没见几个人,瑶瑶刚踏进院里,却见一青衣女子端着药盏进了宁昭的屋子。 她当下就愣住了,脑子里一时什么探望分辩都没了,满满都是在想那女子是谁? 瑶瑶自问很了解宁昭,有拼劲有能耐,又耿直善良,一张脸也长得端正俊朗,在宣城的时候便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但他在这方面似乎有些笨拙,不善应付姑娘家,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因此瑶瑶几乎就没在他身边见过女子的身影,除了她自己。 瑶瑶慢慢地走过去,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宁昭的声音,“……我喝完了,真的,不骗你”,“我一步都没离开过床,你相信我,我都听大夫的。” 宁昭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无奈,却耐心十足,一句句在跟那青衣女子承诺着,哄着。 就好像,当初对待她一样…… “这不是……瑶瑶姑娘?” 宁昭身边的侍从回来见到了瑶瑶,乐得一脸灿烂,“太好了,大人知道您来看他,一定高兴坏了,我这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瑶瑶一把拽住,轻轻朝他摇了摇头,随后一句话不说,转身疾步离开。 侍从呆在那里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他哪句话说错了?不然瑶瑶姑娘都已经来了怎么又走了? 啊啊啊啊啊他会不会被大人暗杀啊! 瑶瑶回到王府,都有些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她也没去见卿卿,而是回去自己的院子,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光影在地砖上慢慢挪移,瑶瑶的眼睛失神地盯着,一直盯到听见了阿姐的声音。 “怎么不点灯?下人说你回来后饭也不用,不饿吗?我让厨房给你单独做了点你爱吃的。” 屋里亮堂起来,桌上的鸡丝山珍汤散发出浓浓的鲜香气息,白卿卿舀了一碗催她喝下,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瑶瑶瞧着才像是缓过神。 “阿姐……” “先吃东西,有什么吃完了再说。” 白卿卿提着筷子给瑶瑶布菜,又说起一些轻松的话题,说嫣嫣今儿又犯了什么傻,哄着瑶瑶将饭菜吃了大半。 吃完后,她才与瑶瑶去了边上园子里的观景阁。 夜风习习,带着微微的凉意,“说吧,怎么去了趟宁昭那儿,魂都像是给弄丢了?” 第1018章 决定了 白瑶瑶这会儿回想起来,心口仍旧会涌出陌生的情绪,像是里面有人在拉拽着她的心,酸胀又难受。 “阿姐,我今日,不该去的。他安分得很,没有下床也有好好地喝药,根本就不需要我担心,有人将他照顾得很好。” 白卿卿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浅笑道:“你怕是误会了,你可是在那儿见到一个女子?那是宁昭救下的姑娘,因为感念宁昭的救命之恩,才会非要伺候汤药。” 瑶瑶的眼睛睁得更大,“那姑娘是从恶人那儿救的?那怎么能让她伺候呢?她都已经够不幸了!她家里人呢?” “她……没有家人了,可能是因此宁昭才会暂时给她安排住的地方,以后再做打算。” 第588章 白卿卿看了眼瑶瑶的表情,“你以为,那是宁昭什么人?” 瑶瑶半天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开口,没头没脑道,“阿姐,原来是这种感觉。” “嗯?” 瑶瑶用力咬着嘴唇,眼角耷拉着,可怜巴巴的模样让白卿卿也不忍心多追问,只是道,“你可是见到那女子便回来了?你若心里有猜测,怎么不直接去问宁昭?一个人胡思乱想可不是你的性子。” “……我不知道,我当时都不知自己怎么了,阿姐,我不喜欢我这样,我变得都不像我自己了。” 瑶瑶神色恍惚,是啊,若是依她的性子,她怎么也不该扭头就走,就好像在怕什么一样。 白卿卿抬手将她耳旁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阿姐也不想见你如此烦忧,你与宁昭之间还是应当说明白,感情里的嫌隙若是不解决,就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无法弥补。” 瑶瑶若有所思,来淮西的时候她就憋着一股劲,就想找宁昭问个明白,等见到了宁昭,她慢慢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份感情却让她变得优柔寡断,退缩不前,让她变成曾经自己很看不上的模样,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我决定了!” 瑶瑶忽然站起身来,晚风将她的发丝吹得轻轻飘动,气势十足,“我明日会再去的,把我想说的都跟宁昭说清楚,他若依然觉得我们没有可能,我也就不再强求。” 白卿卿想劝她也不用如此决断,瑶瑶却摇摇头,“我知晓我以前的举动不妥当,对宁昭动了心后就该收敛,而不是像我不齿的浪子一样继续招蜂引蝶,这是我的错,我会跟他好好道歉,他不愿相信我会改,我也不好逼着他相信,只能说他与我的缘分也就到这里。” 话说完,瑶瑶浑身有种豁然开朗的通达,不管她与宁昭会有怎样的结果,她都有了新的领悟,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也算是人生重要的收获,就当宁昭送给她的珍贵的礼物了。 瑶瑶与阿姐聊过之后,脑子里心胸里缠绕的繁杂涤荡一空,睡了来淮西后最沉的一觉。 第二日,她按着自己的喜好梳妆打扮,带着探病的药材补品,大大方方地再次去登门拜访。 第1019章 怕什么 昨个儿侍从说见到了瑶瑶来看望他,结果进了院子后又走了,宁昭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烙了一整晚,第二日两只眼睛都是黑的。 “她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侍从欲哭无泪,“大人,您都问了十来遍了,瑶瑶姑娘什么也没说,小的就跟她问了句好,别的也没什么了,许是……瑶瑶姑娘见您喝了药,不想打扰您休息?” 宁昭觉得不是,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想着,绣晴又将亲手煎好的药送了过来,大夫开的药,都是她寸步不离地守着药炉煎出来的,但凡宁昭表现出一丝丝不想喝的意愿,绣晴立马就要跪地求他,吓得宁昭现在喝药都是面带微笑,就怕她觉得自己不愿意。 “药好了呀?辛苦姑娘了,其实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我的伤也好多了,明儿大夫来复诊,一定会夸我的,呵呵呵呵。” 宁昭一边呆笑一边将药碗接过来一饮而尽,半点犹豫都没有,“我喝完了,你快去休息吧。” 绣晴去收碗,方才躲出去的侍从忽然狂奔进来,“大人大人!瑶瑶姑娘来了!就在外面,我请她进来了。” 他传完话又迅速出去相请,很快瑶瑶的身影从屏风后出现。 宁昭坐在床上,一旁绣晴深深地低着头,手里拿着药碗往角落里缩,瑶瑶瞧见了她,温言主动与她打招呼。 绣晴受宠若惊,手都不知该怎么摆,匆匆应了一声,快速往门外退出去,不见踪影。 瑶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头蹙起,眼里有着无尽的难受,这般好的姑娘,怎么就遭遇了这种事,那些恶人死了都是便宜了他们! “那便是你救下的姑娘?多谢你,能救她一命,没让歹人害了去。” 宁昭忽然被夸,有些招架不住,手摸了摸头,憨憨道:“分内的事,哪用得着谢?你……怎么来了?” 白瑶瑶转身,居高临下地看他,“我不能来吗?你若是不想见到我……” “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问问。” 宁昭习惯性地辩驳,说完了才发觉,他与瑶瑶似乎许久没有这样自然地相处过。 “我来看看你,伤得可严重?不过这一回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养,宣城那些因你头疼的大夫可以瞑目了。” 宁昭噎了噎,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宣城的时候,每回碰到大夫发怒,瑶瑶都在,而那些大夫每回都会找瑶瑶告状,就像是知晓她能管得住自己似的。 说起从前来,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自然融洽,一时间仿佛还在宣城,他们还是心照不宣,最合拍的友人。 可惜只是好像。 伤也问候过,家常也闲扯完了,瑶瑶搬了个凳子过来床边坐下。 屋里伺候的下人见状十分有眼色地出去,将门关好,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安静静的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宁昭喉咙里发干,上下动了动,瑶瑶给他倒了杯水,浅笑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第1020章 洒脱 宁昭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心中莫名忐忑,其实上回在王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他应当是放下了才是,可如今瑶瑶却与那会儿截然不同,倒不是怕,而是有些心慌。 第589章 “喝完了吗?还要不要?” 宁昭低头看向手里空空如也的水杯,摇了摇头。 瑶瑶自然地将杯子放回桌上,重新坐回来,正色道:“那我便说了。我一度以为自己比旁人都聪慧,尤其是感情这回事,看得格外通透,也一度暗自得意,心里面把旁人都当傻瓜,是我太自大了。” 她说得很坦然,承认错误嘛,她白瑶瑶又不是不敢面对错误的人。 瑶瑶很真诚地在宁昭面前自省,她说她看清楚了自己的毛病,之前在王府里与宁昭道歉,其实还是并未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在哪儿,也难怪宁昭不接受。 “我不是……” 宁昭几番想插话,都被瑶瑶给镇压住,“你别打岔,听我先说完。” 于是宁昭乖乖闭上嘴,安静地坐在床上,像一尊小泥菩萨。 “昨日我就来过,只是并未见到你,我瞧见绣晴姑娘进了你的屋子,彼时我并不知她的身份,只能自己猜测,那种滋味,很不好受,也许同样的感受你经历过数次,我很抱歉。” 白瑶瑶说到这儿有些局促,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还是说了。 宁昭的眼睛忽然一亮,原来是这样吗?所以她才连屋子都没进就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你离开是因为嗯……吃醋了?” 瑶瑶盯着他,宁昭却不挪开眼睛,她脸慢慢地红起来,率先挪开视线,“那也……很正常吧?我又不知她的来历,那么漂亮一个姑娘,你让她进你屋,还听话地喝药……” 她越说越觉出自己的蠢,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瞎猜想,被她揣测的绣晴姑娘才是最冤枉的,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笨了? 瑶瑶眼里的懊恼和两颊的红云,落在宁昭眼里,犹如稀世珍宝一般。 他一直以为瑶瑶并不是真喜欢他,不过是习惯了自己的陪伴,只有他会在这份感情里挣扎质疑,可原来并不是这样,只不过他从未发现罢了。 宁昭脑子忽然抽了一下,“那是不是在宣城的时候,我身边一个女子也没有,所以你才没办法感同身受?” 瑶瑶:“……” 宁昭顿时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若是那会儿你能明白,我是不是就不用来淮西了?” 瑶瑶磨了磨牙,“是啊,小宁大人多洒脱啊,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给我留,当初姐夫来淮西之前好歹还与我阿姐试图分说明白,你是连这一步都给略过了。” 宁昭立刻气势全无,“我那不是……怕见了你又不舍得走了,我想着我嘴又笨,怕是也分说不明白,反而还会被你绕进去……” 他哪回跟瑶瑶讲道理的时候讲得过她?每次瑶瑶叭叭叭一阵他就只剩下稀里糊涂。 瑶瑶给他气笑了,“那还是我的错了?” “不是不是,我的我的……” 第1021章 例外 宁昭习惯性地接话,瑶瑶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道:“我今日也不光是来说这些的,那日在酒楼遇到的那个乔公子,我连他名字都忘了,只记得他姓乔,他说的书信确实有,不过我看过就算了,连回信都不曾,我来淮西是因为你不辞而别,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瑶瑶的语气很快,“也是我从前的言行容易让人误会,我那时想做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女子,觉得那样十分潇洒,因此养成了迎合所有人的习惯,想着顺着他们的意思也不会少一块肉,却没想过有一日会有个我不希望他误会的人出现。” “来淮西之后我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也变得瞻前顾后,多愁善感,每日困在患得患失的情绪里,茫然不知所措,你说我的喜欢与你是不一样的,但我如今想明白了,我的心意与你相同。” “只是宁昭,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毫无奔头地努力,也不喜欢纠缠不休那一套,我不想在你心里变成让人腻味的样子,所以我今日是想弄明白,我还有没有继续挽回的必要。” 白瑶瑶无疑是骄傲的,她是英国公府的嫡女,上有爹娘疼爱,下有兄姐呵护,她能毫不费力地得到想要的任何东西,她向来看得开,不属于自己的根本不屑去争取,只有宁昭是个例外。 她放下身段不远千里追来淮西,不断审视自己不足想要挽回,但更加卑微的,瑶瑶就做不到了,那就不是她了。 瑶瑶一鼓作气说完,便静静等待宁昭的答案,她来时跟自己说,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接受。 人生常有缺憾,这不足为奇,哪怕从此与宁昭天各一方,永不相见,她也理解他的选择。 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宁昭发现瑶瑶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蝴蝶脆弱的翅膀一样,隐隐泄露出她的不安,那一瞬间,他克制不住地心疼。 这辈子,他大约就被眼前这个骄傲善良的姑娘吃定了吧。 “若是以后,有一个与你更合得来,重要的是长得更俊朗出尘的男子出现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后悔?” 白瑶瑶怒了,“我是欣赏美色,不是见异思迁,我自己鄙夷的事我怎么会去做,从前、从前那不是没真心喜欢过谁,有长得好看的当然看啊,与你是不一样的。” 宁昭闻言慢慢低下头,嘴巴紧紧地抿着,抿着抿着就抿不住了,嘴角克制不住地上翘,忍得表情十分怪异。 白瑶瑶:“……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590章 宁昭赶忙收拾好表情,端正地坐好,“我跟你道歉,不该一声不吭离开宣城,宴哥说我脑子迟钝,说既然喜欢就该不顾一切争取,可我不是他,我没有那样的自信和底气,让你难过了,是我不好。” 他忽然提起先前的事,瑶瑶还愣了一下,“现在是在说这件事吗?” 她很严肃地在等待宁昭的回答,他怎么忽然跟自己道起歉来了? 第1022章 欠着 宁昭却是很认真的模样,“我以为我那样做很洒脱,不拖泥带水,因为知晓你不喜欢纠缠,怕自己成了你讨厌的样子,可其实我就是胆怯了,不敢相信你的心意,连走的时候都不敢告诉你。” “知道你来淮西的时候,我不是没窃喜过,但更多的是忐忑,不知道你是因何而来,不知道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我第一次发现我胆子居然这么小,居然这么会逃避。” 宁昭一副任打任骂的表情:“我错了,让你这些日子难过那么久,等我伤好了……不,现在也可以让你出气,这点小伤其实早无碍了。” 他们在宣城的时候,宁昭若是哪句话惹了瑶瑶不高兴,也是这样坦率地承认错误,然后任由她选择原谅的方法。 这样的次数还挺多,主要宁昭这张嘴笨得扎实,还快,三五不时就能气得瑶瑶说不出话,要么去给瑶瑶买她喜欢吃的零嘴,要么给她约难定的酒楼,要么瑶瑶干脆用拳头捶他两下就算出气了。 这会儿想起来,瑶瑶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人,谁要惹她生气,她脸上笑眯眯的,却再不会与那人有下一次来往,只有宁昭,气得她牙痒痒的,看他前前后后地弥补,瑶瑶还觉得挺高兴。 “先攒着,等你伤好了再说。” 宁昭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小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两人之间的气氛自然而然,一点儿滞涩感都没有,恢复如初,也挺神奇。 瑶瑶的目光落到他后肩,那儿缠着一圈圈的布巾,“真的没事吗?我听说是被刀砍伤的,刀砍的怎么会没事……” 宁昭比来淮西的任何一日都要显得生龙活虎,恨不得下地给她翻几个跟头,被瑶瑶强行制止了。 可他真想做点什么来发泄此刻心里的激动,脸上的憨笑落都落不下去,“真没事,我皮厚着呢,他砍的时候我避开了要害,那人拿刀看着唬人,实则虚得很,砍过来都没啥劲,我本来还想着可能会断一两根骨头,结果一根都没断,他不行。” 宁昭本是想安慰瑶瑶,结果越说瑶瑶的脸越白,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赶忙补救,“我一点儿事没有,血都没流多少,真的,我心里有数得很……而且真不是因为那个什么乔公子,是我觉得此事能应付得来,我还不至于幼稚到拿自己性命不当回事。” “可你若没见着我与乔公子,会那么着急领差事吗?” 宁昭噎了一下,他没法儿在瑶瑶面前说假话,但他脑子转得也快,立刻道:“正是因为我动作快,才让那恶徒没法儿多害人,也或许因此才能救下绣晴姑娘,说起来也有你一份功劳呢。” “……我谢谢你啊。” 瑶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我还是去看看我‘救’下的姑娘,你就好好养伤吧。” 宁昭张着嘴看着瑶瑶离开,他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了? 只是慢慢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久久不散,老天怎么会这么优待他,他前面那么多年的不幸,原来都在这里弥补了回来。 第1023章 逛逛 宁昭在床上开心到打滚的时候,白瑶瑶见到了绣晴。 这姑娘坐在药炉旁边,炉子上没有在煎药,但她依然守在那儿,抱着膝盖,眼睛盯着炉膛里的火光,好像木头雕出来的一样。 瑶瑶拢了拢裙摆在她旁边坐下,绣晴察觉到动静,转过来后眼瞳猛地收缩,下意识就要起身,被瑶瑶一把拽住。 “我不吃人的,就想跟你说说话,你叫绣晴是不是?” 绣晴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身子绷得紧紧的,像碰一碰就能断掉。 瑶瑶笑容乖巧,“我是从宣城来的,你陪我出去转转好不好?” “我……” “宁昭要养伤,我家里人也忙,实在找不到人一块儿出门,你陪我走走,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绣晴没遇过这种事,连反驳都不得要领,“可是,大人的药……” “他这里不缺人手,如果他不好好喝我回来揍他,走吧走吧。” 瑶瑶胡搅蛮缠的功夫那是打小练出来的,让人无法拒绝也不会觉得讨厌,绣晴哪里招架得住,稀里糊涂地就跟她出了门,走在街上的时候仿佛还在做梦一样。 瑶瑶先带着她去了布庄,不由分说地给她换了一身成衣,心里吐槽宁昭一点儿都不知道照顾女子,给人弄来的布衣都不算合身。 绣晴为难地拽着身上的衣裙,声音憋得细细的,“这衣服我穿……” “太好看了!” 瑶瑶围过来转了两圈,特别自豪,“我眼光可真好,就这件,还有刚刚选的那几件都要了。” 绣晴震惊,恨不得立刻脱下来,却被瑶瑶牵着往外走。 瑶瑶的眼光确实很好,换了一身衣衫的绣晴就好像换了个人,青葱水嫩,街上路过的行人都会悄悄地往这里看,惊艳的目光让绣晴心底一阵阵发涩。 第591章 她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姑娘,大家都这么说,却也因此遭遇横祸,这样的目光从前她见过许多,却没想过还能见到,她以为从此自己就只能在鄙夷和唾弃的目光里过活。 瑶瑶说带她逛逛,就是真的逛,逛街瑶瑶可太有经验了,在宣城几乎每日都会有小姐妹约她逛街玩乐,哪里最热闹她凭经验就能判断得出来。 绣晴跟着她根本来不及有多余悲观想法,整个人都被瑶瑶带着跑,被惊叹和好奇之类的情绪塞得满满的,竟是许久没觉得这样畅快和累了。 “方才那人真的是赤脚踩在刀刃上吗?可为何他的脚没事?” 绣晴惊魂未定,脑子里满是人被刀刃劈成两半的惊悚想象,即便这会儿见那人好端端的,也吓出了一身汗来。 “他们有他们的法子,我们不必弄明白,只捧场就好。” 瑶瑶让人去打赏,又带着绣晴离开,“你可听过春和堂?” 绣晴赶忙点头,“听过的,我虽很少来城里,也是听说过的,那是王妃办的善堂,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子,我觉得王妃特别厉害。” 那样厉害,遥不可及,在云端端坐的人,却屈尊纡贵地劝慰她,绣晴这会儿想起来后脖子都火辣辣的。 第1024章 猜测 绣晴喃喃道:“王妃是真的大善人,她一定会有好报,连我这样的人,她都想要救……” “那你去过春和堂吗?” 绣晴摇了摇头,瑶瑶弯起眼睛,“那正好,我们一块儿去看看,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莲心姐姐了。” 瑶瑶与莲心几乎是一见如故,两人的性情意外投缘,跟着白卿卿来过一回后,她便三五不时地自个儿过来春和堂。 到了春和堂,瑶瑶熟门熟路地跟护卫打了招呼,瞧见了牧曙后,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又见着牧大人了,好巧呀。” 牧曙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抬了抬手里摞起的箱子,目不斜视地离开。 莲心从后面院子出来,手里牵着个小女娃娃,一眼就瞧见了她们,惊喜道:“瑶瑶,你今儿怎么有空来?” “想莲心姐姐了呀,苗苗长高了呢,一看就有好好吃饭对不对?” 苗苗往莲心身后躲,听见了夸奖,小脸羞涩地红起来,看着可爱得不行。 莲心摸摸她的头,“去找彩云姐姐吧,她在荣奶奶屋里。” 苗苗听话地跑开,莲心望向瑶瑶身后的人,“这位是……” 绣晴紧张得不行,听见问起了她,袖子都要揪破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瑶瑶帮她说了,并未提及别的,只说是对春和堂感兴趣,慕名来拜访。 “莲心姐姐,我去找灵彤她们玩,你若有空就带绣晴姑娘四处转转吧。” 瑶瑶说完就跑了,绣晴连拦的姿势都没来得及摆出来,心中愈发忐忑,话都说不利索,“不、不麻烦姑娘,我就在这儿就行,我……” 莲心笑起来,“瑶瑶带来的客人我怎能怠慢?正好我也要各处看一看,那就一块儿吧。” 春和堂从前只存在在绣晴的想象里,她确实听人提起过,但提的时候,那些人的语气却带着轻慢。 只收容的女孩子的善堂,听起来就很沽名钓誉,又是王妃出钱办的,那只能是图个名声,不然怎么那么多善堂,就它最出名? 因此那些人肆意猜测这里面的猫腻,猜说不定里面的女孩子来历都不清白,说肯定华而不实,只样子好看,哪儿有人银子多得烧得慌,真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那会儿绣晴却觉得,不管是不是做样子,至少王妃是做了的,或许真有女孩子因此获利,这难道不厉害吗?那怎么有钱人这么多,没有旁人这么做呢? 尤其她在村里见多了女孩子的艰难,她家里对她还算好,还给她念过几天书,在她出落得越发标致后,她的待遇也越好,但她心里明白,这些好,往后是要还回去的,爹娘也不止一次跟她说,等她日后嫁个好人家,他们就能跟着一块儿享福了。 所以若是没有被人掳走这件事,绣晴也能看见自己将来的路,爹娘会给她选一门他们觉得最好的亲事,可以帮扶家里,偿还从前的养育之恩。 而村里更多的女孩子,就是出嫁前都没有轻松日子,从懂事起就要干活,一到了岁数就要换彩礼,有的甚至还在懵懂的年岁,就被许给人当童养媳,去男方家里干活长大。 第1025章 意义 还有的,莫名就没了,绣晴小时候还问过,爹娘却不大在意地说很正常,家里穷没钱养女儿,就只能想办法。 究竟是什么办法,年幼的绣晴那会儿居然都不敢去问。 因此她在得知有春和堂这个地方的时候,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哪怕与她想象中的有差距,那也是一件好事。 可今日真正亲眼见到,绣晴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 这里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千百倍! 不仅仅是单纯让收容的孩子不饿死,还有干净舒适的地方可以住,有书念,有东西学,有不懂的可以问,有困扰的可以教…… 这真的是善堂吗?这得有多大的善意才能这样善待这些孩子? 绣晴呆呆地跟在莲心身后,看着一个个鲜活的小孩子干净的笑脸,由衷地为她们感到开心,能在这样的世上得遇善意,是她们的福气。 “她们刚来时,并非是如今这样。” 第592章 莲心找了个地方坐下歇脚,拍了拍身边的长廊让她也坐下,“每一个刚到春和堂的孩子,要么怯懦要么凶狠,都是在这世上独自活不下去的模样。” “你想象不到她们遭遇过什么,年幼的女孩子,毫无反抗力,命如草芥,无人看护,有些送来的时候,险些都救不活。” 莲心刚接手春和堂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尽了世间的阴暗,后来才意识到,世上的险恶比她以为的要可怕得多。 “也不怕你笑话,我那时到了晚上都躲在屋里哭,每晚都哭,觉得太可怕了,恨老天不开眼,为何不降雷把那些恶人都劈死。” “那会儿我着实消沉过一阵,也生出过怀疑,春和堂满打满算收容救助的人也就这么多,世上还有千千万受苦的孩子,如此杯水车薪能管什么用?” “后来还是王妃开解我,总是要做的,有些事,哪怕知道结果不尽如人意,做也比不做好,能帮一个是一个,若是袖手旁观,那些兴许能活下来的女孩子们,就真的活不了了。” 绣晴尖巧的下巴上,一滴滴的泪无声地落下,打湿了新买的衣裙。 “她们好好地活着,春和堂就有存在的必要,王妃做的事就有意义,王妃这个人啊,见不得生命消逝,她总是说没什么比活着更珍贵,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有的不平所有的执念全都烟消云散,就再没了后悔的机会,但也许后面的路会有好事发生呢?人来世上一次,总不能只是来受苦的。” 莲心没有转头去看她,而是默默地给她递了一块帕子。 等绣晴擦干了眼泪,她才偏过头,明媚的脸上笑意盈盈,“你看我,如今是不是过得还挺体面?” 绣晴不明其意地点点头,何止体面,来来去去的人见了她眼里都是敬重,女子能有她的能耐,在绣晴看来简直遥不可及。 “可我从前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只要主人将我送出去招待我便不能拒绝,那会儿我觉得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再没有别的可能。” 第1026章 偏颇 绣晴猛地捂住嘴,甚至还左右看了看,生怕这话被人给听见。 莲心笑起来,“没事儿,我不怕被人知晓这些过往,若是有的选择,谁又会愿意自甘堕落?那些曾经瞧不上我的人,如今连来我面前都做不到,这就足够了,我会有与从前不一样的可能,是不是很好?” “我都可以,你有什么不可以?” 绣晴擦干的眼睛瞬间模糊成一片,眼泪落得汹涌,吓了莲心一跳,“怎么又哭了?哎呀,哎呀,我最不会应付眼泪了,你别哭别哭,要不我、我给你做个鬼脸?” 绣晴从无声的落泪逐渐变成嚎啕大哭,这是她从被救出来之后,第一次放声痛哭出来,挤压着灵魂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倾泻出来。 一向长袖善舞的莲心傻了,美艳的脸上一片呆滞,手手脚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春和堂里的小姑娘听见动静好奇地看过来,莲心越发僵硬,完了,解释不清了,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把人给欺负了。 最后还是瑶瑶循声而来,看到绣晴放肆大哭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也没去安慰她,而是在她身边坐下,“哭出来就好,就怕一直憋着,能哭出来,说明就好了。” 这一顿哭,几乎耗尽了绣晴所有的力气,两个眼睛跟桃子似的,肿得都睁不开。 瑶瑶略心虚,人带出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回来的时候蔫儿成这样,不过好歹眼睛里是有些光了,也算她幸不辱命。 “不如你跟我回王府里?阿姐很担心你。” 绣晴此刻也无比想再见一见淮西王妃,只是她忍住了想法,“等宁大人伤好了,若还能有机会,我再去王妃面前磕头谢恩。” 瑶瑶只得自己回去了王府,她往白卿卿面前一晃,卿卿便立刻察觉了变化。 “今日去探望,颇有收获?” 瑶瑶心情也极好,大大方方地承认,“阿姐,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感觉居然挺好,我以前确实是有些偏颇了,总觉得为情所困是傻子才做的事,但好像也不全是。” 卿卿很为她高兴,她的妹妹还是开开心心的样子最令人愉悦。 “感情也分好坏,若只是一味地消磨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当断则断,真正值得用心的感情,一定是能让你从中汲取到快乐,并且将你打磨得更好才是,你们这样很好,有什么都能开诚布公,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宁昭的性子与你很是相合。” 也可能是宁昭的心思简单,若换做宁宴……白卿卿都不敢想会复杂到什么程度。 瑶瑶这会儿一身轻松,抱着嫣嫣转圈儿地乐,“阿姐,若是我与宁昭成婚,生个嫣嫣这样的女儿其实也不错。” “这就到成婚了?再过几个月阿爹阿娘就要来了,到时候你自己与他们说去。” 卿卿笑得不行,将乐得快厥过去的嫣嫣接过来,点了点她白嫩的额头,“小疯子。” 嫣嫣笑得更开心了,觉得阿娘是在夸她,搂着卿卿的脖子腻歪,“阿娘。” 第1027章 先例 旁边瑶瑶看着眼里都溢出羡慕来,捧着脸颊感叹,“阿姐是从哪儿捡来的宝贝,我从前只觉得小孩子麻烦,又吵又不听话,还要九死一生地生产,若小孩子都是嫣嫣这样,冒险我也是愿意的。” 卿卿嗔了她一眼,“少有这样轻率的想法,女子生产可不是说着玩的,不管什么时候都需慎重,不过嫣嫣确实像是上苍赐给我的宝贝,之前我和宁宴也试图追寻她的来历,只是连宁宴都查不到,因此也就作罢。” 第593章 瑶瑶听阿姐说起过嫣嫣是个小和尚送到她手里的,只觉得神奇,她戳了戳嫣嫣白白的小手臂,“你不会真是哪个小仙子变的吧?在天上还有没有相熟的小姐妹呀?让她来姨姨这里呀,姨姨一定也疼她。” 白卿卿无语:“说什么胡话呢。” …… 跟宁昭确定了心意后,瑶瑶每日都会去看他,有她在旁边盯着,伤很快就好了。 宁昭这次算是立了功,得了好些休假,全都用在了陪瑶瑶这里,而绣晴在他伤好后,来见了白卿卿。 这会儿的绣晴看着与之前大不一样,眼里不再是死灰一片,她固执地非要给白卿卿磕了头,然后问她能否去春和堂做事。 白卿卿疑惑,“春和堂并非是个好去处,在那里做事容易被人诟病不说,因着是善堂,也没什么月钱可言,若是当做一条出路并算不上好。” “我不要月钱,只求能留在那儿,我已没有要寻死的念头,往后余生,只想如莲心姑娘一样,去做想做的事,她为了劝我,不惜将从前的往事又翻出来,此番恩情我铭记在心,希望有一日,我也能如她一样,可以豁达地面对一切,也能帮上旁人,便此生无憾了。” 绣晴不仅长得漂亮,也很有想法,她给白卿卿说了她们村子里女孩子的处境,“在我们那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女子的命要比男子的贱,从小都是这么教的,需要牺牲的时候,永远都是女儿排在第一个,今日若是被掳走的是我哥哥或弟弟,他们定不会直接当做人已经死了。” 那绝望的日日夜夜,连死都死不了,哪怕他们报官做做样子呢?在宁大人救下自己之前,竟无人知晓她被掳走! 绣晴的心早已寒凉如冰,绝了任何对家的念想,“有些婴孩出生后,只因为是女孩就会被扔到山林间自生自灭,我想会不会也有人家是喜欢小姑娘的,那些被丢弃的孩子,是不是也能重新拥有一个归宿,我也、也只是这么想一想,不知是否可行……” 白卿卿告诉她,其实在春和堂已经有过先例。 人的想法总不会千篇一律,有视女子为草芥的,也有就是喜欢女孩子乖巧却膝下无女的,这样的人原先可能会通过其他门路抱养女儿,如今有了春和堂,背后又是淮西王妃,便成了不二的选择。 尤其是在白卿卿收养了嫣嫣之后,找来春和堂想要收养女儿的人一下子变得多起来。 第1028章 义无反顾 不过春和堂也不是来者不拒,会让人细细地查问收养的缘由,也会暗中去左邻右里打听这家人的为人,这些都通过之后,才会答应收养的请求,并且会定期去探望孩子的情况。 “如今虽然被收养的孩子不多,但只要是从春和堂送养出去的孩子,处境都很令人放心,且只要我与王爷在淮西的威望一日不衰,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们。” 白卿卿想得比绣晴要多一些,从前没有春和堂,那些想要姑娘的人家找的门路可想而知,有些人家甚至就做着卖女儿的生意,没被人选中的女儿会有什么下场?他们总不可能自己养,于是就往一些腌臜之地便宜了卖,根本不去想孩子能不能活下来。 白卿卿在淮西立威之后,有女子不敢透露姓名悄悄送来密信,揭发出这样一条肮脏的赚钱门路,白卿卿也没让那人失望,找宁宴商量过后,顺藤摸瓜拽出不少涉足的人,其中还包括一些官员从中牟利,给与庇护。 那些人,白卿卿一个不留都让宁宴判了问斩,她也放了话,只要她活一日,淮西地界内就不允许这样的事情,一经发现,绝不留情。 不喜欢女儿就不要生下来让她们吃苦,她希望有一日,在淮西再看不到遭罪的女子,她们的地位能提高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都算是有所成效。 绣晴听得怔在那里,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盛,末了深深弯下腰,“我也想为了春和堂做些什么,求王妃成全!” 其实白卿卿心里已经给绣晴想好了去处,都比春和堂要轻松稳定,可她执意如此,白卿卿只得应下。 “若往后想换别处不必觉得羞于开口,你能有这份心已是极为难得,人应当为自己多打算才是。” 绣晴满口应下,再次叩谢之后,义无反顾地去了春和堂。 莲心见到她时很高兴,得知她要在春和堂做事却有些惊讶,“你可要再考虑考虑?你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撇开前尘过往,你还有大好的年华……” 莲心是真心想劝她,花儿一样的小姑娘,分明有更多的路可以选。 “莲心姐姐,我能先做些什么?我不怕吃苦的,什么都能做。” 绣晴的眼睛很漂亮,对着这双真诚的眸子,莲心只得轻叹一声,随后笑起来,挽着她往里走,“要做的可多了……” …… 宁昭又恢复了来王府蹭饭的举动,且每回来都会给瑶瑶带礼物,两人见了面不说话都能傻笑半天,看得宁宴眉头直皱。 “本来就不是个聪明,这会儿瞧着更傻了。” 宁宴嫌弃得要死,加上之前差事的账一并算,把人薅进书房一顿好骂,骂完后宁昭从书房出来,头上的耳朵都像是耷拉下来,结果等瑶瑶一哄又支棱起来,一点儿心理阴影都没留下,看得白卿卿都叹为观止。 “这么一看宁昭之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的开朗确实刻意了一些,这会儿的他瞧着才自然。” 第594章 第1029章 感动 宁宴闻言呵呵了两声,“且看着吧,高兴不了几日。” “为何?” “这小子想法简单,又是个从小没家的,一时半会儿还意识不到,等劲头缓过来,开始长远考虑,有得他哭的时候。” 白卿卿一听就懂了,她也想过,自己跟着宁宴来了淮西,家里定是舍不得瑶瑶再远嫁,宁昭若是还在锦衣卫衙门当差还好说,如今也来了淮西…… “确实是个问题。” 宁宴可舍不得她烦忧,干脆眼不见为净,拉着自己媳妇也去甜甜蜜蜜去。 之后两个月,瑶瑶在淮西逍遥得飞起,跟宁昭的感情也更好了。 今年皇上特许白家举家来淮西,白卿卿一早就准备起来,除去爹娘,她有许久没见过大哥了。 冬日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白家的车队到了,白卿卿依然去了城外迎接,不过今年迎接的人里还多了个嫣嫣。 白家所有人早就对嫣嫣好奇得紧,卿卿寄回去的家书里提到她的越来越多,足见对她的喜爱,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特别是嫣嫣在白卿卿的引导下奶声奶气地叫人,大大的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人看,小嘴始终笑着,谁见了心都要软成一汪水。 乔氏抱了就搂在怀里不撒手,“可真是个宝贝!还别说,与你小时候还有些相像呢,都是粉雕玉琢玉雪一团,一点儿不认生,见人都笑眯眯的。” 乔氏孙辈就只有白岩的两个儿子,随了他们父亲的性子,聪明是聪明,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得很,她还发愁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就不爱撒娇呢?嫣嫣着实让她过足了祖母的瘾。 小小一团甜得跟蜜糖似的,“祖母祖母”地唤着,搂着脖子亲昵地说话,顿时就成了乔氏的心头宝,谁都越不过去。 白景怀也稀罕得紧,跟着旁边一句句地逗弄,乐得胡子被拽住都笑呵呵的。 等回去了王府,白卿卿带着嫣嫣正式见过家里的人,看着嫣嫣跪在蒲团上给长者行礼,小小的人儿懵懵的努力跪好,抬头看到人又笑得一脸开心,一旁莫可欣看着眼睛都热,她也想要有个女儿! 乔氏哪舍得嫣嫣多跪,过去一把捞到怀里,把早准备好的礼物打开给她玩,什么金锁啊金项圈啊玉石珍珠都有,她小声道:“你阿娘小时候瞧不上珠啊玉的,就爱那些金灿灿的,祖母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就都给你准备了。” 她见嫣嫣抬手就抓住一只金的璎珞圈,喜得笑起来,“还真是卿卿的闺女,连喜好都一样,可不是奇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到白岩给外甥女送见面礼,出手就是一套名贵的文房四宝并一筐给孩子启蒙的书,把其他人都给看得呆住,莫可欣更是瞠目结舌,“你这……也没跟我商量啊,嫣嫣才多大……” 白岩正色道:“总是能用上的,泽哥儿和朗哥儿有的嫣嫣也要有。” 莫可欣简直要为自己两个孩子感动得哭出声来,太可怜了。 第1030章 狡辩 白明泽和白明朗两兄弟对嫣嫣这个表妹也好奇得很,并且郑重其事地也各自准备了礼物,一个准备了自己精心写的大字,认认真真挑了写得最漂亮的,一个准备的是他最喜欢的九连环,说是小伙伴当中最难的一种,其他人都比不上。 莫可欣再次有种想要掩面而泣的冲动,可真是太棒了,跟他们的父亲一脉相传,真是会送礼,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哟! 而嫣嫣却似乎喜欢得很,伸着短短的手臂把九连环抓在手里,一边晃一边笑,又歪着脑袋去看字,好像能看得懂似的。 白明泽和白明朗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表妹,她喜欢他们的礼物!宣城那些孩子每次都会对他们准备的礼物挑三拣四,分明是他们没有眼光,看嫣嫣表妹,她就能看得出其中的好! 白锐送的礼物则是一套木头雕刻的娃娃,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有,颜色艳丽做工精致,还有缩小的桌椅器具,连大人见了都觉得有趣,更别说小孩子了。 白卿卿和宁宴给两个侄子的见面礼是一人一匹小马驹,玄朝的男子讲究一些的五岁学射箭,八岁学骑射,这两个孩子年纪也快到了,白卿卿希望他们将来能够有一副强健的体魄。 白明泽和白明朗可高兴了,再沉稳的性子到底也只是小孩子,能拥有自己的小马那是一件多值得兴奋的事?当即也不怕这位姑父了,满心期待地想要去看,宁宴便带着他们去了马厩。 等孩子们离开了,白瑶瑶才慢慢地挨到乔氏身边,娇声娇气地靠过去,“阿娘,我可想你了。” 乔氏抱着嫣嫣转身看她,从头发丝看到脚后跟,看得瑶瑶浑身不自在,尴尬地讪笑起来。 乔氏这才眉头微微上挑,“瞧着是与宣城不一样了,火急火燎地说要来淮西帮衬你阿姐,这是帮好了?” 为人父母,又是这把年岁,乔氏如何看不出瑶瑶的心思,放心让她来淮西,也是知晓这里有卿卿在,她出不了什么岔子。 另外,也就是知晓那人是宁昭,人品脾性都信得过,要换做瑶瑶在宣城来往的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公子哥儿,乔氏把她腿打折了也不会放她过来。 瑶瑶笑容越发僵硬,死皮赖脸地搂着阿娘的肩膀摇晃,“阿娘……” “多大人了还来这一套,你且等着,等嫣嫣睡了我再听你跟我狡辩。” 第595章 白瑶瑶:“……” 她求助地看向阿姐,卿卿笑着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她们阿娘可不是好糊弄的,这边真诚建议她实话实说,骂还是要骂的,就是可能说实话挨起骂来心里会舒坦一些。 乔氏先不去管瑶瑶,颇有兴致地亲自给嫣嫣喂了饭,看她吃得乖巧的模样越发爱不释手,那股子偏爱的劲儿卿卿都怕嫂子和两个侄子吃味。 结果莫可欣在一旁摩拳擦掌地想要接手喂嫣嫣的活儿,白明泽和白明朗两个孩子满心都是属于他们的小马驹,碍于白岩严厉的管教吃饭的时候不敢说话,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便小尾巴一样地跟在宁宴身边问东问西,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空给旁的事情。 行叭。 第1031章 算账 白卿卿心里涨得满满的,有家人在身边,她好像也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候,什么烦忧都没有,一身轻松。 嫣嫣的作息很是规律,用过饭玩了一会儿就累了,在乔氏怀里闭上眼睛甜甜地睡过去,卿卿赶紧让人将她跑回屋里。 “嫣嫣如今可不轻,阿娘一直抱着手臂哪里吃得住?明日定会酸疼。” 乔氏恋恋不舍地看着嫣嫣被抱出门,“哪儿就那么娇气了?嫣嫣招人疼,手酸我也乐意,我难得来一趟,还不准我跟我孙女儿多亲近?” 她只恨没法儿把嫣嫣带去宣城,好跟她那些老姐妹们炫耀,看看看看,她孙女儿多可爱多乖巧,她们见了一定眼红! 嫣嫣睡了,乔氏收起脸上满溢的慈爱,轻轻瞥了白瑶瑶一眼,转身往院子里走,瑶瑶头皮一紧,一把挽住卿卿的手臂,满脸都是讨好,“阿姐,阿姐,你别丢下我……” 白卿卿哭笑不得,不过本也是打算一块儿的,于是被瑶瑶挽着跟在乔氏后面。 进了屋关上门,一向不喜欢死板规矩的瑶瑶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特别虔诚地等着挨骂,“阿娘我错了。” 乔氏端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可是不得了,我们白家二姑娘也会认错了?” “真错了,我行事太冒失,让爹娘担心,是我不好,我往后一定改。” 乔氏这才冷哼一声,“你胆子是越来越大,这是你阿姐在淮西,若是宁昭来的不是淮西,你是不是也要一意孤行地追过去?” 瑶瑶声音低低的,“……那也不会……” “你骗谁呢?我还不知道你?” 白瑶瑶闭上嘴,乔氏看着更气了,手指在她脑门上像是要戳出一个坑来,“平日瞧着机灵得很,不知多少人跟我说过,你家二女儿是个鬼灵精,往后一定不会吃感情的苦,你之前那些个歪门邪道的理呢?对男人一万个看不上呢?连跟我商量都不商量自个儿就来了,你也不怕被人给骗了!” 瑶瑶老老实实地站着被戳,也不敢多辩驳,只说:“宁昭没那么多心眼儿,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 “那也是你把人给欺负狠了,宁昭那孩子多老实?跟你认识后任劳任怨的,你使唤他比使唤阿锐都顺手,就那样一个孩子都被你气得跑到淮西来,我跟没跟你说过要收收心?你偏不在乎,到头来自讨苦吃的不还是你自己?” “阿娘,我已经知晓了,你就别骂我了,我这不都改了吗?那会儿我哪儿知晓我那么喜欢他?还以为只是合得来,人不见了才发觉没人能取代他,这都是必要的经历。” “你还给我胡扯!” 瑶瑶赶忙告饶,“真的真的,不信你问阿姐,我真的知晓了。” 白卿卿在旁边暗笑到肚子疼,闻言才过来劝,“瑶瑶虽然性子跳脱,但正事儿很能拿的定主意,也不是朝三暮四的人,阿娘就放心吧,这两人好着呢。” 第1032章 可心 有白卿卿作保,乔氏的气才顺了些,只仍忍不住叮嘱,“既然知晓了,往后就安分些,以我的目光,宁昭这样的难得得很,脚踏实地品性温和,认准了的事便不会改,你别因为他老实就老欺负他。” 瑶瑶又笑着挨过来,“哪儿能呢?我对他可好了。” 既如此,乔氏也就放心了,“那你们可有商量成亲的事宜?我们对他也是知根知底,断不会刁难,等回去了宣城,帮着操办就是,重要的还是这个人,且又有宁宴这层关系在,这桩亲事我与你爹还是满意的。” 瑶瑶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又笑起来,“哎呀这先不着急,我还想在家里多陪陪阿娘。” “我看你是想在家里气我才是。” “哪儿能呢……” 不管如何,瑶瑶撒娇耍赖先敷衍过去,乔氏也没追着问,确实也急不来,等回去了宣城再从长计议。 出了乔氏的院子,瑶瑶等走远了才敢长长地叹气,然后扭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卿卿,“阿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你是指你和宁昭的亲事?” “爹娘一定舍不得我远嫁,可宁昭来淮西也是因为我,我又舍不得爹娘难过,又不想宁昭为难……” 瑶瑶猛地狠搓了搓脸颊,“阿娘骂得对,我实际笨得很,就是装得很聪明,要早些开窍也不至于有后面这么多麻烦。” 卿卿阻止她再继续“摧残”自己的脸,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急什么?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烦恼,你可有与宁昭商量过?凡事只要肯去解决,总会有路出现……” 第596章 …… 乔氏这一次在淮西,比任何一次都要开心充实,每天几乎跟嫣嫣形影不离,去哪儿都要带着,一刻钟见不到就想。 难得的是嫣嫣也很粘她,仅次于粘卿卿,可把乔氏稀罕坏了,恨不得心都捧出来给她。 吃饭要亲手喂,睡觉要亲自哄,醒着的时候带着她玩,每天能说一箩筐的话,玩得不亦乐乎。 莫可欣也着实过了一把女儿瘾,不同于儿子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严肃,嫣嫣娇娇软软甜甜糯糯,奶声奶气地撒娇,会亲亲抱抱,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你看,真的是魂都要没了。 莫可欣暗暗下决心,等回去后她要再生一个,这一次一定能是个可心的女儿! 王府里热闹非凡,过年的东西早就准备妥当了,淮西相熟的人也已经知晓不会在这段时间上门打扰,一家人其乐融融。 宁宴在淮西威名显赫,寻常人家还会用他的名头来吓唬家里的孩子,可奇怪的是,白明泽和白明朗却似乎不怕他,许是有那两匹小马驹的缘故,他们从前最崇拜的是他们学识渊博的阿爹,到了这里,阿爹都要靠边站。 尤其这两个聪明的孩子还找到了沟通的关窍。 “姑父,姑姑说你骑射天下第一!我们好想看看啊。” “姑姑说要论武艺谁也比不过姑父,姑父是最厉害的。” 第1033章 主意 宁宴一碗碗迷魂汤喝得心甘情愿,那会说话的小孩子不就是招人喜欢吗?于是一手捞一个,也管天寒地冻的,就带着他们去见识自己天下第一的能耐去了。 白岩知晓了也不管,读书学问他能自己教,可论起骑射功夫,天底下还真没谁比宁宴更合适,什么?孩子还小?哪儿小了?就该让他们多经历经历,才能知晓督促他们念书那都是轻松的。 两个儿子不需要他烦心,白岩也没闲着,把卿卿叫到书房里,“你如今是淮西王妃,从前对朝堂可以一知半解,如今却不能稀里糊涂,朝中对宁宴的关注始终都在,尤其是淮西律法的变动,一直饱受争议。” 玄朝律法中对女子的保护极少,可这都是自前朝沿用的,朝堂权利位子上端坐着的都是男子,谁也不会对这样的律法提出异议。 只是白卿卿要保护淮西的女子,就要师出有名,以权势压人虽然也有效用,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宁宴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在淮西暂行律法改制。 他很用心地找了白岩和裴凌舒两人做军师,旁征博引以真实的案子为例,洋洋洒洒写了一份奏疏呈上,此奏疏在朝堂上一度引起轩然大波,以至于有人因此指摘宁宴居心叵测,是要毁玄朝根本。 宁宴在跟白岩和裴凌舒商议的时候,三人早知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吵架宁宴是不会吵的,他一般只直接动手,因此与朝臣周旋的事,就交给两位大才子大权臣来做,他就负责一封封奏疏进行“骚扰”。 那阵子,白岩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掉了,每每与裴凌舒对视,都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深切的无奈和悲伤,但两人硬是扛下了压力,面上并不表态,却一个比一个能搞事,让那些抵死反对的人自个儿悄没声息地闭上嘴。 人嘛,活在世上就有重视的东西,刀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嘴上叫那么响,等真轮到自己的时候便知道变通了,哪儿能这么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呢不是? 谁都看得出这事儿与白岩和裴凌舒脱不了干系,但谁也拿不出证据,只能看他俩片叶不沾身,浩气凌然地作壁上观,看着反对的声音一个个消失。 皇上就更不用指望了,他对淮西王的纵容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要不是群臣以死拦着,怕是那奏疏刚呈上他就要批复准奏。 皇上的理由也简单,那是淮西王地界,他也是为了玄朝身先士卒地尝试,这不是好事吗?比起从前淮西令人头疼的各种问题,如今这点要求,也能算个事儿? 这些朝臣大部分都经历过被淮西磋磨的岁月,群龙无首乌烟瘴气,养大了胃口搞得内乱纷争不断,朝廷先后在那儿折了好些人才,可谓劳民伤财。 有了淮西王之后,顿时觉得“淮西”这个名字都眉清目秀了起来,往日的难题迎刃而解,顺当得让人都不敢相信。 第1034章 有数 可是这也不是皇上什么都听之任之的理由啊,今日他宁宴就敢对玄朝律法出手,那以后有什么是他不敢动的?皇上就不怕养虎为患,将这个淮西王养成玄朝的最大的隐患吗? 皇上在朝上就冷笑了,“你们能有朕了解他?你们知道他每月给朕送来的奏安折都写了什么?你们懂个屁!” 宁宴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那炫耀的嘴脸都让人鄙视,天下若是只有一人不会受到权利蛊惑,那一定就是宁宴。 总之在白岩和裴凌舒的努力,和皇上的容许下,这等出格的事儿还真就成了,从此淮西的律法便有了改动,里面对女子多了保障,而对男子也多了约束。 也不是没人质疑过宁宴,他身为男子怎能这般目光短浅,贪图美色昏庸无度,连这般百害而无一利的事都敢去做,就不怕百年后被老祖宗教训吗? 宁宴首先将说话的人教训了一顿,然后不屑地表示,身为男子,要靠着不公平的待遇才能立于高处,这么没出息他不介意替他们的祖宗多教训教训。 第597章 白岩说,虽然这事儿给宁宴弄成了,但不是没有隐患。 “宣城那边盯得紧,淮西如今已初具天府之相,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着眼热,宁宴待你全无底限,你却是心里得有分寸,不能让他铸成大错。” 白岩这话也只能跟白卿卿叮嘱,之前律法改动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提醒过宁宴,可他全然听不进去,只要是卿卿的愿望,他就非要实现不可。 白岩跟这种,但凡涉及卿卿的事就脑子不清醒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只能从卿卿这里入手。 “我知晓你是有自己主意的,我也并不反对你的想法,只是有些事不能太过仓促,想要一口吃成胖子只可能被噎死,这世上墨守成规的才是大多数,若是不管不顾侵犯到他们的利益,就算宁宴能护得住你,也必然会造成大麻烦,因此徐徐图之才是可行之道。” 白卿卿知晓大哥这是在教自己避免引起众怒,饶是宁宴在淮西说一不二,也不可太肆意妄为。 “我明白的。” 白卿卿认真道:“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也不舍得让宁宴为难,因此只是一点一点地试探,我知道这些急不得,我有耐心,慢慢的,潜移默化为之,我从没指望过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哪里有一个人对抗世俗的能耐?只是想着到我离世的时候,淮西能有一点点变化,我也不算白来一趟。” 她通透的表情让白岩也放松下来,不禁笑着摇摇头,“从前旁人总说白家二姑娘离经叛道,没有大姑娘稳重踏实,要我看,你才是家里最有主张的。” “我就当大哥是夸我啦。” 白卿卿笑嘻嘻地应下,听白岩跟自己说起朝堂上的事,权当做故事来听,还挺有意思。 他说淮西这两年在宣城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且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女子口中,卿卿在这里的做的事,好些都传了回去,每一件都能引起热议。 第1035章 告状 “毁誉参半吧,你不必在意外面的人怎么说,家里人都是站在你身后的,若是有什么不便宁宴出面的,你就写在家书里送回来,宣城有我给你看着。” 卿卿眼眶微红,眼前的大哥与她记忆里的已经全然不一样,他真的给白家撑起了一片天,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怎么还哭了?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回头嫣嫣该笑话你了。” 白岩看着白卿卿不好意思地低头拭泪,笑着道:“总算那些努力没有白费,说起来我得感谢宁宴,是他让我明白了人必须要往上爬的道理,不然就只能任人鱼肉,大哥不会让相同的困境再出现。” 他曾是个多温文尔雅的人,温吞内敛,宽容礼让,谁不赞一句谦谦公子,可他的谦逊和涵养在白家遭人诬陷的时候全然派不上用场,甚至还要靠着妹妹才救下了全家。 白岩亲手撕掉了身上那层温润的皮,将锋芒显露出来,他从不争不抢到分毫不让,浑身插满了尖锐和犀利,名声算什么东西?他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追名逐利,不近人情,刻薄狠厉,往后是要遭报应的。 那也是往后的事,报应就报应在他身上就好,他只要能护得住白家的能力。 好在,他也算是成功了,他如愿地成了天子近臣,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只要他站稳一日,他想护的人便不会再遭受无妄之灾,这很划算,他很满意。 “你与宁宴在淮西好好的,不必担心家里,有他在淮西我也放心,只你记着约束着些,别让他太过放肆,那帮朝臣也不是好敷衍的,你总不想你大哥这个年纪就愁到头发掉光吧?” 白卿卿脑子里有画面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受苦了,回头我就好好说说他。” “嗯,说狠一些,他不善与人辩驳就把烂摊子丢给我们,还在后面不停拱火,这是人做的事?” 白岩逮着了机会好好告了宁宴一状,告完后神清气爽,享受起难得的休假。 他在淮西王府的观景阁楼里扎了根,外面飘着雪,能看到后山被雾气环绕,阁中暖意融融,茶香轻浅,久违的清闲让白岩浑身都松弛下来。 然而他就只松弛了两日,便收到了宣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文书。 白岩:“……” 说好了的休假呢?这不就是换了个地儿办公吗?朝廷是一日离了他就不转了吗! 白岩磨了磨牙,凌厉着眼神将文书拿过来,于是这处观景阁楼一直到白家人离开,就彻底成了白岩临时的书房,无人随便接近。 …… 瑶瑶跟乔氏坦白了之后,第二日宁昭带着丰厚的礼物登门拜访。 乔氏与白景怀对宁昭很是熟悉了,知道他是个开朗随和的人,白家落难时宁昭也相助颇多,白家人对他很是感激。 不过这一次,宁昭明显不太一样,拘谨得乔氏看了心里都过意不去。 “小宁大人不必拘礼,我们随便说说话。” 第1036章 融入 乔氏热情地招呼,宁昭坐得板正,手紧紧地贴在膝头,“您只管问,您叫我宁昭就行。” “是这样啊,我听说你跟我们家瑶瑶吧……” 乔氏话还没说完,就见宁昭“蹭”的一下站起来,声音都发抖,“我对瑶瑶是真心的!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但我一定不会让瑶瑶吃苦,我这些年也、也攒了一些家底,都是给瑶瑶攒的,我……” 第598章 旁边瑶瑶一巴掌拍在他后背,“啪”的一声巨响:“你说什么呢!阿娘没问你这些!” 瑶瑶都无语了,咬着嘴唇将人往身后拉,“阿娘,我与宁昭是两情相悦,不过我们发乎情止于礼,只是君子之交,我连帕子都没给他一块。” 乔氏深深吸气,瞪了她一眼,“你一边儿去!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女孩子家怎好这般粗鲁。” 打那么响,多疼啊! 然后又朝宁昭笑起来,“我没有要指责的意思,我们也是从这个年岁过来的,也很相信你的品行,瑶瑶这孩子性子骄纵惯了,你多担待一些。” “瑶瑶很好,她并不骄纵,她有一颗赤子之心,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正直的姑娘。” 宁昭脱口而出的话让瑶瑶脸色绯红,当着阿娘的面这么夸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但宁昭丝毫不觉,在他心里瑶瑶就是如此,他见过她不止一次为了他人奔波,明明是与她并不相干的人受了欺负,她也会为之讨公道。 瑶瑶身边总是有那么多朋友,并不全是因为她擅长与人交往,而是她待人真诚,像个小太阳一样,从不吝啬将自己的光照在别人身上。 宁昭也是贪恋那道光,才会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 乔氏见他看向瑶瑶的眼睛里沉甸甸的都是情意,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这番真情瑶瑶切莫辜负了才好。 宁昭毫无阻碍地融入了白家当中,陪着说话聊天,他可比宁宴或者白岩强多了,也比白锐有分寸,不管是乔氏还是白景怀都乐意跟他在一块儿。 就是有时候话题无意间落到宁昭与瑶瑶日后的事上,宁昭会有不自然的僵硬。 白卿卿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倒是瑶瑶主动来与她说,“阿姐,我与宁昭商量过了,他说他会想办法回去宣城,只是许是要从头来过,但没关系,我知道他勤快踏实,就算不进锦衣卫衙门也能把日子过好,他还将家底都给我看了,足够过日子的,还能过得很好。” 瑶瑶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忧虑,轻快的如同一只小鸟,皱了皱鼻子道,“就是他自个儿还在那儿较劲,怕委屈了我,我又不是吃金子才能养得活?你说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 “那是他心里重视你,自然想给你最好的,我还恨不得把你姐夫喜欢的东西都给他找来呢,也就是他喜好少了点儿,喜欢一个人,哪里能忍得住不对他好?” 瑶瑶捧着自己笑酸了的脸,“嘿嘿嘿。” 白卿卿手指点在她脑门上,“瞧你这傻样,你得记着,往后若有什么事,两人有商有量的才好,别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发愁,你也不希望对方有事瞒着你是不是?” 第1037章 求骂 瑶瑶闻言用力点头,她心底其实很羡慕阿姐和姐夫的感情,浓烈又自然,让她从前不屑一顾的“天作之合”“天生一对”这样的词汇,有了真实的模样。 因此瑶瑶对阿姐的建议都会很认真地记在心里,“我知道的,阿姐你放心,我不会轻率地对待感情,往后我就是个专情的女子!” 白卿卿:“……” …… 热热闹闹地过了个温馨的年,年后,在王府里如鱼得水的宁昭,自觉地来找宁宴挨骂了。 他自己都觉得这事儿是自己有病,但为了瑶瑶,他还是硬着头皮跟宁宴提了出来。 宁宴坐在书案后面,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你说又要回淮西?” 宁昭鬓旁流下一滴汗,头恨不得埋到土里,“晏哥你骂我吧,是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呵呵,我哪儿敢骂你呀,你就是那山间的风,想去哪儿去哪儿,逍遥自在。” 宁昭腿一软,哭丧着脸,“您别这样,我害怕。” 宁宴冷笑,“你怕什么?好好的差事说不要就不要,来了淮西用命挣出来的功绩也不看在眼里,这样,你回去宣城之后就在城外买个草棚,随时都能扔下了就走,往后成了家,跟媳妇喝西北风就行,怎么样?” 宁昭垂着头不敢说话,宁宴哼了一声,“说过你多少回,凡事放长远了去看,就顾着眼下冲动,你以为你有点本事就不得了了?若是给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一个稳当的日子,你凭什么娶人家?娶来跟你受苦是不是?” “什么都没想清楚丢下就走,衙门里是没有休假吗?再不行给自己找个外放的差事,你倒好,丝毫不留余地,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宁昭早后悔了,可那会儿,那不是顾不上吗?他想过了,往后不管做什么,他都要把责任但当放在首位,“晏哥教训得是,是我太过轻率,但我没想过让瑶瑶跟着我吃苦,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他从前颇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洒脱,后来在宁宴的嫌弃下开始带着攒家底,宁昭也庆幸,还好得了晏哥的指点,才让他多少还有些底气。 瑶瑶是金枝玉叶养大的,自己既然喜欢她,就断不能让她受委屈,以前他不爱钻营,觉得权势也就那么回事,但如今他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有了改变,他站得稳,才能让瑶瑶轻松自在。 宁昭将自己的打算跟宁宴说了,说他之前的人脉应当还有些,找个差事不成问题,重要的是得努力往上爬,“晏哥可能给我指条路?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宁昭屏息凝神,他很怕失去宁宴的信任,那会让他丧失人生的目标和信仰,是他最不想的事。 第599章 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半晌,宁宴才懒洋洋地动了动手指,将书案上一封文书扔过去,“拿了就滚,看了就来气。” 宁昭手忙脚乱地接住,疑惑不解地打开来一看,顿时惊呆了。 第1038章 想得美 宁昭睁大了眼睛急急地抬头看宁宴,又低头不敢相信地回到文书上,来来回回的傻样让宁宴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晏哥……” 宁昭哽噎起来,原来在他初到淮西之时,宁宴就已经给他在衙门里补上了临时调令,让他来淮西的举动师出有名,这封文书是他差事已了,可以回宣城交差了。 回去之后,他仍旧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宁昭没有想到宁宴早就给他铺好了后路,他“哇”的一声哭出来,把宁宴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毛病?” “呜呜呜呜晏哥,你就是我亲哥!下辈子换我做你哥照顾你,我一定……” “滚滚滚!” 宁宴随手抄起书案上一个空茶杯扔过去,被宁昭稳稳地接住,小碎步在书案上重新放好,眼泪汪汪地退出去,关门前他还不死心地呜咽,“我说话算话的,下辈子我一定记得。” 宁宴被他气得笑出来,占谁便宜呢?还做他哥?想得倒是美。 …… 宁昭晕乎乎地去找瑶瑶说了此事,瑶瑶也是一脸震惊加崇拜,“我姐夫,也太神了吧?” 宁昭脸上同款表情,“谁说不是呢,晏哥就是这世上我最崇拜的人!” 两人震惊了好一阵,才逐渐感到真实的开心,尤其是宁昭,他本还在发愁该挑个什么时候与伯父伯母说明自己的情况,毕竟大过年的,他也不想扫兴。 这下好了,等回去了宣城,他就要给晏哥和王妃立个长生牌位,保佑他们长命百岁,万事顺遂! 最焦心的事儿也解决了,白家回宣城也就提上了日程。 前几年每次要回去的时候,乔氏都会表现得云淡风轻,也提醒其他人都克制一下情绪,免得卿卿难过,她不想让离别的愁绪太过浓重,这样大家都会不开心,又不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可是这一次,乔氏却一改先前的淡定,只要提到离开立马就变得眼泪汪汪,谁劝都不好使。 “我的宝贝嫣嫣,祖母舍不得啊……” 乔氏搂着嫣嫣眼眶湿红,全然克制不住难过,泪眼朦胧地转头看白卿卿,“嫣嫣真的不能跟着回宣城吗?” 白卿卿无奈地劝:“她还太小了,受不得车马劳累,等她大一些我一定让她去宣城多陪陪您。” 乔氏也知道这个理,可她……就是舍不得。 这些日子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乖巧的孩子,一想到回去后要一年见不到,乔氏就跟剜了心一样难受。 忽然嫣嫣抬手,小心翼翼地给乔氏擦擦眼泪,咧着小嘴一本正经:“不哭,不哭。” 乔氏猛吸一口气搂紧她,一把年纪开始蛮不讲理了,“那我就不走了,我要留这儿跟嫣嫣一块儿。” 嫣嫣应该是听懂了,眼睛圆溜溜的,小巴掌拍得清脆,“一块儿,一块儿!” “你看,嫣嫣都觉得行。” 乔氏高兴起来,其他人连连震惊,这哪儿行? 白景怀赶忙劝到:“家里也离不开你,你要是留这儿不走,那、那我也不走了。” 第1039章 撺掇 “阿爹!” 白锐以为他好歹能说些像话的,他们俩留在淮西怎么成?“咱们来淮西过年那是皇上体恤,你们不要让姐夫为难啊。” 宁宴倒是也不觉得为难,还乐呵呵地撺掇,“我看不错,每年这么来来回回的也麻烦,卿卿也想你们能在身边,若是真留下,回头我跟皇上好好说说,没准儿这事能成。” “就是……可能要辛苦大舅哥了。” 宁宴对着白岩笑得一脸纯良,白岩在心里骂得很脏。 那是辛苦就能概括的事?怕是要脱一层皮都不够。但爹娘若真有此意…… 白景怀到底没有意气用事,跟着乔氏闹了一下才重新劝抚,“岩儿在朝中立得不容易,咱们做父母的也不好拖累他,喜欢孙女也得为儿子着想,再说也不能仗着皇上信任宁宴任意妄为。” 乔氏如何不知这些道理,那么说也只是想痛快一下,她爱怜地摸了摸嫣嫣嫩嫩的脸颊,依依不舍,“祖母明年再来看你,一定早早来。” 嫣嫣歪着小脑袋,似是不明白,“一块儿?” “呜呜呜呜祖母也想跟嫣嫣一块儿。” 一旁白岩默不作声,催他回朝的书信跟雪片儿似的,那又如何,催呗,反正也没停过,他很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嫣嫣每每见着了他,都会扬起小脸甜甜地叫他“舅舅”,眼睛里满是纯粹和信赖,这谁顶得住? 原先他想着女子生产辛苦又危险,莫可欣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已经很感谢,不打算再要孩子,因此莫可欣跟他说想再生个女儿的时候,白岩没有答应,跟嫣嫣相处这么些日子,他都隐隐有些动摇。 不过还是算了,生孩子也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他不打算让莫可欣为此冒险,外甥女跟女儿也差不多。 …… 到了离开淮西那日,乔氏险些没哭昏过去,嫣嫣也一改往日的开朗,大大的眼睛里噙着眼泪,手攥着乔氏的手指不肯放开,那眼神谁看了谁心碎。 第600章 白瑶瑶和白锐轮番相劝,白卿卿将嫣嫣抱过来,都有些哭笑不得,前些年阿娘对自己都没这样过,嫣嫣这小东西魅力可真大。 “爹娘千万保重,不要担心我这里,有什么事也不要有顾虑,一定要与我说。” 卿卿其实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担心,家里有定海神针一样的大哥在,莫可欣的性子也宽厚又能干,与爹娘相处得极好,家宅安宁,就不容易生出事端。 瑶瑶和阿锐日渐稳重,宁昭也稳当得很,几乎没有需要她担忧的地方。 她将瑶瑶拉到一旁,“你与宁昭成婚时,阿姐一定赶回去给你贺喜。” 瑶瑶红着脸靠在卿卿肩头,“阿姐放心,我会与他好好的,见了阿姐与姐夫,我对成婚也多了许多期待,我会用心的。” “这样很好,只是也不能一味委屈自己,有什么事跟阿姐说,阿姐或许能给你出主意,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怕你性子过直,又怕你矫枉过正变得太过妥协。” 瑶瑶是她唯一的妹妹,白卿卿只盼着她好,思虑不免过多。 第1040章 长久 另一边,宁宴也将宁昭拎过去,都不必他说什么,宁昭站得笔直,“我回到衙门里一定努力当差,绝不辜负宴哥的期待。” “我没期待你,不出岔子就不错了。” 宁昭于是换了说辞,“我一定好好干,争取不出差错。” 宁宴一脚踹过去,“就这点能耐?不出错就行了?我看你是活昏头了。” 宁昭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腿,“宴哥……” “你的差事不是稳的,自己站不住就只能被人挤下去,你要记得,你在外面是什么地位,你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就是什么地位,她是会被人捧着还是受气,都取决于你的本事。” 宁昭认真地点头记在心里,又听宁宴说,“但也不能为了差事疏忽了旁的,免得得不偿失,你得让她知晓你的心意,这其中如何平衡,就需要你自己好好揣度。” 宁宴脸上是明显的得意,“像我,就平衡得很好,你就得多花些心思。” 没错,他就是来嘚瑟的。 他不仅做得很好,如今都能传道解惑了,厉害吧!回头得好好跟温江说说,他已经能出师了。 宁昭对宁宴的话深信不疑,恨不得掏出小本本来都记下,对他的自夸也深以为然,虽然宴哥爱嫂子已经爱得人尽皆知,可嫂子也很爱宴哥的,从平日里点点滴滴都能看得出。 这说明什么?说明宴哥确实寻到了真谛,他说给自己的一定都是金玉良言! 送别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最后还是白岩发了话,再不走怕是到不了驿站,车队这才磨磨蹭蹭地总算启程。 白卿卿靠着宁宴,宁宴手里抱着嫣嫣,一家三口目送车队渐行渐远,这样的情景他们看过许多次,每一次心口都会涌出浓烈的惆怅。 “要不,我还是想法子将他们留在淮西吧。” 白卿卿转头看他,宁宴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他很认真地在盘算,“也不是全然不可能,至少将岳父岳母留下,不是完全做不到。” “可是也不容易是不是?” 宁宴嘴硬,“也不难的。” 白卿卿轻笑起来,“还是先不要为难皇上了,大哥说朝臣如今听见你的名字头就疼,是真的疼到请太医的地步,咱们要细水长流,方能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地折腾,慢慢也就习惯成了自然,若是逼得狠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夫人所言极是,夫人可真聪明。” 白卿卿嘿嘿嘿地笑,使劲夸,她爱听。 …… 朝廷对宁宴不断放低下限,也不全然是因为皇上的纵容,更是因为他在淮西做出的功绩。 宁宴在淮西大刀阔斧地整改,手段狠厉地将一些狼子野心压制住,给朝廷不知省了多少事,除此之外,与淮西接壤的地界,时常会遭到外族侵扰,从前淮西都是稍稍漏一些好处来平息,但外族的胃口日益增大,索取也越来越多。 对此朝廷虽然有心想要铲除隐患,奈何之前的淮西只想着息事宁人,反正他们也不缺钱,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做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却从未想过养虎为患,生生喂养出对玄朝的富庶虎视眈眈的豺狼出来。 第1041章 英豪 等到有了宁宴坐镇,他可不惯着,还给银子求和?谁求谁? 没了血性那就重新激出来,他淮西的一分一毫,都不会平白拱手让人,他的手底下不需要只会阿谀奉承,得过且过的废物。 在宁宴的铁血手段下,淮西戍军的面貌有了长足的变化,宁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哪怕有了卿卿之后,也只是多了谨慎,对血肉杀戮谨慎地追逐着,开始反过来垂涎地盯着那些外族。 几次将外族驱逐追击,狠狠浇灭了一波他们侵扰的意图,捷报传回宣城,皇上龙心大悦,毫不掩饰地大肆嘉奖宁宴。 “这是朕亲封的淮西王,朕就说他当得起!” 一些对宁宴颇有微词的朝臣也不得不承认,宁宴确实有本事,朝堂内能肃清险恶,朝堂外又能驰骋沙场,除了是个恋爱脑对自己王妃无限纵容之外,真真当得起一声英豪。 而让人诟病的纵容,相比之下好像也不算什么了,反而让他有了弱点,让他像一个人一样,还能让他们找到弹劾责骂的理由,这么一想,似乎更令人放心? 第601章 宁宴并不知这些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要淮西太平祥和,说到底也是想要给卿卿一个任她发挥的天地,若总被人觊觎,搞得百姓人心惶惶,卿卿的变革必然不会太顺利,那怎么行? 宁宴如今不仅亲自练兵,还改了军营里的规矩,那些被硬塞进来混功勋的,他也不会立刻挑出来,只会让人盯着,一旦发现违纪之举,严惩不贷。 他的地方,没有什么身份高低,只有能力区别,军营最该是凭本事说话的地方。 也没过多久,那些高门显贵家的公子哥儿就哭着喊着要离开,宁宴也不拦着,只是他们靠着地位身份得到的东西,一个不漏地都得还回来。 此举得罪了不少贵胄,但宁宴压根儿不在乎,那些人甚至不敢将抱怨的话让他听见,之前血洗长街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这位淮西王凶残嗜血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了众人的骨头里。 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撇开淮西王残暴的名声不说,他定下的规矩再公平不过,那就是人人都有出头的机会,端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宁宴在淮西的兵将里比预料中更受拥戴,众心所向,淮西戍军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凝出了坚韧不拔的气焰,蜕变成一支锐利的矛,锋芒毕露。 白卿卿知晓宁宴在做什么,她不是不担心,但宁宴告诉她,他不会置自己的性命于危险之中,他是这世上最惜命的人,所做的这一切都有他的谋算。 白卿卿相信他,相信宁宴说的,只需要忙碌这几年,就可以得到一个再无人敢觊觎的淮西。 “都按着先前的收拾好了,这次要去多久?” 白卿卿给宁宴打点行囊,带的都是有实用的东西,眼里藏不住的担心被宁宴瞧见,拉着她到怀里圈住。 第1042章 书信 “快的话一两个月就能回来,那些外族已经没了心气,只敢小打小闹地试探,我要让他们彻底绝了心思。” “你千万要小心,我也帮不上忙。” 白卿卿难免会有些低落,宁宴说得再轻而易举,也是兵戎相见的事,刀剑无眼,谁也不能断言一定不会出事。 宁宴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谁说你帮不上忙?你安然,就是我最大的指望,我死也会活着回来见你。” 白卿卿:“……” 宁宴笑起来,细密的吻像网一样将白卿卿笼罩其中,然后将她珍而重之地搂在心口处,“我答应你的事,何时失言过?我会为你清扫出一个干净的淮西。” 宁宴出征讨伐外族,却给白卿卿留下了更加严实的兵力,数量之多,有人悄悄盘算过,淮西王妃就是一时兴起带着这些兵力谋反怕是都有机会,就离谱。 白卿卿也习惯了,知晓自己的安危对宁宴来说很重要,因此从不曾托大地自以为是过,她就是个弱女子,如今还有嫣嫣,被人保护不丢人。 宁宴不在家的日子,白卿卿也不觉得无聊,每日光是陪嫣嫣都充实得很。 嫣嫣正是爱说话的时候,小嘴一刻都停不下来,看什么都好奇都要问,卿卿不厌其烦地将她想知道的一切慢慢地教,母慈女孝,其乐融融。 嫣嫣还十分喜欢听白卿卿念书念信,甭管听不听得懂,她认真的表情就很像模像样,沉醉的样子好像听入神了一样,逗得白卿卿捧腹,却将书信都拿出来,一封一封念给她听。 “这是祥和郡主之前寄来的,她与阿娘在宣城的时候认识,原本以为是个不好相与的,但其实是因为她命途多舛,不得不防备所有人。” 白卿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起来,“不过总算是苦尽甘来,我还以为她真对情情爱爱没了兴趣,结果却遇到个可堪托付的,如今还有了身孕,算算再一个多月应当就快生产了,我得早些将贺礼准备起来。” 白卿卿给嫣嫣念了祥和的来信,里面说了她的近况,言语间都透着幸福和期待,白卿卿也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可就在这日午后,白卿卿新收到了一封信,刚巧是祥和让人送来的。 她笑着一边拆一边说,“人还真是经不住念叨,今儿才刚说到要给她准备贺礼,这信就……” 白卿卿的目光在信上扫了一遍,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殆尽,她捏着信纸的手下意识地用力,将纸捏得皱起。 一旁长兰察觉后担心地问,“白姐姐,出什么事了?” 白卿卿将信递给她,“去将长安和魏大人叫来。” 长兰扫了一眼,立刻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儿,长安出现,身后还跟着护卫白卿卿的首领魏鹏。 “我要去一趟临州,越快越好,家中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嫣嫣,其余的我都带走。” 魏鹏和长安问都没有问一句,立刻出去准备,王爷说了,王妃的命令比他的更重要,王妃有令,他们只管照办就是。 第1043章 桥段 长兰已经在给白卿卿收拾东西,白卿卿又将那封信拿过来看,嘴唇抿得紧紧的。 这是一封求救信,简短仓促,一看就让人觉得紧急,白卿卿深知祥和骨子里的骄傲和坚强,等闲不会轻易求救,她能给自己送这样一封信来,大约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 白卿卿安排好嫣嫣和家里的事,一点儿没耽搁地上了路,路上将祥和给她写的几封信都带着,一封封细细地看,试图找出端倪。 第602章 最开始,信里有不少抱怨,这也正常,祥和单枪匹马回去临州应付那些觊觎她父亲家产的牛鬼蛇神,她怕是连个抱怨的人都没有,因此只能写在信里,聊做纾解。 祥和是带着朝廷的抚恤回去的,因此并不怕那些人,只要她立得住,没有人能夺走属于她的东西,不过怕是要落个不好的名声。 但祥和说她不在意,她爹娘一定不想她为了虚无缥缈的名声任人欺负。 那时候的信里除了抱怨,便是祥和坚定不移的决心,还夹杂着插科打诨,说等她安定下来立马就招赘,招他三四个,看他们为自己争风吃醋。 白卿卿慢慢往后翻,在祥和的信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开始祥和只是略提一提,说是有这么个人,只是后来,这人在信里所占的篇幅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大起来。 祥和对白卿卿有种莫名的倾诉欲,什么能写不能写的她都往里写,因此白卿卿对此事知晓得居然甚是详细。 此人叫陆金良,祥和与他初见之时,是她想寻一本书,结果书局卖掉了最后一本,就在此时,陆金良回来书局寻找他遗落在那儿的一把扇子,得知祥和想要的书就是他买走时,斟酌再三,将书割爱给她。 白卿卿记得自己在回信里说,此邂逅如此巧合,倒是像某些不入流的话本里的桥段。 大约是受了瑶瑶的影响,白卿卿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陆金良怕不是特意来接近祥和的吧? 祥和之后的来信里说,她也留意了,不过应当就是巧合,陆金良是刚到临州来投奔亲戚,对临州人生地不熟,因着就住在离书局不远,因此时常来这间书局,掌柜伙计都认识他。 既是祥和使人查过,白卿卿于是就不再在意,谁知祥和与陆金良似是很有缘分,祥和在信里提到他的次数逐渐增多,彼时白卿卿就有种某人要坠入爱河的预感。 果不其然,祥和在信中说她与陆金良互生好感,她一人在临州坚持得不可谓不辛苦,陆金良给了她很大的支持,虽然他从不过问祥和的事情,却总是在她疲惫的时候给与安慰。 这是当下祥和最需要的。 陆金良是个读书人,家中虽然清贫,却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人,对祥和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极为不齿,为了她一再与人争执,被人私底下报复也藏着掖着不让祥和知晓。 祥和不止一次在信里说他是个傻子,又不是习武之人,明知道会受伤还非要挡在自己前面,笨死了。 第1044章 耽搁不得 后面的信里,祥和决定与陆金良成婚,她说陆金良虽然不比宁宴有本事,但是是个满心都是自己的,且因为陆金良没什么家底,自己也不会被他拿捏,心里会放心一些。 这些不便于与人说的话,祥和都会毫无顾忌地说给白卿卿知晓。 白卿卿当然也是为她高兴的,身边能有个人相依偎,相互扶持,比什么都要强,不过她还是提醒祥和要多个心眼。 祥和比白卿卿想的更直接干脆,她说她跟陆金良提出了招赘,若他真的喜欢自己,不求任何的话,招不招赘的也就那么回事,反正他说过他喜欢的是自己这个人,绝非其他。 陆金良没有犹豫便同意了,祥和很高兴,白卿卿也彻底放下心来,可见这人确实只是对祥和动了心。 再后来,信里便是大多是祥和的幸福之言,陆金良对她非常好,体贴入微,一切以她为重,让她没有后顾之忧,那些总是胡搅蛮缠的人也因为在她这儿得不到好处放弃了,慢慢销声匿迹。 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行进,祥和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放松和愉悦,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往后只会柳暗花明。 她还有了身孕,大夫诊出来后,陆金良欣喜若狂,把她当做世间珍宝一样,前前后后细心地伺候,祥和不断地嫌弃麻烦,言语间却透着甜蜜。 马车里,白卿卿看得眼睛有些累,将信放下,掀开车帘往外看。 从信里她着实想不出祥和求救的缘由,桩桩件件都已经解决了,她有了幸福美满的婚姻,马上就要迎来他们期待已久的孩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白卿卿不得而知,一切只有等见到了祥和才能知晓。 …… 淮西到临州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白卿卿赶时间,路上没有多耽搁,也走了差不多十多日。 只是这么些护卫进城耽搁了一些时间,进了城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先找了个地方落脚后,白卿卿就打算去见祥和。 长兰心疼白卿卿连日赶路,气色都变得疲惫,婉言劝道:“不若明日天亮了再去也不迟?这么晚了,郡主怀了身子,怕是也早早地歇下了,也不差这一晚。” 白卿卿却静不下来,“不见着人我不放心,祥和那信送出来怕是快一个月,这一个月足够发生任何事,正因为她有了身子,更是耽误不得,最后这一两个月对有孕的女子来说尤为要紧。” 因此白卿卿这次出发前还火急火燎地找了两个稳妥的稳婆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长兰劝不住,只得给她披上大氅出门。 祥和有属于她的郡主府,那是御赐之地,也有自己的护卫,只是白卿卿去的时候,她的护卫都在府外巡逻,得知白卿卿要见祥和,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为难来。 “莫不是祥和不在府里?” 第603章 “并非如此,只是郡主身子重,月份大了之后略有些不妥,大夫要求卧床静养,任何人都不能见,避免劳累。” 第1045章 体恤 “这是郡主亲口吩咐你们的?” “是仪宾大人吩咐的,郡主隔着屏风也首肯了。” 仪宾就是陆金良,虽然他是入赘,但在外还是被尊称一声仪宾。 “这几个月你们可有见过郡主?” 护卫摇头,“属下们不敢惊扰郡主安养,府里的护卫也都撤了出来,有仪宾大人亲自照顾郡主。” 他很震惊淮西王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且一来便问了自己这些事,心头忍不住生惶恐来,“可是郡主有什么不妥?” “这会儿还不知,你去通传,说我要见祥和,我乃淮西王妃,于情于理她总不会不见我。” 护卫立刻照办,谁知得到的回复依然是郡主不见客,一切以子嗣为重,等产下孩子之后她亲自来给王妃请罪。 护卫还想说什么,府里的人却尖声呵斥起来,“若是郡主这胎出了岔子你能担当得起吗?淮西王妃心善宽厚,定能体恤我们郡主的难处!你只要好好守着宅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惊扰郡主才是!” 白卿卿冷哼一声,人都说自己心善宽厚了,她就该顺着下坡离开才应当? “他担当不起,我可以。” 白卿卿一挥手,长安带着人就往里面冲,那些神色惊慌要进去尖叫报信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按下,要么打晕,要么塞住嘴巴。 白卿卿让祥和的护卫带路,魏鹏和长安在前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祥和的院子,在院子外,堵住了架住祥和往外拖的婆子。 祥和被捂着嘴挣扎,见到白卿卿的那一刻,眼里迸发出猛烈的情绪,一下子瘫软下去。 长安一脚将那两个婆子踹到吐血昏迷,长兰和白卿卿上前扶住祥和,神色着急,“快,先抬回床上去,兰兰你快给她看看。” 院子重新被把守起来,这是这一次,换成了祥和和白卿卿的人,之前但凡白卿卿在门口犹豫一下,祥和就不知会被她们藏到哪里,怕是再见就不容易了。 祥和的状态很不好,除了肚子老大,身体却消瘦,一双眼睛都要凸出来,死死地捏着白卿卿的手不放。 白卿卿任她攥着,“没事了,我在呢,我哪儿都不去。” 长兰诊察后脸色有些奇怪,“郡主忧思过甚,心思抑郁,不过腹中胎儿情况尚可,只是……养得过大了,生产怕是不易。” 总得来说就是并无大碍,但精神很不好,只身体勉强还过得去。 白卿卿手上传来更强烈的痛意,低头去看,祥和眼里满是恨意,恨不得要饮血啖肉,生吞活剥了谁。 长兰出去给她开了个安神的方子去煎药,白卿卿在床边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祥和的眼睛里立时就落下两行泪来,因着消瘦的脸庞显得过大的眼睛里神采消逝:“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清,以为老天终于愿意善待我……” 许是见着了白卿卿,祥和终日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了下来,有许多话想要跟她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1046章 他该死 白卿卿也不催她,“不着急,有我在总不会让人害了你去,你先休息,我不走。” 祥和的精神控制不住开始恍惚,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她明明应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眼皮却控制不住地慢慢往下落,抓着白卿卿手,终于敢放任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 祥和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醒来的时候满脸防备,一看就是长时间戒备形成的。 白卿卿笑着看她,“醒了正好,汤药还温着,兰兰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不会伤了你的身子。” 祥和看了白卿卿好一会儿,似乎才确定她是真的一样,从她手里接过药想都不想一口喝掉,垂眸看向自己高高耸起的腹部,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恨和厌恶。 白卿卿看见了,只当没瞧见,将药碗接过来放好,“饿不饿?我让人煮了点粥。” 祥和的头摇了摇,然后猛地抬起来,“陆金良有没有出现?你进来的时候可遇到阻拦了?那都是他的人,他一定知晓了,他……” “他没出现,府里那些人我都让人看管了起来,你身边的护卫去前院查看过,没有寻到人。” 祥和冷笑出声,“他动作倒是快。” “这个陆金良有问题?可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我问过府里的人,他们并未察觉此人的不妥,提到他只有夸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该死!” 祥和瞬间激动起来,表情一下子变得目眦欲裂,“他该死!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让他后悔来这世上当人!” 白卿卿担心她的身子,赶忙安抚了她好一阵,才从祥和愤怒到破碎的语句里拼凑出大概的情形。 她给自己写的那些信里都是真的。 陆金良待她非常非常好,体贴入微地好,尤其是在她有孕之后,陆金良的欣喜若狂一点儿假都不掺,从灵魂深处涌现的高兴是根本装不出来的。 他对祥和的任何事都事必躬亲,不假他人之手,知晓有身子的女子胃口不好,陆金良煞费苦心,变着花样哄着她吃东西。 有时候半夜祥和忽然想吃什么了,陆金良能立刻爬起来,兴冲冲地给她去弄来,看她吃下比自己喝了蜜都要甜。 第604章 祥和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好运气,怕是都用在遇见陆金良上面了。 这样细致入微的好,一直到她有孕快五个月,那日她在屋里实在闲得难受,想着给陆金良一个惊喜,就谁也没告诉去了他休息的前院。 陆金良说女子怀了身子后休息最是重要,因此晚上陪着她照顾她,白日里会去前院小憩片刻,但只要她有需要,都会立刻出现。 祥和被他这样娇惯着,在意着,心里开心是开心,但也总担心他太过辛苦,因此她是端了补汤过去的。 却没有想到还没到前院,她就瞧见一人从院子里匆匆离开。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祥和却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她不动声色地回去,越想越不对劲,便让人私底下悄悄地去查,这一查发现,那日出入陆金良院子的人,与她那个难缠的大伯有些关系。 第1047章 算计 可陆金良并非临州人士,也无交际人脉,怎会与那人有关系?祥和还未来得及生出戒备,却不想自己暗查的事被陆金良发现了。 就好像是精心营造的一场戏,被人撕开了口子,暗处涌动的东西控制不住地钻出来,让祥和一度怀疑世上所有的事,是不是都是假的。 陆金良以她身子为由,将她的护卫统统赶到府外,把她禁锢在屋子里,周围全换成了他的人。 因着先前陆金良对祥和的好人尽皆知,根本无人怀疑祥和的处境,每回他都以深情的面目示人,偶尔脸上手上有些小伤,也都不许旁人说祥和半句不是,只说女子有孕辛苦,有些脾气也是理所当然。 无人不称赞陆金良的用情至深,每日祥和的饭食都要他亲自过目,各种营养滋补的东西不间断,这些都是旁人有眼睛能看得见的,谁都羡慕祥和能得如此情郎,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然而祥和却只能被关在屋子里,一步都不允许出门,更别说与谁见面了。 白卿卿从进屋后就发现屋子里的不同,没有一处锐利尖角,地上铺着厚厚柔软的毯子,墙壁桌角都包了起来,放眼望去竟是找不到一个能伤人的器具。 祥和恨得牙齿紧咬,“起先,我并不知他的目的,他将我关在这里,却依旧好吃好喝地伺候,我想要吃什么他都能弄来,我甚至以为是不是我弄错了,是不是我误会了他。” 可后来当祥和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陆金良,不吃不喝让他放了自己时,陆金良竟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食物给她灌下去。 祥和并不蠢,到此时才知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陆金良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但她必须吃,必须睡,必须好好养着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她会如何?会不会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太大惨死,陆金良全然不在意。 “我后来才想明白,或许从一开始,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祥和牙齿都在打颤,抓着白卿卿的手冰凉刺骨,“所以他才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招赘,他要的是这个孩子父亲的身份,要的是我死!” 或许是觉得祥和再翻不出他手掌心,亦或是孩子就快要足月,陆金良在祥和的逼问下承认了她的猜测。 “谁让你油盐不进呢?一个女子也妄图吞下那么大的家业,自然会招惹来祸端,早些拱手让人,兴许还能落个识相的名声,不过也好,若非如此,哪里还有我的事?” 陆金良与祥和的初见,就是算好了的,他的身份背景都是真的,是祥和的大伯精心挑选的戏子,按着祥和的喜好挑出来,不怕她不上钩。 等到有了孩子,祥和“难产”过世,陆金良即便是招赘无法继承家产,但有孩子在,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一切。 祥和在知晓这些之后受不了打击险些动了胎气,倒是把陆金良吓到了,这孩子可千万不能出意外,因此他有阵子没出现,怕祥和太过激动。 也正因为如此,那封信才得以送出去。 第1048章 不想死 “我只有那一个机会,思来想去除了你再找不到有谁可以帮我,只是其实,我心里也没报多大的希望。” 她争取到的时间只够写几个字,没头没脑的求救落到谁手里都会斟酌一下,兴许还会来封信问一问,或是让人先来打听,那样的话,即便是打探到,她的尸骨也该凉了。 可她没想到白卿卿来得这样快,算算时间应当是收到了信就动了身,祥和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我以为来不及了……卿卿,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 此刻,劫后余生的情绪才汹涌而至,才让她有种真的安全的感觉。 白卿卿拿了帕子轻轻地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孕中哭多了伤眼睛,你得更爱惜自己的身子,才不会让那些人如愿。” 祥和闻言果然止住了哭泣,拿过帕子用力地将泪水擦干,“对,我绝不会让他们如愿!我要活得好好的,看着他们的算计落空!” 可很快,祥和脸上又浮现出恐慌来,她的肚子太大了,不用低头就能看得见,根本无法忽视。 “卿卿,我会不会活不了?会不会就算你来了,我也活不了?” 祥和的声音抖得很明显,“陆金良之前哄骗我,说多吃肚子里的孩子才会健壮,我没有生产过,他请来的大夫也都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从没有怀疑……他是故意让我将孩子养这么大,我生不出来怎么办?我不想死……” 第605章 白卿卿捉住她冰凉的手,放在掌心里暖着,语气轻松道:“别怕,我不是来了吗?我给你带了淮西最好的稳婆,还有兰兰,不是我夸耀,兰兰的医术连宫里的太医都比不了,而且她尤其擅长女子孕产的症状。” 一旁长兰适时上前,秀气的脸上满是稳重,“郡主放心,先前我也为您诊察过,并不像您想的那样严重,您只需要好好地休养,抓紧时间养些力气出来,生产的时候就会更顺利了。” 祥和因为她们不容置疑的语气,心逐渐平定下来,白卿卿给她掖了掖被子,“先不要多想,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这还是你跟我说的你忘了?陆金良跑不了,当务之急是你要好好的,明白吗?” 祥和轻轻点了点头,她与白卿卿许久不见,发觉她身上的气质越发稳重得令人安心,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赖相信她。 祥和很快又睡了过去,这一次气息比之前要平静安定,白卿卿等她睡熟了之后,悄悄地出了屋子。 走远了一些,长兰稳重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白姐姐,我对孕产之症虽有了解,但远不达擅长,郡主的情况其实比想象中还要更难一些……” “我知道。” 白卿卿闭了闭眼,神色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可必须要这么说,不然只能是徒增祥和的恐惧……我记得你之前与我说过,有女子无法生产,大夫剖腹取子保住母亲性命的病案,你觉得很有意思钻研了许久……” 第1049章 等着 长兰脸色都白了,“可我只是看了病案,并没有、并没有亲眼见过。” “那也说明有人成功过,若是真到那个时候,也没有别的选择。” 白卿卿得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一切都以祥和的性命为重,孩子能不能保住是次要的,你先与那两个稳婆商议,看有没有办法早些发动,在祥和肚子里多一日,孩子又会大一点。” 长兰捏紧了拳头,郑重地点了点头,迅速去办。 另一边,一得知淮西王妃出现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门离开的陆金良,仓皇地躲到一处无人知晓的别院。 一整晚他也没睡,神经质地咬着指甲来回打转,直到有人悄然而至,陆金良开门将人迎进来,语气焦急:“为何淮西王妃会突然前来?府里的人都被困住了,我们该怎么办?” 来人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全无急色,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才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沉不住气是难成大事的,淮西王妃又不是神仙,也救不活本就该死的人。” 陆金良闻言楞了一下,有种豁然开朗感,眼睛也变得清明起来,“说的不错,是我急躁了,如此说来,我们只要等着便是?” “不错。” 那人喝了口茶,品鉴似的咂咂嘴,“老爷也正是此意,你不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养得很大了吗?也让大夫瞧过,想要顺利分娩是不能够的,淮西王妃若早些来我们恐怕还要烦忧,如今,早已成定局,你也不必出现,只需等着祥和死讯传来,你与祥和有夫妻之实,往日口碑也经营得很好,又遭遇丧妻之痛,谁会听信那王妃一面之词?” 陆金良只感觉浑身的通畅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得有理!只要祥和再张不开嘴,淮西王妃又能如何?我身为孩子的生父,在亡妻最要紧的关头被她赶出府,才导致祥和难产而亡,谁知道这难产与她有没有关系?我不告她就不错了。” 他越想越畅快,心里是半点担忧都不剩下,终于能安稳地坐下,也倒了杯茶自在地喝着。 “不过你可别忘了,你能有今日是谁给的,等一切尘埃落定,该清算的得清算清楚,如若不然,老爷也算是那孩子的外祖,有没有你这个生父,都是不要紧的。” 陆金良立刻放下茶杯表忠心,“您放心,我是万万不敢有私心,能为大人做事是我的荣幸,大人的恩情,我此生都会铭记心底。” 其实在于祥和相处的日子里,陆金良不是没想过就这样好好跟她过日子,祥和看着骄纵,其实内里柔软得很,也会对他嘘寒问暖,给他添置书本笔墨,对他十分用心。 可陆金良有把柄在人手里,他没办法,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他根本摘不干净,如此,他也就只剩一条路可走。 那人对陆金良的态度很满意,坐了会儿就打算离开,省的让人察觉,陆金良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祥和是死定了,可若是那孩子也没了呢?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1050章 你答应我 那人回头朝他笑笑,“这你就放心吧,那可是在她肚子里待了快十个月的孩子,女子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有事?她们只会拼死保下孩子,哪怕让她们生生剖腹都愿意。” 孩子可就是她们的命啊,所以他们从不担心这一点,早就将一切看透了,女人真是蠢得刚刚好。 …… 长兰与两个稳婆商量过后,斟酌出一张方子来,准备给祥和催产,只是,因为她还要准备一些东西,不得不延后了三日。 到了那一天,祥和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在催产之前,她让白卿卿给她拿了纸笔来。 床上放了个小桌子,祥和挺着肚子艰难地落笔,写完后不仅将自己的印鉴盖上,还盖了她父亲的,然后一并交给白卿卿。 白卿卿看过后并未露出惊讶之色,而是郑重其事地收好,祥和见状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当初在宣城与你初见时,我可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 第606章 若她真没有挺过来,她希望白卿卿能将这封书信上呈朝廷,她愿将家中一切都交付朝廷,就是死,她也绝不会让那些人落得半点好处。 将心里最惦记的事交代完毕,催产的汤药也煎好了,望着那碗散发着苦味黑漆漆的汤药,祥和一把抓住白卿卿的手腕,抬眼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我心里明白我这次凶多吉少,你答应我,如果我死了,这个孩子,必须要随我而去!” 白卿卿犹豫了一下,祥和手上的力气加重,“你答应我!我不能让他落在陆金良手里成为把柄,还不如跟我一并去了干净,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好,我答应你。” 祥和这才畅快地笑出声,她知晓白卿卿应下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于是她接过那碗温热的汤药,仰起头,一饮而尽。 “我死之后,定会有人栽赃嫁祸你,给你添麻烦了,我只有等下辈子……” “你可闭嘴吧,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想着你一定能逢凶化吉,到时候孩子也有了,也能亲口揭露陆金良和你大伯的阴谋,拿到证据送他们去牢里,闹得他们家宅不宁,用一辈子来赎罪,岂不快哉?” 祥和被她说的也心生期待,“坐牢太便宜他们,至少陆金良我不亲手剐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那就剐了他,把他留在家里慢慢折磨,给他灌猪食,让他生不如死,等死了也无人知晓,外人只会说这个仪宾没有福气。” 祥和憧憬地笑起来,“对,就这么做,嘶……” 她肚子开始隐隐作痛,白卿卿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急切道:“你就想这些,总要亲手报复上才行,那才是你的性子,我这人很嫌麻烦的,你自己能做的事不要推给我……” 快速来临的痛意侵蚀了祥和的意识,但她还是应下了,她都熬到了这份上,怎能带着遗憾去死?去了底下见到爹娘他们一定会难过的。 第1051章 生不了 白卿卿站在屏风后,长兰和稳婆开始忙碌起来,热水一盆盆往里送,又一盆盆端出去,里面刺目的血色让人看了都头晕。 开水煮过的剪子用上了,她似乎听见了剪子剪开肉的声响,心死死地揪起,却不敢发出动静,怕影响到她们。 “……孩子,太大了!” 稳婆声音都发颤,这是恶毒的故意要害死产妇啊。 长兰清脆的声音里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当机立断地决定,“生不下来,剖腹。” 她一早就让人煮好了汤药,一碗灌下去,祥和令人心焦的痛呼声逐渐消失。 按着长兰说的,一旦要剖开人腹,那就是在跟老天博弈,她们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的压上筹码。 白卿卿轻手轻脚出去,屋里除了长兰和稳婆不再留人,虽然屋子彻底洒扫过,她们进出的衣服鞋袜都是干净的,也难免会扬起尘土。 之前白卿卿看了一眼长兰准备的东西,看得头晕目眩,针剪刀钳凿一应俱全,开疮刀,平刃刀,月刃刀……粉了蒲黄粉的桑皮细线,各种药膏药洗…… 长兰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再加上心细如尘善于观察,对什么都有刨根问底的坚持,温江常说她后生可畏,说是自己能亲眼见证一代名医的崛起。 可这剖腹着实太难了。 长兰只能靠着自己对病案的理解,努力地减少风险,她给自己和稳婆做了遮口鼻的布巾,头发更是包得一丝不漏,手也一遍遍确保干净,毕竟,要伸到人的肚子里…… 长兰竭力地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慢慢地拿起手边的刀…… …… 白卿卿在门口不停地打转,石板路都要给她踩出痕迹来,院子里安静无声,不会有人来打扰,可这种寂静更让人心焦,她甚至不敢去猜测祥和是不是还活着。 白卿卿心里对长兰很愧疚,让她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幸好那两个稳婆胆子也不小,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许下了承诺,只盼着她们不要太紧张,不要出差错…… 忽然,白卿卿听见了一声啼哭,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疾步走近,没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稳婆迅速将手里的襁褓递出来,知道白卿卿想问什么,匆匆说了一句,“兰姑娘在缝合”,便又将门关上。 白卿卿木然地抱着襁褓,手里沉甸甸的,比起寻常的婴孩来,他确实太大了,闭着眼睛用力嚎哭,脸涨得通红。 一般人家此刻怕是已经欢欣鼓舞地庆祝,这样健壮的大胖小子,看着就喜庆,给稳婆的准备的辛苦钱怕是要翻倍。 可白卿卿看着他脸上都来不及清理的血污,心里只有沉重。 她将襁褓递给身边的长安,长安一脸懵地接过去,姿势怪异地僵在那儿,瞬间扭头求助地看向魏鹏。 魏鹏脸一点点转开,脚底慢慢与他拉开距离。 白卿卿眼睛里还残留着稳婆身上满身的鲜血,鼻子里还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她都不敢想象屋子里此刻,是怎样可怕的情景。 她默默地双手合十,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只有寄希望与上苍,希望上苍垂怜,保佑这个可怜的女子能活下来,能从那恶心的算计中逃过一劫…… 第1052章 还有气 缝合的时间比这孩子出来要长得多,婴孩一直在嚎哭,长安平时也会跟嫣嫣玩,可他完全招架不了一个刚出生的娃娃,都怕他哭出什么毛病来。 第607章 白卿卿总算是注意到了他的窘态,淡淡道,“无妨,哭一会儿就累了。” 果然如她所言,婴孩哭了好一阵后,慢慢闭上了嘴似乎是睡了过去,只是从头到尾,白卿卿也不曾过去细看一眼。 若祥和没法儿从里面活下来,这个孩子在这世上时间,也只有这一会儿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门再次有了动静,一个稳婆开门出来,手上身上都是血,连脸上都沾染了血迹。 不过她的表情却是激动的,“人还活着,还有气,没准儿真能活下来!” 她像经历了一场骇人的大战,话说完后两腿开始发抖,靠着廊下的柱子才坐下来,目光放空地盯着脚下的地面喃喃自语,“竟真的没有死,太不可思议,这太不可思议了……” 稳婆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变一下,许久都未能从震惊中缓过来。 白卿卿始终高高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只是也想起长兰说的,究竟如何还是要等些日子才能判断得出来。 “兰兰呢?缝合已经完成了吗?” 稳婆这才回过神,像是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王妃,扶着柱子就要站起来回话,白卿卿一掌按住她,“你就坐着说。” “兰姑娘说她要在里面守着,对了,我还要去让人煎药。” 稳婆恢复了一些力气,站起来匆匆去做事,这下换成了白卿卿腿软,慢慢地坐下,弯腰头埋在腿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然后她直起身用力搓了搓脸,“只要兰兰有要的东西,把临州翻过来都要找到,你们将郡主府守住了,一只蚊子都不能放进来。” 祥和的护卫领命,将郡主府守得如同一只铁桶,将所有想要打探消息的人拦在了外面。 这会儿最辛苦的就是长兰了,她眼睛都不敢错开一下,祥和有点动静她就提心吊胆,没有动静更是提心吊胆,手指恨不得贴在祥和的脉搏上。 等到祥和恢复了意识,她险些哭出来。 “你感觉怎么样?你认得出我吗?你还记得这是哪儿吗?” 长兰声音哆嗦着叠声问,虽然是她亲手打开了祥和的肚子,又亲手给缝上,但是见到人真的睁开了眼睛,她依然被生命的坚韧震撼到无以复加。 祥和眼珠子缓缓地转动,看到祥和脸上没擦干净的血迹,语气虚弱:“我还活着?” “活着!求求你一定要活着!你就是奇迹,你一定能活着!” 长兰将泪意狠狠地憋回去,用布巾给她简单擦拭后,揉捏起她的腿来,“但还不能放松警惕,你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我会竭尽所能,我一定会拼了命地救你。” 祥和毫不怀疑,事实上她此刻其实并没有感到多疼,只是觉得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一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没死! …… 第1053章 感谢 长兰不眠不休整整三日,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一出来头就要往地上栽,直直地栽到白卿卿的肩上。 “辛苦了,你先休息,这里有大夫看着,若是有什么紧急的再喊你。” 长兰连点头的劲都没有,几乎是昏死了过去。 白卿卿帮着将她抬去床上,看着长兰脸上的疲惫,心疼地不敢发出动静,怕惊扰到她。 新进府的大夫也是白卿卿花了心思找的,确保与陆金良等人没有任何关系。 两位老大夫起先觉得一个产妇而已,何至于请他们两人来问诊?直到知晓了这孩子是如何出生的,老大夫们瞬间变得精神矍铄,宛若年轻了十岁。 祥和身上的刀口货真价值,老大夫双手微颤却不敢碰触一下,在知晓剖腹取子的大夫就在府里时,双双表示不需要诊金,他们定当倾尽所学给郡主诊治,只是可否让他们见一见这位大夫。 这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祥和在大夫的尽心尽力之下,有了肉眼可见的恢复,大夫以他们多年的经验为根基,建议祥和可以下床慢慢走动,只要注意不碰到伤口,适当走动是很有必要的。 祥和求生欲望强烈,大夫怎么说她怎么做,她如今能吃一些清淡的汤粥,腿脚有侍女在大夫的教授下按揉,身上擦洗得干净,衣衫也换得勤快,她自己都能感觉自己在慢慢好起来。 长兰这一睡就睡了两日,醒来后昏昏沉沉饥肠辘辘,吃过准备好的食物后,便火急火燎地去了祥和的屋子,看她坐在床边吃东西,绷着的弦才松下来。 白卿卿就坐在床边跟她说话,见到了长兰立刻快步走过来,“醒了?可吃过东西了?不用急着来,大夫说祥和恢复得很好,方才还走了一会儿刚歇下。” “我已经吃过了,我给郡主看一下伤口吧。” 祥和顺从地躺下,对这个比她小许多的妹妹,有一种死心塌地的信任。 在喝下催产药之前,她就被告知可能会走到剖腹取子的地步,长兰将所有的危险都告知她,因此祥和才会交代后事一样地把一切都托付给白卿卿。 等自己恢复了意识可以动了,祥和也观察过自己的伤口,那样狰狞可怕,把人活活剖开又缝起来,她居然还能活着,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 可长兰真的做到了。 长兰小心地掀开祥和的衣服,伤口比她预想的要好一些,保护得很仔细,“顺利得话,大约一个半月至两个月伤口能彻底养好,不过在这之间还是要小心为重,多走一走确实对身子有益,只是也不能太劳累了。” 第608章 祥和一一点头应下,拉着她的手,“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怎么报答都不为过,我想了想,打算……” 然而她的打算还没说出口,长兰立刻闪身站到了白卿卿身后,“我不要报答,您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真的,我比任何人都怕您死了,怕是我学艺不精害死了您,我该感谢您才是,谢谢您努力地活下来,我真的,太感谢了。” 第1054章 报酬 这都是长兰的真心话,天知道她割开祥和肚皮的时候,心里的压力有多大,若她真的死了,恐怕这辈子都会是自己心底一条过不去的坎。 幸好,她们运气都很好。 祥和却不依了,“那怎么行?我这条命很值钱的,你要什么都不为过……卿卿,你快跟她说说,你怎么养出这么傻的姑娘?” 这是多么值得震惊的一件事,等传出去长兰从此就能名扬天下,没见那两个老大夫每每给自己复查的时候,眼珠子里都冒着火光吗? “我这人恩怨分明,你救了我,报酬不要也得要,我家底有多厚,你家王妃知晓,你不要跟我客气。” 祥和态度强硬,可长兰也不退缩,好言好语道:“可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如今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是最最好的,郡主若实在想要赏我……” 她发愁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不如就学白姐姐也开一家学堂?只不过是请人教授有孕的女子,告诉她们怀胎十月要注意些什么,要如何做才能减少生产的危险。” 祥和闻言怔住,看着眼前眸子晶亮的少女,看着她福至心灵一样地滔滔不绝,“女子生产犹如闯鬼门关,只是寻常人家觉得女人生孩子就那么回事,旁人不也都是这么生的,尤其是家中不富裕的,更是无从知晓该如何让自己顺利生产,死于难产的女子数不胜数。” 这些都是长兰用眼睛看见的,虽然白姐姐暂时用不上,但她依然未雨绸缪,跟着大夫学习见识女子生产之术,因此见了太多太多惨剧。 孩子在肚子里究竟如何眼睛看不见,有些讲究人家会定期请大夫上门摸一摸肚子,但更多的就那么怀着,等到了生产的时候才会发现出了问题。 有脚先出来的,生生卡死在肚子里,有如郡主一样养得太大出不来的,每当难产之时,女子就会遭到非人的待遇,因为极大多数人家,都只要孩子活着。 为了所谓的血脉,女子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个装孩子的容器,也有用刀剖腹取子的,但那与长兰做的大相径庭,那是全然不顾女子的性命,把人粗暴地剖开…… 反正女人没了再娶就是,孩子可是他们家的骨血。 长兰看的那些厚厚的病案,每一张都浸着女子的鲜血,都让她惋惜痛心,也因此对于成功剖腹救活了产妇的那件病案,她格外感兴趣,觉得那才是身为大夫真正应当做的事。 祥和看着长兰脸上熠熠的光彩,忍不住笑起来,转头去看白卿卿,“果然是你养的姑娘,真的是,跟你一模一样。” 白卿卿笑着摇头,“兰兰心地纯善,很适合做医者,她从前自己吃过苦,便想着能为还在苦难中挣扎的人撑一把伞遮挡风雨,她这份赤子之心,是最最难得的。” 白卿卿逮着长兰一顿夸,眼里骄傲的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祥和看着她心想,所以她才说,长兰不愧是她身边的人。 第1055章 宝贝 寻常人啊,哪里会不管不顾地来救他人死活?自己与她的交情远远谈不上深厚,最初甚至是带着敌意,就因为自己那一封寥寥数字的信件,她就能不远千里急匆匆赶来。 这也就罢了,自己当时的情况九死一生,连她都不觉得能活下来,只要她一死,必然会留下一整个烂摊子,陆金良和她大伯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还不知会往白卿卿身上怎么抹黑,旁人避之不及的事,她却连犹豫一下都不曾…… “我觉得这个注意甚好。” 祥和深深地吸气,“让我也沾染一些你们的功德,这事儿我会用心去做,只要在临州有了身孕的女子,都可以来听一听如何爱惜自己的命,如何安然度过生产的难关。” 长兰笑得像是得了一座金山似的,忙不迭地就想要将她知晓的,有了身孕后该注意的事情写下来,她还说为了让那些女子能更清晰地认识到凶险性,可以跟她们说一些难产的病案。 “我见过不少,我可以都默出来,等我回去淮西后再把剩下的让白姐姐都给郡主送来。” 长兰可积极了,就好像那学堂明儿就能开起来似的,祥和也不扫兴,乐呵呵地让人去给她准备笔墨,小神医在她这儿想做什么都行。 不过下人端了笔墨进来后,说门外那两个老大夫侯半天了,想见一见长兰姑娘。 长兰不明所以,白卿卿笑道,“是在你休息的时候看顾祥和的大夫,听闻你的所为,又瞧过了伤口后,诊金分文不要,只想见见你,怕是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长兰立刻往外走,嘴里嘀嘀咕咕,“请教不敢当,没准我还能学点什么。” 她对医者之间的交流十分热衷,她的医术,便是在一位位大夫的指点和倾囊相授下见长的。 确实也有不少大夫喜欢私藏,长兰也理解,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她没有立场指责什么,可只要有一位大夫教过她,她就觉得自己也应当将所学教授给别人。 第609章 看着长兰快速地蹦跳着出去,祥和忍不住道:“你是从哪儿捡来的宝贝,我也去蹲着可能也捡一个?” “恐怕机会不大,你都说是宝贝了。” 两人对视着都笑起来,过了会儿,奶娘将祥和的孩子抱了进来,胖乎乎的娃娃才吃过奶,这会儿还有些精神,眼睛也不知能不能瞧见什么,睁得大大的到处看,瞧着挺招人喜欢。 可祥和在见到他之后,脸上的笑容却淡去了。 白卿卿听长兰与她说过,女子在生产过后,情绪会有极大的起伏波动,有些严重的甚至会郁郁而终,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她见祥和表情不对,去将奶娘放在床头的孩子抱起来,“你还没见过嫣嫣吧?等她大些我带她来临州玩一些日子,有她之后,我抱孩子抱得可熟了。” 白卿卿在床边坐下,手指在孩子的脸颊上摸了摸,“当初你怀他的时候,定然也是满心欢喜的,给我的信里还写了他多贴心,旁人有孕吐得天昏地暗,你却一点儿罪都没受,可见是个乖巧的,却不知他只是个想要拿捏你的把柄。” 第1056章 难劝 “你见了他心里复杂也是正常,若是不想要他,有的是法子,给他寻个好人家长大,也算对得起他了。” 白卿卿将祥和心中所想说出来后,她眉间的郁结不见消解,“我确实不想要他,只要瞧见他,就会想起陆金良这个卑鄙小人,他身体里流着与他一样的血,我实在……没法儿对他生出喜爱来……” 可是……这孩子在自己的身体里待了那么久,也是她用血肉孕育出来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险些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白卿卿觉得这有些难劝,毕竟不是一只狗一只猫,而是个活生生的孩子,是他的一辈子。 她看着有些发困,眼睛开始慢慢眯起的孩子,犹豫道,“我也不知该不该劝你,不过你要说血脉的话,未必准确,就我知晓的,我家宁宴,就全然没有被血脉所禁锢住。” 祥和是知晓宁家的那些事,闻言浅笑起来,“这倒是,他都是自己拼出来的,与宁家毫无干系,可天底下能有几个宁宴?” 白卿卿觉得这个例子确实没什么说服力,轻叹了口气,“这事儿没人能帮你做决定,只是祥和你得知晓,无论你如何做都不是错,你不要将此事当做束缚,错的从来都不是你。” “在陆金良的打算里,这个孩子会被他养成什么样其实可以想象得到,他会将他当做一面明晃晃的招牌,靠着他窃取属于你的东西,又或者他落到你大伯的手里,必然也会将他当成一个废人来养,断不可能让他有出息,但如今他可以有不一样的选择。” “你可以将他送走,过平平淡淡的一生,也可以将他养成你大伯的心腹大患,让他如鲠在喉,还可以只当他没来过,往后余生都与你无关。” 白卿卿觉得祥和无论怎么做都成,只要她心里舒服,没人可以苛责她。 祥和沉默了许久,那孩子在白卿卿怀里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确实挺沉,白卿卿想交还给奶娘的时候,祥和忽然拍了拍床头,“放这儿,我再看看。” 这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五官却能看得出与祥和相像的地方,除了刚出生时嚎啕得让人心烦,之后确实还挺好带的,如祥和心中所说,并不磨人。 “我心里害怕,我怕我会下意识将对陆金良的恨意,加在他的身上,我怕我带着这样的情绪,做不好一个母亲……” 祥和在孩子脸上轻轻碰了两下,闭了闭眼,“我不会放过陆金良,我说过,定要他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可是等他长大,他一定会问我他的爹爹是谁,那时候,我要怎么回答?” “我是该都瞒着他,还是都告诉他?那时候,他是会心疼我,还是会恨我如此无情,让他没有了父亲?” 祥和盯着孩子的睡颜,眼里有着清晰的不舍,却也有了决断。 “我会给他找个好人家,对外只说这个孩子夭折了,没来过这世上,我不愿意往后还要被陆金良这个名字纠缠,他不能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第1057章 苛责 祥和收回手指,让人将孩子抱走,情绪却控制不住地有些低落,盯着被褥苦笑道:“我都没想过我能这样残忍和狠心。” 白卿卿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在说什么?真正狠心的可不是你,不要总是对自己要求那么苛刻,狠心的明明是陆金良,怀胎十月的是你,痛苦生产的是你,你还会给他找个好人家,尽可能让他衣食无忧,你狠心在哪?凭什么他都要你命了你还给他养孩子?万一养出个白眼狼,为了他死了的爹把你当仇人,你这辈子难道就要毁在他们手里?” 祥和摸了摸酥麻的额头,呆呆地看她,“可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刚刚是刚刚,我说了,你怎么选择都是没有错的,人就该多为自己考虑,有同情心先同情同情自己,别什么香的臭的都要考虑到,累不累啊。” 白卿卿觉得祥和的决定很好,她无愧于任何人,这个孩子本就是因为算计而来的,带着无穷尽的后患,等到那时,不仅祥和会焦头烂额,他也会被上一辈的恩怨裹挟,不得安宁,倒不如无人知晓自己的身世,平安顺心地长大,想来祥和也会为他精心地挑选人家。 可祥和眼里依然有着愧疚,“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要,若让人知晓,定会遭到唾骂吧。” 第610章 “她们知道个屁。” 白卿卿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只是担心没办法好好做他的母亲,事实上可能出现的问题远不止如此。” 她到淮西之后见到的太多太多了,人世间丑陋的面目,时常会让她有种想要泄气的冲动。 “倘若他是个小姑娘,我可能还会劝劝你,但他是个男孩子,你看这世间有几个男子能真正体谅女子的不易?或许你很用心用心地养育,可一旦他踏入尘世,知晓男子在世上的高高在上,他会不会自然而然地站在陆金良那边?会不会也与他有相同的想法,认为是你不识好歹,没有主动将拥有的一切交到男子手上?” “我不敢说太绝,但十有八九,他会。” 白卿卿这么说的时候,眼里浮现出了悲哀,这就是事实。 因为世道就是偏向男子,他们可以读书当官,可以封侯拜相,可以手握滔天权势,制定所有的规矩,哪怕他们当中也会产生矛盾,但绝对不会允许女子挑战他们的权威。 在知晓了世间的规则后,这孩子的想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白卿卿觉得没有赌的必要。 祥和眼里渐渐释然,白卿卿扶着她躺下去,“与其自我责备,不如责备他人,这一切又不是你造成的,陆金良尚不会这样于心不安,你在这儿困扰个什么劲。” 祥和真的很感激此时此刻有白卿卿在身边,若只有她一人,她怕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既如此,你就安心养伤,府里只准进不准出,你已生产的事还未有人知晓,那两个大夫入府,也只会被猜测是来给你想法子的,你先把自己养好,到时再想该如何对付那些人。” 第1058章 日子 祥和深以为然,她可听话了,大约是差点死过一次,她如今惜命得不得了,谨遵医嘱,让做什么做什么。 府里那两位大夫,跟前跟后地围着长兰,一遍遍询问开腹的细节,恨不能回到那日亲眼看见才好,长兰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他们任何问题,并在其中也有所受益。 如此过了几日,祥和的身子越发好了,也差不多,到了她原本该生产的日子。 她跟白卿卿说,“陆金良能骗我这么久,一点儿马脚都不露,可见是个小心谨慎的,你又在此处,若我好端端地活着,他未必会出现,但我若是死了,他就一定会上门,还会浩浩荡荡地来。” 因此祥和跟白卿卿打算演一场戏,把人先骗过来,最好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让他们没有退路可言。 “不过我那大伯滑不留手,他更可能藏在背后不出面,到时候只能钓到陆金良一条鱼,实在可惜了些。” 白卿卿闻言想了想,“那就想法子让他不得不出面,他最想要的是什么?若是眼瞅着到手的东西没了,他还能坐得住?” 白卿卿弯起嘴角,“以陆金良的心机,他在得到你全部信任和依赖后,其实已经达到目的了,但他没有停手,你说是为什么?” 祥和想也不想:“他定有把柄落在我大伯手里,他知道我大伯不会放过他……不,那把柄,应当就是他们联手的证据,他知道他自己摘不干净,只要拿出来,我就不可能会相信他。” “有证据就好,有证据,就一个都跑不了。” …… 郡主府忽然出来了好些下人,满城找寻可用的稳婆。 陆金良知晓后,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看来是到日子了,如此,就让准备好的人进府,淮西王妃来了又如何?城里的稳婆早就被我们打点好了,果然是妇道人家,这会儿才想起来寻人,光感情用事能成什么事?” 这阵子将郡主府围得跟个铁桶似的,还不是屁用没有?往府里请了大夫,虽然不是他们的人,陆金良也是不担心的,任凭什么大夫去瞧,祥和也不可能顺利生下孩子,要保孩子,她这条命就绝对保不住! 陆金良安心地在外面等着,等稳婆入府后传出来消息,只是没想到那稳婆就没再出来过。 不仅如此,府里又请了大夫入内,也没再出来。 陆金良于是坐不住了,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府里不放人是什么意思?祥和究竟死了没有? 他这边正猜测着,祥和大伯那儿来了人。 “老爷的意思是,府里应当是已经出事了,人没出来,大约是淮西王妃的意思,她这会儿怕是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善后,因此只能这么先拖着。” “老爷说,就趁着淮西王妃拿不定主意,心慌意乱的时候,才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不然等惊动了淮西王,可就对咱们不利了。” 陆金良明白了意思,只是如今事态不明,他心里没什么底,“可这若是个圈套呢?也可能是祥和还未出事,不过做做样子激我出现,她是要拉着我一块儿去死呢?” 第1059章 同情 来人嗤笑一声,“她们能有这心眼,当初也就不会上当了,且她的死是板上钉钉的,那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肚子里待得住?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你若真不放心,大可再等个一两日,拖得越久就越凶险,不管是对郡主,还是对你。” 交代完事儿,那人施施然回去复命,留陆金良踌躇不决。 他心里觉得应当是不会错的,祥和的怀相和发动的日子他是最清楚不过,正是府里找稳婆那日,这都过去了两日,按理说是已经木已成舟。 第611章 可他到底是心虚,万一呢? 因此为了万无一失,陆金良还是又等了两日,依然不见任何稳婆和大夫从府里出来,这架势,怕是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春。 陆金良心里微微安定,将自己打扮成失魂落魄的模样,冲到了郡主府门口。 “你们就让我见一见祥和吧,求求你们了!她需要我啊!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你们让我见一见她,我给你们跪下了!” 陆金良声嘶力竭的表现引了周围许多人来看,那些人一看都吃了一惊,“这不是仪宾大人吗?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他要见郡主?莫不是郡主将人赶出来了?” “前两日不是还说郡主发动了吗?他居然不在府中?” 陆金良满脸的深情和无奈,眼角闪动着水光,“祥和她怎么样了?王妃,求求您让我见见她吧,我对祥和的心天地可鉴,那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啊,就算您是淮西王妃,也不能拆散我们呀。” “什么什么,淮西王妃?是那位淮西王妃?她如今在郡主府里?” “淮西不就一个王妃,还能是谁?真的假的,她为何会在咱们临州?还要拆郡主和仪宾大人?” 周围议论纷纷,陆金良似是全然不顾惜自己的脸面,声声如泣如诉,围观者从他口中拼凑出一个大概来。 淮西王妃与郡主是旧识,此次来临州顺道看望祥和,却误信小人谗言,武断地将陆金良赶出府,说要亲自照顾祥和,可她也是个未生产过的女子,又不用陆金良先前给祥和安胎的大夫,陆金良心里实在担忧,却又怕激怒王妃,牵连到祥和。 如今祥和的产期已过,总该让他看一看祥和是否安好,总该让他解释一下。 可淮西王妃不仅不让他见人,连给祥和接生的稳婆大夫都不放出府,陆金良也顾不得那么多,这才有今日这一幕。 陆金良往日的口碑经营得很好,他对祥和郡主的体贴入微,在人前表现得淋漓尽致,谁不夸赞一句郡主好福气? 因此他这般急切地表现赚足了同情。 “怕真是个误会,他与郡主感情多好啊,怎好在生产这种紧要关头让人家夫妻分离?” “要说这也该完事儿了,女子生产那就是闯鬼门关,哪儿有拦着不让见的?要我说这淮西王妃也着实过分了些。” “可究竟是什么谗言?王妃赶人的时候郡主也不拦着?这么久了郡主也没与王妃解释明白?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还是别瞎掺和的好。” 第1060章 成全 也有脑子清醒的,淮西王妃的名气可不小,他们不少人都有所耳闻,这位主儿最爱“管闲事”,尤其是女子的闲事,虽然非议众多,但在淮西,王妃的威望是很高的,可见除了行事离经叛道一些,王妃的品行是毋庸置疑。 因此陆金良究竟是为何被赶出府,为何不让他见郡主,他哭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显得可疑了些。 陆金良也是未曾预料这样的结果,他没想到淮西王妃在旁人心里的分量比他想象中的要重,他本以为自己这般放低姿态,必然能引起众人的同情,帮着一块儿指责淮西王妃,却没想到他们却这样沉得住气。 “仪宾大人是做了什么让淮西王妃误会了?我听闻这位并非是个偏听偏信的主儿,还是应当解释明白得好,淮西王妃不是不讲道理的。” “是这个理,淮西王妃在淮西做了不少好事,我听人说那儿的女子都把她当菩萨一样看,想来其中定是有误会。” 陆金良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齿,脸上仍旧是深情一片,“不管是不是误会,我都不在乎,我只愿祥和能平安无事,只要能让我见到她,王妃如何责罚我都无怨言……” 他痴情的做派也着实打动了不少人,世间难得真情,尤其是专情的男子,就更如稀世珍宝一般,让人忍不住为之动容,便也跟着附和起来。 喧闹持续了有一阵子,郡主府沉重的大门才缓缓开启。 下人鱼贯而出后,白卿卿缓步走了出来。 陆金良一抬眼,心里便是突的一下,随后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他看见身份贵重的淮西王妃身上穿得极为素净,几乎见不到一丝鲜艳的颜色,都是霜色,月白,有些实在规避不掉的颜色,也都是极淡极淡,头上的发饰也简约素雅,不见珠光宝气,只用了玉石珍珠点缀。 这样的打扮根本不符合她高贵的身份,看着,就像是在祭奠着谁一样。 陆金良心里安稳了,情绪于是放得更开,一下子扑过去,被护卫拦住也不在乎,声音急切道:“王妃,祥和她如何了?你让我见一见她吧,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我愿意用我的寿命换她安然无恙,我愿意的!” 白卿卿目光冷然地俯视着他,眼睛里像是淬了冰,看得人不寒而栗。 陆金良被她看得有些心慌,却也只是一闪而逝,事已至此,他早无后路,“我求求您让我见一见吧,祥和怀胎十月吃了许多苦,这个时候我更应当陪在她身边,我……” “你要陪在她身边?” 白卿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美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朵浅浅的笑容,笑容极淡,像雪山上的冰花,冻得让人心寒。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陆金良的手猛地缩紧,他从白卿卿毫无暖意的声音里听出了危险来。 第612章 这个因为淮西王的宠爱就胡作非为的女人,她莫不是要让自己去给祥和陪葬? 第1061章 疯子 不,不是可能,她或许真的能做出让自己陪葬的事来! 陆金良后背一下子渗出了一层冷汗,猛地甩开架住自己的护卫,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做什么?祥和呢?祥和她到底怎么了?” 白卿卿面无表情地看他,“祥和才生产完,她就在里面啊,你不是要见她吗?我这就让你去见。” 见陆金良驻足不前,白卿卿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怎么?又不想见了?方才不是还说愿意拿自己的命换祥和平安,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该不会还要祥和这个刚生完孩子的,亲自来门口接你吧?” 陆金良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踏进郡主府的门,这个疯女人就会杀了他给祥和报仇! 千算万算,没算到淮西王妃如此狠辣,这个门,他是万万不能进的。 陆金良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咬着牙猛地抬头,“王妃对我误会极深,我与祥和是结发夫妻,我怎会害她?如今祥和生死未卜,还请王妃如实告知她是否安好。” 白卿卿微微弯下腰来,声音温柔如水,“祥和好着呢,她就在里面等你,一直都在等你。” 她的轻言细语,听在陆金良耳朵里却宛若索命。 “我、我不是不信王妃所言,只是连日入府的稳婆大夫无一人出府……” “哦,他们都在里面照顾祥和,这有什么?” 白卿卿说完直起身子,面色又变得冰冷,“怎么,仪宾大人这是不相信我的话?你不是对祥和深情不移,天地可鉴?连入府确认她安好都不敢吗?你在怕什么?祥和可是在等着你!” 这个疯子! 陆金良鬓角有汗静静滑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白卿卿似乎是腻烦了与他装模作样,厉声呵斥起来,“你对祥和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还有脸面在这儿装出深情的模样,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陆金良立刻缓过神来,高声辩解道:“王妃是真的误会我了,我对祥和一片真心,我什么都可以为了她去做,我能与祥和在一起是我的福分,我只有珍惜!” 他着实是松了口气,心中感叹女人果然沉不住气,解了他燃眉之急。 “我求大伙儿给我作证,我对祥和的心真真切切,我怎么会对她做什么?我对她好还来不及!” 陆金良卯足了劲将话头往这事儿上面引,表现出被冤枉得受尽了委屈,好像一时间也不急着见祥和了,而是为自己辩解更加重要。 他心里想着最好白卿卿能与他在这事儿上纠缠,再将祥和已死的事儿说出来,他便能顺理成章地将祥和的死推到她身上。 白卿卿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甚至不想多听他在这儿演戏,只是不屑道:“你与人勾结谋害祥和的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手里有祥和的亲笔书信,上面是她亲手写下的证据,你们谋算的东西,一样都别想得逞,我必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第1062章 放跑 “你胡说!是不是祥和出事了?她是不是、是不是……你还我祥和!你以为你伪造出什么书信就能栽赃陷害旁人了?你以为自己是淮西王妃就能胡作非为了?祥和是不是已经被你害死了!” 陆金良心中狂喜,面上状若疯魔,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像是沁着血,让人听了心中悲戚又震惊。 “郡主怎么可能……” “不会是真的吧?” “难说,不是说王妃没有用给郡主养胎的大夫吗?她没生产过,哪儿知道其中的利害?或许是好心,但却办了坏事儿也未可知。” “要真是如此,那郡主也太可怜了!再说了陆金良之前对郡主确实不错,时常见他出门给郡主买喜欢的吃食,事事都亲自去做,若不将他赶走,说不定郡主还能好好的。” 白卿卿漠然地看着陆金良发疯,等他疯够了,才淡淡道:“我方才说了,祥和就在府里等着你,你若不曾做对不起她的事,就进去,亲口向她解释。” “我不信你说的!你害了祥和,也要对我下手是不是!我不会让你如意,我这条命虽不值钱,却也要为了祥和讨个公道!” 陆金良义正言辞地说完,转身踉踉跄跄地拨开人群,速度却不慢,生怕淮西王妃让人将他捉住硬拖进府里。 白卿卿并未这么做,捉他一人有什么意思? 她盯着陆金良的背影看了会儿,转身回到府里,郡主府的大门重新紧闭,将所有探究的目光阻挡在门外。 “这郡主究竟……” “别猜了,那是咱们能猜的事儿吗?不过我寻思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 白卿卿回去后祥和问她,“人放跑了?他真会去找我大伯?” “他只能去找,我可是蛮不讲理的淮西王妃,他区区一个仪宾如何能跟我对抗?我动动小指头就能捏死他,我可厉害了。” 白卿卿故作轻松地自夸了一番,把祥和逗笑了,才继续道:“他如今知晓我手里有你留给我的书信,若不能将事儿算在我头上,他们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好处没捞到还会惹了一身腥,他拿我没办法,你大伯却不一样。” “他算计了这么久如何舍得一无所获?他从陆金良那儿确定你已身亡后,必定会将事情闹到以我的身份都遮盖不住的地步,那才是咱们想要的。” 第613章 祥和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发怔,“你怎么好像,变得好厉害,我曾经一度觉得你在手段心性上不如我,我以为我能将所有的事都做得很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白卿卿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确实是不如你,若我在你的处境,我怕是也会束手无策,而你却一个人抵御住重重压力,你很厉害的。我原先也确实什么都不懂,这不是……也在被世间磨砺吗?踏出花团锦簇,无忧无虑的屋宅,才会发现这世上龌龊之事龌龊之人比比皆是,想要赢过他们,不动脑子不行。” 第1063章 肯定 白卿卿一副很无奈的模样,朝着祥和皱了皱鼻子,“有时候光靠王妃的身份也不好使,还有个宁宴成日撺掇我不用管世俗朝堂的约束,我也很难的。” 祥和笑出声来,“是了是了,我可是没少听你们的事儿,不过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个宁宴永远站在你身后,什么障碍都想给你铲除了。” “可他也太不将规矩律法放在眼里,这也不行!我要不看着他迟早会出事!” 白卿卿说到这事儿就忍不住吐槽,跟祥和说起之前宁宴不靠谱的事情来,祥和面带笑容静静地听,心里只有羡慕。 宁宴为了白卿卿什么都愿意做,而白卿卿也为了他在努力着,这两人相互扶持,就是在旁边看的自己,都能感觉到美好。 …… 那边陆金良刚从死亡阴影里逃脱,尚且惊魂未定,在确定没有人追过来后,才脱力地靠着墙滑坐下去,背后汗水浸湿的衣服黏腻湿滑,冰凉一片。 祥和定然是死了,他心里十分肯定,从淮西王妃的表现他就能判断得出来。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淮西王妃比他想象中更加不可理喻,根本没有他发挥的余地,自己对她而言,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陆金良眯了眯眼睛,他花了这么久的心力,为的可不是这么个结果。 不过,有人应当比他更不能接受。 陆金良没有冒失地去寻人,而是安分地在自己的藏身之地躲着,很快便有人主动登门。 “我没办法,那可是淮西王妃,我在她面前能做什么?什么巧舌如簧也敌不过滔天权势,她捏死我根本不需要给我定罪!” 陆金良似是被吓破了胆,全然懦弱的模样,“我不想死,祥和还给她留了书信,她留下的东西也肯定都托付给王妃了……起先说的时候并未说还有淮西王妃的事儿,否则我是断然不敢应下的!” 他毫无斗志的样子让来人心生不屑,“那淮西王妃,算的什么滔天权势?不过是仗着淮西王的宠爱罢了,一个女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她可以要我的命!说起来我还只是个入赘的,无权无势,王妃再狐假虎威,拿捏我这种小人物也不费吹灰之力,我怎么可能不怕?” 陆金良坦然相对,“这事儿我是没法子,我能在王妃的盛怒下保住命已是不易。” 来人冷哼一声:“老爷吩咐了,让我带你去见他,事到如今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有老爷的目的达到了,才能有你的好日子。” 陆金良并不反抗,他就像是已经无所谓了一样,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命。 祥和的这位大伯,前半生都在明哲保身,私底下没嘲笑自己这个不知死活的弟弟,生怕被他连累了,而如今他看着那沉甸甸的家底又眼红得滴血。 人都死了,留下的合该由他这个兄长来继承,可恨祥和一个孤女竟去宣城讨回了恩典,装可怜将那庞大的家业都攥在自己手里,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第1064章 太胆小 蒙滨起先还想着若祥和识相,到时候给她找个人家一嫁,也算是自己尽了心了,谁知这丫头油盐不进,毫无女子德容,还对长辈出言不逊,此等不孝女,他这个长辈得好好让她得个教训才是。 “老爷,人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蒙滨靠在椅子上挥了挥手,下人心领神会,退出去将陆金良领了进来。 “你与祥和乃名正言顺的夫妻,怎能怕淮西王妃一个外人?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还真能罔顾国法将你杀了不成?若那样的话,老夫绝不会袖手旁观!” 陆金良看他义正言辞的表情,心里骂出了花。 到时候他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个球用? “老爷子,我本就是个胆小的,哪儿敢跟淮西王妃硬碰硬?更别说淮西王妃身后站着淮西王,那可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疯得连皇上都管不了他,我算个什么东西。” 陆金良脸上陪着笑,“不过我今儿打听清楚了,祥和是真的没了,那淮西王妃世人都说她是菩萨心肠,却要将我诓进府里给祥和陪葬,可见祥和走得并不容易。” 蒙滨垂着眸没看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指环,低低地笑了声:“那有没有可能,她是在跟你演戏?” “不可能,老爷子,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见过的事儿也不少,淮西王妃看我的眼神我能分辨得出,且祥和是个什么情况我最是知晓,她本就没有机会活下来。” 这陆金良是可以肯定的,“她入口的东西都是我亲自准备的,也早让稳婆摸过了肚子,想要把孩子生下只有舍弃她的命,想来她自己也知道,才会给王妃留了书信,将一切托付给她。” “你说,她留了书信?” 第614章 陆金良点头,“王妃亲口说的,那信上定然写了与你我有关的事,看王妃的意思,她像是打算要将那信上呈朝廷,以我对祥和的了解,她什么都不会给我们留下。” “那也要看有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蒙滨老神在在,低声笑道:“金良啊,你还是太嫩了些,一着急就容易自乱阵脚,谁能证明书信的真假?祥和人都没了,她死的时候府里只有那王妃在,谁知道是不是她伪造出来的?” 如今的情况,蒙滨在淮西王妃到临州的那日就预想到了,只是因为祥和必死,所以他才不着急。 “这个淮西王妃,打着相助女子的旗号沽名钓誉,一来就把持住了郡主府,那样也好,府里府外都是她的人,她怎么也与祥和的死脱不了干系,明明见到人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你说是不是?” 陆金良顺着应和,“老爷子说得不错,可她根本不听这些,今儿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怕是已经给祥和陪葬了。” “她不听,那就让她不得不听,她可以不把你当回事,总不能把天下人都不当一回事,淮西王是可怕,但他想要包庇一个害死了郡主的王妃,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第1065章 奸诈之相 蒙滨朝着陆金良和颜悦色道:“此事,你若实在怕了我也不勉强,你的功劳我也看在眼里,待我将事情都办妥了,你的那份我不会忘记。” “那就多谢老爷子了。” 陆金良心里暗喜,他要的就是不继续掺和,因此他巨细无靡地将与淮西王妃见面的事儿都说给他听,还帮着分析,然后一身轻松地离开了府里。 他如今只要等蒙滨与淮西王妃博弈出个结果就行,若能如蒙滨所言那样顺利是再好不过,他可以得到属于他的好处,若是不敌淮西王妃,有蒙滨在前面挡着,他也能趁机溜之大吉。 蒙滨脸上的笑意在陆金良走后都迟迟未落,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指环,“淮西王妃确实有霸道的本钱,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以为有淮西王撑腰就可以忘乎所以?这里是临州,可不是他们淮西……” …… 很快,郡主府再次成为临州的焦点,这次可不是什么热闹,临州指挥使田大人,布政使薛大人,按察使王大人,三位临州大官被请了过来,声势浩大,让看热闹的人都不敢上前。 蒙滨使人上前叫门,在说明了三位大人的身份后,紧闭的郡主府大门才慢慢打开。 可也并未请他们入内,片刻后,白卿卿的身影出现,“如今府里不方便招待诸位大人,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罢。” 她如传闻中娇纵跋扈的姿态,让几位大人神色微动,蒙滨义正言辞道:“淮西王妃,不知我那侄女如今何在?有人与我说我可怜的侄女难产身故,可有此事!” 白卿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就是妄图害死祥和,侵占她父亲家产的那个狼心狗肺的大伯?果然一脸奸诈之相。” 蒙滨:“……” 他气了个仰倒,还王妃呢,怎么上来就骂人呢? 白卿卿可不管那些,“几位大人来得刚好,这个人,为了图谋祥和父亲留给她的家产,设计找人接近祥和与她成婚,在祥和生产时做手脚害她性命,手段卑劣,天理难容!我有祥和揭露他们阴谋的亲笔书信,府里亦有人证,还请几位大人为祥和做主!” 她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了出来,蒙滨却心里暗喜,女人就是没脑子,把手里的筹码统统甩出来,是最蠢的做法! 蒙滨转头,姿态放得极为诚恳,“大人明鉴,我只是忧心我侄女儿的安危才会来此处,也不知为何王妃要如此诬陷我,我是听人说王妃一来临州,便把持住了郡主府,将照顾祥和的人统统赶走,可怜我那侄女儿还怀着身孕,女子生产那是多艰难的事,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他如此表白一番,又去看白卿卿:“我也是怕祥和会误会,已是多日不曾与她相见,如今听闻她生死未卜,我也不得不来这么一趟,王妃若这般质疑我,大可以让祥和亲口来说,我自会与她解释清楚。” “你分明就知晓祥和不便亲口说!” 第1066章 和颜悦色 蒙滨险些笑出来,还“不便”亲口说?那分明就是不能。 但他脸上却毫无破绽,疑惑得明明白白:“这是为何?难道、难道祥和真的出事了?” 白卿卿绷着一张脸,深吸了一口气,“你不必在这儿惺惺作态,那封书信是祥和亲笔所写,盖有她的小印,这是不会错的。” “王妃将府里的人都控制住,谁也不知里面发生过什么,我从前就听闻有人受不住折磨只能屈从做出假证,祥和还怀着身子,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最方便不过。” “你胡说!” 白卿卿表情明显急躁起来,蒙滨反而越发沉稳,“大人,我不知淮西王妃来此处究竟所为何事,可我那侄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先前也有过一些龃龉,可到底还是一家人,我深知王妃身份尊贵,但为了我侄女,和她的孩子,我也只能拼了我这条老命,要为她讨个公道啊!” 蒙滨字字泣血,老泪纵横,捂着脸在郡主府门前站不住脚跪了下来,其爱护晚辈至生死于度外的态度感天动地,令人动容。 田大人觉得他们再沉默就不礼貌了,出言询问道:“不知王妃可能告知郡主在何处?事情究竟如何,还是问郡主会更妥当一些。” 第615章 白卿卿冷肃着表情,“大人的意思,是觉得我诬陷了他?” “王妃误会了,只是你们各执一词,不见到郡主我们也着实难以判断……” “我堂堂淮西王妃,为何要诬陷他?祥和托付给我的书信里,也已写明事情始末,于我没有半点好处,我为何要这么做?” 蒙滨赶在田大人之前开口,“王妃,你就告诉我祥和可还安好?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若祥和因为王妃的过错死于非命,王妃要将一切推到旁人身上也不难理解,或许、或许那与你半点没有利益的书信,便是你想把自己摘干净呢?” “放肆!” 魏鹏大喝一声,越过官兵一脚将蒙滨踹翻在地,“你敢对王妃不敬?” 这一脚将蒙滨给踹蒙了,他没想到当着几位大人的面,淮西王妃的护卫都敢对他动手!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按察使王大人身后,老泪流得更真实了,“大人救我!我不过只是猜测而已,可这难道没有可能?我那可怜的侄女儿到如今都不露面,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只要他们进去发现了祥和的尸首,淮西王妃就是百口莫辩,到时候,为了祥和做主的自己,便能名正言顺地接手这一切。 蒙滨打算得很好,王大人却没有如他所想硬气地闯进去,而是和颜悦色地劝道:“蒙老爷子,淮西王妃为何会忽然来临州?她总不会特意千里迢迢来临州就为了害死郡主是不是?我看呐,这其中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 蒙滨:“??” 王大人是被夺舍了不成?他在临州可是有小淮西王的称号的,手段狠厉不说,行事疯癫利落,不顾后果,是今日请来的大人里自己抱有最大期待的,他这会儿和气个什么劲? 第1067章 别急 白卿卿似是才被提醒到,让长安将准备好的书信送过去,给几位大人过目。 王大人一封一封看过,还不时地与薛大人和田大人分析,“从信上来看,确实有蓄谋已久的痕迹,郡主最后这封书信若是真的,就太无人性了,啧啧。” 蒙滨头皮一紧,“大人,这信极有可能是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衙门里有人能比对鉴定出来。” “可也有可能是祥和在并非自愿的情形下写的,府里都是王妃的人,她想怎么做都可以。” “唔……所以啊,这个陆金良甚是关键,这人呢?” 蒙滨哪儿敢跟陆金良扯上关系,“我并不知,且如今当务之急是我侄女儿的安危,不如先寻到了人再说旁的也不迟,我心里实在担心得紧。” 王大人却觉得不着急,“淮西王妃方才不是说了,郡主就在府中,又不会长翅膀飞了,难道你还不相信王妃的话?” 他不相信啊!蒙滨就差直说要进去搜查尸首了!人在府里不错,那活的和死的能是一样的吗? 王大人将书信看了几遍,面对白卿卿的态度有种微妙的和蔼,“这些信件是很重要的证据,只是光是物证还欠缺了一些……” 魏鹏一挥手,护卫押了几个被塞住嘴的婆妇过来,“这些都是陆金良买通的人,这些是她们的证词,请大人过目。” 宁宴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盘问的好手,那证词详尽明了,王大人看过后眼睛隐隐放光,也不知这等人才有没有可能来他这里做事! 蒙滨看到那些婆子并无异样,这些婆子交代出来的东西不可能牵扯到自己,都是陆金良的手笔,但他还是表现出了疑惑,“我听闻祥和与她的仪宾感情似乎不错,或许是太在意太担忧了,才会让人守着院子,到王妃来之前,祥和不都是还好好的嘛,可见并未对祥和的身子有什么影响。” “倒是王妃来之后,就再没人见过祥和,我身为长辈想来看望,还被诬陷为不安好心,那书信上写的我是一个字都不相信,若我果真有害她的心,就让她亲口来指责我这个伯父!” 蒙滨觉得他们在门口耗的时间有些太多了,明明只要进去搜查就能弄明白的事,光靠嘴皮子在这儿拉扯什么呢? “大人!还请诸位大人为我侄女儿做主,兴许不止我侄女,还有她的孩子,我只想他们安好。” 白卿卿的眼睛忽然往人群后看去,嘴角微微勾了勾,“蒙老爷子急什么?人还没到齐呢。” 蒙滨楞了一下,不知为何,他觉得淮西王妃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之前的急躁鲁莽一瞬间如潮水一般褪去,只剩下让人心惊的淡然。 他心里莫名有些发紧,转头顺着白卿卿的目光看过去,眼瞳猛地收缩。 说好这阵子会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避风头的陆金良正被人押着,脸上身上满是狼狈,在触及到他的目光后,陆金良的眼睛里流露出深重的恨意。 第1068章 狗咬狗 “我说,我都说!我是听了他的安排去接近祥和郡主的!” 陆金良嘶吼出声,蒙滨蒙了,恼羞成怒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我死了,就没人知道你做过什么!你想得美!” 陆金良的眼睛猩红充血,“我逃不过,也断不会让你如意!” 蒙滨恨不得掐死他,眼神不停地给他使眼色,“你不要胡说,我与你毫无关系,你莫不是被人诓骗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派了人来杀我灭口,还与我毫无关系?” 第616章 “我没那么做过!” 蒙滨肺都要气炸了,可他否认的话却无法让陆金良恢复理智。 怎么可能不是他?那些人嚣张至极,根本已经是将他当做了死人,毫不遮掩身份,若非遇上王妃派来找寻自己的人,他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蒙滨好算计,表面让他出去躲躲,却雇了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来伏击他,只要他死了,便再无人能证明他与自己的关系,且没了自己,他就是那孩子唯一的亲人,更加名正言顺,也不会再有隐患。 那些穷凶极恶的人还给自己看了一样东西,那是当初自己应下这件事时,为表诚意签下的文书,那是他自己的字他怎么会不认识?他们还要在他死的时候当着他的面烧干净,让他死不瞑目! 白卿卿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狗咬狗的场面,互相利用的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诚信可言?蒙滨是没派人去灭口陆金良,但也只是暂时的,为了彻底绝了隐患,他必然不会让陆金良活很久。 陆金良的下落她一早就知晓,但她只是让人盯着,等他见过了蒙滨,再好好地给他演一出,看样子效果不错,陆金良对蒙滨的恨意都已经溢出来了。 一旦自己的性命被威胁,陆金良死也会咬住蒙滨不放,因此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精彩。 他是怎么在蒙滨的安排下与祥和见面,他是如何知晓祥和的喜好,祥和有孕后,照顾她的大夫也是蒙滨送来的,开的方子他都收着呢!是如何处心积虑要让祥和死于非命…… 陆金良的话让听到的人心里一阵阵发寒,他们选了女子最为脆弱和危险的时候,一面甜言蜜语地麻痹她,一面残忍恶毒地要害死她。 人群里有良知的人忍不下去,从墙角捡了块石头砸过去,“他们还是人吗!畜生都做不出这种事!” 那块不算大的石头就好像落入了湖水中,漾起一层层涟漪,顿时骂声此起彼伏,对两方的信任已经全然往一面倒了。 蒙滨心如死灰,手心满是湿滑的汗水,人一阵阵发虚,不让人扶着根本站不稳。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变成了这样?明明一切都对他有利,他要做的只是让几位大人发现祥和的尸体,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为什么这么不顺利? 蒙滨抬头去看白卿卿,这个他打从心底里不屑的女人,此刻也在看他。 第1069章 大势已去 白卿卿的眼睛清凌凌的,乌黑的眸子银丸一样,哪里还能见到方才被自己激怒的情绪?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几次岔开话题,翻来覆去给自己辩解,她在拖延时间,是为了等陆金良出现。 陆金良口口声声说自己派了人杀他,可有没有这么做他自己最清楚!所以那些人……也是这个淮西王妃派的,做足了戏,在生死关头再把人救下,体验过与死只有一步之遥的陆金良,哪里还能保持得了冷静? 或许给他些时间,他未必反应不过来,但王妃没有耽误片刻,直接将人带了过来,让他看见自己这个他误以为要灭他口的人,他自然什么都会说出来。 “王妃,好算计啊。” 蒙滨的声音从齿缝里蹦出来,白卿卿脸上依旧平静,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那边陆金良状若疯魔地还在不停地朝他扑过来,大有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架势,蒙滨唾了一口,“蠢货!中了人家的计都不知,我这个时候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被人演场戏就上当,愚不可及!” 蒙滨对陆金良失望透顶,这不就是简单的诓骗吗?他居然都会相信,之前也没觉得陆金良这么没脑子。 他并不知晓陆金良看到了什么,不过白卿卿心善,很乐意为他解答。 “诸位大人莫急,我这人做事最是讲证据,还有一个人,也要让大人们见一见才是。” 蒙滨心里越发往下沉,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陆金良不该那么蠢,可他就是全然相信了,为什么? 白卿卿口中的另外一人出现后,蒙滨才明白,大势已去。 他在最开始,要让陆金良接近祥和的时候,就已经全盘想过,自己不能与陆金良有任何联系。 因此他挑出了一个心腹,与他的关系藏得很深的心腹作为中间递话的人,所有与陆金良的联系都由他出面,为了不让人察觉,蒙滨刻意与这人保持距离,陆金良的把柄也在此人手里,确保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自己这里一定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搜查不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蒙滨才敢大喇喇地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怕淮西王妃将他和陆金良捆在一处,她不会有证据。 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盯上了自己心腹?她把郡主府围得如同铁桶一块,是不是就为了吸引他们注意,私下里让人悄悄去查明了一切? 蒙滨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可笑他还不止一次地嘲笑这个淮西王妃的愚蠢,笑她不自量力,可真正愚蠢的,或许是他自己。 那个心腹被绑了个严实,忽悠陆金良的文书就是从他手里拿到的。 “此人还未来得及查问,不过从他的藏身之处找到了这些,请大人们过目。” 心腹其实做这事儿也小心得很,这些证据里并没有与蒙滨相关的,却足以证明陆金良是蓄意接近祥和,对她图谋不轨,而陆金良方才咬出了蒙滨不少事,他已经撇不干净了。 第617章 第1070章 变数 蒙滨死死地攥着拳头,盯着白卿卿的眼神好似一条阴冷的蛇,“只是祥和死在你手里,这也是事实!你也摘不干净的,她的死,也有你的一份!” 都是这个女人,如果她不出现,根本无人会察觉郡主府里发生了什么!祥和会悄无声息地死去,留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自己作为孩子的伯祖父,照拂他顺理成章! 一切水到渠成,悄无声息,可偏偏这个女人要横插一手!非要将事情闹到这般境地。 明明是祥和无德不孝,她们身为女子怎么敢的? “要不是你,祥和未必会死!她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是你害了她!” 蒙滨以最恶毒的言语说着诅咒的话,就算他栽了跟头,他也要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不得安宁! 可白卿卿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眉眼间浮现出浅浅的疑惑,“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的话呢?” 她话音落下,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往旁边挪了几步。 蒙滨不知其意,刚想说话,喉咙就似是被人死死掐住,眼珠子都突了出来。 不止是他,满腔恨意的陆金良表情瞬间也只剩下了惊恐,跌坐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活见鬼似的盯着郡主府的大门。 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影,脸尚在阴影里看不清晰,可她身上穿的,她的体态动作,是陆金良再熟悉不过的。 那人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脸也逐渐显露出来,从下巴到嘴唇,从鼻尖到眼睛…… 陆金良尖叫一声猛地蹬着脚想要后退,眼神疯癫,“不可能,这不可能……” 祥和乌黑如洞的眼睛盯着他,刻意抹了口脂的嘴一点点弯起,拉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在陆金良的眼睛里如同索命的鬼魅,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胯间湿了一片,眼睛往上一翻,彻底晕厥了过去。 蒙滨比陆金良还是要强一些,可眼里也俱是惊惧,他如今的妻子是续弦,原配就是因为难产而亡,他亲眼见过女子难产后的无力回天,因此这次的计划在他看来可谓天衣无缝。 她怎么还能活着?难道她没怀孕?这是不可能的,那些大夫也是他找来的,不可能会欺瞒自己,那祥和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大伯为何这副表情?你不是口口声声来为我讨公道?怎么瞧见了我,却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祥和嘴角上扬着,“我没死,大伯心里很难过吧?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结果我却还活着,你那些手段心机都白费了,还被揭露出你残害遗孤的罪行,如此得不偿失,我若是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蒙滨一口心血堵在胸口,憋得脑仁发涨,头晕目眩,可他依然想不通,她怎么就能活着? 蓦地,蒙滨的目光落到白卿卿身上,只有她是那个变数! 蒙滨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说的话,昏暗的灯光下,他志得意满,浑然不在乎地以嘲弄地口气说,“淮西王妃又如何?还不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废物,在淮西仗着淮西王耀武扬威,还真把自己当菩萨了?她来了祥和就能活下来?做梦呢。” 可如今,梦成真了。 第1071章 家务事 祥和的出现,彻底让蒙滨的算计落了空,他今日请来的三位大佛,活脱脱是来见证他的罪行是如何被揭露的,连想法子遮掩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 王大人这会儿又恢复冷面罗刹的嘴脸,毫不留情地将人控制住,承诺定会严加审问,将事情原原本本地昭告天下。 “多谢大人。” 祥和盈盈行礼,皮肤被口脂映衬得越发惨白,身子摇摇欲坠,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再加上事情已经很清晰了,郡主被她的长辈与人联手欺骗,险些丧了命…… “郡主太可怜了!怎么会有如此奸邪恶人,那可是他的侄女儿,他也下得去手?” “郡主爹娘是战死的,朝廷都嘉奖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却还要遭人算计。” 人都会怜爱弱小,尤其祥和的遭遇太过可怕,一时间对蒙滨的谴责如同排山倒海,请求大人还郡主一个公道。 田大人和薛大人放下架子连声安抚,“此事我们定会详查,临州地界,断不会容许卑陋龌龊之事。” 至于依然昏迷不醒的陆金良…… 祥和看着他,眉间是淡淡的忧伤,“我与他……到底还有些情意在,他也还是我的夫君,如今人还昏厥着,还是先将人抬进去吧。” 众人只觉得郡主实在是心软,都已知晓了此人蓄意欺骗谋害她,还顾惜着先前的情分。 不过郡主此举也在情理之中,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兴许这陆金良是被蒙滨威胁的呢?若是没有蒙滨,或许小两口就能和和美美过日子呢。 田大人摸了摸胡须,做主道:“他的事大致我们已知晓,就按郡主的意思,只当是郡主的家务事。” “多谢大人。” 白卿卿觉得祥和还是得多休息,便让她先回去,自己来送一送几位大人。 “今日劳烦诸位大人了,临州有几位大人在,想必不会姑息了任何一个歹人,是临州百姓的福气。” 三位大人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一旁已经被押住的蒙滨忽然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他之所以会大费周章请这三位,就是想将祥和的死定死在淮西王妃身上,以他们的地位,即便是淮西王妃,也是无法一手遮天的。 第618章 蒙滨本打算只要能请得动他们,不计任何代价,可事实上他似乎并没有花太多心里。 难道这三人也事先被淮西王妃买通了? 白卿卿可没有,她是真心实意称赞三位大人公正严明的,本想着是蒙滨请来的人,或许还要周旋一番,谁知压根儿不用多费那个事。 尤其是这位按察使王大人,祥和与她说的时候表情格外严肃,说此人极为难缠,说得好听是铁面无私,不好听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毫无人情味,被他咬上的人,不撕下一块肉他是不松口的。 结果就这? 王大人用不大熟练的笑容跟白卿卿寒暄了两句,确实,不是他擅长的,看得出尽力了,连旁边的田大人和薛大人都微妙地侧目。 第1072章 甚好 白卿卿心里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地送他们离开。 王大人脸上又恢复成了平日,谁都欠他万儿八千两的刻薄模样,田大人和薛大人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是那个猫嫌狗憎的按察使,没被人夺舍。 “王大人,这蒙滨就交给你了,朝廷对祥和郡主很是关心,不能令她受了委屈呀。” 关不关心的田大人也就这么一说,有淮西王妃在,不关心也会变成关心。 王大人硬邦邦地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那就好……” 交给这位阎罗,他们都是放心的,祖宗八辈儿犯的事都恨不得给你挖出来,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是夜,王大人的书房迎来了一位客人,气质与他十分合拍,在清冷萧瑟的书房里毫不违和。 “若是王爷今日出现,王妃怕是都不用费那事儿。” 宁宴老神在在地在椅子上坐下,嘴角噙着笑,“这些对我的王妃来说不过都是小事,她应付得来,她可厉害了。” “王妃确实心思缜密,断了蒙滨的后路,我本以为那些都是王爷做的,现下看来,皆是王妃手笔。” 宁宴比夸他本人都要骄傲,“这算什么,卿卿的聪慧都没体现出来,她比世人以为的要更聪明,只是他们没有那个福气知晓罢了。” 王大人心中颇为震惊,所以说淮西王当真没有动手,除了他来找自己,让自己出面以外,剩下的一切都是淮西王妃的意思。 “你也不必多虑,该怎么办怎么办,本王就是来接王妃回家的,临州的事我不会插手。” 宁宴如同一个不问世事的逍遥王爷,可谁也不会对此当真,他就跟一尊大佛似的,稳稳地端坐淮西王妃身后,时刻做好给她撑腰的准备。 王大人表示自己明白了,忽然道:“王妃身边人才济济,今儿递上来的口供十分漂亮,令人羡慕,不像我们临州,想要寻一个这样的人才,哎,着实不易……” “若我手里也能有可用之人,我又何必成日绷着一张脸,让外面的人给起阎罗这种名号,临州虽然地界不算特别大,但事情多得很……” 王大人一边说,一边很明显地用余光表达自己的意思,无他,就是眼馋,想要。 宁宴也爽快,但白卿卿身边的人他是不会动的,于是他与王大人达成了一个共识,可以让他手里的人轮番来临州。 “王大人放心,我送来的人,必定知无不言,只要不是太愚钝,都能调教得出来。如此,一来,王大人还是用自己的人更放心,二来,也可增进淮西与临州的关系,你意下如何?” 他意下很好! 王大人一口应下,还急急地与宁宴签了正经的往来文书,他想着不愧是淮西王,做事就是滴水不漏,人也敞亮,愿意让自己的人来教他的手下,这是最好不过了。 宁宴也笑得一脸和善,临州屁事儿多得很,正好让那帮小崽子们磨一磨独当一面的能耐,顺便来临州镀个金,甚好,甚好。 …… 第1073章 入神了 郡主府,祥和让人将陆金良抬了回去,将他关在一个逼仄的小院子里。 白卿卿看着她眼里的恨意,拍了拍她的肩,“你还在月子里,不宜动气,为了这么个人伤了身子可划不来,左右人已经在你手里了,跑是跑不掉的,先养身子为重。” 祥和心里的戾气渐渐消散,慢慢平静下来,“我明白的,我就是一时太激动了,想着他醒过来后会有什么反应,想得太入神了。” 白卿卿:“……” 她拉着祥和回屋里,又吩咐人将那院子看守好,等门关上了,才敢让祥和将帽子披风取下,“都说了你吹不得风,你偏要在那儿听,我还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不成?” “我自然知晓你不会出错,我只是想听一听他们无耻的狡辩,能让我对人的恶毒有更深刻的认识。” 祥和觉得这次自己入了套,完完全全还是她太大意了,“你最初就在信里提醒过我,陆金良与我的相识相遇犹如天定良缘,美好到像是刻意为之,是我沉溺其中觉得那就是缘分,草草追查后便对他深信不疑,可如今回头想想,那些都是他故意让我查到的。” 祥和痛恨自己居然在感情里迷失了自己的清醒,若不是白卿卿,她将为之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不仅是她的命,还有她爹娘留下的一切。 所以她无法原谅自己,“我还是太天真,尤其是对男人的险恶认识不够,我就该以最卑劣的想法来揣测他们,不相信任何人!” 第619章 白卿卿舔了舔嘴唇,“也……也不至于如此,世上男子那么多,总也会有不一样的。” “可是你也知道那是极少的是不是?” “……” “我已经不指望了,我的亲大伯,都看不惯我一个女子能坐拥财富,都觉得我不配,不惜要害我的命来夺取,除非我乖乖地拱手相让,将一切交到男人手里,他们才会轻描淡写地夸我懂事,识大体,我识他们祖宗十八代!” 白卿卿默默地给暴躁的祥和掖了掖被子,也不打断她发泄怒气。 “人蠢一次就够了,与其相信男人有心,不如相信我手里实实在在握住的东西,谁稀罕他们的夸赞?我就要他们眼红到滴血却拿我没办法,我又不是没男人活不下去了?不行我就学你抱养一个孩子。” “这个不着急,这不是小事,你得想明白了才行,先休息,兰兰说你不宜激动,今儿激动的份已经用完了。” 白卿卿换了个话题,问起她临州可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没有。 “你若想游玩的话城郊南面有一处梅林,梅林深处有个庄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从前特别喜欢在那儿小住,尤其是这个时节梅花应该都开了,最是景致宜人。不过若你一人去赏景还是寂寥了些,我陪你去吧,我觉得我身子已经很好了。” 祥和恨不得下床蹦跶两下证明,给白卿卿一把按住,“你消停些,兰兰生气我可拦不住。” 第1074章 光明 祥和闻言立刻乖乖躺好,又听白卿卿道:“未必就我一人……” “?” “好了,你先休息,等之后再告诉你。” 白卿卿回去她的屋子,托着脑袋坐在窗前,看院子里也有一棵梅树,枝头开着白白粉粉的花,在风里轻轻摇摆。 若是一片梅林,那必然会是惊艳绝伦的美景,嗯,就很适合跟喜欢的人欣赏。 白卿卿手指尖在窗棱上轻轻点了点,如白梅一般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娇俏的笑。 …… 陆金良醒来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昏暗的光线,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痛,动一下都困难。他的意识迟钝地恢复着,慢慢闻到一股难闻的腥臊味,一阵阵让人作呕。 忽然,一张惨白的只有嘴唇是红色的脸蓦地在脑海里浮现,陆金良浑身一个哆嗦,手猛地攥起,满手都是冷汗。 他想起来了,他见到了祥和。 那本该早已经难产而亡的人,如同厉鬼一样,穿着雪白的素衣,血红着一张嘴,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陆金良缩成一团,腿间的骚臭味更加熏人,但他依然缩着,目光防备地在这个昏暗的屋子里扫视,生怕在哪个角落里又出现祥和的脸!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陆金良完全无法相信,必死的局,难道……难道她为了活命让人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碎成了碎片?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竟狠心对自己的骨肉下手? 若让人知晓,她祥和是连骨肉都残害的女人,她哪里还能有什么名声? 不过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他认出这里是郡主府,心头不禁一喜,他没有被官府的人带走,莫非是祥和求得情? 陆金良思绪逐渐清明,不管如何,事到如今他得想想该如何挣脱困境。 蒙滨那里肯定是不用想了,人证物证具在,又有淮西王妃压着,他决计是无法翻身,自己必须跟他划清界限,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 既然祥和保下了自己,那就说明她对自己还是有些情意在的,也是,虽然有些原因,但他不还是为她做了许多事?女人如水,很容易被感动,只要她还记着这些,自己就有办法慢慢化解她的恨意。 说不准到时候他能全身而退,继续做他的仪宾大人,没有了蒙滨的钳制,就没了后顾之忧,只要再次得了祥和的心,不就等同于得到了蒙滨想要的一切? 陆金良越想心头越热,越发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亮,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可以再有,郡主府的一切最后还不是都会留给他的血脉? 一时间昏暗的光线也不觉得可怕了,陆金良有些迫不及待,拖着疼痛的身子挪到门边用力地拍,“有没有人?我要见祥和。” 门外安安静静,陆金良拽着门推搡了几下,听见了锁链的动静。 他安慰自己,祥和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总是要让她出一出气才是,这么想着,陆金良坐回到木板床上,心里比起刚醒来的时候安定多了,“至少先给我一套衣衫换吧?不然这样见到你们郡主,岂不是失礼?” 第1075章 能屈能伸 依然没有人理会他,陆金良也不着急,无妨,到时候自己越惨,就越能让祥和心软,女人嘛。 陆金良一遍遍在心底盘算着,预想着与祥和见面后他该怎么说怎么做,他把祥和可能出现的反应都想象了一遍,觉得没有遗漏了,只要自己见到了她,就一定能让她知晓自己的不得已。 然而陆金良等了很久,久到他一时间都分辨不出自己被关了几日。 屋里的角落里放了恭桶,硕大一个,无人清理,他身上的味道越来越难闻,也不知道屋子里藏了什么蚁虫,咬得他浑身瘙痒难耐。 这也罢了,每日除了一碗清水,便只有一碗明显不新鲜的吃食从开了个小口的门缝里递进来,泛着酸腐的味道。 第620章 陆金良起先根本不碰,要他吃这些他宁愿饿着! 可第二日,第三日,仍旧只有这些,他饿到手脚发抖,饥肠辘辘恨不得啃桌角时,便不得不吃。 那味道,陆金良永世难忘! 他家中虽不富裕,却也不缺食少衣,还能供他念书,家里的好东西大多都紧着他,等到入了郡主府,更是山珍海味想吃什么都有,几时吃过这等泔水一般的东西? 他吃进去一口就开始呕,实在遭不住这个罪。 他用剩下的力气用力拍门,妄图让祥和出现,他觉得自己受的教训已经足够多了,也够落魄了,为何祥和还不来见他? 可任凭他将门拍得震天响,外面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与世隔绝,好像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一人,要被永远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逼仄屋子里。 那种感觉,像蚁虫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人的理智,让人逐渐趋于崩溃。 陆金良要被逼疯了,没人搭理他,没有任何回应,有的就只有每天的一碗水,和一碗馊食。 是不是他已经死了,这里其实是地狱?陆金良被折磨得心智溃散,他甚至找不到可以轻易寻死的东西,可让他狠下心撞墙,他又做不到。 兴许只要见到了祥和就能有所改变呢?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他实在不甘心,他这辈子还没怎么享福,他这样一个聪明识时务的人,怎能无声无息死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 陆金良说服了自己,面对馊食也能逼着自己吞下去,他要活着,今日受到的屈辱,总有一日他会都讨回来! 祥和听了白卿卿的劝,不再在将心思放到陆金良身上,只是隔几日想起来了会问一声,“他还活着?” 看守的人回话:“活得好好的,似是已经适应了,也不再疯疯癫癫吵闹。” 祥和眉头微微上扬,心中感叹,不愧是陆金良,瞧瞧人家,能屈能伸,难怪自己会着了道。 “既然他挺适应,那就这样吧。” 其实原先她还想着该怎么报复回来才能解她心头之恨,可如今祥和却忽然发现,陆金良根本不值得她花心思报复,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自己特意为了他费神? 还不如听卿卿的,多顾一顾自己,把身子养养好,也不知她慈爱的大伯那边怎么样了,她还怪好奇的。 第1076章 是吧? “等陆金良快不行了再说给我知晓。” 祥和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尖,轻描淡写地吩咐,她将人留在府中,就没打算让他活,陆金良那样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性子,悄无声息地死去怕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说起来那个小院子,还是他一早给自己准备的,若非白卿卿来得快,那两个嬷嬷就会把她拖去那儿藏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祥和的眸子里光芒冷硬,什么以德报怨,不存在的,她永远记得自己挺着硕大的肚子躺在床上,被宣判必死时的感受,她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喝下那碗会让她失去知觉的汤药。 她肚子上那条狰狞可怕的伤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人,是死过一次的人。 死过的人还跟仇人讲什么仁善? 在陆金良日日煎熬,只能以给自己画饼才能活下去的时候,白卿卿开始欣赏临州的景致了。 难得来一次临州,就这么回去太可惜,她在城里逛了两日,便往祥和说的那个梅林庄子去。 “果然是好风景。” 白卿卿出神地望着那一片梅树,花团锦簇,延绵不绝,如梦似幻。 下了车漫步在梅林中,有风吹过,细小的花瓣纷纷扬扬,沾染了满袖花香。 白卿卿让人在树下铺了毯子,摆上座椅炉子,小几茶点,舒舒服服地坐着欣赏,要好好地将此处美景记入心间。 清亮透彻的茶水里偶然会落入一般梅花瓣,小舟一样飘在水面上,漾出细碎的波纹,别有一番情趣。 “这样好的景致,若是能有人陪我共赏,那才是人间乐事。” 白卿卿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椅子,怡然自得间微微有些遗憾,然后转头看向魏鹏,“魏大人说是吧?” 魏鹏表情僵硬了一瞬,立刻应声:“王妃说的是。” “可惜了,宁宴这么久了也没个信儿,不知他身在何处,哎……” 魏鹏总觉得王妃这口气叹得饱含深意,但他没证据。 “实在不行,我让人去问问祥和,这儿是她的地盘,她多少知道些有趣的才俊,找来也能逗个趣儿,魏大人觉得呢?” 魏鹏右边的眼皮狂跳,王妃的话他是一个字不敢接,鹌鹑似的坑着脑袋,只当自己是聋的。 白卿卿见状轻笑了一下,“今儿天气也好,我打算在这儿小憩片刻,寻人的事就交给魏大人了,希望我在这美景中醒过来的时候,就能够有知情知趣的人相陪,也不算辜负了此情此景。” 魏鹏头大得不行,他想说自己只是偶然间察觉到王爷在临州,没有任何知情不报的意思,是王爷让他只当没瞧见的…… 但魏鹏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背下这口锅,去找“知情知趣”的人去了。 天已经开始渐渐有些暖和,白卿卿半靠在椅子上,身下是软软的垫子,盖着一层毯子,微风拂面,清淡优雅的香气中,当真生出了困意来,在暖融中睡了过去。 第621章 第1077章 偷偷 朦胧间,她觉得脸上有轻浅的酥麻感,缓缓睁开眼,就见宁宴正笨手笨脚地给自己摘头发上的花瓣,衣袖从她脸上轻轻扫过。 他也发觉了,慌忙将衣袖捞起,却看到白卿卿清润的眼睛,笑容不觉有些憨气,“吵醒你啦?我不动了,困就再睡会儿。” 白卿卿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梦见了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郎君?若是让我夫君知晓可怎么是好。” 宁宴闻言笑容变得邪气起来,配合捉住她的手腕,“那就不让他知道,我们在梦里偷偷双宿双飞如何?” “不好,我很爱我的夫君,别的郎君比不过他。” 宁宴在她细白的手指上挨个儿亲过去,恨不得将人塞到自己心里藏起来才好。 “怎么猜到我在临州?” “那位王大人与祥和说的截然不同,就算我是淮西王妃,他也不至于性情大变地配合,魏鹏之前精神时刻紧绷,忽然变得从容了一些……” 白卿卿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拿着宁宴的衣袖绕着玩,“怎么来了也说一声?” 宁宴在她额上轻啄,“我是见你杀伐决断的样子太迷人了,怕克制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白卿卿白了他一眼,宁宴捂着心口,“我是认真的,回淮西的路上知道你来了临州,让人查到了缘由后赶过来想给你撑腰来着,谁知白跑一趟,你比我想象中做得还要漂亮,迷死我了。” 这可不是宁宴哄她,临州到底不是淮西,出事的又是祥和郡主,一个弄不好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他知晓卿卿绝不会袖手旁观,就想着快马加鞭赶来,看谁敢欺负她。 结果根本不需要他出现,白卿卿稳稳地控制住了郡主府,先将人救下,中间也没闲着,暗中让人跟踪调查,也不立刻动手,等他们放松了警惕,一锅全端了,干净利落。 宁宴比他自己打了胜仗都要骄傲,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发现他在临州,把白卿卿的机敏都算在他身上,但他又不甘寂寞,于是选了王大人,私底下跟他大夸特夸自己媳妇。 “其实王大人那儿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他虽然为人处世死板了些,但眼色还是有的,就算没有我出面,他也定然会给你这个面子。” 宁宴挨着白卿卿坐下,将她半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颈窝深深吸气,陶醉不已,“可想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只能偷偷看你几眼还不敢让你发现……” 沙场上染血无数的杀神毫无形象地撒娇,牧曙和魏鹏早就跑到远处,眼不见为净,省得眼睛疼。 等白卿卿弄清楚他不出现的真正原因,哭笑不得,“我会在意这些?” “是我在意,我就是不喜欢那些人总把你的能干归结倒我身上,都是瞎的吗?一个个眼睛没有用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活成那样也是可怜。” 第1078章 悠闲 提起这些宁宴就生气,那些个只会溜须拍马,连眼色都看不懂的,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 白卿卿被他愤慨的样子逗得直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世俗如此,怪不得旁人,不过能得一人知我心,此生足矣。” 她亲昵地靠过去蹭蹭,也没了挡在祥和面前时的果断稳重,“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怕的,祥和生产的时候,慌得我六神无主,就怕她挺不过来,若真是那样……我恐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我也不怕,我就想着,哪怕我真解决不了,后面也有你在,你虽然没在身边,却始终给我莫大的勇气。” 他就像是一座山,稳稳地端坐在自己身后,可以让白卿卿毫无顾虑。 好在,事情解决得很顺利,“蒙滨被王大人带回去,可交代了?” 宁宴说,这位王大人也是个人才,他本身的能耐很大,只是不擅调教人,蒙滨落到他手里,什么陈年往事都能给挖出来一些。 但那些这会儿说太不适合,有些辜负了眼前美景。 有阵子没见着面的小夫妻很快将旁人的事放到一边,白卿卿想看看宁宴这次出征有没有受伤,被宁宴捉住小手,在她耳边轻轻说,“梅林里不是有个庄子?晚上让你好好查一查,我可听话了,一点儿皮都不舍得破,是不是应当有奖励?” 白卿卿咬了咬嘴唇,“……等我检查了再说。” 宁宴就像一只讨人喜欢的大猫,收起自己锐利的爪子和牙齿,慵懒地弯着凤眸,只在白卿卿面前展现乖巧黏人的模样。 白卿卿……可太吃这一套了,心软软地跟他贴贴,细声细气地说起他不在家时的事。 白卿卿和宁宴在梅林庄子上悠闲自在了两日,宁宴决定继续隐藏行踪,准备悄咪咪地离开,“就不惊动多余的人了,祥和那儿稳当的话,咱们过几日就回去,你若不放心,留些人在这儿多待些日子也行。” 白卿卿也是这般打算的,她心里惦记着嫣嫣,不过祥和刚刚经历了人生劫难,她一时又放不下心。 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府里似乎正来了人,在外面都能隐隐约约听见女子的哭声。 白卿卿与长兰对视一眼,慢慢地走进去,那哭声愈发悲凉凄厉,“……你这是要我们孤儿寡母的命啊!” 祥和很听长兰的话,说了最好不要吹着风,她就乖乖地把屋子烧得暖融融的,门上遮了厚实的帘子,只身上穿得并不厚,倒也还舒适。 第622章 不过外面来的人在这屋子里就热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头发丝都粘在脸颊脖子上,脸上亮晶晶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祥和瞧见了白卿卿,眼睛都亮了一下,也懒得跟面前的妇人多纠缠,“大伯母来求我也无用,他是被王大人带走的,王大人最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想来也绝不会冤枉了他。” 白卿卿这才知晓地上哭闹的这位的身份,不由多看了两眼。 第1079章 实不相瞒 那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怕是来求人的,眼里也还残留着不忿,可见平日祥和在她心里的地位。 但这会儿她不得不低头,摆出可怜的模样,“大伯母知晓这次是他做得不对,可你终究是好好的,你可能去与那王大人说说情?家里上上下下都指着他,他到底与你是血亲啊!就当大伯母求你了!” 祥和眉间有些不耐烦,“大伯母这是在撺掇我徇私枉法?如今知道是血亲了?他谋算我性命的时候怎么不顾念与我是血亲?不过无妨,我爹娘过世留我一人,我不也好好的,不也还能让害我的人自食恶果吗?大伯母不必忧心,没了大伯父,你们一大家子有商有量,想来定会比我容易得多。” 祥和说的时候笑眯眯的,只笑意不达眼底,堵得这位大伯母脖子涨红,看着一口气都要憋过去似的。 “来人,送客,咱们之间的关系,往后就不必来往了,我与我大伯父不一样,我可没有他心狠,不会趁火打劫,不过您若是再不识趣,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我这人您也知晓,小心眼得很。” 大伯母眼皮猛地颤动,将想要继续纠缠的话吞回去,从地上爬起来,很快消失在郡主府。 人走之后,祥和立刻变了个表情,“梅林好看吗?怎么也不多待两日?我这儿好得很不用担心。” 说着她主动撩起袖子把手递给长兰,“都是按着你说的做的,一件不允许的事都没做。” 祥和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满脸都是期待夸奖的表情。 长兰给她诊了脉,如她所愿地赞许了几句,便出去给她调整温养的方子去了。 祥和眼睛追着出去,好半天才羡慕道,“你都是怎么养的人,一个个都那么稳重可靠,眼馋死我了。” “不是我的功劳,长兰的性子本就稳重……方才那是你大伯母?怎么想起来见她?这种人你根本不必理会。” “因为太无聊了。” 祥和身上的从容贵气又慢慢回来了,变成了白卿卿记忆里她在宣城时的模样,“每日吃吃睡睡休养,看书怕坏了眼睛,屋子也不敢出,我就想找点儿事打发时间,她这不是正赶上了嘛。” 王大人果然了得,蒙滨已然认下了此事,以祥和的身份,都不需要那封亲笔书信,他这辈子就算到头了,那一家子也都逃不过。 不过听说王大人还从他口中掏出了点其他的事,祥和并不在意,她只知道,这个企图要将她逼上死路的大伯,是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多亏了你帮我,这份恩情这辈子我怕是都没办法偿还。” 祥和站起身,还没等她做什么,就被白卿卿的手给按了回去,“行了行了,能帮得上你我就很高兴,我这人也没什么旁的喜好,就乐于助人。” 白卿卿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我乃菩萨座下仙子,要多做好事才能回去,帮你其实是帮我自己,这事儿我等闲不跟人说,你可别说漏了嘴。” 祥和:“……” 第1080章 不相干 白卿卿自己先憋不住笑出来,引得祥和也没法儿稳住严肃的表情,见她笑了,白卿卿才道,“这才对,别总把恩啊仇的太当回事,我来是因为我乐意,没想要你记着。” 祥和弯着嘴唇,看着白卿卿恣意通透的眸子,心底似有一圈圈涟漪轻轻地荡漾开。 白卿卿身上的这股豁达洒脱,是她打从心底羡慕的,无关其他任何人,祥和相信就算没有宁宴,白卿卿也一定能将自己这辈子活得精彩畅快。 所以菩萨座下仙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 祥和很认真地跟白卿卿证明自己已经无碍了。 “都已经尘埃落定,我身子骨也恢复得很好,长兰可以作证,你就不用在临州耽搁时间,害你与嫣嫣分别了这么久,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待这儿的事都处理好了,我亲自去淮西跟她道歉。” 祥和觉得剩下的都是她自己能解决得了的,让白卿卿在临州陪了她这么长时间,于情于理都不该挽留。 白卿卿细细地询问了长兰,得知祥和确实无碍后,也没有跟她客气,“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了,不过陆金良那里……”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都这个地步了不会出岔子。” 白卿卿心想也是,祥和本也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她要如何处理陆金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于是白卿卿也不耽搁,立刻就与宁宴踏上了回淮西的路。 祥和说她心里有数,也确实如此,在白卿卿走后,她仔细地养好自己的身子,将郡主府彻底整顿一番,以自己为重,慢慢地恢复着元气。 而陆金良那里,她只再见过一面。 看守的人说他快不行了,祥和才堪堪想起来这个人。 彼时的陆金良,再无记忆中的模样,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只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不甘的怨愤。 第623章 他在看到祥和的那一瞬间,眼里似有火苗跳动,只不过也只是熄灭之前的征兆罢了。 祥和还是他初见时的模样,高傲贵气,浑身都是不好接近的气息,可若她打开心扉,面对信任的人,便又是另一种模样。 陆金良见过那样的祥和,哪怕自己只是入赘,她也不曾轻视了他,处处给他尊重和体面,一点温柔就能换得她柔软的笑意…… 陆金良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他想象过无数次与祥和再相见时的情景,只是似乎都不太记得了。 他长时间无人说话,连如何开口好像都忘了。 祥和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他,古井一般的眸子里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在被陆金良囚禁的那段日子,祥和郁结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吞没,可如今,她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想与这个人说。 一直到陆金良咽下最后一口气,祥和都不曾开过口,转身踏出这个院子的时候,仿佛将前尘往事都留在了身后,她裙摆轻盈,走入阳光中。 不过陆金良的死祥和也没捂着,反而给他治了丧,并将他与那个夭折的孩子葬在一起。 第1081章 分享 临州谁人不说祥和郡主有情有义,以德报怨,就是运气不好,遇上这么个丧良心的伯父和仪宾。 朝廷对此也震怒,蒙滨一家从此在临州消失,抄没的家产作为给祥和的安抚,祥和照单全收,在临州越发令人忌惮。 过了些日子,祥和郡主在临州开办了一所学堂,教授的却是女子有孕生产的相关事宜。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小姑娘都可以来听一听,学一学生儿育女究竟是怎样一件事。 女子在闺阁中时,很少会知晓这些事,懵懵懂懂地出了阁,便被催着怀孕生子,在旁人口中生孩子根本就不算一件事儿,那是但凡是个女子就该做就能做的,好像孩子从肚子里“刷”的一下就能出来一样。 而这个学堂,便是要告诉她们,没有那么简单。 简单的是对男子而言,他们只需要快活一下,剩下的痛苦就都由女子来承担。 有了身孕后身体会有哪些反应,头晕,呕吐,乏力,浮肿,性情大变……生产时又会出现何种危险,那一个个真实可怕的先例,听了晚上回去都会做噩梦。 起先有人强烈反对,认为祥和开办的这个学堂用心险恶!且女子生产这样私密的事怎好拿出来大庭广众地说?实在有辱斯文! 但祥和哭唧唧地表示,自己是死里逃生了一回,才想着尽尽心帮人避开危险,她乃一片赤诚,再说生儿育女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反对的人难道就一点儿不心疼家中女眷?宁愿让她们两眼一抹黑地闯鬼门关? 曾经的祥和傲骨铮铮,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轻了,但如今她发现,有时候胡搅蛮缠和示弱更有用处。 她放下郡主的架子,与临州女眷大肆结交,这些人都是经历过生产的痛苦,更能与她共情,家家都想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可其中的危险数不胜数,谁愿意生孩子的时候死了给人腾位子? 于是一些身份不低的女子,也会让身边信得过的丫头婆子去学堂里学,那学堂还就磕磕绊绊地维持住了。 到后来,有人因为在学堂里学到的东西救了命,才终于逐渐被认可。 传宗接代在哪个朝代都是最大的事儿,即便知道对女子来说九死一生,她们也还是会去做,而学堂能帮她们规避掉一些可控的危险,渐渐就被人所接受。 祥和永远记得,有个人因为她寥寥数语的求救,千里迢迢来到她身边,将她的命救下,她愿意将这份救赎分享给更多的人,这样,菩萨座下的小仙子才能平平安安地回去。 …… 白卿卿和宁宴还在回淮西的路上。 “也不知回去后嫣嫣还认不认识我,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一阵子不见就会不记得。” 她摸着给嫣嫣买的小玩意,语气里有些发愁,“她若是不与我亲了怎么办。” 宁宴觉得她想多了,“不可能,那丫头粘你得很,不过这点大的娃娃肯定会闹腾一下,哄哄就好。” 第1082章 不见了 宁宴对小娃娃的经验全来自于嫣嫣,因此他也不觉得养孩子麻烦,不挺好养的,吃吃喝喝睡睡玩玩,爱撒娇爱哼唧嘴巴闲不住,还是挺乖巧可爱的。 “那是我们家嫣嫣乖,我也没离开过她这么久……” 白卿卿归心似箭,路上半点不耽搁,只想着赶紧回去见到嫣嫣。 只是离淮西大约还有两日的时候,府里忽然传来了消息,白卿卿一听脑袋“嗡”的一下,嘴唇都白了,“你说什么?嫣嫣不见了?” 宁宴用力握住她的手,让来人说明白点,只是来送信的人也说不明白,只说出来报信的时候还没寻到。 宁宴握着白卿卿冰凉的手心里一阵心疼,“别急,你先别急,兴许是弄错了,嫣嫣身边跟着的下人不少,不会不明不白不见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找见了。” 他见不得卿卿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干脆带着她快马加鞭地赶路。 白卿卿知道这会儿不能失去理智,她竭力稳住心神,可等回到府里,却真的不见嫣嫣的踪影。 照顾嫣嫣的奶娘身形憔悴,一见到白卿卿噗通就给跪下,眼泪纵横,“王妃恕罪啊!” 第624章 白卿卿死死掐着掌心,强行稳住心神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奶娘说那日她给嫣嫣喂过奶水食物后,带着她消完食回了屋子,看她睡着后就回去换衣服,“巧儿姑娘可以作证,我真就离开了那么一刻钟,院子里还有丫头婆子在,我也不敢耽搁,换好了立刻回来,结果……结果……” 她整个人都吓得在发抖,弄丢了长乐郡主,她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 巧儿是嫣嫣院子里的丫头,战战兢兢站出来,说奶娘确实只离开了一小会儿,中间她看屋子后面有一滩水,担心郡主醒来后出来踩着就去收拾了,但也没离开过院子,也没瞧见郡主是怎么不见的。 府里的下人都查问了一遍,嫣嫣就好像是从府里凭空消失了一样。 白卿卿瘫软在椅子里,心乱如麻,等宁宴问过府里的护卫,回来说也没有什么发现的时候,她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样。 “怎么会这样……是我不该将她留在府里,我应该把她带在身边,就不会……” 宁宴将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上,“你不该这么想,两岁不到的孩子经不住长途跋涉,路上有个头疼脑热危险得很,你也在府里留下了足够的人手护她安全,这不是你的错。” “可她不见了!那么点大的孩子,她根本照顾不了自己!” 白卿卿牙齿都在打颤,嫣嫣失踪已经有好几日,她会不会饿着,会不会冷,会不会因为害怕哭得声嘶力竭,会不会受到伤害……白卿卿根本不敢去想。 宁宴眼神深了深,“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我会尽快查明白。” 他动作很是迅速,不多时便锁定了府里负责采买的一个婆子,那婆子被带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还嚷嚷着冤枉,要王妃替她做主。 第1083章 回来了 “老婆子是犯了什么错?王妃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谁都知晓府里王妃心是最软的,从不为难下人不说,即便是犯点小错也好说话得很,婆子跪着哭哭啼啼就要往白卿卿方向爬,刚爬了两步,宁宴身边的护卫上前往她面前扔了个小东西。 那婆子先是一愣,等看清楚是什么了,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你们把我刚子怎么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白卿卿往她面前瞥了一眼,心里猛震,地上的是一截手指,上面还套了个灰扑扑的戒子。 那婆子明显认得手指的主人,哭得比方才真切太多,眼里也终于有了畏惧之色。 宁宴说,那日虽然无人看到嫣嫣是怎么不见的,但进进出出府里的也就那么些,她出门的时候推了个小独轮车,说是还李记的坛子,那坛子大小足够放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冤、冤枉啊!府里也不止我一人进出,再说那坛子,也是护卫检查过了的!” “确实,只是护卫后来觉得奇怪,送还李记的坛子里为何是满的,当时府外也刚好有人喧闹,他们急着去处理,便只看了一眼就让你走了,我之前也见过特制的容器,上面浅浅一层,倒点水从上面看便以为是满的,实则旁边还有另外的开口,想来约莫是差不多的道理。” 宁宴根本不打算听她分辨,她的儿子之前欠了一笔赌债还不出来,如今那笔债凭空就消失了,且他之前还在李记帮过工,之前因为嫣嫣消失大家都慌了手脚,真要查起来再简单不过。 “你可以慢慢想,你那儿子,会在这里跟你一点一点见面,母子团聚。” 宁宴话音刚落,外面又进来个护卫,这次扔了个耳朵,耳垂上有个缺口,那婆子见着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等用银针扎醒后,她疯了似的磕头,说都是她的主意,让他们放过自己的儿子。 白卿卿猛地攥紧掌心,“你把嫣嫣带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是个不认识的人让我做的,我的儿子是被人骗着欠了债,他们是要他的命啊!我没有办法,那人说嫣嫣姑娘只是个小丫头,还是抱养的,说你们兴许不会仔细查,只要按他说的做,肯定不会被发现……王妃,王妃我知道错了,我也是个母亲,也是为了我的儿子,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白卿卿气血不住地翻涌,她不明白这人是如何还敢求她原谅的,她恨不得…… 宁宴一只手在她背后给她顺气,另一只哄着她松开咬住嘴唇的牙齿,“我已经让人去盘查了,你别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她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但此刻就是这个婆子在他们眼前暴毙了,而挽回不了嫣嫣被人拐走的事实,白卿卿根本没法儿冷静。 就在这时,长安忽然冲了进来,高声叫着:“王妃,王爷,嫣嫣回来了!” 在他手臂上,不是嫣嫣还是哪个? 第1084章 万幸 嫣嫣身上穿的是寻常人家女娃娃穿的布衣,头顶的小揪揪梳歪了但却莫名整齐,粉嘟嘟的脸上因为被长安抱着飞奔,开心得乐出一嘴米粒似的小白牙,咯咯咯地笑。 等她圆溜溜的眼睛瞧见了白卿卿,两只胳膊立刻就伸过来,好像迫不及待归巢的小鸟一样使劲上下挥舞,“阿娘,阿娘抱!” 白卿卿早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嫣嫣搂在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不敢松开手,等耳边听见了嫣嫣熟悉的撒娇声,她才敢相信嫣嫣是真的回来了。 白卿卿脚底发软,宁宴将她半抱回椅子上坐下,看她轻轻颤抖着手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检查嫣嫣是否安好。 第625章 嫣嫣只以为阿娘在跟她玩,咧着小嘴笑得一脸可爱,一次次地往白卿卿怀里扑,以表达她对阿娘的思念。 宁宴挥了挥手,屋子里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那婆子更是立时被堵住了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被拖出去了,丫头们训练有素地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安静地出去将门关好。 “阿娘不哭,嫣嫣乖。” 嫣嫣奶声奶气地用手给白卿卿擦眼泪,眼里似是疑惑为何阿娘见到她哭了,她脸上也没了笑容,认真地一下一下擦着,还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地拍拍白卿卿,“不哭不哭。” 白卿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失而复得的激动让她的心紧紧揪着。 旁边宁宴拿了帕子也在给她擦眼泪,摸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回来就好,你先看看她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去问问长安人是怎么回来的。” 宁宴大步出门,白卿卿这会儿情绪稍微能冷静下来,抱着嫣嫣去浴房,心惊胆战地解开她身上的衣衫,细细地查看。 万幸的是,嫣嫣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奶娘更是犹豫半天,“好像,胖了一点?” 嫣嫣全然体会不到她们的心情,兴致勃勃地在大大的浴桶里玩起来,她特别喜欢洗澡,是个很爱干净的小姑娘,“不洗澡,会臭。” 嫣嫣在自己短短的小胳膊上像模像样地搓着,搓两下就开始玩水面上飘着的花瓣,和专门做给她洗澡时候玩的竹筒竹船,玩得不亦乐乎。 白卿卿心里松了一口气,很快给她洗得香喷喷热乎乎,穿得整整齐齐,又变成了粉嘟嘟的长乐郡主。 她看嫣嫣的精神一直很好,并不像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反而像是出去玩了一圈儿回来了,“嫣嫣去哪儿了?阿娘回来没看到你很是担心。” 嫣嫣眼睛忽然看到墙边架子上的书,“书,书。” 她一直很喜欢白卿卿念书给她听,每次只要白卿卿开始念,她都会异常安静,享受地趴在旁边听。 白卿卿也知道一个两岁还不到的孩子约莫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起身去拿了本书给她读,读着读着自己的心也渐渐静下。 好在,嫣嫣一切安好,好在,她想象中可怕的事一件也没出现,好在,老天保佑! 第1085章 警醒 嫣嫣大约是太久没有见到卿卿,一直与她粘着,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想强打精神跟她玩,在白卿卿承诺明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她之后,嫣嫣才拽着她的袖子放心地睡成一只小猪。 白卿卿坐在她床边看着嫣嫣的睡颜看了许久,软乎乎的一团,对人全然是信任,这样乖巧的孩子居然也有人想对她下手! 像是感应到了白卿卿的情绪,嫣嫣的眉头动了动,白卿卿赶紧轻轻拍了拍,看着她小嘴吧唧吧唧了两下又沉沉地睡去。 屋里留了丫头照看,屋外也多了人看护,白卿卿径直去了宁宴那里,“可问出什么来了?长安呢?他是从哪儿找到的嫣嫣?” “我让长安带人去追查了,嫣嫣睡了?她可还好?” 白卿卿过去宁宴身边坐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挽着他的胳膊,心里满满都是后怕,“嫣嫣没事儿,不像是遇到坏人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兜兜里还有她平日爱吃的糖,也没有饿着渴着,像是被照顾得不错,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宴闻言也总算放下心来,“我问了长安,他是在门口看到的嫣嫣。” “门口?咱们家门口?” 白卿卿倏地坐直了身子,眼里俱是不解,“谁将她送回来的?” “问过了门上的下人,没人瞧见,是刚好挑了个轮换的时候,那会儿长安正要出门,只看见了嫣嫣,他当时就四处看了,也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又急着将嫣嫣送进来所以没往远处追。” “那个婆子的儿子会欠下赌债,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查下去就断在了这里,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此人能敏锐地寻到府里护卫的薄弱之处,得手后分明能把痕迹断干净,可他却偏偏留着,让人很容易查到,但这人自己却能不露行踪,是个厉害的。” 白卿卿听得心惊胆战,“所以若是此人有心的话,嫣嫣是不是就……” 宁宴面色有些严肃,“在淮西呆久了确实有些懈怠,我已着人将府里重新清洗一遍,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他隐隐觉得这次这人仿佛就是在告诉他王府防护的缺口在哪儿一样,把嫣嫣拐出去又全须全尾地送回来,可见本事不一般。 长安带着人在淮西追查数日,却一无所获,拐走嫣嫣的人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堪称神奇,他有些失落,之前还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谁知还差得远呢。 宁宴安慰他,“想来此人应是对淮西十分熟悉,加上他没有要害嫣嫣的意思,留下的动静自然微乎其微。” 不过此事也给宁宴警了醒,如今要保护的人多了一个,越是在淮西,就越不能疏忽大意。 嫣嫣回来后,白卿卿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她,像是如此就能抵消掉小丫头遭受的惊吓。 然而嫣嫣全然没有意识到阿娘的用心良苦,只知道在阿娘身边撒娇,连喝口水也要跑过来让阿娘夸她。 第1086章 家书 嫣嫣扯着自己漂亮的裙子在白卿卿面前转圈圈,“裙裙好看”,然后一下子扑到白卿卿的膝头,扬起小脸声音甜丝丝的,“阿娘更好看。” 第626章 这样嘴甜乖巧的小团子,谁见了都稀罕得不行,白卿卿不想再经历一次惊心动魄,对她越发地宝贝。 此事最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白卿卿和宁宴只能当成一个教训,时时警醒。 如此,一晃又是两年过去。 “阿娘,宣城的家书来了。” 白卿卿还未看见人,就听到嫣嫣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才瞧见一个嫩黄色的身影飞快地跑过来。 如今嫣嫣从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长成了粉雕玉琢的大团子,漂亮的眉眼灵动可人,时常让来府里做客的夫人们瞧见了走不动道。 嫣嫣手里拿着厚厚的家书递给白卿卿,趴在她膝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有没有给嫣嫣的?嫣嫣给明泽哥哥和明朗哥哥都写了信,他们有没有给我回信?” 白卿卿在她急切的目光里将信拆开,最上头两封便写了嫣嫣的名字。 “这两封是你的。” 嫣嫣拿到信高兴地跳着转圈圈,笑成了一朵花儿,忙不迭地就拆开看起来。 虽然嫣嫣这会儿年纪还小,但她识字早,或者说对字和书本有着强烈的好奇和耐心,这点大就已经识得许多字,遇上不认识的就问,问两遍下回见着就认识了。 这样的好学和聪慧让白岩如获至宝,恨不得偷去宣城去亲自给她开蒙,白明泽和白明朗对爹爹的偏爱也一点儿不嫉妒,反而回去后更努力了,说他们要多学一些,才好来淮西的时候教嫣嫣。 嫣嫣拿着信看得津津有味,偶尔一两个字不认识就问阿娘,看完后小脸皱起来有些闷闷不乐,“明泽哥哥说我画的小鸡栩栩如生,可是阿娘,我分明画的是孔雀呀,他没有见过孔雀吗?” 白卿卿:“……” 她摸了摸嫣嫣的小脑袋,温言道,“重要的不是那是什么,而是‘栩栩如生’,明泽夸你画得好呢。” 嫣嫣顿时又高兴起来,“那我这次多画几张,明朗哥哥说舅舅夸我写的字了,我还能写得更好。” 她抱着自己的信“吧嗒吧嗒”地又跑走,来去如风,精力无限。 白卿卿笑着摇摇头,将家书展开来看。 家里一切都好,阿爹近来迷上了垂钓,十分乐在其中,还拜了一位高人为师,每日钻研何种姿势最能让鱼上钩,如今已钓了不少草鞋瓦罐,想来很快就能成为垂钓大师。 阿娘忽然发觉自己在饰品上很有天赋,她偶尔画了个样子送去自己的铺子里,谁知打出来之后许多人瞧见了都来打听,于是她又画了几个,都很受欢迎,她觉得,很有意思! 以一己之力引领着宣城的风尚,还能让铺子日进斗金,阿娘对此乐此不疲,俨然成了低调的名家。 白锐则沉淀了许多,他深觉自己的学识尚不足,没有被虚浮的名利蒙蔽双眼,反而踏踏实实地拿起从前头疼的书,开始静下心来读,绕了一圈回来后,他方才明白念书的重要,自己主动愿意看书,事半功倍。 第1087章 偏见 瑶瑶与宁昭的感情也一如既往,宁昭很踏实,不骄不躁,也很尊重瑶瑶的意思,知道她不想那么早嫁人也不着急,而是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稳,站得更高,往后才可以让瑶瑶更自在,不过他在瑶瑶面前还是那个温吞憨厚的小宁大人,家里人都让瑶瑶少欺负些他。 莫可欣则在家书里跟卿卿交换着养育子女的经验,虽然男孩子和女孩子有区别,但操得心都是一样的,她眼馋死了嫣嫣宝贝,奈何白岩觉得家里孩子足够,不想让她冒风险,没有再要一个的打算。 可是她也想要有个贴心的女儿,跟她亲亲抱抱贴贴,而不是小古板似的只会说“阿娘辛苦了”,“谢谢阿娘”,都不软乎乎。 几封家书看得白卿卿心情十分好,将大哥的信放在了最后拆开。 果然白岩的家书就严肃了许多,先是着重强调嫣嫣的开蒙不能马虎了,若是抽不出空来他也是可以帮忙的,白卿卿看得直笑,全家就数大哥的时间最金贵,忙到分身乏术还不忘惦记嫣嫣的开蒙。 另就是,让卿卿提醒宁宴,近来尤其要沉得住气,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白卿卿看完将信细细地折好,此事便是大哥不说她也会叮嘱宁宴,且宁宴已经应下了,定不会受到挑衅。 这几年淮西可谓是牢不可破,先前时不时骚扰玄朝的外族被宁宴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许是也知晓自己气数已尽,好几个狼子野心的外族联起手来,想要最后一搏。 他们是穷途末路了,不计代价,倒是造成了一些困扰,朝廷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必理会,很快就会自取灭亡,若是跟这些亡命之徒硬碰硬反而会有损伤。 宁宴也是这个意思,但朝廷那些人都觉得他脾气不好,怕他被人激怒,白岩就想着让卿卿提醒提醒。 “宁宴又不是笨蛋,他才没有脾气不好。” 白卿卿决定回写家书的时候好好跟大哥说一说,那些人就是对宁宴有偏见,这是不对的。 等晚上宁宴回来,白卿卿将收到的家书说与他听,宁宴笑着道,“他们可真够操心的,我本就没打算做什么,那些乌合之众已然成不了气候,无需我多费工夫,有这时间我不如多陪陪你。” 他凑过来迷恋地嗅着白卿卿身上的馨香,“我那么努力就是想要做个逍遥王爷,跟你在府里自在悠闲地过日子,我又不是天生劳碌命。” 第627章 他觉得如今的淮西已经初见成效,曾经乱糟糟的权力关系已经理顺溜,凡事也都有了章程,等那些烦人的外族也没了,他就可以消消停停在府里跟卿卿好好过日子,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真是想想就觉得激动! 宁宴梦寐以求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他是绝不会多此一举,万一在追击中受了伤,卿卿还不心疼死?他可舍不得。 宁宴全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白卿卿安了心,可是谁知,两日后,王府收到了一封信,是前军大青将军亲自送来的。 第1088章 晚了 大青将军与宁宴在书房待了一会儿后便离开,宁宴却许久没有出来。 等白卿卿再见到的他的时候,明显能看出他情绪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宁宴脸上的表情其实与平常没什么变化,但白卿卿就是能看得出他的不对劲,宁宴也没多说什么,将她拉进了书房,那封信就摆在书案上。 那是一封……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的信,一个边角染了暗红色的血,上面有着深深的折痕,像是被贴身藏了许久。 白卿卿走过去将信拿起来,封面只写了宁宴的名字,捏在手里有些分量,很厚实。 她在椅子上坐下,慢慢地将信拿出来看,只看了一小会儿表情就不对了,抬起头来看宁宴,“这是宁启给你写的?” 宁宴点了点头,白卿卿有些怅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冲动又压抑,稚嫩又隐忍的身影来。 宁启的信里也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他被宁宴安排去历练后,心里一直记着他的话,若想要改变什么就得有那个能耐,否则没有人会听他的,他的话永远不会受到重视。 宁启深有体会,若是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当初就能劝动爹娘不要再去招惹宁宴,不要再不知悔改,他明明说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因此宁启十分刻苦,卯足了劲拼了命地争取机会,将从前的挫败化为动力,他以前不懂,耽误了太多时间,他想要竭尽全力地弥补回来。 付出的血汗也没有辜负他,宁启得到了很多,尤其是知晓宁宴当初走的也是这条路的时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艰难,宁家,确实对不起他。 宁启天真地想要弥补,他想着等自己熬出头,就能当家做主,到那时他也不奢求宁宴的原谅,他只会让宁家不再打扰他,自己可以帮得上他的忙,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小忙,他也会很满足。 可等到宁启重新回到淮西后,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宁家没了。 他很容易就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宁家一次次去招惹宁宴,得不到好处后便恼羞成怒,不惜银子贿赂官员弹劾宁宴,要用不孝不悌的罪名毁了他。 老实说,宁宴没有对他们动用私刑,而是按捺下性子等朝廷定夺,以玄朝律法发落宁家,以宁启对他的了解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仁慈了。 设身处地而言,他都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可那到底是他的家人啊! 哪怕做了再多的错事,也是将他疼爱纵容着养大,是对他有生养之恩的爹娘! 宁启疯狂地打听宁培中和魏清雨的下落,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流放前宁培中挨了板子,伤得极重,上路后没多久就病得不省人事,死后随便找个地方埋了,魏清雨也是如此,她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哪里能熬得住这等磋磨?在宁培中死后也一病不起,死在了半路上。 他们再怎么不好,对宁启始终是好的,宁培中亲自教他读书识字,魏清雨对他嘘寒问暖,他心里对他们藏着不满,执意去找宁宴,他们也只是嘴上呵斥,还惦记他在外面有没有吃苦,银子够不够用…… 第1089章 叔父 宁启没办法不滋生出恨意,双亲亡故,他甚至没办法给他们收尸,他的怨气侵蚀了理智,只想着让宁宴也尝一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连上天都好像怜悯他一样,那时候宁宴和白卿卿都不在淮西,王府里只留了个奶娃娃,听闻淮西王夫妇对这个长乐郡主如珠如宝地疼着…… 白卿卿猛地捏紧手里的信,“所以两年前嫣嫣从府里被拐,竟然是宁启做的?” 宁宴捏了捏鼻梁,似是有些累,“他自小在淮西长大,手里有自己的人脉,又习得了一身本事,也难怪寻不到他的痕迹。” 忽然书房外传来了嫣嫣的声音,“爹爹阿娘在里面吗?” 白卿卿将未看完的信收到抽屉里,就见嫣嫣推开了门,利落地跨过门槛,手里捧着厚厚一叠信纸递到白卿卿面前。 “阿娘,我给明泽哥哥和明朗哥哥的信写好了,还有给大舅舅写的字。” 白卿卿接过来,当真厚实。 嫣嫣字认得多,但写起来就……主要是她还小,手腕没什么力气,就没想让她这么早拿笔,所以写出来的信有的字能占信纸的一半,有的看着像画一样,还有的不会写,她就干脆真画出来。 不过要给白岩的字看得出她的努力,都是简单的笔画,却模仿着尽量横平竖直,十分不易。 “好,阿娘都给寄回去。” 白卿卿郑重其事地将她的家书整齐地叠好,然后把嫣嫣抱到膝上,“阿娘想问你一件事,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嫣嫣忽闪着眼睛,“阿娘问,我好好想。” 第628章 “有一回,阿娘和爹爹都有事出了远门,回来的时候没见到嫣嫣,后来是长安哥哥在门口将你带回家,你还有印象吗?” 白卿卿并未抱什么希望,那会儿她太小了,不记事也是正常,谁知嫣嫣歪了歪脑袋,脆声脆气地说:“叔父带我去玩了。” 白卿卿睁大眼睛,宁宴也坐直了身子,“哪个叔父?” 嫣嫣虽然还有些印象,但也记不太清楚,只说那人说自己是她的叔父,“爹娘都不在,嫣嫣好无聊,叔父就陪我玩。” 她记忆模模糊糊,只记得那人带她吃好吃的,还去看了小鸭子和小狗狗,还钓了鱼煮汤……总之很好玩。 嫣嫣眼里闪着期待,“叔父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呀?” 白卿卿陡然想起,其实两年前她就问过嫣嫣,那会儿嫣嫣说话不太利索,只一直在说“书”,她还以为她是想听自己念书,如今想想,或许她说的不是“书”,是“叔”? 嫣嫣显然对那段记忆很向往,在她印象里是有趣开心的,一直在问叔父什么再来。 白卿卿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到你吃点心的时候了,明泽和明朗随着家书还给你送了不少宣城他们爱吃的点心,你要不要也挑点你爱吃的回送过去?”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好转移,嫣嫣立刻从她膝头下去,一边往外跑一边说,“我发现了好……多新的点心,明泽哥哥明朗哥哥一定会喜欢!” 书房里又安静下来,白卿卿立刻将信又拿出来继续看。 第1090章 唏嘘 宁启是想报复的,且出乎意料地顺利,人心都有弱点,只要利用得好,就没有什么铜墙铁壁。 他那会儿一心想要让他们也尝尝自己的痛苦和绝望,可是等真见到了嫣嫣,宁启心里阴暗的想法却一个都使不出来。 他就像看到了年幼的宁宴,年幼的自己,什么爱恨情仇都不懂,眼里只有单纯和好奇,歪着脑袋问他,“你是谁呀?” 宁启心里的恨意在那一瞬间崩塌,他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看见宁宴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心里觉得这个比他大一些的哥哥看上去好冷漠好厉害的样子,他呆呆地甩开下人跑过去问,“你是谁呀?是我的哥哥吗?” 宁启说他告诉嫣嫣自己是她的叔父,嫣嫣并不明白叔父是什么意思,只以为自己是来陪她玩的。 他把小时候想跟宁宴一块儿做的事都做了,带着她摸鱼抓虾,摘花斗草,看着嫣嫣拍着手笑哈哈的开心模样,就仿佛记忆里那个年幼的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一样。 后来,他知道他们回了淮西,也知道他们在找嫣嫣,宁启将她送了回去。 他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做成功过什么事,他想保护心里尊敬的兄长,只被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他想要改变宁家,却虚度了许多时光,就连他想报仇都狠不下心,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怪不得没人看得上。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以为自己有能耐了,变强了,可其实什么都没变。 但他也不想辜负自己的努力,所以他给自己找到了葬身之处,想要战死沙场。 这封信也不知会不会到宁宴的手里,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幸运,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如愿了。 他此生过得浑浑噩噩,失败至极,若是能在沙场上做出些贡献,也算是不白来一趟,若是能有来世…… 若是能有来世,他希望能跟宁宴做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就可以始终站在同样的立场,那时他一定会做个省心的弟弟,可以名正言顺地喊他一声大哥。 白卿卿看完了信沉默良久,信的一角被血洇得有些看不清字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大青说,他在前营很有些名气,因为不要命的狠劲,就好像不想活一样每次冲在最前面,不少人都承过他的情,他对功勋也不在意,大青本来挺看好他,打算等战况稳下来后找他谈一谈,觉得以他的能耐建功立业不是问题。” 宁宴顿了一下,语气平静:“给战死的将士收敛尸首的时候发现的这封信,大青看到上面是我的名字,又想到他也姓宁,所以来了这一趟。” 宁启身上的致命伤多达十数处,死状十分惨烈,发现的时候他仅剩的一只手一直按在胸口,这封信,就是在他胸口处发现的。 白卿卿将信小心地重新装好,她还记得自己刚认识宁启的时候,只觉得是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心性跳脱,脑子一根筋,对她还充满了敌意。 后来他救过自己,也为了宁宴跟自己抱怨过,少年总是会忍不住仰慕强者,更别说这个强者还是他的兄长,在宁启心里,宁宴就犹如一座穿云的高山,让他在心里又敬畏又骄傲。 第1091章 太赶了 宁宴说他有些事要出去一趟,等回来的时候,进了屋,在外间瞧见了眼熟的行囊,愕然地往里走。 白卿卿背对着他,正在认真地将新做的香囊一个个地封好码齐,装入小箱子里,一回头瞧见了宁宴,习惯性地弯起嘴角,“回来了?我都没听见声,可用过饭了?一看就是没有,灶上有热着的饭菜,我让人给你拿过来。” 她起身要去吩咐下人摆饭,宁宴拉住她,似是有话想跟她说,白卿卿拍了拍他的手臂,“不急,先吃东西,你的胃不能饿着。” 饭厅里,丫头们很快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鸡汤撇去了油,清亮亮的,浮着小朵的菌菇和青翠的菜苗,炖煮的浓油赤酱的肘子,晶莹剔透的糯米丸子,并现做的两个时蔬,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第629章 宁宴的胃饿出过问题,因此这些年白卿卿格外仔细,慢慢让他养成了按时吃饭的习惯,一顿都马虎不得。 白卿卿已经吃过了,手里拿着筷子给他布菜,“你每回出征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吃饭的问题,在府里我能盯着,出了门,温大哥说就没人能管得了你,忙起来昏天暗地的,根本顾不上吃东西,你是将领,若因为没吃东西饿出了岔子,底下的将士们该如何是好?你得改。” 宁宴今日的动作有种微妙的僵硬,沉默着将她给自己夹的菜一口一口吃掉。 “出门在外条件有限,必不可能跟家里一样妥帖,只是也不能太过敷衍,不要随便对付一下就完事了,我之前让食肆的厨子们试着做了些可以久放不坏的菜,存放妥当能保存许久,用热水煮一煮就能吃,味道也不错,已经给温大哥和牧曙都瞧过,这次刚好能用得上。” 宁宴搁下筷子,“卿卿……” “你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是你的妻子,怎会不了解你?” 白卿卿眼里有着恬静的光彩,“有些事你要做我也不会拦着,就是时间紧了些,不然可以多做些准备。” 她一边说一边给宁宴舀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大约何时走?” “……两日后。” “果然太赶了,明日开库房将能用上的都给你带上,让温大哥也来一趟,上回与兰兰一块儿做的香,闻了能恍惚意识,对减轻疼痛有些作用,或许能用得上,还有不少药材,放在家里也是浪费,都带上,还有……” 宁宴心里很不是滋味,握住白卿卿的手,难得踌躇犹豫,“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老老实实在家里陪你的。” 白卿卿楞了一下笑起来,“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宁宴,就像你从不会限制我想做的事一样,我也希望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而且,会这么做才是你啊。” 世人都说宁宴薄情寡义,残暴不仁,连生父和亲族都不留活路,他们提到宁宴的时候,言语里都带着畏惧,哪怕他做的事惠及民众,那些人也都只会看到他凶残的手段。 第1092章 保佑 可是在白卿卿眼里的宁宴,却全然不是传闻中的模样。 他虽行事决断,却很少会牵连无辜,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雷霆手段都是用在该用的人身上,他会为跟他没有关系的宁昭打算,会给自己麾下的人撑腰,虽然看起来方法并不温和,但这才是宁宴。 因此在看过那封信之后白卿卿就知道,这一趟,宁宴肯定是要去的。 尽管他从来没有表示要认宁启这个弟弟。 “怎么办,我好像一次次更喜欢你了。” 白卿卿表情认真地苦恼,宁宴僵硬的紧张也慢慢放松下来,长臂一伸将她捞到自己腿上,脸上也是满脸的愁意,“那你肯定没有我困扰,我每一日都会更喜欢你。” 他上辈子怕不是个舍生取义的大善人,一辈子行善积德,此生才能遇到白卿卿。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白卿卿又说回正事,“该收拾的大多收拾妥当,也不知你这次要去多久,大哥信里说那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想来比起之前要危险许多,你在外一定要格外小心,切莫让自己陷入险境。” “我答应你。” 她说什么宁宴都认真地应下,会谨慎行事,会好好吃饭,会听温江的话,会保护好自己…… 之后的两日,白卿卿一刻都闲不下来,总觉得会不会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嫣嫣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在自己屋子里头翻了半天,找出一只布老虎颠颠儿地跑去宁宴那里。 “这个给阿爹。” 布老虎颜色艳丽,做工精致,可爱中不失威严,嫣嫣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她见宁宴没有接过去,扶着他的膝盖往上爬,爬到他身上后用力将布老虎塞到他手里,“老虎很凶,能保佑爹爹,爹爹平安回来,阿娘才会高兴。” 嫣嫣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宁宴,“爹爹不能受伤,不然阿娘要哭的,不能惹阿娘哭!” 惹阿娘哭的都是坏人,就是爹爹也不行。 宁宴被她人小鬼大的样子逗乐了,慢吞吞地将布老虎收好,“你阿爹厉害着呢,一定会好好地回来,你在家多逗你阿娘开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虽然朝廷有朝廷的思量,放任下去那些外族会自取灭亡是不错,却也太慢了,依然会造成许多将士伤亡,宁宴不耐烦看那些跳梁小丑瞎蹦跶。 他离开的时候天都没亮,白卿卿一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消失在晨雾里,每一次送宁宴离开,心里都像是缺了一块,空空的不舒服。 长兰安慰道,“王爷骁勇善战,该怕的是外族那些歹人,白姐姐莫担心,王爷肯定很快就会凯旋而归。” 白卿卿笑容极淡,“他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刀剑无眼,被伤到也是会流血受伤,我哪里能不担心。” 她闭了闭眼,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只是担心也无用,还是得找些事来做,总不能让宁宴在外面还要担心家里。” …… 第1093章 打听 宁宴出远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白卿卿很快调整过来,将重心放在嫣嫣的开蒙上。 大哥说嫣嫣既然对写字念书感兴趣,那就是最合适的时候,兴趣和好奇会让她学得比旁人更快更好,不过要注意的是小孩子的基础得学扎实了,且先生一定要好好选,一定要是能保护好嫣嫣这份兴趣才好。 第630章 对小孩子而言,学习哪有玩开心?若一下子教得太枯燥,磨灭了嫣嫣的乐趣,是最糟糕的情况。 白卿卿深以为然,因此不敢疏忽随意,找了何佩芸来打听淮西的启蒙先生。 何佩芸膝下的孩子都在念书,且听说念得都不错,之前还玩笑着说让卿卿帮着给他们引荐一下白大人,看看他们是不是走仕途那块料子。 听闻嫣嫣要开蒙,何佩芸也说了跟白岩差不多的话。 “我就瞧着嫣嫣与寻常的小孩子不一样,寻常这个年纪的娃娃哪儿有她聪慧机敏?我家那两个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顶多也就识得几个字,嫣嫣却已经能自己看书了,你可得好好培养。” 何佩芸就是时常来府里,看到嫣嫣走不动道儿的。 她自己也有闺女,但仍然眼热嫣嫣,才这么点大的团子,粉雕玉琢,见了人从不吝啬笑容,甜甜地见人就喊,还会将自己喜欢的点心玩具热情地分享,乖乖待在大人身边,像是能听懂她们说话似的,一点儿不闹腾。 “我这儿知道几个口碑不错的先生,有严厉有温和的,只是可能给小女孩开蒙的经验不足,你可挨个儿试一试,也可以让嫣嫣自己选,我觉着她有看人的本事。” 白卿卿笑了,“看人的本事就说夸张了,小孩子大约都有些本能,能感觉得出谁对她是善意的。” “对,就是这个理儿,总之这事不能草率了,没准儿嫣嫣能成为一代大家呢,我觉着她有这个潜质。” 何佩芸倒也不是盲目地夸,实在是嫣嫣比起同龄的孩子来确实早慧机灵,再加上白卿卿对她的看重,想来不会埋没了她的天赋。 她能看得出白卿卿骨子里柔软的叛逆,和她想要改变淮西的决心,虽然很难,可她却始终一点一滴在做,如今淮西的风气比起从前已是好了不少,也算初见成效。 “对了,之前因为残害幼女被你驱逐出淮西的那几个南州商人,我听说他们似乎仍旧不知悔改,在外大肆诋毁你的名声,想要联合此前被你制裁过的人闹事,如今王爷不在府中,你得有所防备才好。” 白卿卿表示她记住了,“他们是恼羞成怒罢了,淮西比较从前来越发商机遍地,来这儿做生意的个个财运亨通,他们赚不到自然会怀恨在心,任凭他们闹腾,也好让淮西其他人看一看后果。” “你这杀鸡儆猴可够管用的,我记得以前呐,淮西的小姑娘都不敢独自出门,长得漂亮的就更不敢了,那会儿官商勾结,当街强抢民女用银子就能摆平,甚至还有人引以为荣……如今,可太好了。” 第1094章 试一试 何佩芸忍不住发出感叹,淮西王和白卿卿两人,一个手段狠厉,一个心怀大义,不过几年的时间,就能让淮西恶劣的风气几乎消失,她每每想起来就会觉得,人世间还是有希望的。 从何佩芸那里拿到的几个先生的名字,白卿卿先让人去打听了一番,其中有两人私下里曾有过抨击女子反抗男子乃是有违天道的言论,虽然并未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这样的心胸白卿卿是不会让嫣嫣接近的。 剩下两人,一个学识过人,却因眼疾无法入仕,回乡后倒也没有郁郁不得志,而是做起了教书先生,并不坐馆,随遇而安。另一个则曾是香州书院的夫子,从香洲书院离开后在淮西也办了个书院,听说因为他为人严厉,能让孩子学有所成,在淮西很受欢迎。 白卿卿对这两人都礼数周全地去相请,合不合适得先试一试才知晓,她也告诉了嫣嫣,会有两位先生来教她,两位都是德高望重的,交代了她要心怀敬重。 嫣嫣知道后很兴奋,明泽哥哥和明朗哥哥都有先生教他们念书,所以他们会好多好多字,还知道好多好多故事和道理,嫣嫣早就期待着自己也能有一位先生,那样的话她就也能学更多的东西。 嫣嫣对此十分看重,翻出一早准备好的书袋,准备好簇新的书本和用具,连衣服都要穿新的,满怀期待地与先生们见了面。 学堂就设在前院,两位先生相隔了一日来府里,授课的时候白卿卿并未出现,等授课结束,她才有礼地招待了两位先生。 开书院的黎夫子对嫣嫣的资质赞不绝口,说他极少遇到这样聪慧好学的孩子,若是他来教授,郡主定不输宣城那些所谓的才女才子。 那位有眼疾的先生名重山,见过了嫣嫣后也对她赞叹有加,说她很有自己的想法,时常会问出令人惊叹的问题,很有意思。 白卿卿将两位先生送走后,把嫣嫣叫到跟前,问起她对两位先生的印象。 嫣嫣说黎夫子教了她几个字,给她讲了一些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他夸了自己识字多,不过只会认还不够,得知晓每一个字的笔画,不能当画画似的地写,他还给自己讲了一些容易听懂的道理,说等她学好了字,就能知晓意思,就可以念更多的书。 “可是我更喜欢重山先生,他教得更有趣,他会把书上的道理用故事讲给我听,我一听就明白了。” 嫣嫣说黎夫子和重山先生都夸了她,黎夫子夸她聪明,学得快记得也快,说她一定会比其他孩子学得好。重山先生则是夸她爱动脑子,自己问问题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麻烦,还会跟她一块儿想为什么,是不是书上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等课都结束了我还有许多问题没来得及问,但是我写下来了,先生肯定看不懂,不过我可以,等先生下回来我就能攒许多问题一块儿问。” 第631章 第1095章 特意 嫣嫣对念书的兴趣丝毫不减,白卿卿问过她的意思后,又一次,将重山先生请到府里来。 这次要比之前更隆重一些,她很真诚地向重山先生表达了想请他教授嫣嫣的请求,“嫣嫣正需要一位能够让她明事理,开阔她眼界的先生,人生百年,立于幼学,这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只是不知先生可愿意?” 白卿卿可以在淮西为女子撑腰,却无法强行改变他人的想法,尤其是一些饱读诗书的先生夫子,思想不会轻易转变,让他们教授女子读书,他们会觉得是对他们的一种轻慢。 因此她想着即便重山先生不愿意也无妨,或许她可以放宽了要求,往别处再找一找,总能找到真心愿意教嫣嫣的人。 再说,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求助于大哥,大哥认识的读书人多,帮忙介绍一两位应当也不成问题。 重山先生有一只眼睛灰蒙蒙的,几乎不可视物,而另一只却如古井般深邃沉稳,像是其中沉淀了世间无尽的情绪。 他朝着白卿卿拱手,“在下自是愿意,只是在此之前,有些事要说与王妃知晓。” “先生请讲。” “我因眼疾无缘仕途,也拒绝了一些邀约,前些年四处游走,遇上有缘的孩子便教一教,若能将他们领入门,也不算辜负了寒窗苦读,而这几年我一直在淮西不再远行,却也不曾坐馆,只收了几个开蒙的孩子,才算是小有名气。” 白卿卿安静地听着,重山先生表情淡然,“我会如此,便是特意在等给长乐郡主开蒙的机会。” 见白卿卿表情不变,重山先生苦笑了一下,“王妃或许不知,我一度想登门自荐,只是想到王妃的行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名字能入了王妃的眼。” “为何你会有这个打算?” 重山慢慢抬起手,摸上了自己那只灰扑扑的眼睛,浅笑着问,“王妃觉得,一个坏了眼睛的孤儿,可能会有怎样的一生?” 那必定是极尽艰辛的,重山原本不叫重山,他不知晓自己叫什么,都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名字? 他此生的所有运气,都用在了被捡回去这件事上。 收养他的是一对夫妻,男的是教书先生,两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却是从娘胎里带着病根,大夫断言活不到及笄。 两夫妻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将重山捡回去,便是因为小女儿看到他躲在树后面偷偷啃一块看不出颜色的东西,瘦小的身形和一只无神的眼睛让她觉得可怜。 “对我来说,那可能是佛祖偶然降下的垂怜,让我脱离惨死的命运。” 他从此有了名字,有了归处,但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他能吃饱穿暖是因为他遇到了好心人,他心里感激不已,将那个小姑娘当做自己的恩人。 说也奇怪,自打夫妻俩将他捡回去之后,他们女儿的身子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孱弱了,两个孩子在一块儿说说话,眼瞅着就精神了起来,于是他们对重山十分得好,像是他给女儿带来了生机一样。 第1096章 往事 “他们真的很疼自己的女儿,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再没有比他们更疼女儿的了。” 重山无比怀念这段往事,说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柔软的温柔。 他说那个小姑娘虽然身子弱,却有着无穷尽的好奇和疑问,并且特别聪明好学。 她的父亲是教书先生,她对读书也有着向往,可是就是这件事,一向对她异常纵容的双亲却难得地反对起来。 说她是个姑娘家,没必要去读书,说读书是男孩子的事,让人知道了会笑话她,会嫁不出去的,小姑娘学学女红就很好。 她很不开心,问为何读书还要有男女之分?书不是应该谁都可以念的吗? 她跟她的爹娘据理力争,病了好几场,才让他们松了口。 “因为这事儿,她气哭过好几回,每次都会跟我抱怨,然后下狠心一定要学得比任何人都要好,还拉着我一块儿学。” 重山起初是不愿意的,他承受的恩情已经很多了,哪里还能得寸进尺去读书?更别说他的眼疾,就是读了也不能有所作为。 小姑娘就一遍遍地说服他,读书就是读书,不分男女,也不为了什么目的,只要想读就应当能读,只为自己高兴。 念书的日子,她是那么的开心,也确实做到了比其他任何人学得都要快,都要好,就连她父亲都忍不住称赞她,然后有些遗憾地说若是她是男子该多好。 她的父亲并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儿而不喜,只是遗憾,若她是个男子,就能做更多的事,以她的天赋,往后保不齐能有所建树,实在是可惜了。 但她不觉得,她很开心自己是个姑娘家,她有疼爱她的爹娘,有对她言听计从的重山,她还能念书,她觉得十分满足,也越发勤奋。 她私下里跟重山说,谁说女子念书无用?她偏偏要念到最好,好证明给爹娘看,女孩子也可以有所作为。 可是后来,也正因为她的勤快和天赋,学识远远超过学堂里其他的孩子,他们很不高兴,他们家里人找上门来,指责她的父亲为何让女孩子进学堂,说就是因为有她在,才会影响了其他孩子念书。 重山说当时闹得很凶,学堂里有一个达官显贵的子嗣,每每考试都被她压着,因此心生妒忌,明明他还有别的选择,可以去更好的书院,但他偏不,他就是要将她赶出私塾,否则就要让她父亲教不了书。 第632章 “她虽从小被疼宠,却并不骄纵,对爹娘十分孝顺,不忍她父亲为难,主动离开了私塾,往后,也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看着好像是顺利地解决了,可是从那一天起,她的精神一点点,开始缓缓流逝。 重山与她最为亲近,自然感受得到,他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求了她的父亲让自己继续念书,想证明给她看她说的话是对的,他一个有眼疾的也不比那些人差,她的父亲也会用闲暇时间教她,只想让她打起精神。 第1097章 兴奋 但是好像没有用,她好像从心底生出了失望和倦怠。 “她有一日跟我说,她实在对世上喜欢不起来,她也太弱小了,连念书的权利都不能为自己争取到,太没意思。” 重山还记得那日,她病恹恹的趴在窗口,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她半张脸上,却好似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浅棕色的眼瞳在光照下越发色淡,就那样静静地睁着,也不知在看哪里,喃喃道:“也不知会不会有一日,世道能变一变,变得不这么难了,若是有那么一日就好了。” 在她双亲细心的照顾下,她活过了及笄,可重山觉得,她分明可以活得更长久,只要她自己愿意,她这是不愿了。 在她过世后,重山也一直没有停止念书,她的爹娘也不肯让他停下,他们虽然不说,心里也知晓当初让她离开学堂,她一定是难过的,因此将那份愧疚都弥补到重山身上。 他也算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一度声名大噪,只可惜因为眼疾,无缘仕途。 他记着那个小姑娘对玄朝山水的向往,于是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帮她去看那些书上写到的美景,帮她去尝书上记载的各地食物。 他承载着沉重的恩情,于是一路不分贵贱地给孩子启蒙,遇到对念书向往的小姑娘,也耐心地游说她们的父母,只可惜…… 重山觉得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也不错,他的想法已经与当前的世道不太一样,许多人可能不能接受,也许会如同当年那个达官显贵的子嗣一样驱逐他,所以他也不求名利,只做个简单的,给孩子开蒙的教书先生就好。 直到他听说了淮西王妃的事。 “王妃也许知道,您在读书人口中形象万千,他们还不敢大张旗鼓地说,只会私下里偷偷摸摸地议论,议论完还要把自己摘出去,生怕会传到您耳中,很是滑稽。” 重山起先并未在意,他不喜欢议论是非,然而撇除了那些人对淮西王妃的评论,他知晓了王妃做的事后,才顿时来了兴趣。 他们说淮西王妃离经叛道,违背老祖宗定下的纲常,乃是祸端!迟早会遭到报应。 重山却兴奋异常,因为她反对的事,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小姑娘质疑过。 不同的是,淮西王妃真的做到了,甚至改变了淮西的律法。 “在我知晓您收养了长乐郡主后,我就想着您会不会让郡主念书,不仅是识文断字,学一些诗词歌赋,而是和男孩子一样,去念世间所有她想念的书。” 从那日开始,重山便一直待在淮西,他生怕到时候王妃瞧不见他,一改随缘的态度,很认真地教授了淮西几个孩子,只给他们开蒙,并不收弟子,就怕错过嫣嫣的启蒙。 他还暗戳戳地使了些小心机,收学生的时候特意挑选了人家,想让自己的名字更容易地出现在王妃的视线里。 这些重山虽不好意思,但是都说了,说完后便等着白卿卿的定夺。 第1098章 开课 白卿卿听到了一个令人怅然和遗憾的故事,可却也让她有些高兴,“原来世上也有许多与我有着相似想法的人,这真是太好了。” 她手按在心口,按住里面汹涌的澎湃,嘴角的弧度真切柔软,“真是太好了。” “我很感谢先生的坦诚,其实在给嫣嫣挑选先生的时候,我私下里让人也去打听过,并不曾听说先生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你若不说,我也不会知晓这些。” 重山笑了笑,“所谓先生,传道解惑授业足矣,不该让自己的情绪乃至偏见影响学生。” “正是如此,那嫣嫣就拜托先生了。” 这样顺利,让重山都有些无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王妃说起从前的往事,只是觉得,若是王妃的话,一定可以理解当初小星的想法,甚至有可能让小星期待的那一日早些到来。 那时候,她一定会欢喜得舍不得离开…… …… 嫣嫣知道自己有了先生,乐得晚上都没睡好,天不亮就爬起来,坐等上课。 白卿卿知道后哭笑不得,“这丫头是真好学,多少孩子哭着闹着不肯念书,我记得当初阿锐为了不念书装病,被阿爹追着满园子揍,到她这里却成了大好事儿了。” 白卿卿很重视嫣嫣的开蒙,学堂就设在王府里,给重山安排的住处和待遇也都是极好的,上课的地方宽敞明亮,她想着等嫣嫣适应一阵子后,也可邀与她同龄的孩子来家里一块儿上课,能有人一块儿念书才有意思。 重山也很重视,比他以往教任何一个人孩子的时候都要认真,甚至有些紧张,也是奇怪了,分明已经试上过一节课,可就是有种莫名的忐忑感。 等重山正式见到了自己的新学生,看着嫣嫣眼睛里兴奋和期待的光芒,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人,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里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求知和渴望。 第633章 嫣嫣小小的身子端坐在矮桌后面,因为实在太小了,从重山的视觉看过去几乎只能看到一颗脑袋,头上梳着圆圆的发髻,绑了鹅黄的缎带,眼睛乌溜溜圆滚滚……憨态可掬。 在上课前,嫣嫣打开她的小本本,上面都是上回来不及问的问题,攒了几日,问题又变多了。 这些问题有的听着就很好笑,各种奇奇怪怪的都有,令人啼笑皆非,可重山却耐心地一个个听过后,以她能理解的方式都做了回答。 有些实在深奥,他也不会敷衍了去,而是告诉她在学过哪些书后这些问题便能找到答案。 嫣嫣开始跟着重山先生念书识字,白卿卿一下子就清闲了下来。 她看完了账本又处理好家里的杂事之后,忽然有种无所适从的闲适,平常这个时候嫣嫣早就找了过来,将她的时间全部填满。 白卿卿放任自己挂在椅子扶手上,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软软地垂着,感受阳光洒在她的后脖子,暖暖洋洋。 “真舒服……上学也挺好,总算能知道当初爹爹为何恨不得阿锐住在书院了。” 第1099章 闲适 长兰要为嫣嫣说一句公道话,“嫣嫣不闹人的。” “是不闹,但她精力太旺了,我就不明白这点大还没我腿高的小孩子成日哪儿来那么大的劲,我看着都累。” 这还是嫣嫣已经算乖巧安静的了,要是换做那些调皮不听话的,她都不敢想! 长兰在一旁煮花茶,从银盘里将一朵朵清洗晒干含苞未放的花骨朵细致地舀进茶壶里,“小孩子好像都这样,有使不完的劲头,嫣嫣只是爱说爱笑了些,她不在还觉得冷清了呢。” “是有些,但我还可以忍受。” 白卿卿同样也很享受安静的气氛,喝茶聊天,没什么特别想做的安安静静地发会儿呆也是舒服的。 等嫣嫣上完了课,回去新拾掇出来的,专属于她的小书房完成先生留下的功课后,又欢天喜地精力十足地来找白卿卿,把她今日学了什么都说一遍。 日子过得平静安适,与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白卿卿将家里操持得稳妥得当,只等着宁宴凯旋而归。 每次他带兵出去便会断了消息,白卿卿也分得清轻重,知晓自己帮不上忙,并不会想着去瞎掺和,她需要做的就是让宁宴没有后顾之忧,仅此而已。 如此过了两个月有余,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应该有消息回来才是,白卿卿让门上的人留意一些,莫要错过了。 今日她约了何佩芸来家中,尝一尝长兰新学的糕点,里面用了益气健脾的药材,关键是味道一点不亚于铺子里卖的点心。 何佩芸尝过后认证,“确实不俗,特别是淡淡的药香冲淡了甜腻,很不错!” 长兰笑着收下赞叹,比起白姐姐铺天盖地惊为天人的夸赞,何姐姐的称赞已经算很含蓄了,是她能应付得来的。 白卿卿得意的好像这是她做的一样,“是不是!我就说,就算拿去开铺子都绰绰有余!” “白姐姐可别再夸了,不过是一样点心罢了。” “怎么不能夸?又好吃又对身体好,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点心能比的。” 长兰微红着脸去旁边避一避,白卿卿还在跟何佩芸说,“兰兰就是太谦虚,我就没见过几个比她厉害的,文武双全还会医术,还会做点心,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吗?没有!” 长兰:“……” 何佩芸知道白卿卿有爱夸人的习惯,她能很轻易地说出赞美的话,却很少会有刻薄的言语,但若是将她惹怒了,这个温温柔柔的淮西王妃也很不好招架。 白卿卿说起嫣嫣的开蒙,对何佩芸十分感谢,“若非你推荐,嫣嫣未必能得这样一个合适的先生,她如今每日都很期待上课,兴致盎然得很。” 何佩芸听闻她选了重山先生,也是意料之中,“我就想着你不会给嫣嫣选一个特别严厉的,那位黎夫子的口碑,大半来自他的不苟言笑,我小姑子的儿子就在他的书院里念书,一听到黎夫子的名字脸就发白,不敢闹腾,可见他的严厉,不过对嫣嫣这样的学生,黎夫子应当也不至于太苛刻。” 第1100章 相信 “卿卿,你还好吗?当前此事还需瞒着才好,不可让人知晓,王爷在淮西犹如定海神针,一旦被人察觉他出了事……” “他不会出事。” 白卿卿忽然深吸一口气,手缓缓捂上心口,“他答应我的,会安然回来。” “卿卿……” “我明白何姐姐的意思,温大哥只说他不见了,并没有见到他的尸首,那他就一定还活着,我相信他肯定活着。” 白卿卿没有给自己第二条路,语气坚定,只是脸色却还是白得如一张纸,“我也不会让淮西乱起来,这是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他花了很大的心思,耐下性子跟那些人虚与委蛇,我不会让他的心血白费,只要我还是一日的淮西王妃,我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宁宴一直是她背后稳稳端坐的大山,支撑着她的肆无忌惮,她也同样想成为他的山。 何佩芸内心着实震动,眼里的慌乱也消失了大半,“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多谢何姐姐,或许到时候真有要麻烦你的地方。” 第634章 何佩芸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没再多待就离开了,白卿卿的镇定一定程度也影响了她,淮西王失去行踪的消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传开,淮西还能维持住一段时间的安定,问题是之后。 如果淮西王一直找不到会如何?或者找到了他的尸首又该如何? 何佩芸很清楚,如今的淮西并不是人人都喜闻乐见,失去了混乱的秩序,有些歪门邪道便难以生存,可淮西有一部分人就是靠这些歪门邪道发家,他们恨不得淮西越乱越好,他们才能从中捞取巨大的利益。 一旦淮西王出了事,这些被他强行镇压的歪风邪气定会死灰复燃,兴许还会趁乱报复,到那时就算白卿卿有心怕也是无力。 对她来说最安全的做法,是在消息还没传出来之前回宣城,有天子的威严和娘家的庇护,到时候不管淮西王是死是活都不会波及到她。 本来何佩芸是想劝一劝的,但面对白卿卿那双眼睛,她实在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万一她自己就想通了呢。 …… 白卿卿放任自己在屋子里坐了一整日消化情绪,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人明显憔悴了许多,不过眼睛里的那层慌乱无助却被撕掉了。 “去请魏大人过来一趟。” 魏鹏是护卫白卿卿的首领,他很快前来,并且知晓了宁宴的情况。 “请王妃放心,王爷走时已将淮西的兵符交与我,嘱咐我务必护您安全,我以人头担保,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了您。” “魏大人误会了,我非是担心这个,你可能与我说一说淮西现今的兵力如何?” 白卿卿对这些虽不感兴趣,可这些年因为宁宴的关系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宁宴什么都爱与她说,每晚就寝前他们俩都会习惯性地聊天,说说日间发生的事之类。 也不知这个习惯是如何养成的,但白卿卿和宁宴都很喜欢,在静谧的屋子里,暖融的灯光下,两人轻声轻语地说话,就好像没有对方陪着的时光,也被填补了一样。 第1101章 走漏 魏鹏如实将白卿卿想知道的事情相告。 淮西的兵力在这两年宁宴的努力下可谓日益充沛,且丝毫没有滥竽充数的水分在,他说淮西王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明明脸上的表情比死人都要冷,行事手段也全无温情可言,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在军中有“阎罗王的微笑”之“美称”,说是只要他一笑,其他人的骨头都阴冷阴冷的,肯定没有好事。 但偏偏他就是很容易令人臣服,淮西王本身就不是靠着祖上蒙荫走到今日,他全凭自身能耐,军中没有不服气他的,再加上虽然宁宴邪性得很,但他又很公平公正。 主要他老子天下第一谁都看不上的态度,让他根本不屑于歪门邪道之辈,旁门左道在他这儿行不通,但只要是有本事的,他就能够看得到,就会比旁人有更多的机会。 如此光明正大的行事,让淮西将士们前所未有的振奋,个个卯足了劲,很有奔头。 “王爷在军中十分受敬重,他们也很愿意保护您的安危,如今事态紧急,王妃可要调些人手过来府里?” 白卿卿闻言摇了摇头,“没有那个必要,他们的职责不是守护我,是守护整个淮西。” “王妃错了,您安然无恙,淮西才会安稳。” 魏鹏面色严肃道,“我也是跟了王爷许多年,不敢说多了解王爷,但王爷会如此认真地打理淮西,为的就是您,若此刻您有个万一,哪怕之后王爷能安然归来,淮西……也绝不会是今日的模样。您在王爷心里比您想的要重要千百倍!” 白卿卿怔了怔,看着魏鹏执着的眼神,半晌轻轻笑了一下,“我也不会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这个你放心。” “王爷每回出行前都会私下吩咐我,若他出现意外,让我千万护您安全,不惜一切代价,府里如今的护卫虽还够用,但我认为还需加强防护,请王妃准许。” 魏鹏单膝跪在白卿卿面前,这是王爷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要完成。 白卿卿轻叹了一声,“如此,你来安排吧,只是尽量不要引人注意。” “王妃放心,我明白。” 魏鹏行事很谨慎,白卿卿都没怎么察觉便将府里的防护重新加固了,他说她可以任意调动淮西的兵力,这是王爷一早就安排好的。 不过白卿卿知道,这个“任意”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动用这个权利。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在家中等待温江那边的消息。 按他所说,宁宴消失得蹊跷,但也正因为如此,知晓的人没有几个,因此这个消息一时半会儿该传不回淮西,其实他本来连白卿卿都不想告诉,免得她担心。 温江希望白卿卿不要太过忧虑,也许只是走散了而已,很快就能寻到。 谁知白卿卿收到温江的密信的第三日,魏鹏送来了消息,说有人开始在淮西地界内散播淮西王身死的传言。 “抓到了两人问出点东西,是之前被驱逐的南州商人指使的,不过他们是如何知晓的就不得而知了。” 第1102章 省事 白卿卿知晓后面上镇定,手里的帕子却攥成了一团,眼里冷凝如冰。 半晌,她站起身来,“劳烦魏大人点一队护卫,我去换身衣服,咱们去拜访一下淮西刺史大人。” 第635章 …… 淮西刺史府此刻府门紧闭,看着与以往并无异样。 然而内里,刺史苏大人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垂着眼眸不去看面前正滔滔不绝的人。 “大人!您该为了淮西民众多考虑才是,淮西王死了,您就是淮西的天,是咱们的父母官呐!怎能继续让那淮西王妃扰乱纲常?她不过就是仗着淮西王的庇护胡乱行事,淮西王被美色所惑竟事事纵容,成何体统?如今既然淮西王身死,理当由您来主持大局,杜绝淮西再出违背纲常的笑话!” 那人苦口婆心,见苏大人并不表态,神色更加急切,“小的说这些不仅是为了被淮西王妃冤枉驱逐的人,更是为了淮西考虑,之前淮西王一意孤行,多少以淮西为根的人被迫背井离乡,他们才是淮西的根本啊,还请大人为他们做主,让淮西回到从前的兴盛吧!” 如此发自肺腑的恳求,让苏大人的眉微微动了动,他抬起眼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有小厮匆匆进来通传,“淮西节度使南大人来了,就在外头,小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南青的声音已经进了屋,“我都听到里面的动静了,不用通传,我自个儿进来了。” 苏尧暗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站起身相迎,“南大人今日怎有空来我这儿?” 南青自说自话地落座,又抄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茶,深吸一口,“你这儿就茶不错,我爱喝。” 苏尧:“……”一会儿就全都换了! “你也知道我是个爱凑热闹的,你这儿有热闹看,我就不请自来了,应当还没错过吧?” 南青的目光在下面那人身上一扫而过,脸上满是和气的笑容,甚是满意地自问自答,“看来是没错过,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苏尧对他的死皮赖脸已经习惯了,抿着嘴没说话,方才言辞恳切的人脸上的肉却抖了抖,目光求救似的盯着苏尧,“苏大人,这……” “无妨,你想说什么说就是,南大人亦是淮西的支柱,此事便是他不来,你们不也还是要找上门去?正好,一块儿说了,还省事。” 南青瞥了苏尧一眼,嘴角浅浅地弯了弯,这人什么时候学会阴阳怪气了,果然还是跟着淮西王能学些东西。 那人也听不出苏尧是认真的还是调侃,无措地踌躇片刻后,心一横,“既如此,小的恳求两位大人重新执掌淮西,拨乱反正,让淮西重新回归正轨,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 比起苏尧不爱说话,这人方才口若悬河说半天也没个反应,南青就体贴得多,不吝啬言语。 “我对你好像有些印象,你的同伴是不是就是之前被杖刑后逐出淮西?你是怎么入城的?” 第1103章 说得很好 那人脸上的豪情立时变成窘迫不忿,声音都提高了不少:“大人!他们虽也有错,但实在罪不至此!这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淮西王妃着实小题大做了些,我们也为淮西的繁荣做了贡献,怎能说驱逐就驱逐?” 南青似是为难地皱了皱眉,“按理说你们对淮西确实有功,不过……你们做的叫什么事?” “也并非只是我们这么做,不过是我们叫人发现了,旁人藏得更好罢了,况且只是一条女童的命,我们也没有说不赔偿,她家里人定然也会同意不闹事,这不就行了吗?” 那人着实觉得委屈,玩一玩女人嘛,又没什么的,不过是年纪小了些,一个没注意没气了,可一条不值钱的女童命,和他们几个能为淮西带来财富的商人相比,孰轻孰重难道还分不清? 南青语气甚是温和,循循善诱,“这么说,你知道还有旁人也犯过此事?都是哪些人呢?” “……” 那人本已经张口要说了,名字已经滚到了嘴边却停住,张着嘴怔怔地看向南青。 南青弯起眼睛笑了笑,“哎呀我也就是好奇,在淮西王妃三申五令之下还有人不当回事,如此不怕死,我敬他是条汉子,想认识认识呢。” 他的语气太过有迷惑性,那人都迷茫了,眼神逐渐迷离,看着十分像傻子。 一旁安静喝茶的苏尧在心里冷哼一声,对付南青这种人就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多说多错,说起来他有这样的经验也都是辛酸泪…… “大、大人……” 苏尧始终垂眸,不跟那人有任何的视线交汇,反正南青不是在吗,那就交给他处理好了。 谁知外面又有人进来通传,说淮西王妃来了。 苏尧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立刻将之放下,起身要出门相迎。 南青则是拦住仓皇要避一避的人,和善地笑起来,“方才你说得很好,有条有理的,淮西王妃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许是之前没听着你们的辩解,你不妨趁此机会在她面前再说一次。” 那人心觉不妥,但因为被拦了这一下,也没来得及避开,很快瞧见淮西王妃走了进来。 许多人都说淮西王妃虽然是王妃,但她丝毫没有架子,人又温和可亲,平易近人,与寻常女子并无二样。 可事实上,当她以淮西王妃的身份出现时,没有人会觉得她寻常,哪怕她依然礼数周全。 苏尧不是第一次见淮西王妃,那时候只觉得这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子,天真善良,嫉恶如仇,柔和得如同水里的草,能将凶残的淮西王化为绕指柔。 第636章 他觉得淮西王和淮西王妃乃是绝配,一刚一柔,淮西王因为淮西王妃变得有了人情味,淮西王妃也因为有淮西王在,才能肆无忌惮地处理那些污浊之人。 这两人谁离了谁都不行,至少苏尧在今日见到白卿卿之前,都是如此认为的。 然而今日的淮西王妃,却让苏尧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第1104章 小事 淮西王出事的消息已经在淮西小范围传开了,淮西王妃不可能没听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按理说,她该是最慌乱的才是,但淮西王妃此刻看着,却稳重到让人隐隐感受到了压迫。 苏尧按下心中疑惑,请白卿卿坐下:“不知淮西王妃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事先也不知道,多有怠慢,还请王妃恕罪。” 白卿卿姿态从容,入座后看向南青,脸上带了些笑意道,“原本还要去专程拜访南大人一趟,不想在这里遇上,倒是正巧,也算省事了。” 南青:……这话好像有些耳熟。 下人奉了茶水,白卿卿拿了一盏浅浅喝了一口,“苏大人这里的茶十分得好。” 苏尧:……这话也有些耳熟。 至于此刻缩在阴影里的人,白卿卿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仿佛并未瞧见那人的存在。 “今日来拜访大人,是因为淮西地界内出现的一些不实的传言,心思歹毒,其心可诛,王爷人又不在淮西,因此才来找大人商议。” 白卿卿淡然的语气,好像那传言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好像与淮西王全然没有关系一样。 原本缩在角落里的人猛地抬起头,心里生出嘲弄来,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他们兄弟几个不得不离开寸土寸金的淮西,害得他们日进斗金的计划夭折,反倒欠了一身债,过得穷困潦倒! 他眼里燃起了报复的火光,淮西王身死的消息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于是一步从阴影里站出来,“王妃此言差矣!淮西王身死你难道还想永远瞒着不成?纸是包不住火的!与其来找两位大人想要压住消息,不如还是想一想该怎么样保住局面吧,王妃从前做下的那些错事,如今改正勉强还来得及。” 他盯着白卿卿的脸,想看她被自己戳破伪装的镇定后会是一副怎样的慌乱可笑,他要记下来回去说给他兄弟们听,也好让他们开心开心。 白卿卿的眼神慢慢地挪了过来,平静地落到他身上,乌黑的眼睛里看不清波动,黑沉沉的让人心惊。 这些话没有让她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就像是没人说过话一样,白卿卿的眼睛很快挪开,声音淡然:“来人。” 屋外立刻进来了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卫,不必她吩咐,迅速将那人抓住,麻利地卸下他的下巴,踢折了一条腿。 白卿卿端着她赞过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抬头看向南青,“按理说,此人该由南大人处理,只不过事关王爷安危,他是从何处知晓王爷的事,这很重要,还请大人准许我这个不情之请,让我的人来审问。” 南青连犹豫都不曾,“王妃尽管将人带走,对了,他方才还说他们残害幼女的举动,淮西还有其他人未被发现,王妃可让人一并问一问。” 白卿卿嘴角多了些笑意,“那就多谢大人,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小事,呵呵,小事。” 南青笑得一如既往地和气,手里同样握着淮西兵权的人跟弥勒佛一样无害宽厚。 第1105章 赞誉 苏尧看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张着嘴涎水直流的人,只觉得一阵可笑,不久前他还在大放厥词,片刻后就成了阶下囚,且……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护卫将人押了下去,白卿卿还贴心地让他们放心,“他们审问人是有些本事在的,定不会辜负了两位大人的期望,等问出了什么,就让人来与大人说一声,也不会太久的。” 苏尧,南青:……他们也并没有这个期望。 不过显然,淮西王妃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这个人,他不过是碰巧遇上的额外惊喜罢了,苏尧看着白卿卿让人将那人抓住面色不改的模样,心里不禁更加慎重了几分。 “两位大人显然已经知晓了传言是什么,不知大人对此是如何想的?” 白卿卿的口气仿若在跟他们唠家常,问完后耐心地等着回答,其间还整理了一下袖口,一点儿不着急的样子。 那模样,让南青和苏尧顿时有种面对淮西王的熟悉感! 两人对视了一眼,南青先开了口,“我们自然……是不信的,他们应是被赶出淮西后怀恨在心,故意散播传言想要泄愤,蛊惑人心,到时只要官府的人出面说明缘由即可。” 他想着今日白卿卿来这里,怕就是这么个打算。 白卿卿闻言并无满意的表情,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倒也不全是不实,王爷那儿确实出了意外,行踪不明,生死未卜。” 苏尧扶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猛地收紧,用力地攥住扶手才勉强维持住表情,他看了一眼南青,这个狐狸的脸色居然也变了,眼睛要比平日大出一圈儿,可见受到的震惊。 “王妃,这、这……” “没什么不能跟你们说的,王爷时常说,淮西能稳固,你们二位功不可没,可以说是支撑着淮西的支柱,就算淮西没有他,只要有你们二位在,也能撑许久许久,王爷来淮西的这些年,多亏了二位相助。” 第637章 南青和苏尧……这种时候居然有种欣慰是怎么回事? 淮西王真的跟王妃这么夸过他们吗?可他不是总嫌弃他们吗,说他们一个老古板不懂得变通,一个小狐狸满肚子坏水,他们在王爷那儿受到的挫折,比前面半辈子加在一块儿都要多!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南青还是忍不住问:“王爷真这么说过?” “自然,王爷对二位赞誉颇多。” 白卿卿挑了一两件事说,这是如果不是宁宴说她根本不会知道的事,南青和苏尧内心的震惊不比听到宁宴生死未卜要少,王爷居然夸过他们!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震惊之余,南青心里大概明白了白卿卿的来意,她是来笼络他们的。 这么做也没错,难得的是王妃身为女子竟能迅速地做出决断,而非待在王府里坐以待毙,如此看来,淮西王妃确实并非等闲女子。 正这么想着,苏尧却忽然开口,“王妃是要我们帮着瞒下王爷出事的消息?只是要瞒多久?虽然官府可以澄清传言,只是难免会有人生出疑惑,到那时……” 第1106章 慎重 “到那时,淮西依然还是王爷在时的淮西,什么都不会变。” 南青眼瞳收缩,盯着温柔浅笑的淮西王妃,像是要看穿她一样。 白卿卿细嫩的指尖慢慢地拨着自己手腕上的珠串,“两位大人在淮西的时日不短,王爷还未被赐封地之前,你们就已经在这里了,我虽没听到方才那人说的话,大体也能猜到一些,若是没有王爷,淮西就会重新成为你们的天下,是不是?” 苏尧抿了抿嘴唇,“我并无那个意思。” “苏大人不必急着否认,这是事实,只是王爷确确实实来过,如今的淮西,就是他存在的最好的证明,所以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变回去。” “若王爷当真出了事,消息总有一日会传回来,在那之前,我希望两位大人能帮我熟悉淮西的事宜,才好让淮西一直是王爷在时的淮西。” 白卿卿看得出这两人心里的惊惧,这很正常,一个本该身处后宅的女子要到人前来,妄想接管淮西,怕不是脑子不清醒。 “两位不妨想一想,王爷如今只是行踪不明,并未找到他的尸首,未必不在人世,他若无碍,迟早会回来,今日之事王爷定会感念于心,若他……” 白卿卿声音哽了一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才恢复正常,“若他真不在了,便是为国捐躯,朝廷对我这个淮西王妃也只会更加垂怜,你们要如何对待我怕也是个难题,倒不如按我的意思,我若做得好,两位亦是有功,若犯了什么错,错处也只在我一人身上,与你们无关。” “两位大人可慎重考虑,我会静候两位的佳音。” 白卿卿没待多久就离开了,静谧的屋子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长长久久无人说话,像是被定了身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南青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我还是小看了淮西王妃,也是,能让淮西王视若珍宝的女子,又怎会是凡夫俗子。” 苏尧瞥了他一眼,南青拿起手边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她今日找过来,说是与咱们商量,可你瞧见她带来的护卫了没?她就没有给咱们反对的选择,一个女子能有如此决断,我是挺佩服的。” “所以,你已经想好了?” 南青脸上的温和又慢慢回来了,“你不也已经决定了吗?你若真有野心,会放任那人光明正大地入府?咱们从前那过的叫什么日子……” 南青颇为唏嘘,他和苏尧两人也算是难兄难弟,在一片混乱的淮西苦苦支撑,一封一封折子往宣城送,得到的是一个一个还不如他们的官员,后来两人也放弃了,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努力去适应淮西的尔虞我诈,光是保全自己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直到淮西王出现。 他们是最直接与淮西王有交互的人,因此受到的震惊也最大,一度以为淮西王是受命来把淮西折腾废的。 后来,两人才逐渐清醒过来,淮西王好像还没有那么凶残,他只是看不惯淮西的现状,又刚好有这个能力改变。 第1107章 沉溺 到如今,南青和苏尧再回想起从前,都会有种窒息的后怕,都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的淮西与之比起来,简直犹如洞天福地,他们总算能喘口气,过上其他地方同僚羡慕的轻松日子。 苏尧板着脸,“便是王妃没来找我,我也会尽力为之,不过确实也没想到王妃会有这个打算,但似乎……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再惊世骇俗的事淮西也已经有过好几回了,不差这一回。” 南青笑出声来:“这一回可不是简单的惊世骇俗了,只盼着王爷真能逢凶化吉,否则……且有得折腾,但奇怪的是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咱们这位王妃呐,可真是个奇人。” 南青从苏尧这儿薅了不少茶叶走,并让他连自己的意愿一并告知王妃,他回头会将需要王妃知晓的事宜全都送过去。 也就是如今的淮西被宁宴整顿得妥妥当当,一应律法规定都齐全了,只要按着章程办事即可,偶尔会有需要定夺的事,南青和苏尧也会帮着白卿卿分析。 且王府里,还有一位学识渊博,不拘泥于世俗的重山先生,他行走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能够给白卿卿提出一些新颖的见解,令白卿卿受益颇多,不至于行差踏错。 第638章 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觉得,淮西王妃心性坚定无比,在这种关头都可以稳住情绪,稳住淮西的民心,简直如同神女一般,令人打从心底里佩服。 只有长兰,似乎一日比一日更沉默,也更加细致地关注着白卿卿的身子,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紧张无比,恨不得把什么珍贵的药材都给她白姐姐补进去。 因为只有她听得见半夜里从白卿卿屋子里溢出的呜咽声。 在人前从容镇定,丝毫没有被王爷的意外影响的淮西王妃,到了夜里连入眠都困难。 屋子里到处都是宁宴存在过的气息,墙上挂着他的弓箭,弦垫是白卿卿做的,实在算不上多好看,但他很喜欢。 窗边小书案上放的是他常看的书,书里他都用朱砂做了批注,还混着一些譬如“方才卿卿看了我一眼,开心,今日多看两页。”之类幼稚的语句。 桌上的杯子是宁宴心血来潮自己烧制的,像模像样,更重要的是上面是他亲手绘的人像,一个是他,一个是白卿卿,两只杯子成双成对地放着,相互依偎…… 白卿卿白日里压抑的情绪,只能在夜里无人的时候,在这个充满了宁宴身影的屋子里无声地宣泄。 她比任何人都要害怕难过,怕再也见不到他,怕他失言,再也回不来,她任由恐惧将自己吞没,眼泪无声无息地打湿一条条帕子,眼睛发肿发疼。 但只要外面天亮了,白卿卿就不能容许自己沉溺于痛苦中。 她还有比痛苦更重要的事,晚上的时间她留给自己软弱,但在人前,她一定要是个能担得起责任的淮西王妃。 不过这么整夜地哭,要想瞒过别人,就一定瞒不了长兰,她得帮自己把异样遮盖过去,也只有长兰能做得到。 第1108章 打探 这日长兰踏着晨光进了屋,不出意外看到白卿卿脸上的泪痕,和一夜未睡的憔悴,鼻头猛然泛酸,“白姐姐,你不能再这样了,身子会熬坏的!” 白卿卿红肿的眼睛里神采黯淡,游魂似的居然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你说的对,晚上给我开一服药吧,开重点儿,不然不管用。” 长兰难过得心都要碎了,上前把汤药递过去给她喝下,又给她敷眼睛,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白卿卿如同木雕一样,等脸上能看了,再去镜子前上妆,抹去软弱憔悴的痕迹,等她出门,又是无坚不摧的淮西王妃。 苏大人说的不错,虽然传言能暂时压下去,但总会有人相信,唯恐天下不乱,渐渐的出现了一些暗潮汹涌,伸出试探的触角,往府里送的帖子也骤然变多。 白卿卿知道她不能都拒绝,那样明显更加让人怀疑,但她也没有来者不拒,而是和先前一样,挑了熟悉的应下。 知道淮西王妃会出现,这场春日宴那叫一个热闹,没有收到帖子的到处想办法,一时间一张帖子能卖上千金都不止。 到了那日,白卿卿盛装出席,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仍旧华贵端庄,笑脸迎人。 不过来这儿的女眷,多多少少都存了打探的心思,尤其是被再三叮嘱一定要问出点什么的,都来不及顾及氛围,“王妃,王爷那儿还没有消息呐?哎呀这都多久了,怎么也往家里报个平安,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 白卿卿看过去,是个眼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像是要从自己脸上找到答案。 她忽而笑起来,“这位夫人如此关心我家王爷,莫不是倾慕与王爷?只是可惜,王爷眼光素来颇高,怕是无福消受这份好意。” 那女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王妃这话是何意?我不过是关心两句,王妃何至于污蔑我的名节?” 何佩芸从一旁走过来,提高了声音,“这位妹妹若是有闲心,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夫君,怎好莫名关心旁人?也不怪王妃会这样想,淮西关心王爷的大有人在,可有谁像妹妹这样迫不及待不顾闲话地问出来?” 她走到白卿卿身侧,“也就是王妃心善不与你计较,换做旁的女子,有人到自己面前觊觎自己的夫君,那定是要让她被人唾弃的。” 女子面皮发紧,到底架不住众人的目光,低着头匆匆消失。 白卿卿轻声道,“多谢佩芸姐,不过我还应付得来。” “我如何不知?我只是想帮一帮你,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这种小场面就交给我……你脸色看着不大好,只当让自己多休息。” 何佩芸始终站在白卿卿身旁,她在淮西女子中的地位也不低,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截了当,都无法在她这里讨到好。 于是一场春日宴下来,竟打探不到一丝关于王爷的消息,白瞎了那价值千金的帖子。 …… 第1109章 大好事 淮西某个宅院,从外面看这院子朴实无华,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了,可内里却另有乾坤。 暮色降临的时候,宅院里亮起了灯,只有入了内,才能隐隐听到丝竹与笑闹声。 最里头的阁楼,顺着楼梯而上,豁然开朗,屋内布置得美轮美奂,纸迷金醉,有穿了轻薄纱衣的女子巧笑倩兮,以美貌和笑容侍奉,矮桌上摆着各式珍馐美味,美酒佳酿。 裘岚宣坐在矮桌后,看着面前的淫靡,手里拿了一杯酒浅啜,一旁的美人在人的示意下几次想要上前服侍,都被云秀适时地挡住。 第639章 酒盏放回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裘岚宣如玉石般的声音击碎了屋子里奢靡粘稠的气氛,“几位请我来这里,若只是喝酒作乐,就恕我不奉陪了,家里还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他说着就要起身,离得最近的一个男子,喝得双颊泛红,踉跄着脚步走过来,一把按在他肩上,“裘少主别急呀,人生苦短,才更应该寻欢作乐,你若不喜欢,我这就让她们都撤了。” 他说完挥了挥手,那些个娇花一样的美人鱼贯离开,他眼睛落到云秀身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几番,“这位美人是裘少主的人?看起来就不一样,怪不得裘少主看不上那些个庸脂俗粉。” 云秀心里不适地抿了抿嘴,垂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裘岚宣屈指敲了两下桌面,“周掌柜攒这么个局,就是教我要如何寻欢作乐的?” “当然不是!” 周掌柜的注意力从云秀身上移开,云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暗暗地往裘岚宣背后挪了挪。 “今日请各位来,是有件事要跟各位商量,好事,大好事!” 他回到自己的桌前,“啪”的一声将酒盏重重地放在桌上,杯里的残酒飞溅出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出精光,手在空中猛地一挥:“我们如此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财富,地位,美人!如今财富有了,地位可遇不可求便也罢了,能逍遥快活一场也算不枉此生,可是竟连这点如今都做不到!” “看看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还要关起门来才能寻欢作乐,憋屈不憋屈?手里握着大把的银钱还要看人脸色,你们就咽的下这口气?” 屋子里好些人都有了醉意,极易被煽动,闻言当即就有几人拍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嘶吼,“可不是!老子赚钱就是要玩女人,又不是值钱的东西玩玩怎么了?想当年玩死多少个也没人敢说什么,如今却要偷偷摸摸,去他娘的!” “憋屈!太憋屈了!先前我那几个好友,莫名就被赶出城去,他们手里可是捏着不少好渠道,现下都没了,着实可惜!” 还有人一把将矮桌上的酒水美食统统扫落,自个儿颤颤巍巍地爬上去后,振臂高呼,“都是那个淮西王妃搞出来的,区区一个妇道人家不守本分,自己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蛊惑得淮西王昏庸无道,将有功之人驱逐,就为了几个命如草芥的女人,简直糊涂至极!” 第1110章 可靠 周掌柜挥了挥自己的宽袖,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平日里十分唬人的笑里藏刀此刻显出了几分愚蠢和可笑,不过这儿大多是醉鬼,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根本看不出来。 “诸位,诸位!我知大家心里都有着不忿和委屈,曾经的淮西是一片乐土,而今却变得越发束手束脚,你们的怨气我又何尝不知?” 他说着,忽而转身看向裘岚宣,“裘少主说是也不是?” 周掌柜的眼睛不大,看人的时候有种不怀好意的压迫感,裘岚宣扯了扯嘴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么浅显的道理连幼童都明白,不是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周掌柜心里隐隐有些不满,但问题不大,据他所知,这位庶出上位的裘少主从前身边也是女人环绕,如今进进出出却只剩那么一两个,想来定也是有怨气的。 “裘少主说的是,可如今不一样了,有道是花无百日红,咱们头上压着的那片乌云,没了!” 周掌柜笑得脸上的肉挤成一团,小小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里闪烁着疯狂的激动,“这说明老天都看不过眼,把那阎罗王给收了,如此大好时机,不正是我们期待已久的吗诸位!” “……真的假的?” 有人酒醒了一些,眉头皱得扭扭曲曲,“虽然是有人这么说,但瞧着不像啊,王府看着平静得很,不是还有人去苏大人那儿打探了,说是并无此事?” “那不过是暂时的掩人耳目罢了!” 周掌柜胸有成竹地打断其他人的质疑,“传言是什么?无风不起浪!且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淮西王是真的没了!” 裘岚宣平静地问,“周掌柜这消息确实可靠?” “当然!虽然不能告诉你们消息从何而来,但再可靠不过,不然,我又怎会把你们召集过来商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任凭淮西王妃装得再像,事实就是事实,她大约也只能再强撑一会儿了。” 周掌柜提到白卿卿就觉得晦气,“这个女人也着实可气,靠山都没了还装出没事的样子粉饰太平,有什么用?真以为能永远瞒下去不成?她不想面对现实,那我们就帮帮她。”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淮西王一出事,淮西就该乱了,之前淮西王妃搞出来的重重限制仅限于淮西王还在才有效,只要淮西一乱,谁还管得了其他?一介女流而已,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后院里养孩子,淮西又会是他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天下。 可淮西王妃却硬生生地稳住了局面,连刺史和节度使大人都给她脸面,依旧按着先前定下的可笑律法行事,连一丝空子都不让人钻。 “虽然可以再等一等,但多一日,咱们身上的束缚就在一日,谁能忍得了?在座的在淮西都能叫得上名号,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想要好好闹上一闹,拿回属于咱们应得的权利!” 周掌柜话音落下,立时有数声附和,甚至开始头脑不清醒地支招,“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机会把那女人给……” 第640章 第1111章 看走眼 “倒也没那个必要,淮西王没了,虽然朝廷怕也会松口气,不过面儿上该做的还是要做,定不会亏待了她,万一让人察觉出来,得不偿失,左右只是个没了靠山的女子,不值一提。” 再说了,那是他们说做就能做到的事?那女人身边的护卫一个赛一个的厉害,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周掌柜脑子还算清醒,“苏大人和南大人从前我们也接触过,不是喜欢管闲事的,这种时候闹出些事来,他们聪明些都该明哲保身,不会插手,如此有一就有二,这淮西啊,还得是咱们来撑着。” 不过小打小闹的没意思,要闹就也要闹个大的,周掌柜的眼睛又转到裘岚宣身上,“裘少主,这儿就属你生意做得最大,在淮西也最说得上话,恐怕这事儿还得你出手呀。” 裘岚宣温温和和地笑起来,早猜到了他们今日找自己没好事,却没猜到会是如此荒唐,他手按在膝头,慢悠悠道,“周掌柜这不是为难我吗?且不说淮西王究竟是生是死,即便真如你所说,我也是不敢领这个头的。” 他轻叹了一声,“周掌柜端看我盘子铺得大,如何不想一想我手下有多少人,要担多少风险?大家伙儿也都知道我的身份,能走到今日不容易,我上面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兄长,我是一步也不敢踏错啊。” 裘岚宣一副跟他们掏心窝子的作态,身上的儒雅仙气儿都消失不见,仿若也跟他们同在一个泥坑里一样,别说,这模样着实唬人。 “啧……没想到裘少主看着风光无限,其实也不然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若不表现得风轻云淡,如何让人信服呢?这点还要多跟诸位学一学。” “哈哈哈哈哈,不过你这胆子确实忒小了点,大好的机会,若是成了,往后淮西谁不以你马首是瞻?年纪轻轻不必太过谨慎。” 裘岚宣脸上受教了,然而依然不曾应下,甚至表现得有些不想被连累,找了个借口先行一步。 他一走,周掌柜的表情就变了,“还以为是个骨头硬的,没想到竟这么不中用,是我看走了眼。” “老周啊,这小子不着道,只凭我们几个……” 周掌柜又笑起来,说话间喷出满嘴的酒气,“他胆小如鼠,有人却恨没一个机会,他方才不是说了吗,上面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兄长,被一个庶出的死死压着多年,总算能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若是你你会放过?” 阁楼里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快,扫兴的人走了,把我的小美人们再都叫出来,等以后咱们就不用憋在这种地方取乐了,真是……大快人心!” …… 裘岚宣走在道上,身后只跟着云秀和一个护卫。 走出去很远后,他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小信封,手指夹着递给护卫,“送去淮西王府,别让人瞧见了。” 护卫无声地消失在夜幕里,云秀忍不住问道,“少主是要帮淮西王妃?您觉得淮西王并没有出事?” 第1112章 就这? 裘岚宣不在意地笑笑,“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知晓?” “可……” “淮西王妃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没了淮西王这个靠山,就只会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人,这些老东西,心里头早就习惯性将女子放在最卑微的位置,丝毫不愿承认她们能有半点能耐,可就是他们看不起的女人,把他们逼的只能龟缩在阴暗处声讨谋算,多滑稽可笑。” 裘岚宣似乎心情很好,俊秀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让他越发显得丰神俊朗,看得云秀心口忍不住悸动。 “少主对淮西王妃有如此高的评价,实在难得,您这是要给她送一份礼?” 裘岚宣视线挪回来,忽然抬手扶了扶她头上的发钗,笑得越发温柔,“这份礼,我是送给自己的。” 若是有轻松的路可走,谁愿意绷紧了神经,殚精竭虑,不择手段? 他们忽悠不到自己,又想借着裘家的名号闹事,总有上当的,整日被人从旁觊觎他也腻烦了,这不刚好瞌睡送来了枕头? 裘岚宣给云秀理了理鬓旁的碎发,一双桃花眼里似有无尽的情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世上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你可记清楚了?” 云秀沉溺于那双眸子中的星光,慢慢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身后,消失在无尽的夜幕中。 …… 淮西在白卿卿的努力下,好些商铺已经开始收女子做工,女子为了生计抛头露面已经不再算是一件稀奇的、需要指指点点的事,有些商家为了迎合淮西王妃的喜好,甚至还专门雇请女子,也算是淮西特有。 可忽然间不少商铺没有缘由地解雇女子,且还不是一两家,而是大量的,像是商量好一样。 这种事着实不合道理,被无故辞退的女子想要讨个公道,谁知事情如同滚雪球似的,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王妃,王府门口聚了好些人在闹事,说要请您出去给他们主持公道。” 白卿卿刚处理完一些差事,仰起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两声清脆的动静,慢吞吞地问:“都闹些什么?还在翻过来倒过去地说那些?” “是,说他们因为王妃的缘故才雇佣的女子做活,结果出了岔子,还说是那些女子不讲道理伤了人,他们只是还手而已,却被官府的人抓了起来,说王妃您……处事不公。” 第641章 “呵。” 白卿卿笑出了声儿,“我还以为这些人会闹出怎么样惊天动地不可收拾的大动静,就这?” 着实白瞎了裘岚宣给自己送的信儿,也是自己太看得起他们了。 “官府抓人自有凭据,都是讲证据的,那些女子否认出错也否认先动手,这不是得查问查问?抓起来的都是真正伤人的,有何问题?” 白卿卿坦然得很,“倒是他们扰了王府的清静,让人去处理了。” 那些被解雇的女子才是真委屈,不过白卿卿定会还她们一个清白,当然补偿也少不了,得狠狠地要,这些商铺有一个算一个她都记下了,一个都跑不掉。 第1113章 刺激 王府外,人围得一圈一圈的,声势浩大,还有人腿啊胳膊上绑了白色的布条,一阵一阵地哼哼唧唧,声音虚弱地说自己被悍妇所伤,引了不少人同情。 “所以女子果然还是该端庄贤淑才好,这成何体统?咱们淮西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女子伤人的事儿出现,淮西王妃着实欠考虑。” 要不是她,女子哪里会有这个胆子? “我一早就说过,王妃这样任意妄为下去迟早会出事,可谁让她是王妃呢,淮西王对她听之任之,搞得淮西乌烟瘴气,眼瞅着那些个妇人一个个心比天高,连闺中女子都变得不安分起来,不想着怎么相夫教子,成日妄想做生意挣钱,那是她们该想的吗?” “本来这些铺子就不该招女子做活,看看,还是出事了吧?要我说,城里的商铺就该趁此机会将女子统统赶出去,免得影响自身财运,早都说了不吉利,那可是咱们祖宗留下的话,能有错?” 聚集过来的人一大部分都对白卿卿心存怨气,不停地带着风向,怂恿其他人与他们同仇敌忾。 “怕什么,难道她还能把我们都抓起来不成?法不责众!我们都是在淮西许多年的,淮西能有今日,说句不谦虚的,那都是我们的功劳,别说她只是个淮西王妃,便是淮西王来了我们也是不怕的。” 反正,淮西王是来不了的。 领头叫嚣得最为气焰强盛的一个,正是裘岚宣的大哥,裘岚胜。 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脸色亢奋,情绪激动,声音高亢:“请王妃出来给众人一个公道!此事皆因王妃而起,到如今引起众怒,王妃难道就打算不管了吗!” 裘岚胜胸口起伏剧烈,面色潮红,可太刺激了! 被众人瞩目,寄以期望的感觉居然这么好,这么痛快!难怪裘岚宣那个杂种拼命把权利抓在手里,死都不肯放开。 家里的人一个个被他哄骗得,以为他多有能耐,事实上他却连真正光宗耀祖的机会都看不到! 好在还有自己,也多亏裘岚宣的懦弱怕事,让他得了这么个机遇,只要成功让淮西王妃不再管闲事,淮西那些个商行就都会以自己为尊,到时候裘岚宣也只能仰着自己的鼻息过活…… 仿佛已经预见到所有人对自己俯首称臣的样子,裘岚胜激动得几乎发抖,属于他的荣光终于就要来了! “王妃人呢!总不会还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等着王妃给我们一个说法!” 裘岚胜的声音越发高昂,恨不得煽动人往王府里闯,然而他的脚只往前挪动了小半步,府门口护卫腰间的佩刀便出鞘半寸,寒光乍现。 裘岚胜只觉得自己被什么可怕的凶兽给盯上,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迅速收回脚,还往后退了一步,笼罩在身上令他几欲窒息的杀意才逐渐消失。 背后渗出一层汗,裘岚胜脸色发白地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护卫,每一个都配着武器,毫无仁慈的眼瞳里倒映着他们的身影,没有半点动容。 第1114章 整整齐齐 他毫不怀疑这些人只要一收到命令,就会将他们都杀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骤然袭来的恐惧如同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又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没事的,他又不会真对淮西王妃做什么,不过是要她不再管闲事,只要她让官府把抓起来的人都放了,不去管被解雇的那些女子,事儿就算成了。 对,就这么简单。 裘岚胜捋清楚后深吸一口气,言辞也变得没有方才那么尖锐,“王妃明鉴,此次乃事出有因,官府的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将人抓起来,铺子如今都无法开门做生意,这是要让人都去喝西北风啊!那些肇事的女子为何能全身而退?这不公平!” 他正说着,王府开了个小门,从里面出来一个人。 外面围着的人瞧见了都静了下来,目光随着那人转动。 只见那人快步来到护卫领队身边,小声跟他说了什么,那领队点了下头,抬眼看向人群,只一眼,就让人感受到了什么叫刺骨的冰冷。 “在王府门前喧哗,扰了王妃清静,都抓起来打板子。” 他之前一直闭口不言,此番开口便带出一阵寒风,闹事的还没反应过来,王府的护卫动作迅速地已经开始抓人了。 谁愿意挨板子?那打下去轻的要在床上养十天半个月,重的下半身从此就不能动了,一时间惊叫声此起彼伏,围得密密实实的人群作鸟兽散,四处奔窜。 护卫也没去管看热闹的,他们冷眼旁观了这么久,早分辨出哪些是故意挑事的,王爷将他们留下守护王府,亲口说了因为信任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王爷亲自一个一个选出来的。 第642章 王妃更是对他们颇为体谅,大大小小的事比魏大哥考虑得还要周到,能遇上这两位主儿,是他们的福气,所以王妃吩咐的事,他们就没有完不成的。 裘岚胜被人压在地上的时候人都是懵的,这是怎么的呢?王妃是疯了吗?王爷都没了,她怎么还敢对他们动手!他们可都是淮西的顶梁柱!是能给淮西赚大笔银子的人! “放、放开!我要见王妃!她这么做会寒了大家心!淮西不能败在她一个女人手里!” 裘岚胜拼命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才喊出一句话,口中就被塞进一团沾满了尘土的布巾,呛得他白眼直翻,险些厥过去。 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次来的可不是什么虾兵蟹将,他们吃准了淮西王已死,王妃没了靠山定不敢做什么,所以该来的都来了。 也挺好,该抓的都抓了,整整齐齐。 很快,官府的人也来了,是魏鹏让人去请的,将事情大致说了后,官差很是恭敬道:“苏大人吩咐了,都会按着章程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教训。” 魏鹏说:“王妃心善,不欲让这些琐事烦扰到大人,板子就由我们来打,烦请诸位做个见证就是。” “这……” 官差踌躇片刻,还是应下了,反正苏大人交代过,一切以王妃的意愿为主,王妃心里有分寸。 第1115章 要挨打 方才看到官差以为有救的人一个个呆住,拼命摇晃着被塞住嘴的头,用力发出呜呜咽咽的动静,场面一时间莫名有些好笑。 但被塞住嘴的人,笑不出来。 今日来王府门前的人着实不少,大有要大闹一场的架势,也是打着他们这么多人,法不责众的主意,哪知道王府的护卫眼睛那么毒,抓的都是要紧的。 那些没被抓的躲在人群后探头探脑,心里一边庆幸,一边逐渐冷静下来,重新权衡利弊。 魏鹏这边办事利索,得了官差的应承后,立刻有人放好了长凳,拎起裘岚胜压在了上面,偏门里这时又出来了几个小姑娘,动作迅速地摆好了桌椅,铺好纸张,扯掉裘岚胜嘴里的布。 “现在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裘岚胜哪里肯听她说话,嘴里的布一没有后立刻大声尖叫起来,但只叫出了一声,就被一块木板抽得没了动静。 一耳光让他眼神都涣散了一瞬,嘴角裂开流出血来,小姑娘平静的声音又说了一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说多余的话或是不说就会挨打,听清楚了吗?” 裘岚胜被那一下打蒙了,半天没缓过来,等脸颊的疼痛迅速扩散,他人几乎疯魔,挣扎剧烈得像是要从长凳上弹跳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动……” “啪!” “我要弄死你这个……” “啪!” “你……” “啪!” 裘岚胜虽然没能争过裘岚宣,但他也是家里的嫡子,长子,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要说挫折顶多也就是被庶弟压着,心里憋屈,何曾受过今日这种对待? 他血红着眼睛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撕成一条一条的,喝她的血啖她的肉! 但小姑娘始终平静地俯视着他,手里的木板一个嘴巴一个嘴巴地抽过去,直到打得裘岚胜脸上血肉模糊,牙齿脱落,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为止。 “看来是问不成了,护卫哥哥可以打板子了,我等下一个人。” 小姑娘朝着护卫笑了笑,笑容单纯无辜,人畜无害。 护卫也不含糊,在官差的见证下举起手里的板子,按着律法打了十下,打完裘岚胜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将裘岚胜交给已经吓破了胆子的裘家下人,又换了一人被压上了长凳,小姑娘照旧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说多余的话或者不说都要挨打,可记清楚了?” 那人嘴里的布团还没取出,闻言赶紧点了点头,余光扫向旁边如一滩烂泥全无生气的裘岚胜,心里的恐惧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 小姑娘这才将他的布团扯下来,声音清晰地问,“叫什么。” 有裘岚胜这个前车之鉴,谁也不怀疑他们如果不照做也会有同样的下场,裘岚胜那张脸已经辨认不出个人样子,于是接下来这个小姑娘问什么他们答什么,什么壮志豪情也没有保全小命重要。 那日阁楼上的所有谋划和野心,在对淮西王妃估算错误的情况下,坍塌得一败涂地。 第1116章 震慑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淮西王妃真的敢在淮西王死了的情况下对他们动手,这个女人,怕不是疯了! 小姑娘将所有人的口供都问好了,最后才问到周掌柜这里,前面那些人都说是听了周掌柜的怂恿,是他说淮西王死了,王妃不足为惧,他们都是被蛊惑的。 小姑娘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王妃素来有怜悯之心,你们在王府门口闹事也只是打十板子小惩大诫,可周掌柜编排王爷安危,动摇淮西人心,怕是王妃也救不了你,您都这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会犯这么可笑的错误?” 周掌柜的心寒凉无比,哪怕是十板子他的身子骨怕也是受不住,更何况这种罪名?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这回应该是栽了。 可人哪有心甘情愿去死的? “王爷就是出了事,我没有信口开河,究竟是不是请王妃出来一问便知!” 第643章 这一次,小姑娘并没有用板子抽他耳光,而是声音清晰道:“王爷是为了守护淮西,守护玄朝出征,他人在外浴血奋战,却有人到处散播谣言,你存得是什么心?王府尚且未收到消息,你却口口声声说王爷出了事,你是从何知晓的?莫非你是外族的奸细不成?” 她说完,看向一旁的官差,“大人,此人言行十分可疑,散播谣言,蓄意扰乱民心,动摇淮西根本,其心可诛!王爷若当真有事,怕是也与此人脱不了干系!没准就是他勾结了人要谋害王爷!” 周掌柜脑瓜子嗡嗡地响,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但那团布巾重新堵住了他的嘴。 他拼命地挣扎,这个罪名若是落在他身上,他就再无活路可言! 官差也严肃起来,“此事兹事体大,当禀明大人请他定夺,姑娘可将人交给我们予以关押,事情有定论前绝不会让他跑掉。” “如此,就劳烦大人了,不过在此之前,板子还是要打的。” 打板子的时候,小姑娘当着官差的面将所有口供又誊抄了一份交过去,另一份她则妥帖地收好,“今日来闹事的这些人心术不正,为了一己私欲无故解雇并陷害他人,实在令人不齿,他们做下这等事,必得受到惩罚才行。” “还请姑娘转告王妃,大人定会给那些无辜的女子一个交代。” 一场闹剧,最后在周掌柜被打得昏死过去后落了幕,王妃虽然没有出面,但那一记记沉重的板子足以震慑所有心怀不轨的人,尤其是裘岚胜和周掌柜,一个血呲啦呼给人视觉震撼,一个身披枷锁摆明了活不成。 再加上这一切都不避着人,那些口供是大庭广众下问出来的,王妃这般行事,便是光明磊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门口清静了,下人进去回报,白卿卿反应慢一拍才抬起头,“都处理好了?” “是,关于赔偿的事宜,苏大人那边会盯着,请王妃安心。” 白卿卿牵了牵嘴角,发现自己好像笑不出来便作罢,让人退下,又要去拿手边的文书,长兰见状上前一步劝道,“白姐姐,你该休息一会儿才是,这些……也不着急。” 第1117章 不怕 白卿卿的手捏在文书上,目光显得有些空洞,“可我不想休息,我只要一停下来就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兰兰,那滋味太难受,相比起来,让自己累到没时间去想反而更好一些。” 长兰心口像是被人揪住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卿卿逼着自己去看文书,阳光下,她的皮肤几乎要透明,不见任何血色。 这段日子,温江那里也没有再传来消息,宁宴究竟如何了谁也不知晓,其中最受煎熬的人就是白卿卿,她却还不能让自己崩溃,其中的艰难,长兰根本想象不到。 白卿卿的神经紧紧地绷着,像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随时有可能崩断,只有在每日见到嫣嫣的时候,会稍稍地放松一些些。 嫣嫣是个机灵的孩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的异常,尤其是她的阿娘,她不想见到阿娘不开心,于是想了许多办法。 “阿娘。” 白卿卿听到嫣嫣的声音抬起头,在门那儿看到嫣嫣露出来的一个小脑袋,像是在确定自己有没有空。 放下手里的文书,白卿卿朝着嫣嫣浅笑了一下,就见她的眼睛倏地亮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后,嫣嫣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 她手里攥着一小把花,中间一朵最大最艳,旁边还点缀着小一些的淡色的花,用了草叶子扎成一束,看着鲜嫩漂亮。 “送给阿娘,是我自己挑的,阿娘可喜欢?” 嫣嫣忽闪着明亮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白卿卿将花束接过来,不得不说,嫣嫣的眼光着实不错,随便搭配的花束都赏心悦目。 “很好看,阿娘很喜欢。” 嫣嫣一下子乐得咧开嘴,开心地往她怀里钻。 小小的人儿暖暖软软地依偎在怀里,填补了白卿卿心里的空缺,让她的心有种踏实感。 她知道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嫣嫣,小丫头这几日都不在她面前笑闹,时时洋溢着的无忧无虑的笑颜也没了,除了今日的花束,嫣嫣还送了她用草叶花瓣作的画,用陶土捏的小人偶……她在努力逗自己开心。 白卿卿闭了闭眼,在嫣嫣额上亲了两下,“是阿娘不好,吓到嫣嫣了是不是?爹爹那里出了事,阿娘太担心了,疏忽了我们嫣嫣,是阿娘的错。” 嫣嫣从她怀里挣扎地抬起头,“阿娘没有不好,是嫣嫣不好,嫣嫣答应爹爹要逗阿娘开心的,嫣嫣没做好。” 她粉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和自责,白卿卿的眼泪一下子喷薄而出,将嫣嫣紧紧地搂在怀里。 嫣嫣小小的手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白卿卿的背,软乎乎地安慰:“阿娘不怕,爹爹会没事的,爹爹跟我拉过钩的,我的布老虎会保护爹爹,阿娘不哭。” 白卿卿的眼泪汹涌,许久才停下来,觉得有些丢人,在女儿面前哭成这样,还要女儿安慰她。 “嗯,阿娘不怕,还有嫣嫣陪着阿娘,阿娘什么都不怕。” 白卿卿找了个瓶子,将嫣嫣送的花束插起来,摆在阳光最好的窗台上,看花瓣沐浴在光里,只觉得一切也还是有希望的。 …… 第644章 第1118章 无妨 先前在刺史府抓过一个人,急急地去怂恿苏尧为自己做打算,不巧让白卿卿给撞上,带了回来,交给了魏鹏审问。 她本来对此人能审出什么并不在意,只当这人是个沉不住气的小角色,没想到魏鹏还真问出了点东西。 “从他口中交代出了几个名字,让人去打听了,一个是之前王爷剿匪时得了消息提前逃走的,还有一个,跟临王有些关系。” 白卿卿闻言手慢慢攥紧,“确实是临王?” 淮西地界之前一直都有匪患,官府也组织清剿过,成效却不大,后来宁宴来了之后,亲自带人围剿,察觉到似是有人在暗中庇护这些匪徒,故意让他们在淮西为非作歹。 宁宴本打算继续往下查,却不料临王派了人来相助他,声势浩大地将匪患彻底给解决,连同宁宴摸到的线索,一并都消失了。 那会儿宁宴便跟白卿卿提过一嘴,怀疑临王与这些山匪可能有些关系,只不过他手里没有证据。 临王是先皇的兄弟,早在皇上登基前就来了淮西一带,这些年关于他的消息并不多,白卿卿只听说过此人性子绵软,不爱管事,当初淮西乱糟糟的一片,临王也不曾做什么,全指着朝廷解决。 “继续查,不过不要惊动临王那边。” 白卿卿掐着自己的手指,“宁宴这次的意外,会不会也跟临王有关?温大哥说宁宴的计划被泄露了出去,排兵布阵被泄露了安排,那就是要他死的意思!临王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左不过跟权利和利益有关,王妃放心,我会继续让人暗中追查。” 魏鹏这边刚领命,苏大人那儿有人来传话,说是周掌柜想要见白卿卿一面,否则他什么都不会说。 长兰和长安劝说白卿卿不必理会,“这种人怕是见了您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是死到临头不甘心,想要恶心人罢了。” “见一见也无妨。” 白卿卿倒是没有拒绝,万一他真愿意说点什么呢?任何与宁宴有关的事,她都不会放过。 周掌柜在淮西绝非等闲之辈,他酒后叫嚣自己乃是淮西的栋梁,也不算一点儿都不对,淮西能一跃成为玄朝富庶之地,与这些商户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忘了他之所以能发家致富,富甲一方,是因为朝廷当时的政策,给予了他们各种优待,换一个人同样能够做到,与他本人无关。 他试图联合其他人制约王妃,以为王妃会对他们有所忌惮,殊不知白卿卿早对这些人恶霸似的风气厌烦已久,如今的淮西,试问谁不眼馋?没有了他们,有的是商行想要来做生意。 周掌柜挨了板子后被关押,背后的伤处草草地上了药,他趴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疼得一刻都无法闭眼,指甲在身下抓出了深深的痕迹,全靠着对淮西王妃的恨意才撑了下来。 他就算死,也不会要这个娘们儿好过! 牢房的锁链哗啦啦地作响,狱卒进来提人,周掌柜顺从地被押出去,骤然见到外头的光,眼睛被刺激地只能眯着,控制不住地渗出泪水,好半天都睁不开。 第1119章 激怒 周掌柜被人半拖着来到公堂上,抓着他胳膊的手一松开,他只能瘫软在地,两只手撑着地面,努力地抬头,如愿地看见了他想见的人。 都这种时候了,淮西王妃还是一副尊贵不可侵犯的做派,仿若无事一般,周掌柜在心里冷笑,装得倒挺像,怕是内里早已经不知道慌乱成什么样了。 知道白卿卿会来,南青没给苏尧打招呼也跑了过来,说是以防有人趁机谋害淮西王妃,他要来看着些,苏尧如何不知他就是来看热闹的! 白卿卿坐在椅子上,垂眸看向当中匍匐在地上的人,“你想见我我来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周掌柜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来,在安静的公堂上显得格外渗人,他抬起头看向白卿卿,浑浊的眼睛里一片血色,目光狠毒,“王妃屈尊纡贵也要来见我,分明就是知晓淮西王出事了对不对?什么谣言,你知道那根本不是谣言!呵呵呵呵。” 他如同诅咒一般的话语并不能让白卿卿有任何动摇,“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也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白卿卿站起身来,周掌柜恶狠狠地盯着她纤尘不染的身影,怒吼出声,“你是不是以为淮西王无所不能?以为他可以永远高高在上?我告诉你,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他今日的下场,也是迟早的!” 他的话似是戳到了白卿卿的痛处,只见她三两步走过去,抓着帕子的手揪着他的衣襟,如此冲动的做法让南青忍不住皱眉。 白卿卿却不曾察觉,脸颊绷得紧紧的,一双美眸里满是怒气,“宁宴乃是皇上亲封的淮西王,他在淮西做的事皆利于百姓,只有你们这种自私狭隘之人才会看不惯他!” 她的怒气让周掌柜心里升起一阵快意,身子都不禁轻轻战栗,连背后的疼痛都似乎感觉不到了,他大笑出声,“利于百姓?谁会在乎那些庶民会不会得利?所以我才说,淮西王他只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淮西可是块大肥肉,早被人视作盘中餐,而淮西王做了什么?” 周掌柜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迷离,“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是他自己蠢。” 白卿卿嘴唇发白,声音里带着颤意,茫然地重复:“不该动的东西……难道说,是临王殿下……” 第645章 坐在上首的苏尧和南青齐刷刷地变了脸色,苏尧甚至坐不住了,攥着扶手站起来,他身边的南青比他稍稍好一些,只一双眼睛变得锐利无比,死死地盯着周掌柜。 周掌柜还在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奇怪,像身体里钻进了什么怪物,不受控制一样。 他的笑声尖利刺耳,咯咯咯地笑了好长时间,“是他自寻死路,以为皇上封了他淮西王,就真妄图将淮西当做他的东西,也不想一想,谁才是先在淮西扎了根,他怎么可能不死?” 周掌柜的声音虚无缥缈,但说出来的话,众人却都听懂了。 第1120章 呆子 苏尧和南青面面相觑,有种头上压着沉重大山的窒息感,没想到从周掌柜口中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简直……简直说是……催命符也不为过! 而方才看着失了理智摇摇欲坠的白卿卿,却忽然间又变回原先的模样。 她眼里的激动没了,愤怒还在,只是被控制得很好,白卿卿慢慢地站起身来,转身走回到椅子旁坐下,一旁的长兰迅速掏出一只香囊让她拿着轻嗅,她则将白卿卿配着的香囊和帕子统统取下,包好了匆匆出去。 虽说事先有所准备,但白卿卿还是能感觉得到身体里气血不正常的翻涌,嗅着“你冷静一点”,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平复,脸色看着也吓人得很。 苏尧见状问道:“王妃可是身子不适?” 白卿卿缓缓摇头,沉默不言地坐在那儿,公堂上只能听见周掌柜发出的动静。 他状若疯魔,嘴咧出可怕的弧度,口中语气恶毒地不断诅咒谩骂,忽而放声大笑,眼睛里布满血丝,若不是官差押着,他还要扑过来,躯体扭动挣扎,背后的伤口重新开裂,血从衣衫里沁了出来。 南青伸手将苏尧拉坐下,目光落在白卿卿身上,压低了声音说:“你不觉得很奇怪?之前你提审这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苏尧盯着狂躁的周掌柜摇了摇头,“那会儿并无异样,他这种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他心里很清楚,还能以此提出要见王妃的要求,可见是有城府的。” “那就是别的原因了,莫不是知道自己定然逃不过一死所以破罐子破摔?也不对,他总不至于要拖周家全家一起死,但凡他还有些理智残存,也不会把那位给说出来。” 南青手指轻敲着扶手,眼里俱是疑惑,总不能是被王妃三两句话给激的,王妃也没说什么呀,除了出乎意料地离他近了点,但看王妃当时的脸色也很不好,反倒是被周掌柜给刺激到了一样…… 苏尧咬了咬嘴唇,“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没想到居然与临王有关,若真是如此,连淮西王都着了道,我们又哪里是对手?临王……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问世事的逍遥王爷……” 南青嗤笑一声,“在淮西当差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跟念书的时候一样是个呆子?淮西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只有临王巍然不动,前前后后那么些糟心事,有哪一件能牵扯到他?我本以为淮西王来了后能与之抗衡,没想到……” “你早知道?” 南青耸了耸肩,“知道啊,不过你不用知晓,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他也不会对你动手,所以才没跟你说。” 苏尧要抑郁了,难道他真是个呆子? 南青还在一旁不解地喃喃自语,“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难道是邪术?” 苏尧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少胡说八道!” 底下周掌柜的动静不知为何又慢慢变小,眼里的血色也逐渐减淡,后背的疼痛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刺激着他,疼得他开始哀嚎,也终于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第1121章 见鬼 “你对我做了什么!” 白卿卿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周掌柜骇然得几乎要疯,“妖女!你这个妖女!” 她一定是对自己使了邪术,一定是这样,他才会神志不清胡说八道! “周掌柜说话真好笑,怪不得,能蛊惑那么多人跟你一块儿做蠢事,不过周掌柜也还算是个诚信的人,说见了我就肯老实交代,果然做到了,也算是临死前做了点善事。” 白卿卿轻飘飘的语气连苏尧都觉出了阴阳怪气,更别说周掌柜,脸逐渐由红变紫,双眼肿胀,“噗”的喷出一口血来,灰败之色瞬间爬上他面颊。 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周掌柜粗重地喘息着,咧开嘴露出沾满了血的牙齿,“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就算你不愿承认,淮西王也死了,我就在地府等着你,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发出阴森的笑声,眼睛毒蛇一样地盯着白卿卿。 白卿卿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掐着掌心,不想被人看出她此刻的情绪。 忽然,从公堂外传来一道略带邪气的声音,击碎了周掌柜恶毒的诅咒。 “还没有哪个阎王敢收本王的命,你且在地府好好等着。” 白卿卿身子猛地一震,头瞬间扭向门外,那里有一个逆着光的身影正在往里走,面容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清晰,是她在梦里都在思念的人! 泪眼逐渐模糊了白卿卿的视线,她眼里只剩下宁宴的身影,什么周掌柜,什么临王全都消失不见。 苏尧和南青也已经起身,眼里有着愕然和惊喜,王爷居然平安无事,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第646章 趴在地上的周掌柜跟见了鬼似的,眼睛都看得凸了出来,喉咙里发出破旧风箱的动静,抖着手慢慢抬起,最后竟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睁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宁宴刚站定,白卿卿便冲过来一把搂住他,打断了苏尧和南青正要出口的问候。 两人尴尬地摸摸了鼻子,能理解能理解,就是没想到王妃对王爷的感情这样热烈,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宁宴的两只胳膊有些可笑地抬着,他眉头微微动了动,听见怀里隐忍的呜咽声,手又僵住,任由白卿卿抱着没动。 白卿卿哪里还顾得上旁人怎么想?紧紧地搂住宁宴,像是在确认他是真的,不是自己梦见的幻影,久久不肯松手。 旁边温江疾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卿卿,我们还是先回府吧,有什么回府里再说。” 白卿卿这才从宁宴的怀里抬头,将眼泪擦拭干净,只手依旧牵着宁宴的袖子,“对,先回府。” …… 宁宴没有与她共乘马车回府,而是骑马先行一步,让白卿卿略有些意外,她从车窗里看着宁宴的背影,又想起他方才的僵硬,心里有些担心,“宁宴该不会觉得让我担心这么久太过自责了吧?” 长兰觉得没准更严重,“王爷好像都不敢看您了,他对姐姐你在乎得紧,此次如此凶险,王爷会自责也是难免。” 第1122章 一点问题 白卿卿还以为是她多想了,方才见宁宴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无妨,他安好是最要紧的,等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让白卿卿觉得格外长,好像来的时候也没有花多少时间。 等车总算到了淮西王府,白卿卿从车上下来就要进去找宁宴,却被等在门外的温江拦住。 “王爷这会儿应当在沐浴更衣,卿卿,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 白卿卿见宁宴心切,匆匆道:“很急的事吗?不急的话我先去宁宴那里……” “很急。” 白卿卿这才察觉到温江的表情,一向从容儒雅的他脸上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无措和忐忑,是她之前从未见过。 于是她按下心里的急切应下:“好。” 两人去了偏厅,温江走得很快,浑身都透出一种焦急感,让白卿卿见到宁宴安然无恙而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下人送了茶水进来,温江让长兰带着伺候的下人先都出去。 白卿卿默然等屋子的门关上,定了定神才问道:“温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温江挠了挠头,面露难色,“我该怎么说……这样,我先说宁宴消失的事吧。” 宁宴的消失说起来……还真是个意外。 在察觉到自己的计划被泄露后,宁宴便暗中带了一支精锐夜里摸了过去,后半夜对面火光冲天,哪怕他们事先预知一切也只是徒然,然而之后宁宴就失去了踪迹。 略过搜寻的种种,最后是牧曙在一处山缝里找到了宁宴,彼时宁宴昏迷着,似是撞到了脑袋,流了一头的血,但温江后来查看过并无大碍。 “当时只有我和牧曙找到了王爷,我们俩一琢磨,决定将王爷安然无恙的消息瞒下,又弄了一具与王爷形似的尸首出来,我们想要找到王爷身边的奸细。” 当时知晓王爷计划的也没多少人,温江和牧曙便将王爷身死的消息也只告诉了这几个,并且十分谨慎地叮嘱他们绝不可外传,否则淮西必乱,要最大限度地瞒下来。 那具尸体与宁宴有七八成像,再伪装一下完全能瞒天过海,因此没有人怀疑过。 “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是我的不是,我怕走漏消息才没给你传信,那会儿我和牧曙的任何举动都被人盯着……” 白卿卿摇头,“你们有你们的考量,一切都是为了抓到那个奸细,后来呢,抓到了吗?” 温江闻言叹了口气,“差一点。” 如他们所料,淮西王身死的传言很快出现在淮西,按理来说想要顺藤摸瓜查出来也不算是难事,但那会儿温江却全然没有那个心力,因为宁宴出事了。 白卿卿脸色顿时一白,“什么叫出事了?他出了什么事?” “你先别急,他人好好的,方才你不是也见到了吗?” 温江着实不知该怎么解释,他自己都觉得荒唐,“许是、许是坠落山缝的时候撞到了头,王爷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他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白卿卿:“……” 第1123章 奇怪 开了头,后面就容易多了,温江一股脑地统统说出来。 他们当时将宁宴藏了起来,在给他诊察处理过伤口后宁宴很快醒了,只是醒来后听温江和牧曙跟他说起计划时,表情那叫一个茫然。 温江忍不住回味,“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他那表情,实在太好笑了……” 白卿卿:“……” 宁宴觉得温江和牧曙两人脑子有毛病,瞎说八道什么东西,什么淮西,什么奸细,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怎么会是淮西王? 可他身处的地方又做不得假,尤其是在宁宴看到自己身上一些陌生的伤痕时,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所以……那会儿我和牧曙就忙着给他讲故事,追查奸细一事只能先放下。” “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白卿卿忽然轻声开口,然后想起方才宁宴的僵硬,好像有了解释。 第647章 温江表情更加尴尬,硬着头皮点了下头,“王爷他……不记得自己成过亲,也不记得与你的事,但有些事他又还记得,记得裴凌舒父亲平反,记得一些宣城的事……” “那怎么会不记得我呢?去西南尧都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这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想着是不是头里的伤造成的,这阵子也一直给他施针医治,说不定哪一日就又能想起来。” 温江只能如此安慰,看着白卿卿眼里的光暗淡下来,他颇为自责,有他跟着宁宴还会发生如此离谱的事,他也忒没用了点。 “另外就是……” 温江难以启齿,但他觉得还是提前让白卿卿知道得好,“王爷忘记的所有事里,他对自己成了亲这件事,最为抵触,毕竟在遇到你之前,他就不像个能成亲的,所以怕是对你的态度不会太好。” 感觉温江都要把自己说哭了,他简直不是人,卿卿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就等来了这么个东西,宁宴也不是人! 谁知白卿卿却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而是长舒一口气,“他能平安归来我已经十分感恩,只是不记得而已,你不是也说了兴许哪一日又能想起来。” 见温江眼里的自责越发浓重,白卿卿笑了笑,“温大哥也先回去休息吧,幸而有你与牧大人,宁宴才能安然无恙,辛苦你们了。” 温江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打扰小两口,只好先回去,说明日就来给宁宴继续施针诊治。 白卿卿送他离开后,回到了偏厅坐了好一会儿,长兰进来疑惑地问,“姐姐不去见王爷吗?” “见,肯定是要去见的。” 白卿卿揉了揉额角,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宁宴明明记得宣城发生的一些事,怎么会独独忘了自己?她要去亲自问一问才好。 …… 宁宴回府后让人备了水,浴房里水气缭绕,他坐在浴池里双臂搭在边儿上,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闭目养神。 淮西王府,他的府邸,听温江和牧曙说的时候只觉得荒谬,可真进来了,却又处处都透着诡异又陌生的熟悉感。 第1124章 晚了 陈设摆饰很合他的喜好,确实像是按着他的意思修缮的,只不过到处又有另外一个人的痕迹,那可不是他的风格。 浴池里的热水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宁宴确定自己从前没有用香的习惯,只是等他发现的时候下人已经放进去了,他也就懒得再换,没想到这味道还不赖。 清爽淡雅,不甜不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身体。 浴房的架子上摆着好些瓶瓶罐罐,一看就是常用的,他几乎能想象得出女主人精致贵气的模样。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宁宴放松的眉头又皱起来,方才也没注意看他们说的淮西王妃长什么样,就记得扑到自己怀里轻飘飘软绵绵的一团,不过倒是没有呛人的脂粉味,抱着自己腰的手好像用了很大力,但依旧柔弱得很。 自己怎么会娶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子? 不是,他怎么可能会娶妻?不可能,这辈子不可能,搞不好是自己被算计了,温江和牧曙两人不敢跟自己说。 宁宴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他也不是没见过用名节算计婚事的先例,只是如果中招的是他,宁宴眼里又暗了几分,要么就是他大意了,要么就是这个女人手段高明,才能让他入套。 这么想着,泡澡的安逸舒坦也没了,宁宴从水里出来,擦干净换好衣服去了屋子里。 屋里的摆设透着不符合他脾气的温馨,窗台上还有个小瓶子,里面插了几朵已经不新鲜的花,也不知道这种碍眼的东西怎么会留在这儿,府里的下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来人,把这些都收拾掉。” 下人从屋外进来,闻言露出为难的神色,“回王爷,这是王妃让留着的。” 宁宴的眼风扫过去,下人立马吓得两股战战,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卿卿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个情况,她看到宁宴脸上陌生的表情,心里抑制不住地难受,不过比起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还是要好许多。 “你们先下去吧。” 白卿卿温言解救了左右为难的下人,下人感激涕零,再次发出感叹,王妃这么好的人配王爷真是可惜了! 宁宴抬头看过来,看清楚她的模样后微微怔了一下,似是要确认什么一样一直盯着白卿卿,眼里越发地不可思议,“我怎么会娶你?” 白卿卿抿了抿嘴,怪不得温大哥要在门口蹲守自己,大约是怕自己昏死过去。 她无奈地笑起来,“王爷如今说这话可是晚了。” 宁宴仍是一副震惊的模样,目光随着白卿卿转动,看着她去拿了一条干净的布巾递给自己,“虽然天暖了,头发还是要擦干,尤其王爷脑袋才受过伤,要小心对待。” 莹白的指尖捏着布巾伸到自己身前,宁宴印象里还没有哪个女子敢离自己这么近,一点都不怕他的样子。 “温江跟你说过了?我告诉你,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我不会承认……” “快接过去呀,举着累。” 宁宴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把布巾拿过来了,他大为震撼,自己的身体是有自己的想法是吗?他没打算接啊! 第1125章 也没说啊 然而白卿卿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去了桌旁坐下,倒了杯茶后手支着脑袋看他,“温大哥跟我说你好些事都不记得了,尤其是关于我的事,老实说,我有些伤心。” 第648章 白卿卿习惯了在宁宴面前流露所有情绪,她眼角微微垂着,乌黑的眼瞳里似有晶莹闪动,娇嫩的唇瓣轻抿,表情并不明显,但似乎让人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宁宴顿时觉得不得劲,心里莫名不痛快,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将布巾扔到一边,大马金刀地也坐过来。 “此事非我所愿,但我已向人求证过,都说是真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追究当初我是因为什么才答应娶你,我也不会否认。” 宁宴说着心里跟自己怄了一下,本来,他是不打算承认的。 开玩笑莫名其妙多了个妻子他凭什么要承认?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回去就和离,和离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不起多给她些银钱当做补偿就是。 至于她愿不愿意……谁管她愿不愿意?那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他宁宴做事什么时候还要顾及旁人的想法? 就方才,他不想承认的话都已经说出了口……结果这个女人一说她很伤心,宁宴要跟她撇清关系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但他还是要说清楚的,“不过你也不要想多了,我只是怕麻烦而已,玄朝的王爷娶妻和离都要上报朝廷,我不耐烦那些事儿。” 白卿卿一愣,清润的眼睛直视他:“你是想与我,和离?” 宁宴越发不耐烦道:“我不是说了,王妃这个位置我不会收回来,但也仅此而已。” 他慢慢地眯起眼睛,让白卿卿仿若回到刚与他相识的那段日子,便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喜怒无常的疏离。 “我不可能会对女子动心,还巴巴地与她成亲,更何况是你,往后你也只当我是个不认识的,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活便是。” 宁宴也不知为什么,与白卿卿待在一块儿的时间越长他越控制不住心底的焦躁,说完话起身就要离开。 路过窗台边时,眉头又皱了起来,“这种残花赶紧让人扔了。” 白卿卿还是胳膊托着脑袋的姿势,闻言淡淡道:“这是嫣嫣送我的,她送花的习惯还是跟她爹爹学的,对了,你就是她爹爹。” 宁宴身子一僵,瞳孔地震:“!?” 温江和牧曙也没说他还有个孩子啊! 宁宴不知道这是温江和牧曙商量好的。 当时吧,这两人都要崩溃了,宁宴别的都接受良好,虽然受封淮西王在他意料之外,但在淮西大展拳脚,把外族追击到穷途末路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独独对自己成亲,娶了妻子这件事,宁宴是彻头彻尾地抗拒,甚至一度怀疑他们俩是不是合起伙来忽悠他,不然怎么会说出如此荒谬的事来。 温江是从头到尾知晓他们的感情是如何来的,说的那叫一个细致深入,栩栩如生,但宁宴愣不信,不信就算了还骂他,可把他气坏了。 第1126章 不去 然而气归气,温江也懒得跟他计较,因为他知道这件事里最难受的肯定是白卿卿,宁宴这没心没肺地一忘,什么都不记得,顶多是暴躁愤怒,但白卿卿该有多伤心? 因此他跟牧曙一合计,决定留一些事不说,到时候让宁宴自个儿发现自个儿感受,以他们对宁宴的了解,这人虽然脾气狗了点,倒也不至于无情无义,兴许震惊着震惊着,他就想起来了呢。 宁宴这会儿只感觉头上有雷在劈,冷漠的表情也逐渐裂开,“我们、我们已经有了孩子?” 还会送花了? 白卿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太过好笑,稍微一想就知道温江肯定没跟他说,原因她大体也能猜出个几分,于是很是配合地轻轻垂下眼眸,语气哀怨:“你是也不想认她吗,也是,你连与我的亲事都不愿意承认,又怎会接受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我……” 英明神武的淮西王卡了壳,他自诩清醒的脑子里前所未有地混乱,这是他未曾经历过的事,他该怎么办?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这事儿以后再说。” 宁宴的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白卿卿放下胳膊喝了口茶,然后把头埋在臂弯里轻笑起来,只是笑过之后只剩下叹息。 “怎么会忘了呢……” …… 淮西王平安归来的消息,第二日满淮西都知晓了,此前王爷不幸身死的谣言不攻自破,原先还觉得王妃行事太过草率,此刻再听不到异议。 尤其是那些挨了板子的,一个个闭门在家,战战兢兢,生怕淮西王找他们秋后算账,他们都挨了板子了,已经知错了! 王爷不会那么睚眦必报的吧? 宁宴一个晚上都在纠结自己多了个媳妇不算还多了个孩子这回事,怎么合计都想不到妥当的法子。 大清早他起身后,在顺手的地方摸到了自己的刀,下人见状习惯地将他带去了空地,又准备好茶水布巾后默默退开。 宁宴手里挽了个刀花,眉头微微上挑,然后开始练刀。 等练出一身汗,茶水的温度刚合适,再擦去一身汗,神清气爽。 “王爷可要去花房?您不在淮西的这段日子,花匠种出了好些花,朵朵娇艳欲滴,王妃一定喜欢。” 小厮这就要将他引去花房,然而宁宴脚步未动,“不去。” “哎?” 小厮表示诧异,“那王爷要用什么花送王妃?” 宁宴觉得这府里着实得好好上上规矩,下人都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第649章 “我为何要送她花?” 宁宴令人胆寒的霸气还未释放出来,就瞧见那小厮的表情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不理解当中带着一丝嫌弃,欲言又止。 宁宴冷笑了一声,“你有什么想说的?” 小厮也不含糊,语重心长道:“虽说王爷刚回来,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呀,咱王妃仙女儿一样的人,怎么对她好都不为过,不是王爷您自个儿说的,只有清晨最娇艳的花才配得上王妃。” 第1127章 规矩 小厮这还是说得含蓄了,王妃在他们心里那是即便是王爷也只是勉强般配罢了,那就是九天仙女,王爷还问为何要送花?那就该送啊! 宁宴一阵窒息,自己还说过这么愚蠢的话?那不可能是他! 他语气越发冷硬,锋利的眼风刀一样地从小厮身上刮过,换做从前被他看到人早跪下求饶,但小厮跟着王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胆子也养大了不少。 “王爷还是得殷勤着些,万一王妃对您不喜了怎么办?您上哪儿哭去?” “闭嘴,滚。” 宁宴懒得理会这种蠢货,一甩手提着刀匆匆离开,然而路上遇见的下人瞧见他都是一副他这会儿怎么会在这儿,不该是在花房吗的诧异,看得宁宴脸色越发的沉。 “府里怎会如此乌烟瘴气!” 他眉头紧皱,对白卿卿很是不满,这就是她这个淮西王妃打理出来的王府? “爹爹!”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乱了宁宴要整肃府中规矩的计划,他听见声音就是一僵,余光看到一团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然后“啪嗒”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腿。 那重量聊胜于无,宁宴很想将她从腿上撕下来,又怕自己一动手就把她给捏坏了,“你放开……” “太好了爹爹终于回来了。” 嫣嫣扬起小脸,粉嘟嘟的脸上一双眼睛弯弯的,她皱了皱小小的鼻子,“就是太慢了!惹得阿娘日日担心,他们不是都说爹爹很厉害嘛。” 宁宴:“……” 这点大的孩子就会言下之意了?意思是自己不厉害才害得她阿娘担心? “你先松开……” “爹爹我送你的布老虎呢?” “什么布老虎,你怎么喜欢抱着人说话?你阿娘没有教你规矩吗?” 嫣嫣这才撒手,稚嫩可爱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认真,“先生教我对父亲要有孺慕之情,家和万事兴,阿娘才不会累,爹爹若是不喜欢我往后就不抱了,阿娘问起嫣嫣会如实说哒。” 她才不喜欢抱着人说话,她只喜欢抱着阿娘说话,那还不是阿娘之前随口问她是不是怕爹爹,她才想着改一下来着。 “可是我的布老虎呢?它能保佑爹爹平安归来,我要把它洗干净了放在阿娘床头保佑阿娘的。” 嫣嫣小手伸向宁宴,很认真地讨要,宁宴……宁宴哪里知道什么布老虎? 但他不管有没有记忆,也不会昧一个孩子的东西,于是只能绷着脸,“我回去找找。” 本以为这小孩儿没要到东西怕是要闹腾,宁宴还没来得及震慑,就见嫣嫣如常地收回手,“那爹爹找到了让人给我送过去就好,我去阿娘那儿了。” 说完嫣嫣有模有样地蹲了蹲身子行了个礼,转身拎着裙子朝着白卿卿的院子飞奔。 看爹爹的方向今儿不准备粘着阿娘,可太好了,她要去陪阿娘用饭! 宁宴头开始有些疼,这就是他和……那谁的孩子?这么古灵精怪的一个女儿? 有太多事超出了他的想象,宁宴略一思忖,脚底一转,他倒要弄清楚自己究竟为何会娶这么一个人。 …… 第1128章 眼力见 嫣嫣到的时候白卿卿已经起身正在梳头,她欢快地跑过来,爱娇地依偎在白卿卿的腿上,声音甜得都发颤:“阿娘~” 白卿卿搂住她,“这么早就醒了?用过早食了没有?” “我要跟阿娘一块儿吃。” 嫣嫣抬起头,看了白卿卿一会儿,忽然捧着自己软乎乎的下巴表情夸张,“阿娘今日可真漂亮!当然昨日和前日也都漂亮!” 白卿卿笑得不行,哪怕日日听这丫头说同样的话,她每次都会觉得特别开心。 “我们嫣嫣也漂亮。” 嫣嫣快乐了,积极地给白卿卿挑选首饰,她的眼光居然不赖,挑的都很合适,白卿卿于是打算就用这些。 母女俩才说两句话,听见外面有人给王爷请安的声音,嫣嫣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爹爹不是不来的吗? 宁宴进来后,感觉屋子里的空间都变得狭窄了,给白卿卿梳头的丫头朝他福了福身子,然后行云流水般将梳子递过去,几乎是塞到他手里。 屋里伺候的丫头皆抿着嘴轻笑,十分有眼力见地纷纷退出了屋子,留下宁宴捏着带着香味的梳子神智凌乱。 白卿卿舔了下嘴唇,尽量平静地给他解释,“从前你经常会给我梳头,所以她们才会有此番举动。” 嫣嫣觉得阿娘说得委婉了,脆生生地补充,“不让爹爹梳爹爹还会生气,回回跟雪月姐姐她们抢呢。” “……” 沉默是宁宴唯一能做的,手里的木梳雕着兰花的纹路,只是这雕纹的手法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这把梳子是我生辰的时候你送的。” 第650章 白卿卿见他盯着梳子猛看,以为他想起了点儿什么,略一思索,伸手“哗啦”一下拉开妆奁的镜屉,从里面又拿出好几把木梳来。 宁宴眼睛都看直了,有雕梅花的,有牡丹,有芙蓉,有莲花…… 雕刻是宁宴仅有的小喜好之一,以前办差的时候路上时间长,他就会随手雕点东西权当打发时间,但雕的也都是些弓啊,鹰啊之类。 这一屉的木梳就算他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应当出自自己的手。 他是有多闲? 宁宴下意识地要皱眉,却无意间撞见白卿卿含着隐隐期待的目光,像是盼着他能记起点什么来,但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看了一会儿,白卿卿明亮的眸子又渐渐暗下去,如同黯淡的星子,惹得宁宴心里一阵烦躁。 但白卿卿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身子转向镜子:“温大哥说目前不宜让人知晓你的情况,要不,你试着给我随便梳一个吧。” 宁宴嗤笑一声,瞪起了眼,“我给你梳头?” 白卿卿从镜子里看他,平静的目光好像很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她们都出去了,难道要我自己梳?” 宁宴眼见着就要发火,余光瞥见嫣嫣歪着的小脑袋,似乎不明白她一向抢着要给阿娘梳头的爹爹怎么了。 那懵懂的眼神,让宁宴倏地从脑海里翻出他以为自己早已不记得的画面。 第1129章 饱足 小孩子会本能地希望父母的感情很好,他也有过这种时候,母亲在他耳边一遍遍说那是他的父亲,他便毫无防备地想要接近,却摔了一身伤。 他也不是天生老成,也有过深深的不解,不明白为何他的父母为何会争吵谩骂,这是为什么? 用力捏紧了梳子,宁宴站到白卿卿身后,从镜子里看,她的模样仿佛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肤如凝脂,眉眼如画,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确实很美,美得惊人。 宁宴轻轻撩起一缕发丝,微凉顺滑,没有浓重的香气,而是带着一股令他想不起来的馨香,这个女人别的不说,用香的品味十分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让素来不喜这些的宁宴觉得不适过。 他略显笨拙地用梳子给白卿卿梳头,本应是一件令他恼火的事,但宁宴发现他的火气好像生不出来。 凉滑的发丝从他指缝里穿过,柔软坚韧,这种感觉还怪让人上瘾的。 白卿卿一直端坐着,从镜子里看着身后好像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的人,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 但嫣嫣就顾不得什么了,“爹爹快一些,阿娘该饿了。” 宁宴清醒过来,脸绷得硬邦邦的,不想回想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他烫手似的将梳子“啪”放到桌上,沉默着转身快速出了屋子。 很快给白卿卿梳头的丫头笑着进来,“王爷说他晨练扭到了手,怕给您梳得不好看。” 白卿卿:“……” 难为他还想了个借口。 白卿卿在家中的时候不喜梳太繁琐的,只挽了简单的发髻,戴上嫣嫣给她选的发饰,收拾好后牵着嫣嫣的手去了饭厅。 让她讶异的是宁宴也在,她还以为他早离开了。 下人来来回回开始摆饭,咸粥甜粥各两样,配了清爽的送粥小菜,几碗切成了丝儿的菜和肉,旁边放了调好的酱料,用现烙的饼子卷了吃滋味甚好,还有一道煎鱼,一道酥炸肉饼,嫣嫣的是一碗专门做的扁食,汤头清淡鲜美,透薄的面皮包着新鲜的肉,个个只有指头那么大,方便她入口。 饭食很合宁宴口味,尤其是那道饼子,配菜都是他喜欢的,裹了配粥胃口大开。 一顿饭吃完,宁宴有种罕见的满足感,明明记忆里自己什么山珍海味都不缺,却鲜少有如此饱足舒坦的感觉。 饭后下人送上了消食的茶水,桌上又摆回果点,嫣嫣还要上课便先离开了,只剩下宁宴和白卿卿两人。 “温大哥说你忘了许多事,可有些却还记得,比如裴大哥的事,你记得自己去过西南?” “嗯。” 白卿卿追问道:“是与谁一起去的?” 宁宴眉头轻动,却还是回答了:“我独自去的,为了不打草惊蛇,让人以为是奉皇命去了别处。” 白卿卿更加不解,“可你是与我一起去的,怎么会是独自一人?” 宁宴嗤笑一声:“你?英国公府千金能跟我一起去西南?你出去问问有没有人相信。” 第1130章 习惯 虽然这事儿,他从温江和牧曙哪里已经听到过,但宁宴打从心底里不信,从宣城到西南路途遥远不说,行路也艰难,他独自一人走得都不算容易,更何况一个娇滴滴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子。 但宁宴也知道,温江和牧曙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骗他,这点也是他想不明白的,“且那会儿,你如何能离开宣城?” “因为有你的帮忙,我才能瞒着人出城,对外只说在家中给母亲侍疾。若非有你,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宁宴明显觉得更加荒唐,“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许是同情我?” 白卿卿也说不准,毕竟那会儿她与宁宴的相处也算不上太融洽,但他就是帮了自己,帮了白家,从那时起,宁宴在她这里就是一辈子都会感激的恩人。 可眼前的宁宴只觉得好笑,嘴角噙着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冷冷道:“我从不会同情人。” 第651章 白卿卿发愁,那要她如何说?总不能说那时候宁宴就对她另眼相待了? 宁宴眯着眼睛,手指在桌上轻敲,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他才慢慢开口:“你去西南的事,除了家里人知晓,就没有旁人知晓了?” “有,你啊。” “……除了我,和我身边的人。” 白卿卿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家里遭人诬陷,也不知是谁想要害了白家,我肯定是要掩人耳目的,怎么还会让别人知晓?” 她觉得宁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白卿卿见状也不打扰他思考,从果盘里拿了颗核桃,学着宁宴从前的模样想捏出裂痕,只是她使了半天劲,核桃纹丝不动,她的指腹却捏得泛红。 她揉了揉指腹,下意识地将核桃递给宁宴,仍旧在思索着什么的宁宴顺手接过去,“咔。” 清脆的响声让宁宴回过神,他慢慢摊开掌心,手里的核桃壳碎了大半,但里面的果肉完好无损。 他抬头看向白卿卿,白卿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轻轻地将核桃拿了过去。 宁宴最后是黑着脸离开的,长兰进去的时候,看到白卿卿正将核桃的碎壳一点点剥掉,她过去将核桃抢了过来继续剥,不解地问,“白姐姐,我怎么觉得王爷回来后变得有些奇怪?” 白卿卿用帕子擦拭手上的碎屑,笑了笑,“哪里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陌生了,王爷与姐姐相处的时候也别扭了许多……可能也是我想多了。” 白卿卿给她倒了杯水,并没有解释什么,不管如何,那都是宁宴,他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 温江如约来了府里给宁宴诊治,府里也没人起疑,毕竟以前他就常来,王爷也确实有些旧疾,需要长时间调理。 施针的时候温江以为宁宴会有很多话要说,毕竟,他瞒了不少事,宁宴会发火也是寻常,可谁知宁宴确实有事问他,只是问的却令他奇怪得很。 等给宁宴治疗完,温江在出府的路上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白卿卿。 第1131章 他敢 知道温江要见她,白卿卿换了身衣服去了前院,到的时候脸上神色有些急促,“可是宁宴有了什么变化?” “暂时还没有,你先别着急。” 温江等白卿卿坐下了,才问起她可有与宁宴聊过。 白卿卿神色松弛下来,笑容里藏着一丝苦涩,“他好像又变回了从前生疏冷漠难以接近的性情,他甚至还有想与我和离的打算,只是碍于繁琐的事项而打消了。” “什么?他敢!” 温江炸了毛,拍着桌子道:“你放心,他要是敢这么做,我跟牧曙就把他绑起来揍一顿给你赔礼道歉!” “可你们打不过他。” “……” 白卿卿笑起来,眼里的忧郁被他逗得消散了不少,“只是他后来说不会动我这个王妃,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并不希望与我有什么牵连。” 温江顿时坐立不安,“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脑子撞到了,如今就是个傻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在乎你,等他全部想起来,怕是懊悔得恨不得以死谢罪,我是说真的!” “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心我。” 白卿卿反而安慰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也不想它发生,且我发现有些事就算他不记得,他还是会隐约有些印象。” “对,这就是我要来找你的原因,今日给他施针的时候他忽然问起我平亲王嫡子的事来,好端端的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你同他说的?” 白卿卿指尖轻颤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他……问起了符逸?问了什么?” 温江:“也没什么,就问你与这人之间的关系,那会儿他就没少因为这人吃醋,许是留了较深的印象,对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吃醋,还来问过我……” 温江的声音渐渐在白卿卿耳边消失,她怔怔地盯着一处,思绪却飞速散开,千丝万缕地想起一些别的来。 为什么他会莫名提到符逸?白卿卿很清楚自己并未跟他提起过任何一个字,宣城那么多人,为什么他单单问起了符逸,还是问他跟自己的关系?明明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了不是吗? 不对,他不是不记得自己。 白卿卿想起宁宴昨个儿见到自己的时候,眼睛里不是陌生,而是诧异和质疑,他还说“我怎么可能娶你”,他还说他不可能成亲,“更别说是你。” 那会儿白卿卿并未多想,如今想来,宁宴分明是知道自己是谁的,他只是不敢相信他与自己成了亲。 为什么?为什么独独是自己在他心里绝不可能是他的妻子? 白卿卿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荒谬到她下意识就想否定,但这个念头一旦起了,就如同山野的雾气一般挥之不去,始终萦绕在心头。 温江什么时候离开的白卿卿没多注意,他后来说了什么她也不大记得了,长兰见她恍恍惚惚的样子,担心地问了好几回。 白卿卿都说没事,她只是在想事情,想之前拿下的人该如何处理。 第1132章 讨好 晚些时候,白卿卿让人去给宁宴带话,说在他还没回来之前自己捉了个人,审问出了点东西,另就是关于临王的事也要亲口跟他说。 不出她意料,宁宴没有拒绝,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会忍受有人在他背后算计?定是要清算清楚的。 第652章 白卿卿定了定心神,提着个食盒往宁宴的书房去了。 院子外的护卫瞧见是白卿卿连忙问好,直接略过通传的步骤将人请进去。 书房里,宁宴看到白卿卿推门而入,眉头立刻扭成一团,正要斥责护卫办事不利,就见护卫先他一步关门出去,关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祝福的笑容。 宁宴:“……府里就像是没有规矩一样,你这个当家主母做得是不是也太轻松了些?” 白卿卿忽略他的阴阳怪气,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厨子刚做的面,先吃了再说。” 食盒揭开,便是一阵扑鼻的香气,宁宴闭上嘴,他这会儿刚好有些饿了。 面的味道相当不错,汤汁浓厚,香气清爽,吃完再喝一盏茶清口,那种满足的感觉诡异地又一次冒了出来。 白卿卿安静地坐在那儿,面容在烛光下显得越发柔和明丽,如珠如宝,美得似梦似幻,就算是宁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见过的女子当中最赏心悦目的一个。 吃饱喝足后,宁宴周身的气焰自动收敛一些,但一张口还是那股惹人生气的调调,“你这是在用吃的讨好我?不必如此,我说了不会动你王妃的地位就不会反悔。” 白卿卿让下人进来将碗碟食盒都收拾掉,淡淡道:“不是讨好,往日你事情多,时常要忙到很晚,一般都会在这个时辰用一些好克化的东西,你不用多想。” 对付宁宴的刻薄白卿卿有经验得很,不要顺着他的话说就行,“温大哥说他们发现你之后想要找出身边的奸细,便伪装你已身死,随后交代旁人瞒下消息,但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淮西。” 一说起正事,宁宴戏谑的表情就变得冷肃起来,“此人藏得颇深,我与温江牧曙盘查过,那几人都是跟在我身边时日不短的,背景也都清晰干净,寻不到证据还真没法儿将人给揪出来。” 宁宴对此很是气恼,但又没办法说什么,毕竟那时温江和牧曙因为自己的事也是两眼抓瞎,没能顺着查下去也不怪他们。 “不过我总会找出来,背叛我的人,我定然是不会放过。” 宁宴说出来的话都透着血腥的杀气,白卿卿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会儿我并不知温大哥他们的打算,只想着不能放任传言蔓延开,便去找了淮西刺史苏大人……” 她将自己做的事一股脑都说出来,如何说动两位大人站在她这边,如何平息传言,如何震慑居心叵测之人,一直说到那日宁宴的出现。 白卿卿说故事的天分不高,就连重山先生都委婉地建议她,可以在给嫣嫣讲故事的时候稍微融入一些感情,才会让小孩子觉得更有趣,更有利于激发他们的好奇心。 她努力了,结果就是重山先生认为她还是直接给嫣嫣念书比较好。 第1133章 勾引 因此这些事从白卿卿口中说出来,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当中的艰难,平铺直叙,毫无跌宕。 但宁宴听完,看她的目光却隐隐多了些欣赏。 本以为就是个娇滴滴的千金贵女,却没想到在全然不知情况的处境下,她能以极快地速度找到方向,先一步笼络淮西官员,这很关键。 淮西这么大个摊子,便是再有本事的人也是独木难支,而刺史和节度使在此处多年,深谙其中门道,只要他们肯站在白卿卿这边,淮西一时半会儿就乱不了。 能想到这些并不难,难的是她一个女子,又是听闻夫君身死,该是悲痛欲绝六神无主的当口,却能当机立断地去做这事儿,并成功让那两人愿意相信她。 白卿卿没注意宁宴的表情变化,开始说重点,“就是我去拜访苏大人的时候,在他府里捉到一人,苏大人说那人也是去游说他的,只不过是想撺掇他趁机搅混水,于是我让魏鹏将人给捉了,带回来审问。” “原以为这人并不值一提,谁想当真问出了点什么。” 白卿卿将魏鹏那时候交给她的口供递给宁宴,又指了上面几个名字,“魏鹏让人去查过,这个人是当初剿匪时侥幸逃脱的,后改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了个富商在离淮西不远的地方安了家,而这个,他查到此人与临王似是有关系。” 因为要给宁宴指名字,白卿卿必然会跟他靠得近一些,宁宴听着听着思绪就有些分散。 他总能从白卿卿身上闻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馨香,与脂粉香料一类的不一样,十分得淡,带着浅浅的温度似的熨帖,一个不在意就让人晃神。 宁宴眼神微暗,瞬间往后拉开距离,白卿卿抬头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你勾引我。” 白卿卿:“??” 她都要气笑了,这儿说正事呢。白卿卿坐了回去,两只手轻轻搁在膝上,“我怎么勾引你了?” 她穿着端庄,举止得体,碰都没有碰他一下好吗? “你用的是什么香?我知道你在制香上有些本事,故意抹了香来接近我,还说不是勾引?” 宁宴目光如炬,眼神犀利得仿佛早已洞察了一切,这副会让人胆颤的做派,不知为何在白卿卿眼里带着些可笑的成分。 她语气无奈道:“从前就同你说过,我身上不用香,你果然是什么都忘了。” “你以为我会信?” 宁宴只当她是不肯承认,“那日你审问那个姓周的是不是也用了香做手段?我问过牧曙,他们常用来审讯的香就出自你手,能让人神志恍惚,容易被撬开嘴,我警告你你若是敢用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第653章 他眸中冰寒一片,看得白卿卿心口发紧,身子忍不住绷得紧紧的,心头略过一阵阵恐惧和难受。 宁宴眼里的杀气是认真的,白卿卿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如此可怕的情绪,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会做那种事。” 第1134章 亏损 “那最好。” 宁宴对她的识时务还算满意,他习惯震慑住身边可能出现的任何隐患,最好让他们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才不会做令他不愉快的蠢事。 不过这女人好像胆子还挺大,不像从前那些个,一吓就哭哭啼啼的,忒烦人。 白卿卿握着自己冰凉的指尖,似是还想给自己辩解几句,“那日我去见周掌柜时,确实带了香囊,只是那香并没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只是会刺激闻到的人,放大他们的情绪,让他们更容易把心里话说出来罢了……” 她说着,用力咬了下嘴唇,略显自嘲道:“比起当年在清寒寺引起轩然大波的异香,我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宁宴嗤了一声,“倒是也不必拿自己跟那异域妖人比,他们能得手,不过是钻了空子,挑了个意志不坚的和尚罢了,行了行了,我不过是警醒你。” “砰砰,砰砰。” 白卿卿耳朵里慢慢听见了自己心口心跳的动静,一声接着一声,在屋子里逐渐放大,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开始浑身一阵阵地冒着冷汗,隐约听见了宁宴断断续续的声音,“……你可别晕在我这儿,来人……” 白卿卿眼前缓缓发黑,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宁宴的眼睛里有多吓人,脸色惨白如纸,额上一层亮晶晶的汗,嘴唇都是白的。 可她还是挣扎着抬头,想要看宁宴一眼,身子却已经控制不住往地上歪倒…… “啧。” 宁宴将她软绵绵的身体接住,嫌弃地皱起眉来,“就这么点儿分量?怪不得病秧子一样,说两句话就能晕过去,还以为胆子有多大。” 他一边嫌弃一边将人抱到床上去,长兰听见动静进来瞧见后吓坏了,差点惊慌到让人赶紧去请大夫,然后才回过神来,自己就会医术。 长兰疾步上前,快速诊察后,才着实松了口气。 宁宴站在一旁见状问,“她这是什么毛病?说着说着人就往地上倒,身子未免也忒差了点。” 长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责备,看得宁宴一愣,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威信来。 “白姐姐这是损耗了元气所致!你们没能耐抓住奸细,不告诉她你还活着,还让那奸细将传言迅速散播到淮西,可有想过白姐姐的处境?她承受着丧夫之痛还要想办法稳住淮西,她一个女子,本就备受质疑,但白姐姐硬是咬着牙支撑下来,逼着自己去学治理之道,去与那些人虚与委蛇,王爷当初尚且都直呼头疼,白姐姐又怎会容易?更别说这种关头了!” 长兰早憋了一肚子气,她太心疼白卿卿,但白卿卿那样坚持,她就想着至少王爷对白姐姐一片痴心,也不算辜负了她白姐姐的辛苦。 结果? 白姐姐都心神耗空倒下了,王爷说的什么狗屁?说她什么毛病?还嫌弃白姐姐身子弱? 果然狗男人一个都不值得相信! 第1135章 记得 长兰叭叭叭一通,末了还朝他翻了个白眼,“王爷若还有良心,往后就少做让白姐姐伤神的事!” 她说完赶紧出去给白卿卿煎药,留下宁宴独自一人散发着寒气,记忆中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有也已经都不在人世了!白卿卿这是纵容出了什么不知死活的玩意来? 他带着刀一样的目光扫向床上不省人事的人,眼里的利刃逐渐散去,她的样子看着确实不太好。 尖巧的下巴瘦得都没肉了,眼窝也有着深深阴影,方才抱在手里轻得可怜,仿佛就剩下一把骨头。 宁宴难得的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挺不容易的。 但她也是笨,那种情况下回去宣城才是最好的选择,她非要逞能,把自己搞成这样能怪谁? 宁宴脸上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冷着脸又将那几张口供拿起来看,眼中冷意能冻死个人,让他被一个小丫头一顿骂,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 白卿卿做了个梦,并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她梦到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那是上辈子的事,那会儿她刚沉沦于自己突如其来的爱恋中,满心满眼都是自以为上天注定的缘分,想方设法地要与符逸遇上,因此各种宣城的节宴一个不落地参加。 只是忽然有一日,宣城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这些聚会也都一一取消,为此她急得在家里坐立不安,见不着心上人怎么行?因此她让人去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打听才知道,宣城出现了一种能让人丧失心智的迷香,且已经造成了好几桩伤亡,受害的都是有些来头的官员。 此迷香说是能蛊惑人心,让人做出可怕的事来,一时间宣城人心惶惶,哪里还有心思设宴游玩? 那时白卿卿只以为是人夸大其词,什么迷香那么厉害?兴许就只是会影响人意志的香料,上套的肯定也都是些意志不坚者,但后来她才从旁人口中听说,好像远不止如此。 那香用得少了会令人如痴如醉,神志恍惚一阵也就罢了,但若用多了,还能使人成瘾,分辨不出现下还是梦里,让他做什么都会照做。 第654章 此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幕后之人似是为了炫耀迷香的厉害之处,控制了清寒寺的一个僧人,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于清寒寺对来上香的女香客做出可怕的行径。 那可是清寒寺的僧人!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佛性禅心,竟也抵抗不住那迷香的厉害,那香莫非是从地狱带出来的妖物? 然而就在清寒寺僧人事件之后两日,官府便张贴了布告,说已经抓住了恶人,缴获的迷香也已尽数销毁,不必再生恐慌。 许是为了安抚民众,官府特意将此事公开,那始作俑者是个西域来的香师,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才弄出了这么个东西,发现这香的效用后心生歹念,想要大赚一笔名利双收,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给抓住。 第1136章 怪不得 事情掰扯清楚后,萦绕在众人头上的阴霾也就散了,反正人都抓住了不是?任凭这些妖人作怪,咱们玄朝的锦衣卫衙门也都能给解决。 于是宣城又渐渐地恢复了一片祥和,白卿卿也很快将此事忘记,眼里心里又只剩下符逸一人,盘算着要如何让爹娘答应这桩婚事。 宣城迷香的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以极快的速度湮灭在了其他新的谈资里,白卿卿会记得,是因为它耽误了自己与符逸见面的机会。 白卿卿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上方清新淡雅的鹅黄色床幔。 可是这件事,这辈子并没有发生。 清寒寺的厢房中,当宁宴闯进来,请她帮忙看看沾染上的香时,命运就已经不着痕迹地改变了。 白卿卿察觉到那迷香里有自己制的香的影子,随后查到她的贴身侍女青莲将她制废的香偷偷拿出去卖钱,那迷香便是那个西域香师买了自己的废香,在此基础上捣鼓出来的。 她将一切告诉宁宴后,宁宴没有给西域香师作妖的机会,他自然也没有办法一次次改进那香,可能轰动一时的迷香就此夭折在了襁褓中。 白卿卿会记得,是因为那是宁宴第一次正眼看她,请求她的相助,她还以此要了他一个承诺,以便日后白家劫难发生她好求他帮忙。 白卿卿眼睛有些干涩,她却连眨动的欲望都没有,心底仿佛破开一个大大的窟窿,寒凉的风不断地呼啸,冰凉一片。 所以宁宴才会那样抵触娶了自己,所以他才会没头没脑地跟温江打听符逸的事,他不是把自己给忘了,他就根本不是这辈子自己认识的宁宴! 白卿卿猛地打了个哆嗦,寒意顺着从心口顺着四肢蔓延开,一向顺其自然的心境,此刻如同被戳瞎了双眼,不知该往何处去。 “白姐姐你醒了!” 长兰惊喜的声音唤回白卿卿的神智,她才发现自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涔涔,呼吸急促。 长兰见状心里一紧,赶忙放下手里的药碗,过来拉起她的手腕,过了一会儿长兰神色凝重,“姐姐切莫再有大喜大悲的起伏,先前整夜得不到休息,把身子都亏损耗尽了,需得慢慢地温补调理才行。” 她转身将药端过来,轻轻地吹了吹,“应该不烫口了,姐姐快趁热了喝。” 这是长兰亲自煎的药,白卿卿从不会辜负旁人的心意,于是木然地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干净。 长兰都惊了,立刻要给她塞梅子去去苦味,然而白卿卿却像是尝不出味道一样,毫无反应。 “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白卿卿慢慢转动头,对上长兰担忧的眼神,这姑娘是打从心底里担心她。 她闭了闭眼,总算是多了些鲜活气儿,“我没事,宁宴呢?” “王爷将您抱过来后,就跟着魏大哥去见被抓回来的人,然后又出了府,不过让人来知会了声,他见南青南大人去了。” 第1137章 荒谬 长兰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听说王爷离府的时候怒气冲冲,一副抓到奸细要把人千刀万剐的架势,大约……是恨那奸细害得姐姐如此。” 她说完,就听见白卿卿浅浅地笑了一下,可这笑声却奇怪得很,既不是欣慰也不是高兴,长兰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再看去的时候,白卿卿脸上已经不见笑意了,她掀开被子下床,长兰想阻拦来着,但白卿卿却说自己无碍。 “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勉强,毕竟……我还有嫣嫣和你们……” 她语焉不详地笑笑,长兰又一次感受到那种莫名的心悸感,竟是不敢再劝,只默默地陪在她左右。 白卿卿从床上起来后也没有立刻做什么,只走到院子里,抬头眺望着远处的后山,宁宴让人在那里种了一片桃花林,说是养个几年后,就能成为清寒寺后山那样绚丽夺目的景致。 有人专门养护这些树,去岁已经开得灼灼其华,宁宴说等来年,这桃花林岂止是能媲美,那定是比清寒寺后山的还要美,到时候他们就山上小住,每日一睁开眼,推开窗便能满目桃红。 那个殷殷期待的人,如今又在何处? …… 宁宴并不知晓白卿卿已然发现了他的秘密,且在他看来,温江口中的自己才是荒谬的。 说什么他对白卿卿情根深种,可以连命都不要,还说他会追击外族,是为了给宁启报仇……只能说一件比一件离谱,狗屁不通。 那个女人他见过,英国公家脑子不好的嫡女,眼光奇差,相中谁不好相中平亲王世子,宣城那么多家达官显贵,天潢贵胄,偏偏挑最大的一个火坑跳,结果全家都被平亲王给害死,不得善终。 第655章 她死得也惨,平亲王府对外称她是忧思过度郁郁而终,但宣城大部分人都能猜得到她死于平亲王妃之手。 那个被平亲王妃为了固宠狸猫换太子换来的世子终于硬气了一回,在府里大闹一场,全然没有往日的顺从和妥协,这才让人窥见真相。 不过也可笑,人都死了,还装那么深情有何用? 英国公一家也是倒霉,被老谋深算的平亲王给盯上,不过也多亏了平亲王世子这么一闹,才给了自己机会,让凌将军洗脱当年的冤屈,也算间接给白卿卿报了仇。 宁宴记得自己也是死了的,死在为皇上清剿临王余孽的路上,他对自己的死全无触动,或者说他早等着这一日的到来,这差事也是他明知凶险再三请命皇上才松口交给他的。 临死前他让手下的人逃脱了,并让他们将密报带了出去,以那几人的机敏和身手,就算他死了应当也能将差事完成,皇上看在自己身死的份上,该给他们论功行赏才是,这便足够。 谁知自己眼睛又睁开了,还看到了温江和牧曙,两人傻兮兮地盯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他头疼不疼。 流一脑瓜子血能不疼? 宁宴白眼能翻上天去,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获救,明明胸口被刀捅了个对穿……可他胸口的伤呢? 第1138章 另一个 宁宴当时都以为自己魔怔了,偏偏温江和牧曙还在旁边不停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说他们正想法子把身边的奸细找出来,等一有眉目立刻回去淮西,免得家里人担心他。 什么家里人?什么淮西? 温江和牧曙很快察觉他的不对劲,在他问了几个问题后,温江哀嚎一声扑过来,趴在他头上一寸一寸地给他检查,活像是大猴子给小猴子找虱子,哽咽着声音说他对不起他媳妇。 宁宴更加生气,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他将人从自己头上撕下来,装作头疼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从他们口中套出令他匪夷所思的另一种人生。 在他们这里,自己被封异姓王,镇守淮西,那是已经顶天了的权势,他还抱得美人归,与王妃恩爱非常,是玄朝百姓人人称赞的神仙眷侣,他解开了与宁家人的孽缘,却为了宁启可惜,因此才有这么一遭。 宁宴以为他们疯了,只是后来他才反应过来,疯的有可能是自己。 经过几日反反复复地自我怀疑和怀疑一切,他才察觉自己可能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也有一个宁宴,却有着与他全然不同的结局。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然而宁宴想明白过来后还是生气,这辈子的宁宴在搞什么东西? 成为淮西王没有问题,淮西于他而言已不再是枷锁,以自己的脾气,宁家有这样的下场也不算意外,温江和牧曙口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都是他会做的事。 但他为何会娶英国公的嫡长女?这个女人不是哭着闹着要嫁给平亲王世子吗?虽然她确实有倾国倾城之色,但自己绝不是个贪图美色之人,他脑子坏掉了? 宁宴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温江口中为情所困的自己,他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过这个白卿卿却也有令他惊奇的地方,连牧曙都没能有所收获,她远在淮西却精准地抓住了一个重要的人。 此人知之甚多,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着先下手为强的打算,意图撺掇苏尧,成功后他便可以是最大的功臣,能牟取最多的利益。 本想着万无一失,哪怕不成功,以他对苏尧的了解,也断不会轻易对他出手,谁知命不好撞见了盛怒中的淮西王妃,连犹豫都不曾直接将人拿下。 宁宴去审问的时候,此人见到他后连晕好几回,只以为自己也来到了地府,一股脑全都交代了。 宁宴身边的奸细是他许久许久前亲手救下的一个人,见他机敏勤快,又有知恩图报的心,便留在了身边,一直以来对自己忠心耿耿,全无二心,温江和牧曙对他的怀疑是最少的。 因为这人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几次为了宁宴身先士卒险些遭遇不测,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他。 但正是这人,将宁宴的安排泄露给了敌方,原因是临王帮他找到了家人。 第1139章 打算 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宁宴一样放下对家人的憧憬和期盼,越是不曾得到过,就越是渴望拥有,做了一辈子孤儿的人,忽然得知自己还有家人,他们还在期待与自己团聚,这样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淮西从前的匪患,在临王暗中的庇护下躲过官府一次次围剿,始终盘踞在淮西周围,临王与山匪各取所需,山匪求财,临王则是用他们造成混乱,让淮西一直乱下去。 没想到皇上居然封了宁宴为淮西王,他是个凶起来不要命的,脑子也好使,到了淮西大刀阔斧地整改,不管其他人对他有多大的意见,一封封弹劾的折子雪片儿似的往宣城送,皇帝都不曾责问他,还给他送来了嘉奖。 眼看着宁宴就要将匪患彻底拔除,临王怕他发现自己之前与山匪勾结的证据,先一步借机动手,又假装从宁宴手里救出几个可用的人,安顿在离淮西不远的地方,并承诺定会为他们报仇。 据抓回来的这个人交代,只要等淮西王死了,淮西一旦乱起来,就会有人助那几个山匪破城而入,以泄他们心头之愤,到时候临王便会出现,将一切平息,淮西又会恢复从前的安宁。 第656章 宁宴审完后都不禁有些后怕,幸而当初白卿卿当机立断地去找了苏尧和南青,说动他们出面稳住淮西,否则淮西必将经受一场灾难! 给那几个山匪报仇不过是个幌子,帮他们破城的只可能是临王的人,到时候临王带人再来平乱,只要将那几人杀了,死无对证,他便是淮西的大英雄,将山匪的“部下”收编也名正言顺,淮西又会落入他的手里。 宁宴去见了南青后,把苏尧也叫过来,直接了当地将自己审问出的东西说给他们听。 两人听完脸色白得跟窗户纸一样,明明屋里也不热,头发里却冒出一颗颗的汗珠来。 苏尧牙齿都在打颤,“临王此举,将淮西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地?” 破城而入,多么简单的几个字,为了坐实是山匪作乱,无辜的百姓定然要遭殃,他们何罪之有? 南青亦是面如铁色,“饶是城中的兵力反应及时,等临王的兵马一到,怕也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对,城中的兵力也不少,他怎么敢有这种计划?莫非……” 南青呼吸有些急促,他道临王要用匪患掩盖什么,如今看来,临王怕是一早就已经私自豢养兵马了,他手里的兵力究竟有多少,他们可能都猜不到。 宁宴悠哉地欣赏着他们的反应,翘起的嘴角含着嘲弄的意味,“临王比谁都先到这里,却安分守己地始终待在角落里,你们就一点怀疑都没有?” “临王殿下素来不喜过问俗事,也不喜欢被人打扰……” “他要真这么清心寡欲,怎么不直接出家呢?” 宁宴哼笑了一声,“当初临王来淮西便是他几番上疏奏请,说身子垂垂老矣,得了高僧指点,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养天年,那时候淮西还未乱,反而是他来了之后开始鱼龙混杂,渐渐成为无法无天之地,谁家正经人能在这儿安养天年?” 第1140章 追究 宁宴其实知道得更多,他就是在追击临王余孽的路上死的。 临王故意将淮西弄得乌烟瘴气,暗地里大肆敛财,豢养出数量惊人的兵马,藏在淮西近郊的村落里,又借着匪患的名义,让官府也不敢多有举动。 他经历的世界里,淮西就一直得过且过地乱着,直到临王觉得时机成熟,让心腹率兵叛乱,他则打着平乱的名头慢吞吞跟在后面,占尽了好处。 临王在宁宴这里也算是个人物,有着巨大的野心却能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耐着性子徐徐图之,又想要天下又想要名声。 只可惜,他就是什么都想要,最后才会功亏一篑,宁宴以为,但凡他能放下脸面亲自叛乱,事情都会变得更加棘手,结果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王爷,如今该如何是好?还请王爷示下。” 苏尧反应得很快,“既然知晓了幕后之人,王爷打算如何做?” 宁宴垂下眼眸,嘴边的笑意让苏尧有些心惊,“我这人吧,从小就是个讲礼数的人,临王给我这么大一份礼,自然是要数倍奉还才是。” 巧了不是,对付临王,他已经有了一回经验,一回生二回熟,还可以给自己报个杀身之仇,多有意义。 南青刚想问宁宴他的打算,就见宁宴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倏地抬起头来,“之前在我府门口闹事的那些个,名单给我一份。” 苏尧闻言下意识道:“那些人王妃已经教训过,都罚了板子。” 南青不着痕迹地拽了他一下,立刻道:“王爷稍等,我这就让人去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王爷这次回来之后,身上的戾气比之前要大得多,眼睛里似是时时蒙着一层血腥色,让人打从心底里发寒。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险些殒命在外,换了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们只要不去触霉头就好。 南青很快将名单交到宁宴手里,宁宴扫过一遍,转手递给牧曙,“他们这么盼着我死在外面,能感受得到不想见我的心情,那就就都赶出淮西,免得还得日日忍受我活着,心里膈应。” 牧曙立刻应下去办,苏尧也按下了心里想要求情的心思,既然淮西王无碍,那淮西就必然会蒸蒸日上,少几个老牌商贾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那些人怕是这辈子都会为这件事后悔了。 …… 得知淮西王平安归来,上回受到周掌柜撺掇,跟在裘家后面叫嚣拱火后挨了板子的人,一个个都在家里称病不出,什么应酬都拒绝,只想老老实实地被人遗忘。 他们大多心存侥幸心理,反正又没闹成功,再说受教训的可是他们,他们的屁股怕是没个把月都养不好,淮西王总不能再跟他们计较吧? 更何况,那罪魁祸首也不是他们,周掌柜不是已经被抓了吗?真要追究,还有裘家那个蠢货顶在前面,淮西王就是再生气,总不至于将他们统统发落,好歹他们对淮西还是有些用处的,吧? 第1141章 不会吧 在家里躲了几日,眼见着淮西王好像没有什么举动,这些人又觉得自己行了,跟家里担心的人摆谱了起来。 “都说了没事没事,你们瞎担心什么?他淮西王还当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不成?想发落谁发落谁?咱家是什么地位?是可以随随便便发落的?再说了,我有什么错?那淮西王妃把淮西搞的鸡犬不宁难道不是事实?我就是……选的时机不对罢了。” 第657章 挨了板子伤了屁股趴在床上不能动弹,但嘴该硬还是要硬,他何需紧张?他们只是上门要个说法,又没有做什么别的,淮西难道还不容许人说话了? “爹,你就别瞎担心,我怎么可能给家里带来什么祸端?你看我这挨了板子……” 正要哭诉自己委屈时,外头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家主,老爷,不好了!门外面来了好多官差,说、说是奉了淮西王之命来搜查的。” 趴床上刚刚还振振有词的人傻了,撑着胳膊就想要爬起来,奈何牵动了伤口又跌了回去,口中却叫嚣:“他凭什么搜查我们家?他这是公报私仇!我们家清清白白……” 旁边站着的家主一巴掌抡圆了抽在他脸上,抽得他咬到了舌头,血哗哗地往外流。 清清白白,淮西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有哪个是清清白白?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罢了,可要是真追究起来…… 家主猛地起身往外走,留下满嘴是血的捂着脸不敢嚎叫,心里头克制不住地慌起来,不会吧不会吧?淮西王不会真这么小心眼,睚眦必报吧?他、他们那么多人呢,他总不至于为了个女人要疯成这样吧? 相同的场景,还出现在淮西其他地方,宁宴要发作这些人根本不必费力找由头,这些人家哪个手里不捏着几桩案子?只是寻思着时间长了便没人会记得,可宁宴想要挖出来,容易得很。 不过奇怪的是,宁宴本以为淮西会因此鸡飞狗跳一阵,谁知却不然,除了涉事的人家,几乎没掀起什么波澜,他觉得淮西这地方不对劲。 牧曙来复命的时候,宁宴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牧曙憨直地抓了抓头,“因为他们习惯了呀,王爷又不是第一回 给王妃出气了,哪儿能次次震惊呢,又不是傻子。” 宁宴:“……我为何要给她出气?发落这些人,是因为他们触了我的霉头,跟她又有何关系?” “诶?不是给王妃出气吗?我还以为您虽然不记得,但本能还在呢,不过都一样。” 宁宴冷冷地瞪着牧曙脸上无所谓的憨笑,后槽牙咬着用力磨了磨,不一样。 所以淮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也都是如牧曙一般的想法?觉得他这么做都是为了那个女人出气?还都习惯了? 宁宴憋了一肚子气回去王府,一路回到他的院子,院子里安安静静,下人见了他也都循规蹈矩,默默地退开,与他记忆里该有的样子一般无二。 第1142章 不得劲 用饭的时候也无人来打扰,下人将饭菜在饭厅摆好,都是他爱吃的,摆完后又安静地离开,一句话都不多说。 这种状态是宁宴最习惯也最自如的,但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刚回来的那几日,白卿卿总会出现在他面前,尤其是到了饭点,她都会带着那个小豆丁笑吟吟地过来,说一家人就该一起吃饭,别让孩子察觉到什么云云。 且与她一块儿用饭,宁宴也不得不承认并不会觉得不舒坦,她吃饭的样子很优雅,让人瞧着也会觉得面前的食物变得美味,旁边还有个努力吃饭的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瞅到好吃的都会放光。 白卿卿吃好了还会给他布菜,她很了解自己的喜好,夹的都是他爱吃的,也会轻声细语给嫣嫣说话擦嘴,那是对宁宴来说陌生却不排斥的温馨气氛。 可这两日她们却不来了,以宁宴的性子他是不会去问缘由,他觉得这样更好,自己还是更习惯一个人用饭。 然而快速吃完后,宁宴却又莫名的不得劲,明明腹中已有饱足之意,总好像欠缺了点什么,他在椅背上靠了会儿,忽然起身,慢吞吞地往后院去了。 白卿卿和嫣嫣这会儿也在吃饭,饭厅里香气四溢,没有旁人在,她们母女便也没了那么多规矩,一边吃一边说话。 白卿卿细心地剔除了一块鱼肉里的刺,夹到嫣嫣碗里,嫣嫣甜甜地谢过阿娘,大口大口吃得香甜,看得白卿卿心都化了,“慢点,小心噎着。” 她舀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看向嫣嫣的眼神里满是温情,让她整个人都有种温润慈悲的光芒。 宁宴没让人通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记忆里的白卿卿,与眼前的全然不是一个人,可真是神奇。 “王爷!” 长兰在门口瞧见了宁宴,惊讶地出声,白卿卿闻言抬头看过去,那一瞬间,宁宴在她眼中瞧见了极为复杂的神色,转瞬即逝。 “王爷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 白卿卿起身相迎,嘱咐人陪着嫣嫣继续吃,将宁宴引到旁边的厢房。 她让人送了茶水过来,体贴道:“王爷可用过饭了?” 宁宴“嗯”了一声,就见白卿卿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温大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饿着,还请王爷多上点心。” 说完,白卿卿拿起一盏茶在手里,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喝了挺久。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白卿卿手里的茶喝了快一半了,才又放下,“王爷来可是有话要说?” 宁宴眉头微动,他有什么可说的?不是每回都是她叭叭叭地找话说吗? 宁宴不开口,这静谧的气氛就一直持续着,白卿卿的手指在帕子上抓出折痕,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眼前这个人,也实在猜不出他来这儿的目的。 第658章 好在很快僵硬的气氛被打破,吃好了的嫣嫣开开心心地跑了进来,先端正地给宁宴请了安,然后扑到白卿卿身边,“阿娘,我吃好了,我们去散步。” 第1143章 搞不懂 “好。” 白卿卿温柔应下,立刻站起身要跟嫣嫣往外走,嫣嫣小小的手牵着她的,走了两步回过头,一脸不解道:“阿娘,爹爹怎么不一块儿去呀?” 白卿卿顿了一下,还没替宁宴想好借口,就见嫣嫣一本正经地皱着小眉头,“阿娘说爹爹忙所以不能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可是爹爹现在不忙了,为何也不一块儿散步?” 宁宴瞥了白卿卿一眼,她却没有看自己,而是蹲下身看着嫣嫣,“你爹爹手里有许多事要做,阿娘陪你散步不好吗?” 宁宴皱眉,这人怎么连找借口都这么蹩脚,当真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说什么都信? 他以为嫣嫣会因为白卿卿敷衍的借口失落,结果就听到她脆生生的声音,“好!” 嫣嫣歪着脑袋看向宁宴,眼里居然还能看出些雀跃,“那爹爹好好忙,我与阿娘单独散步就是。” 不知怎么的,宁宴心底涌起一股不爽快的感觉,好像被这个小丫头给挑衅到似的,但是他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总不能不去散步是他亏了吧? 眼看着一大一小手牵手就要出门,宁宴忽然站起来,“等等,我也一块儿去。” 白卿卿愕然回头,宁宴大步上前,嘴边勾起笑容,“走吧。” 他余光瞄到嫣嫣又撇下的嘴角,心情莫名得又好了起来,呵。 …… 白卿卿搞不懂,完全搞不懂,她牵着嫣嫣走在园子的石板路上,余光下意识地瞥向宁宴。 她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熟悉的宁宴,而是上辈子那个遥远的,只存在于旁人口中令人生畏的宁大人,这个人对娶了自己十分不满,该是不想看见她才是,怎么会愿意陪她们散步?他在打什么主意? “……阿娘,你觉得先生说得对不对?” 嫣嫣晃了晃白卿卿的手,白卿卿回过神:“……” 完了,没听见嫣嫣说了什么。 她正要再问一遍,就听宁宴开口道:“也对,也不对,书上说的先人留下的道理,是有一定存在的理由,但却并非全是正确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 嫣嫣眨巴眨巴大眼睛,似懂非懂,然而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转变,她忽然看到枝头上开了花,睁大了眼睛就朝宁宴张开手,“爹爹抱,我要摘花。” 宁宴刚刚还高深莫测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抿了抿嘴,“要哪朵我给你摘。” “不要,我要自己摘,抱。” 嫣嫣虽然跟宁宴不如与白卿卿亲近,但也不似寻常人家对父亲只有畏惧,她并不是很怕宁宴,且之前宁宴对她亦是有求必应,抱抱举高高这种事那都是日常。 可对于如今的宁宴来说……就很离谱。 还没他腿高的小丫头,看着就娇娇弱弱一团,没有骨头似的,怎么抱?万一碎了怎么办? 白卿卿暗暗叹了口气,熟练地将嫣嫣抱起来,“嫣嫣想摘哪一朵?” 嫣嫣立刻抬手往上指,白卿卿顺着她的手抬头看过去,脸上的笑容定格住,够、够不到啊…… 第1144章 肤浅 嫣嫣想要的那朵花开在最高的枝头,确实是最漂亮的一朵,但白卿卿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她怕是摘不到,要不,让人拿个梯子过来? 正想着,手里一轻,宁宴学着白卿卿的姿势已经将嫣嫣接了过去,毫不费力地将她高高举起,“摘。” 白卿卿看着他给嫣嫣举高高的模样,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自己猜错了,是不是宁宴还是原来的宁宴,他只是真的忘记了…… “爹爹去阿娘那。” 嫣嫣已经小心地将花摘下,指挥着宁宴的动作,“我想给阿娘戴上。” 所以她才要亲手摘,嫣嫣觉得这么好看的花,戴在阿娘头上一定特别特别好看。 宁宴眼里闪过一丝焦躁,小孩子果然麻烦得很,白卿卿瞧见了,正打算开口让嫣嫣下来,却见宁宴还是抱着她走了过来。 嫣嫣手短,想要给白卿卿戴花就得离得很近,宁宴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若隐若现,绝不会与旁的弄混。 忽然他吃完饭后那一点不得劲就消散了。 像是脚踏到了实处,心里某些漏风的缝隙被填满一样,是他说不出缘由,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嫣嫣已经将给白卿卿簪好,表情认真地欣赏了一番,然后笑开了花,“阿娘真好看,是不是爹爹?” 宁宴的目光落到白卿卿身上,像嫣嫣那样认真打量,白卿卿只觉得他的目光仿佛有重量,让她生出了不自在来。 “你说得对。” 宁宴勾起嘴角,“是很好看,我眼光一向不错。” 白卿卿的眸光颤动,闭了闭眼,将坐在他臂弯的嫣嫣接过来,“再走一会儿就该回去了,今儿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写完了?” “早都写完了,先生让背的书也背好了……” 两人慢慢走远,那缕馨香也消失不见,宁宴无声地撇了撇嘴角,或许自己比他想象中的要肤浅,所以才会娶这么个容色倾国的女子。 …… 宁宴发落当日来王府门口闹事的人这事儿,白卿卿也听说了。 第659章 旁人都说那是宁宴在给她出气,只有白卿卿知道其实不然,不过这些人确实该好好敲打敲打。 两日后,裘岚宣递了拜帖要见她。 长兰说,“裘家这次也在其中,闹得还最凶,不过不是这位裘少主,是他的兄长,他想见您,约莫是想给裘家求情。” 白卿卿对裘岚宣这个人印象颇深,除了莲心的缘故,裘岚宣本人在淮西的存在感也很高。 他很懂得审时度势,人也精明,在他们来淮西之后,就不曾抓到他的错处,听说手里养的女子也都遣散了,只留了几个抵死不愿离开的,一些让白卿卿深恶痛绝的龌龊事里,也没有他的身影,莲心来禀报春和堂的事时,还曾提到过裘岚宣给春和堂捐了不少善款和用度。 这一次周掌柜撺掇闹事,裘岚宣也事先让人来提醒她,还将参与的名单一个不落地送了过来,诚意十足。 “那就见一见吧,顺便让人去与王爷说一声,问问王爷要不要也见一见。” 第1145章 宽容 长兰闻言,语气有些踌躇,“白姐姐,你与王爷……可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会这么问?” 长兰想问不是一两日了,干脆直接道:“姐姐与王爷好像生分了不少,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府里不少人都这么觉得,以前王爷再忙都会来与你一块儿用饭,回来再晚都会来院子里休息,可如今却好一阵没来……” 太明显了,从前的王爷那是恨不得整日能跟白卿卿粘在一起,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就粘着白卿卿他也是高兴的,但自从王爷这次回来后,那股子让人牙酸的黏糊劲儿就不见了。 雷打不动的一日一束鲜花也没了,连面都很少露,明明人在府里,却只在前院待着,府里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私下里猜测。 白卿卿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浅浅地笑起来,“没事,这样不是挺好?也免得总有人说他没个王爷的样儿。” “可是……” “寻常人家夫妻相处也没有非要黏黏糊糊的,如今才是正常,王爷此次遇险九死一生,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哪里还有空闲跟以前一般?好了快去回复吧。” 白卿卿笑吟吟地催促,长兰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异样,便只能作罢,白姐姐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吧…… 打发了长兰,白卿卿又将手边的账本拿起来,只是看了许久都没有翻页。 温江跟她说,他该做的都做了,只也没能让宁宴想起从前来,他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或许,宁宴忘记的可能再也记不起的准备。 白卿卿的手指尖冰冷,这个结果她该如何接受? 这根本就不是想不想得起来的事! 或者,她该去寺里拜一拜? …… 宁宴对裘家的人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在知道白卿卿会见他后,轻飘飘地应下,到时候他也会去见一面。 “就当是给她个面子。” 宁宴觉得自己做得仁至义尽,当时在场的温江险些打爆他的头,“你在狗叫什么?我跟你说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你信不信?” 宁宴冷着脸瞪他,温江都不带怂的,依旧拍着桌子,“卿卿是你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好不容易!要不是她大度善良,你能有今日?早为情而亡了!你心里能不能有点数?” “闭嘴。” 宁宴不耐烦地低喝,“我不记得有这种事,我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温江表情极尽嘲讽,“你这会儿就可劲作吧,啊,到时候伤了卿卿的心,你别跑我这儿来哭!” 宁宴混不在意,也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口中那个乱七八糟的宁宴不是他,所以根本不会有那么一日。 自己对白卿卿,已经够宽容了。 裘岚宣得了回复,准时来到王府里,还带了礼物,可谓礼数周全。 在偏厅里等了没多久,便见到了白卿卿,他立刻起身行礼,“王妃安好。” “裘少主不必多礼。” 白卿卿请人坐下,“裘少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第1146章 再议 裘岚宣一愣,“不如等王爷来了再说?当然我并非是觉得此事非要王爷定夺的意思,只是……王妃与王爷素来形影不离……” 白卿卿明白他的意思,但其实,她对宁宴会应下来见裘岚宣这件事本就觉得奇怪。 “无需如此,你直接与我说便是。” 裘岚宣闻言心里略有些诧异,但王妃既然这样说了,“王妃可能听说了,王爷对我兄长之前的所为甚是不满,也确实是我兄长的过错,轻信小人所言,给王妃带来了麻烦,此事确确实实是他的过错……” 裘岚宣才刚开始说,就听外面传来了通报声,淮西王到。 他停了下来,心中叹息,果然还是该再等一等的,这不就来了吗。 白卿卿眼里闪过异样,看着大步进屋的宁宴,心中百转千回,慢慢起身相迎。 宁宴已经将裘岚宣打听了个干净,进屋后大马金刀地坐下,语气揶揄,“事情虽是你兄长做下的,但他也是仗着裘家的声望,裘家便是想要断尾求生,也得有个令人信服的缘由。” 裘岚宣脸色未变,朝着宁宴深弯下腰,“王爷明察,裘家从始至终都不知他所为,他只是打着裘家的幌子,妄图让人另眼相看,裘家任何家业都不曾参与其中,连那日随他去的家丁都是他自己找的,并非裘家下人。” 第660章 宁宴抬了抬眼皮,凤眼里的冷光让人心惊,慢条斯理道:“他做的一切,裘家当真丝毫不知?” 微微上扬的语调,有种毛骨悚然的意味,白卿卿在一旁都觉得心口发紧,裘岚宣的表情开始僵硬了。 宁宴嗤笑了一声,“想借我这把刀杀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也要想想自己能不能付得出代价,裘少主这么聪明的人,该明白我的意思才是。” 裘岚宣脸上一贯的儒雅镇定慢慢崩裂,他以为自己摸透了淮西王的心思,只要不碰他的底线,他是不会介意顺手帮个小忙,但好像自己还是弄错了。 白卿卿垂着眼眸,手里捧着一只茶盏,指腹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她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起来这次有惊无险,裘少主也算帮了忙,你那兄长若当真从头到尾都是自个儿一意孤行,倒也确实与裘家其余人关系不大。” 裘岚宣眸中光彩乍现,“王妃明鉴,裘家确实并无他人与他沆瀣一气,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受过教训后,家里人亦是对他十分恼怒,已是将人赶出了家门。” “既如此,此事我会与王爷再商议。” 白卿卿的话让裘岚宣如释重负,只要王妃这么说了,那王爷那边肯定是…… 裘岚宣余光忽然扫到宁宴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王爷怎么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 这不合理啊,淮西王不是出了名的只要王妃说好,他就全无异议地赞同吗?莫非是觉得王妃太过心善,他才不满意? 裘岚宣赶紧将事先盘算好的赔罪礼一股脑说出来,除了真金白银,裘家往后必会对王爷言听计从云云。 第1147章 麻烦 等他说完,宁宴依旧盯着白卿卿,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出去带起一阵风。 “王爷这是……” 裘岚宣心中忐忑,白卿卿收回目光笑了笑,“无妨,稍后我会去劝一劝。” 她弯着嘴角看向裘岚宣,“裘少主是我见过的人中极少的聪明人,在来淮西之前我便听说过你,那会儿我从未想过,有一日能与你心平气和地商量事。” “王妃谬赞,我不过是个想守规矩好好过活的商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会怎么做,取决于是谁定下的规矩,那就请裘少主好好地守着淮西如今的规矩。” 白卿卿从拿到他送来的密信时便知晓了他的意图,那会儿宁宴生死未卜,周掌柜信誓旦旦,确实很蛊惑人心,但裘岚宣却选择站在她这边。 不是因为他真的拥戴白卿卿,只不过是白卿卿那会儿依然还是淮西王妃。 这种人活得很十分清醒,谁当权他都能改变自己的观念,所以他才会活得很好。 白卿卿让人送客,她则打起精神,还要去应付令人头疼的淮西王,方才宁宴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分明是竭力忍耐,若不是不想让人知晓他的异状,肯定会当场发作的。 “好麻烦啊……” 白卿卿揉了揉额角,掩去眼里翻涌的痛楚,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宁宴回来? 去了前院,护院的侍卫好心地提醒白卿卿:“王爷今儿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方才回来脸都是冷着的。” 白卿卿轻柔地笑笑,表示自己知道了,侍卫如沐春风,这个家要是没有王妃可怎么办哟! 进院子后一路到书房都没有下人,白卿卿敲了敲门,里面安安静静,若是换做从前她直接推门就进了,可如今…… 白卿卿等在外面,心想就等一刻钟,没有人应她就回去。 刚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带着怒气的声音,“进来。” 白卿卿眨了眨眼,就还挺快。 推门进屋,里面的温度似乎都要比外面低一些,说也奇怪,明明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摆设,却因为换了个人,氛围截然不同。 这书房,还是白卿卿帮着拾掇的,宁宴爱看的书放在书架顺手的地方,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的是他亲手写的字,落款的地方他还把两人的私印都盖了上去。 桌上的梅瓶原本每日都会有花,因为白卿卿喜欢,所以宁宴也喜欢放上花,如今却只剩下瓶子。 多宝阁上的东西许是还没来得及换,还放着鎏金莲花的香炉,给嫣嫣玩的白玉玲珑球之类的玩意。 宁宴坐在书案后,沉着一张脸,有种割裂的格格不入。 “王爷无需为这事儿伤神,您也知晓那裘家长子与裘家关系不大不是吗?裘家在淮西颇有地位,既然裘岚宣无意冒犯王爷,王爷又何必跟钱财过不去。” 白卿卿知道他在气什么,“裘岚宣的做法也并不算太过分,只是顺势而为罢了,裘家也确实没在里面做什么。” “你是不是眼瞎?人把你当傻子你还要为他说话?” 第1148章 重要 宁宴眼里极尽嫌弃,“他就是故意的,想借着我的手把那个蠢货弄死,你这都看不出来?” “裘岚宣是有他的目的,但并不妨碍什么,王爷这次大动干戈,虽然对淮西影响不大,但若是能有裘家做例子,更彰显王爷赏罚分明,裘岚宣也算是个人才,留在淮西的用处更大。” 宁宴慢慢地眯起眼睛,静静地盯了白卿卿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对这人似乎印象很好?也是,裘家这个庶子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便是宣城那些个公子哥儿都不如他,让我想想,也就曾经平亲王的嫡子能勉强与之相比。” 第661章 白卿卿呼吸一滞,手忍不住紧了紧,“王爷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随口说说罢了,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温江跟我说的那些,我还以为你对我有多情深义重,似乎也不过如此。” 宁宴说着勾起嘴角,语气也变得邪气起来,“之前又是哄我给你梳头,又是让我给你剥核桃,说到和离一副快哭的样子,这才几日,就都不提了?” 白卿卿喉咙发紧,死死咬着牙关,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扑过去揪着他的衣襟,让他将自己的宁宴还回来!他凭什么占着宁宴的身份?凭什么取代了宁宴,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鼻腔的酸意一阵阵袭来,白卿卿拼命忍住,“王爷既然什么都不记得,我自然也不好逾越,先前……是我还未能接受,情不自禁,还请王爷宽恕。” 这话宁宴挑不出一点儿毛病,面对枕边人,克制不住也是正常,如今渐渐明白过来,不想给他添麻烦也是常理。 “你倒是适应得快,若是换做别家女子,怕是要哭闹不休,你却如此平静地接受了,可见夫妻之情对你来说,也不是多重要。” “重要的。” 白卿卿抬起眼,宁宴才看到她眼中深不见底的汹涌情绪,“我只是,别无他法,若是能让你恢复如初,我愿意做任何事。” 宁宴被她的眼里不顾一切的气势震住,又听她说,“我还想过若是让你的头颅再伤一次,会不会就想起来了,但我不想伤到他……” 最后几个字宁宴没听清,但是前面他听到了,活活被气笑,“你倒是敢想!” 白卿卿似是并不怕惹怒他,“此事太危险,还是得另寻他法,过几日我去寺里拜一拜,希望老天能保佑,我的宁宴英勇无畏,做了许多好事,救了许多人,是个大英豪,他不该有此下场才是。” 宁宴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皱眉,“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些话张口就说?还有没有一点矜持?别以为你说这些我就算了。” 白卿卿沉默着看他,她说自己相公,他在这儿瞎认领什么? “行了行了,裘家这事儿就按你说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宁宴挥挥手就此定论,白卿卿便也没有多留,离开了书房。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第1149章 无辜 宁宴眉头许久没松开,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好意思说,说不定当初正是这样才哄得自己娶了她。 但方才白卿卿眼里浓烈的情绪并不是假的,她是当真为了自己恢复愿意豁出去一切,可她这几日又确实生疏克制,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地矛盾? 宁宴心生怪异,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弄清楚,先前只觉得温江啰嗦,说起白卿卿来没完没了,如今看来该听的还是得听一听才行。 …… 淮西但凡那日来王府门口喧嚣的门户都遭遇了清查,独独裘家没有殃及池鱼,而是将唯一参与其中的裘家长子裘岚胜给逐出家门,交给王府发落,是生是死都与裘家无关。 裘岚胜要疯了,他万万没想到家里人竟如此绝情! 那日他被抬回去之后,也不知裘岚宣这个贱种说了什么,家里便将他送到了一个偏院里,只让那几个随他去闹事的小厮照看。 那会儿裘岚胜只以为家里是暂时委屈他,毕竟后来得知淮西王还活着,想要他避避风头他也是能理解的,许是想要保护他,等这事儿过去了,到时候他再跟裘岚宣算账。 可他在偏院里住得又实在不舒坦,脸上身上的伤让他一日日焦躁,伺候的人也少,用度也比在府里的差太多,他以为是裘岚宣故意苛待自己,让人去府里闹,结果却被告知府里甚至不曾让他的人进门。 这怎么可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裘家嫡出的儿子,就算犯了点错,也不至于不闻不问吧?再说他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想为了裘家好? 裘岚胜背后的伤才好了一点,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府亲自问个究竟,但没等他主动去,家里就来了人,却不是接他回去的,而是告知他,如今他已经不是裘家的人了。 裘岚胜怎么可能接受,气得目眦欲裂找上门去,一向护着他的娘亲却都没有露面,任凭他如何叫嚣或哀求,裘家的大门紧闭,他闹出的这一场,只不过是让其他人知晓了裘家的举动。 到最后,还是他从来看不上的裘岚宣出来见了他。 “大哥何必再自找苦吃?你难道到如今还看不清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裘岚胜抬头,看着他一直想要踩在脚下的人穿着锦衣玉服,头戴金冠,谦谦如玉地站在台阶上,恨得眼珠子都要从裂开的眼眶里瞪出来。 “你这个贱人,是你害的我如此!都是你……” 裘岚宣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无奈像是对待一个不讲道理的幼童似的,“也不是我让大哥去做的蠢事,是你自己心有不甘,才会受人蒙蔽,大哥却都怪在我身上,我何其无辜?” “你无辜?你是这个家里最阴险卑鄙的东西,你一个低贱的庶子是靠着什么爬到今日的地位?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无辜!” “大哥冤枉我了,我能有今日,全是拜你和二哥所赐,若非你们如此无能,家里又怎会让我一个庶子有出头之日?” 裘岚胜爬起来就要冲过去撕烂他的嘴,却被裘家的下人牢牢地拦住。 第662章 第1150章 安分 裘岚宣轻笑起来,慢慢走过去,走到他伸手就能撕下他一块肉的距离,慢慢低下头去,可裘岚胜早已动都不能动。 “所以我才说,大哥怨错了人,你该怨的是裘家,在他们眼里,只分有用的人,和没有用的,只要有利于裘家,哪怕是我一个庶出的都能被重用,但只要对裘家有害,哪怕是大哥,裘家嫡出的孩子都会被放弃,裘家就是这样一个冷血冷情的地方,大哥怎么到了今日都还看不明白?” 裘岚宣声音很轻,里面也带着微不可查的恨意。 他也没得选,不想被家里放弃,他就只能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裘岚胜至少还有个嫡子的身份,还有他生母的袒护,只要不犯蠢,裘家不介意多养他一个闲人,供他衣食无忧。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大哥太贪心了,总是蠢蠢欲动不安分,做弟弟的也只好成全你,不让人去阻碍你成大事,只不过这后果,也不知大哥能不能承担得了。” 裘岚宣此刻的神情已经看不出一点儿端倪,站直了身子看着被家丁压在地上的裘岚胜,面露怜悯,声音清亮,“裘家对王爷的忠心,不能毁在大哥手里,对王爷不敬,心生歹念,哪怕是裘家,也容不得你。” 整个淮西都看到了裘家的态度,如此大义灭亲,难怪没有受到一点波及,至于被放弃的裘岚胜,也没人取他性命,跟那些来闹事的人一样,只是被驱除出了淮西。 然而他一个养尊处优的裘家大少爷,失去了身份地位,也失去了钱财,要如何活下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裘岚宣上头除了裘岚胜还有一个兄长,亦是对他很看不上,但这个二哥比起裘岚胜来,还是相对要聪明一点点,在看到裘岚胜的下场后,他忽然就停了之前的兴风作浪,安安分分地做他的裘家少爷。 裘岚宣对此十分满意,对他来说,淮西王就是他的贵人,只要他不倒,往后自己或许都能过上清静的日子,那么裘家也必然会献上他承诺的忠心。 …… 裘家的事宁宴全然不在意,他在观察了白卿卿一段时间后,开始频繁地去找温江。 温江起初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旁敲侧击一阵后,才察觉到宁宴也正在对自己旁敲侧击。 “你有什么想问的大可直截了当问我,你这我也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温江发愁,“还有临王的事,就这么不管了吗?” 宁宴轻轻揭过,“我已经有了安排,如今时机未到,不可打草惊蛇。” “那你到底想要问什么嘛,我不是都跟你说了。” “我有个孩子的事你也说了?” 温江语气一滞,硬生生地拐了个弯了,“前去西南尧都,我也不是一直跟着你,后半程路只有你与卿卿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也没跟我说过,我只知道等我再见到你时,你对卿卿的情意已经是显而易见了,跟你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还总问什么?” 第1151章 旁敲侧击 宁宴眉头轻锁,“所以有可能是那时候,她对我做了什么迷惑了我?” “你可拉倒吧!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卿卿那样好的姑娘,又漂亮又聪明,果然又坚韧,性子好脾气好,知书达理还不拘泥于世俗,还会制香做生意,宣城倾慕她的多了去了,你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呢还她迷惑你?” 温江简直听不下去,虽然他知道宁宴一直挺自负的,却也没想到自负成这样,以为天底下女子都对他趋之若鹜呢? 宁宴抿了抿嘴,语气表示怀疑:“她真如你所言的那样好?” 温江忽然福至心灵,上下打量了宁宴一番,眉头扬起来,嘴角也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绕来绕去你这是拐着弯想要打听卿卿呀,那你早说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宁宴居然没有否认,温江心情大好,阴阳怪气的语气也消失了,一副他明白的表情,“有想要了解的心就很好,我跟你说,卿卿真的是个极好极好的姑娘,不过有些事你大可以问她啊。” “她有点奇怪。” 宁宴也没什么好隐瞒温江的,将白卿卿一开始的反应和之后的生疏冷漠说了出来,“她如今见到我丝毫不像是见到自己的夫君,甚至像在避着我,这难道不值得怀疑?” 温江一脸麻木地看着他,“那你想要卿卿有什么样的反应?整日一看到你就哭哭啼啼,明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要往你身边凑惹你厌烦?” 他嫌弃的语气溢于言表,“所以说,你自己什么德性你是真一点数没有?你要不要找个镜子照一照,一张脸冰得跟死人一样,你还跟她说要和离这种鬼话,她好好的枕边人变成你现在的狗模样,她不避着你你还让她怎么办?” 宁宴拒不承认,“和离是最妥当的,我也会给足她安度余生的银钱。” 温江温文尔雅一个人,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骂出这么脏的话,嘴巴张张合合恨不得将眼前的淮西王骂成个筛子。 宁宴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大度了,这都不跟他计较,冷冷地问,“所以我要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要是不想说我可以去问别人。” 温江深吸一口气,“说,怎么不说,你想起来之后最好别忘记今日的所作所为,我要看着你哭!” 他口中的白卿卿,跟宁宴记忆中淡薄的英国公嫡女模样截然不同,那是个温柔善良,谨慎机敏的小姑娘,会知恩图报,有临危不乱的气度,有大义凛然的豪情,也有普度世人的怜悯。 第663章 宁宴静静地听,心里却渐渐起疑,“你说她特意来给我送自己做的香囊,为什么?即便是如她所说,我之前帮过英国公府,也不该是她一个女子来答谢,这难道不是故意接近我?” “就不能是人家为表诚意才亲自答谢?那你倒说说她为何要故意接近你?” 宁宴眸子微转,没有在搭他的话,而是像自言自语一般:“英国公府不久之后便陷入疑案,我又正好与此案有关,想要从我这里打听消息便会容易一些……” 第1152章 辛苦 温江闻言愕然,“你清醒一点,那会儿白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上哪儿去未卜先知盘算出这些?再说了,你以为自己是那么好接近的?” 宁宴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但他还来不及抓住,就见温江很不赞同地看着他:“你别总把人当成自己来想,卿卿当真就是想答谢你,之后与你牵扯也都是偶然,要真说起来,后面都还是你主动上赶着与她有来往。” 温江的话让宁宴嗤之以鼻,他扭头就走,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温江说的白卿卿与自己记忆里的大相径庭,始终如同一个谜团,让宁宴没法儿不惦记,于是回府之后,他径直来到了后面的院子。 院子里道旁的石灯散发着荧荧的暖光,院子里的下人不多,宁宴没让人通传,信步走到廊下,从打开的窗口听到了屋里白卿卿的声音。 “好了,天色晚了就不要再写了,凡事不能急于求成,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是不是?” 嫣嫣声音脆脆的,“但是先生也说要勤学苦练,爹爹每日清晨都会练刀,所以才会那么厉害,我也每日都练字,一定也能写得很好看。” 白卿卿夸女儿那是一点儿不吝啬,一句句说的窗外的宁宴都撇嘴,一个几岁大的小丫头给她生生夸成指日可待的大文豪,真是一点儿不靠谱。 偏偏嫣嫣受用得很,在白卿卿一句句夸赞里逐渐迷失自己,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个不容易的目标。 “对了阿娘,爹爹怎么那么忙呀,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他了,爹爹怎么也不来阿娘这里了?” 嫣嫣不会旁敲侧击,她心里疑惑的事都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宁宴站在窗外微微蹙眉,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只有歇斯底里的呵斥和打骂。 屋里传来的是白卿卿温柔的声音,“爹爹要忙的事有许多,你看阿娘,是不是也要每日处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爹爹是淮西王,管着淮西这么大一个地方大大小小的事,你想想是不是更不容易?” 嫣嫣发出了惊叹声,“哇,那事情肯定很多很多。” “所以爹爹很辛苦,他这么辛苦,为的是让淮西平平安安,我们也才能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虽然他如今不常出现,但他正在做的事,都是为了淮西和我们。” 刚刚去温江那儿打听人过往不务正业的淮西王摸了摸鼻子,听着里面嫣嫣甜甜地说下回见到自己要给他捶捶肩,微垂的眼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往后退了几步,轻轻地咳了一声,很快一个小团子从屋里跑了出来,“啪嗒”一下黏在了自己腿上,“爹爹!” 宁宴一回生二回熟地将她拎起来抱在手臂上,然后进了屋,白卿卿就坐在书案后,手上正在整理嫣嫣之前写的字,听见了动静抬起头,起身淡淡道,“王爷。” 宁宴不知道她从前是如何和这个宁宴相处的,但肯定不是现在这副模样,礼数不缺,却也仅仅如此。 第1153章 不情愿 嫣嫣刚刚才从白卿卿这里得知了爹爹的辛苦,这会儿见着了人,可着劲地嘘寒问暖,小小的人像模像样地用手握成小拳拳在他肩膀上轻捶,那力道,宁宴不仔细怕是都感觉不到。 但这份心意宁宴是感受到了,看着嫣嫣眼里的孺慕之情,他看向白卿卿的目光逐渐复杂,白卿卿在他记忆里贫瘠的印象,也只是听一些人当做乐子一样地说起过才留下,或许确实会有些差异。 白卿卿将嫣嫣写的字一张一张地放好后才走过去,将嫣嫣拉到身前,给她揉了揉泛红的小拳头,温言道:“方才你说书背得不是很熟,还要再去多背几次是不是?” 嫣嫣一下跳了起来,“先生明日要检查的,我可不能背不出,阿娘爹爹,那我先去背书了。” 说完嫣嫣一溜烟地出了门,先生一直夸她聪明,若是书都背不好,先生不再夸她了怎么办? 宁宴目送嫣嫣小小的背影消失,方才对自己一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模样,这会儿走起来也是丝毫不留恋,完全看不出有多想见自己。 “你往后若是有空的话,可以稍稍抽出些时间陪一陪嫣嫣,当然若是不方便也无妨,嫣嫣虽然年纪小,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 宁宴抬头看过去,白卿卿脸上表情平静,甚至都没有在看他,他觉得真该让温江来看看,这就是他所谓的情深义重! “我知道了,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宁宴漫不经心地应下,忽而弯起嘴角,“我也该多往你这儿来一来,你不是说了吗,最好不要让人知晓我的事。” 白卿卿闻言转过身,清凌凌的眸子在落到他身上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收缩,但她逼着自己不要挪开,“关于这件事,我仔细想了想,许是瞒不住的。” 第664章 她说:“府里人多,已是察觉出了王爷的异样,倒不如照直了说,也省得旁人瞎猜。” 宁宴歪着头打量她,戏谑道:“照直了说?说我伤了头颅,将关于你的一切都忘了?” 世人这张嘴有多厉害他可是清楚得很,他也曾故意利用过,众口铄金不是开玩笑的,让人知晓自己把她忘了个干净,那些人会乱说成什么样他都能想得出来。 白卿卿却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这是事实,便是我们再想遮掩也无济于事,王爷也不必勉强自己做不情愿的事。” 宁宴忽然嗤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我还不情愿?” 他突兀地捏住白卿卿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直直地看向她眼底,捕捉到了她没来得及藏起的悲痛,手微微顿住。 白卿卿用力抬手将他的手打开,眼角已是微红,“是王爷不记得我,我又能如何?” 她泛红的眼眶让宁宴莫名再次烦躁起来,“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说完他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深吸了好几口气,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毛病?做什么总去招惹这个女人,当她不存在不就行了?她要将事儿说出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爱说不说! 第1154章 不愿意 屋里,白卿卿眼里努力憋着的泪落了下来,她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 淮西王安然无恙地回来,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可她的宁宴却还没有回来,每一次见到王爷,她就会克制不住地生出恨意,恨他的出现让宁宴消失。 白卿卿知道这也许也不是如今的宁宴的错,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倒不如不见,不要破坏宁宴在她心中的样子。 “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长兰进来看到白卿卿落泪,吓了一大跳,慌忙将手里的安神汤放下,疾步走过来,忐忑地问道:“莫不是与王爷吵架了?” 白卿卿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脸上有种少见的脆弱,连那一抹安慰的笑都显得摇摇欲坠,“我只是太难过了。” 长兰有些慌,“你的身子切不能再大喜大悲,有什么事你愿意的话或许可以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她脑子飞速转动,可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到什么能让白卿卿难过成这样,王爷不是都安然回来了吗? 白卿卿没有再瞒着,将宁宴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事给说了出来。 生生把长兰如此机灵一个小丫头说成了一根木桩子,表情呆呆地张着嘴,“这怎么可能……” 可她回想起王爷回来后的表现,对白姐姐的疏远和怠慢,以前就跟一张狗皮膏药似的如今数日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她不是还一度怀疑过白姐姐和王爷闹了矛盾吗? “竟是这样。” 长兰还是觉得荒谬,急急地问,“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他怎么能忘记呢!” 忘了什么不好偏偏忘记了白姐姐,怪不得这段时间就算王爷回来了白姐姐也还是打不起精神,姐姐那样殷殷期盼这他安然归来,他倒好,把人忘了个干净! 眼看着长兰气得眼里都要浮现血丝了,白卿卿拍了拍她的手,“温大哥说许是因为他磕着了头,也不是他故意如此。” “那再磕一次是不是能想起来?” 白卿卿:“……”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长兰跃跃欲试的眼睛,叹了口气,“哪里能如此草率?人的脑袋多金贵,万一磕出个好歹来……” 长兰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也是,怎么说也是淮西的王爷,真要出个什么事还怪麻烦的。 可是难道就让白姐姐这么一直难过下去? 长兰不愿意!白姐姐这么好的人,谁都不该让她难过,淮西王也不行! 白卿卿说,此事约莫也瞒不住,所以先说与她知晓,若有人问起直说就是。 “可是如此一来,还不知道那些人会胡乱编排什么。” “那就让他们去说,便是王爷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还是淮西王妃,总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白卿卿也是累了,喝了安神汤后很快泛起了困,沉沉地睡过去。 她梦到了许多事,梦到西南途中教了自己许多,也照顾她许多的宁宴,梦到他故作淡然,却找来了城中最漂亮的花送给自己,梦到他在桃花树下承诺,许了她一世顺遂…… 白卿卿不想从梦里醒过来,不想面对一个陌生的宁宴,她有点累了。 …… 第1155章 试试 宁宴没想到,白卿卿身边那个丫头会大晚上地敲他的门。 这人牧曙跟他说了,是白卿卿在西南路上救下的,与她院子里的长安是兄妹,救下后送去了随云阁,两人又凭着自己的本事来到白卿卿身边当差。 听的时候宁宴就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连随云阁的事都没有瞒着白卿卿,他是被迷得有多晕头转向? 不过看来白卿卿的眼光还是不怎么样,自己才与她疏远几日,身边的丫头都敢来敲自己门了。 宁宴嘴角噙着邪气的弧度,他也不介意帮她清理一下身边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她进来。” 很快长兰推门而入,门没有关上,她也没空关,手里提了个巨大的药箱,摆好后一脸肃穆地行礼请求,“请王爷容许我给您诊察。” 宁宴:“??” 长兰刷的一下将她的针囊铺开,里面满满当当闪着寒光的银针,诚恳道:“旁的我不敢说,行针上我有信心不输温大哥,王爷放心,绝不会损伤您的脑袋。” 第665章 “你在说什么玩意?” “我思来想去,虽然白姐姐不舍得让您再撞一次头,但也还是有更温和的法子,以银针刺激颅中经脉,活血化瘀,王爷兴许能更快地恢复记忆,我会很小心……” “闭嘴。” 宁宴叫停了长兰,荒唐得揉了揉额角,余光在那排银针上扫过,面色更沉,“看在她很看重你的份上,这一次我不与你计较。” “只要王爷肯让我试一试,长兰认打认罚。” 长兰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眼里的视死如归看得宁宴脑仁疼,立刻扬声,“来人,把她给我弄出去。” “王爷求您让我试试!” 宁宴的护卫赶紧进来,小心翼翼地把长兰拉出去,压低了声音,“你做什么了惹的王爷这样生气?王爷这阵子喜怒无常,你可千万别惹恼了他。” 还有护卫把她的药箱也拎了出来,“长兰姑娘是要给王爷看病不成?温大人这些天每日都来,王爷不会有什么事,你看都这个时辰了,先回去休息吧。” 长兰拎着自己药箱神色不明,最终还是先离开,不过她第二日一大早就跑去堵住了温江,“温大哥,王爷的情况究竟如何?我可能帮得上忙?” 温江一怔,立刻把人拉到一旁,急促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宁宴他做了什么?” “白姐姐告诉我的,便是她不说,府里的人也都快猜出来了。” 长兰谨慎地问,“真的不能再撞一次?他怎么能忘记了白姐姐?难道他对白姐姐的情意都是假的,不然为何旁的都记得,偏偏……” “你先别着急,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说,也有可能忘记的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呢?” 温江在宁宴面前骂归骂,还是要替他找补的。 “话说回来,真瞒不下去?” “王爷性情大变,连院子里扫洒的下人都看得出来,对白姐姐更是视作陌生人一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回见过后的气氛都说不出的僵硬,若非白姐姐告诉我真相,我都要觉得是不是王爷在外有了新欢,才故意冷落白姐姐。” 第1156章 自找苦吃 温江脑壳疼,本以为让宁宴做个样子,再有卿卿配合应当不难,没想到这人连样子都不会做。 “要真被人这么想,倒还不如说明白了好,只是宁宴的症状我也不知何时能好转……” 温江很信得过长兰的医术,于是也不藏着跟她有商有量地讨论起来,长兰说的以银针刺激的方式他一直在用,“但似乎不见成效,他并没有记起什么来。” 之后对宁宴的医治,长兰在当中很是出力,可谓废寝忘食,查阅了无数医书,但凡看到失去记忆的病例都想要试一试。 白卿卿也劝过她,知道她的努力兴许都是白费,想让她不必如此辛苦,但长兰不听,她誓要让王爷重新记得白姐姐,谁劝都不好使。 白卿卿沉思片刻,决定去寺里住几日祈福。 做出决定的时候,府里已经有一些人知晓了宁宴的情况,心里无不对王妃生出同情。 “怪不得王爷再没去过花房,也没给王妃送过花,原来是这样!” “王妃太可怜了,王爷怎么能这样?” “王妃这些日子都瘦了!眼睛里也不见神采,让人看了心里十分不好受,王爷回来之前王妃那是日日翘首祈盼,结果却是这样。” 宁宴敏锐地察觉府里的下人看自己的目光变了味,虽说他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但只要自己挪开眼睛,总觉得被鄙夷和责备给笼罩。 不是,这到底是淮西王府还是淮西王妃府?白卿卿这么得人心的吗?比他这个王爷还要得人心? 离了大谱。 白卿卿去寺里之前特意来与宁宴交代府里的事,“嫣嫣的功课有重山先生在,并不需王爷多费心,只是小孩子定力不足,偶尔还是需要人稍加督促,不过她身边的人也会照看,王爷若是得空可略略问一问,若是不得空也无妨。” 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好交代,白卿卿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是她几个月不在府里也出不了岔子。 看着她淡淡的表情,宁宴又开始嘴贱了,“你这是打算在寺里久住?求菩萨倒不如多求求我,没准儿我就想起来了呢。” 白卿卿浅浅地瞥了他一眼,“我会虔诚地请求菩萨,让王爷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哪怕折寿我都愿意。” 她认真诚心的表情让宁宴脸上的戏谑挂不住,焦躁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卿卿不只是说说,她此次去寺里几乎没带什么,寺里清苦,她看着就不是享受去的,大约是想以诚心打动菩萨。 这种行为在宁宴这里就是自找苦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是失去了记忆,他只是换了个人,但他又没法让别人知晓,也无法阻止白卿卿自找苦吃。 沉默着目送白卿卿离开,那股熟悉的烦躁再次袭来,令他看什么都不顺眼。 身边伺候的小厮见状,谨慎地建议,“王爷若是心浮气躁,不若用一用王妃送来的香,以前您都舍不得用,但亲口夸过很有效的。” 第1157章 熟悉 宁宴本能地就要拒绝,但是忽然的,他想起了白卿卿身上那股淡香,鬼使神差地转变了想法,“那就试试。” 他清楚地知晓自己是从来不用香的,嫌腻味,以前若是遇见个身上用了香的他都避之不及,生怕被沾染上。 第666章 因此在得知他如今居然有用香的习惯后,宁宴打从心底里嗤之以鼻,想也不想就让人将那些玩意统统拿走,别让他瞧见。 这会儿下人将东西又都翻出来,找到宁神的香点上,那是白卿卿单独给他做的,世上独一份,做得格外用心,香气清雅,能安神静心。 要不了多久,宁宴发觉好像还真的有点用处,那香气温润中带着他喜欢的丝丝冷意,如凉水一般,静静地抚平心中的浮躁,让人沉下心来,思绪竟也清明了几分。 宁宴在屋中什么事都没有做,却觉得颇有所获,对白卿卿制的香生出了兴致。 于是他把小厮叫来,让他帮着认一认那些香都有哪些用处。 小厮对此熟悉得很,如数家珍:“这是您平日里用的,也是王妃单独给您调的,外头好多人私下里都打听,之前还有香坊的人找机会往您身边凑,就是想要仿出个相似的来,只不过那些打着仿制的旗号做出来的没一个像的。” “这个是安眠的,王妃说王爷要忙很多差事,心里想得多就不易入睡,休息不好身子也会垮掉,这香您之前偶尔也会用,能得一夜好眠。” “这是在王爷没胃口的时候用的,用量不能多,所以王妃送来的也不多,说您时常废寝忘食,到了饭点也没胃口的话,就让人用一些,不过王爷在家中没用过,有王妃在王爷用不上。” 宁宴一个香盒一个香盒地看过去,东西还不少,可见制作这些的人有多用心。 他打开据说是自己平常用的,里面清冷的味道让他忽然恍惚了一下,心口似是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让他头一阵晕眩,不得不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形。 “王爷,您没事儿吧?” 宁宴手握紧了香盒,抿着嘴挥挥手让人先出去,然后皱着眉垂眸看向手里的香盒。 明明该是陌生的气味,他却有种骨子里传来的熟悉,就好像自己本该熟悉它一样。 宁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盯着屋顶发呆。 自己这应该不算借尸还魂,倒像是夺舍,夺的是另外一个宁宴的身体,可他鸠占鹊巢之后,原本的那个宁宴却又去哪了? 总不会是,去了自己的身体里,可他已经死了。 宁宴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本该有个巨大的窟窿,如今只有沉稳的心跳。 …… 白卿卿去了城郊的定尘寺,那是一座建在城郊山顶的寺院,据说曾有高僧在此入定飞升,但奇怪的是,定尘寺的香火却没有想象中的旺盛。 淮西的百姓去的最多的,是另外一个寺庙,寺里供奉着送子观音,常年香火不断,香客络绎不绝。 不过也正因为定尘寺香客少,十分的清静,后面的厢房也维护得很好,干净雅致,对白卿卿来说就足够了。 第1158章 虔诚 白卿卿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僧人将她领去了最好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颗高高的大树,洒下大片阴凉。 白卿卿换下身上的衣服,穿着素雅,连头上的发饰都用最简单的,而后不施粉黛,去了殿里。 寺中四处弥漫着檀香沉静的香气,香炉里升起一缕缕淡青色的烟,白卿卿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菩萨慈悲的眼睛。 “求菩萨庇佑,让宁宴安然归来。” 从知晓宁宴身体里是另外一人起,白卿卿就无时无刻不在按捺自己的情绪,她自己就是一缕幽魂重新做人,因此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是想多了。 甚至白卿卿认为,是不是就因为她重活了一次有违天道,才会牵累了宁宴,把上辈子那个宁宴给招了来。 “菩萨有灵,若有因果,信女愿自己承担,只求让宁宴神魂归位。” 白卿卿深深地俯下身,额头触地,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重复她的愿望。 她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家人都好好的健在,有着无限的可能和前程,她已万分感恩,这世上若说还有什么是她想要奢求的,也就是宁宴了。 宁宴是她生命里未曾想过的意外,嚣张强横地在她心底占据了一大片地方,让白卿卿重新愿意相信感情,愿意再次交付出自己的心。 其他人都不可以,只有宁宴。 所以他不可以这样无端地消失,白卿卿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寺里的僧人瞧见都微微动容,默默地念上一句佛号,愿她所求之事能有回应。 白卿卿每日都会在殿里待很久,剩下的时间便会去禅房抄写经文,一抄就是几个钟头。 她身边的侍女看着都心疼,变着法劝她休息,生怕她抄坏身子,有些机灵的偷偷去找了寺庙的主持,请他邀白卿卿讲经说法,也好过一刻不停地抄经书。 定尘寺主持圆法大师亦为白卿卿的诚心叹服,他先前就听闻过白卿卿在淮西的作为,心里将之引为有缘人,曾感叹过淮西有此王妃,必能安居百年。 于是圆法大师对白卿卿诚恳地邀约,并非是因为侍女的请求,而是他真心想要结交这位女子。 白卿卿与圆法大师很是投缘,尤其是圆法大师对于因果的参悟,让她受益匪浅。 “王妃心中有困惑,然而世间所有发生的事,都有发生的必要,我们行于世间,便是千万种可能后唯一的结果。” “可若出现的是不想接受的结果,又该如何?” “若是如此,能改变的,只有你自己。” 第667章 圆法跟她说了许多佛经里的故事,有的令人唏嘘,有的令人豁然,虽并没有告诉白卿卿她该怎么做,却给了她思考的方向,比困在原地,只能寄希望于菩萨要好得多。 白卿卿觉得自己比起圆法大师来心境相差甚远,便潜心跟着圆法修行,除了抄写佛经,她还将自己每一次的领悟也记下,觉得此行大有意义!幸好自己决定来这一趟。 第1159章 好机会 然而白卿卿没想到的是,此举在旁人眼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定尘寺虽然香客少,但也不是没有,尤其这里格外清静,因此很合一些喜好风雅者的心意,比起热闹人多,香火冲天的寺院,定尘寺是散心精心更好的去处。 淮西女眷在定尘寺发现白卿卿踪迹时,起先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祈福拜佛对玄朝女子来说太寻常了,有些人家月月都要来寺里祈福,搞得声势浩大,方才彰显诚心。 能在寺中巧遇,这等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于是上前寒暄问礼,回去后再跟人一通炫耀,在寺院里见到了淮西王妃,缘分呐! 不少人心里很羡慕这一份缘分,于是也想着来一趟定尘寺,虽然知晓肯定遇不上王妃了,但来王妃来过的寺院拜一拜也不错。 结果,没想到王妃还在。 这事儿于是在淮西慢慢地传开,来定尘寺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 她们发现王妃好像在寺里住了有一阵子,又发现王妃与圆法大师关系亲近,讲经说法她都在,圆法大师还与她谈经论道,活脱脱一副看破红尘,要遁入空门的架势。 等有心人再一打听,“咱们淮西王爷患了脑疾,把王妃的事儿都忘光啦!” 淮西一时间因为此事风起云涌,无数人议论纷纷,热闹程度不亚于当初封了个淮西王。 “这简直不可思议,淮西王对王妃那是出了名的好,淮西乃至整个玄朝谁人不知?结果就这?就独独忘记了王妃?这是真的还是说笑的?” “八九不离十是真的,我夫君的兄长的表兄说他早发现王爷有些变化,原想着是经历了生死后性情大变,没想到竟是受了伤。” “我要是王妃我也受不了啊,怪不得王妃想要出家,怕是已经心如死灰了吧。” 淮西一半同情白卿卿,另一半,还是一大半,却心思转得飞快。 从前淮西王对王妃那叫一个专情,一个大魔王专情起来很是恐怖,任何意图破坏他和王妃感情的人,他绝不会轻饶。 有些头铁的,以为天下男子就没有不偷腥的人,非要挑战宁宴的底线,就楞往他面前送美女,比照着王妃的气质,选与她相似的,或是反着来,找个截然不同的,想着王爷会不会想换个口味。 这些人无一例外得到了惨烈的教训,以至于后来大家都放弃了这条路,别的错可以犯,但唯独这个错不可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王爷他忘了啊! 忘了对王妃的专情,甚至忘记了有王妃这个人,都把王妃伤得离家去了寺院,眼看就要弃俗出家了,这不是个好机会? “以王爷的性子,若是让他动了心,那便是长长久久的好处,我看咱们女儿与王爷就十分相配。” 不少人家都有着相同的打算,纷纷找机会把合适的人往宁宴面前送。 宁宴……烦不胜烦! “究竟是谁说她要出家的?她去寺里也有段日子了,找个人去问问,打算何时回来。” 第1160章 荒谬 宁宴眉头拧成一团,收回给温江诊脉的手,“日日诊日日扎,你都不嫌麻烦?说了没有用,我有没有问题我自己知道。” 温江瞪他,“你知道什么就知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现在这个模样就是有问题!” 他才不管宁宴愿不愿意,长兰每日一封书信地询问,问得温江都要自我怀疑了。 “你也不看看外面都闹成了什么样,好像与你无关似的,卿卿去寺里祈福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如今在有些人眼里那就是一块肉骨头,谁都想啃上一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没点数?” 温江照例将宁宴扎成一个刺猬,然后在旁边坐下,长吁短叹,“卿卿着实不容易,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结果脑子还坏掉了,她从前很少求神拜佛,如今为了你什么法子都想尝试一下,你还不耐烦了?” 宁宴顶着一脑门的银针,脸黑得能滴水。 那是他想的吗?他死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还能再活过来,这会儿就是他想把身体还回去也找不到人还,他就活该被人天天扎针,暗地里骂薄情汉? “不是我说你,卿卿多好的姑娘啊,你说忘就忘,这也就算了,但你能不能对你自己有点信心?若不是你心甘情愿,谁能逼迫你娶妻?你会娶她,自然是因为喜欢得不得了,就算忘记了你也得对人家负责不是?你倒好,上来就提和离,你怎么不上天呢?” 温江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每每想起来半夜都想冲过来殴打宁宴。 就宁宴当初说消失就消失,让人家小姑娘在宣城饱受非议,白卿卿一辈子不原谅他也是人之常情,若非白卿卿心软,他早把自己给折磨死了。 “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对得起谁?” 宁宴绷着一张脸,冷冷道,“我只是觉得荒谬,你该明白才是,我何曾有过想成亲的打算?我最终的归宿一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第668章 温江闻言,脸上的愤慨慢慢淡去,要这么说的话,数年前,在宁宴不曾遇见白卿卿的时候,他怕是也无法想象宁宴会成亲。 那时候的宁宴就像一只盘旋的苍鹰,始终在寻找适合自己的坟墓,对死亡没有任何畏惧,才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成为天子近臣。 温江甚至数次想象过宁宴下半辈子,无一不是孤独死去,惨烈地了结此生。 如果没有碰见白卿卿。 他一瞬间有些理解宁宴的心情,但理解归理解,认同是不可能认同的。 “我不是说了,娶妻是你自己的决定,没人能够逼迫得了你,哪怕是皇上赐婚,只要你不愿意,这事儿也成不了,你不能总陷在过往里觉得荒谬,你得看看眼前,那是你心爱的女人,是你死都不愿意让她受半点委屈的女人,如今却因为你再次被非议。” “也不是我让她去寺里,她只说她去祈福,谁知道一去这么久不回来?” “回来做什么?看你这张死人脸?还是听你阴阳怪气?” 第1161章 心性 温江太清楚宁宴了,这张嘴就吐不出什么象牙来,“我不管你记不记得,你都不该让卿卿遭遇流言蜚语,这事儿你赶紧给我解决。” 宁宴一脑门的银针,气成河豚,冲动地想把外面嚼舌根的都杀了,不,干脆把世上人都杀了了,死光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事,干脆一起给自己陪葬算了! 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盛,伺候的下人都不敢轻易上前,只觉得王妃出门后,王爷越来越像一根爆竹,随时要炸开花。 等晚些时候,一直没让人操过心的嫣嫣,破天荒跑来找宁宴。 这个小东西宁宴一度觉得颇为有趣。 才几岁大放在旁人家只是刚开蒙的年纪,却好似懂得不少,小脑袋里时常能蹦出让人惊奇的想法来。 之前白卿卿还在府里时,她活脱脱就是个萌团子,爱笑爱撒娇,随时都喜欢跟人贴贴抱抱,对白卿卿依恋,对自己仰慕,就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子。 然而等白卿卿一走,宁宴就发觉出不对劲来,之前一直往他们面前凑的小丫头不来了。 这么点大的孩子,正是对父母依赖的时候,他还预想过要怎么应对小孩子的纠缠,结果嫣嫣压根儿没有来烦他。 问过了下人才知晓,嫣嫣每日都过得特别充实,小小年纪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妥妥当当。 每日晨起后,把先生布置的功课拿出来读,吃过饭后去先生那里念书,回来后完成当日的功课,空余的时间写写画画,晚饭过后去院子里蹦蹦跳跳,说这样能长得高。 等到了放假的日子,她会提着一只小水壶去花房,跟照顾花草的匠人请教如何养花,然后挑了喜欢的抱回来,打扮得漂漂亮亮让人连同自己平日里写的信一同送去定尘寺。 该念书念书,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半点也不闹腾,宁宴知晓后都有些震惊,如今的小孩子都能有这般心性?这比起自己当年来也不差啊。 然后他才逐渐意识到,好像之前嫣嫣跟他撒娇笑闹的时候,白卿卿都在,所以她是只在白卿卿面前才会对自己这个父亲表现出孺慕之情? 这个发现让宁宴很不可思议,不过他对小孩子也说不上多喜欢,既然嫣嫣能照顾得了自己,他也无意去招惹她不开心。 这还是嫣嫣在白卿卿离开后头一回来找自己,宁宴让她进来,果然嫣嫣粉嫩的脸上没有印象里甜甜的笑容。 “爹爹是要娶别的女人当王妃吗?” 嫣嫣一开口就让宁宴想发笑,“你怎么会这么问?” “听外面的人说的,先生说这件事不是我能问的,可是我还是想问,爹爹真的不记得阿娘了吗?” 宁宴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嫣嫣的脸上,心里不得不感叹,自己当年或许真比不上这个小丫头,她竟能这般冷静地来问自己。 他没有将嫣嫣当做不懂事的孩子来敷衍,“确实不记得了,不过我也并没有要娶别人的意思,你该听你先生的话。” 第1162章 细说 “先生说他没有孩子,也没有爹娘,不能给我任何建议,我想我应当来问爹爹才是,爹爹若是一直都想不起来阿娘,阿娘会不会一直都不回来?” “你不是有写信给她?没有问过吗?” 嫣嫣扁了扁嘴,“我没有问,我不想让阿娘难过。” 她早就想阿娘了,从阿娘走的第一日就开始想,后来无意间听到有人偷偷说起爹爹和阿娘的事,她才知道阿娘为何会在寺里待这么久,但是阿娘给她写的信里送来了给她求了平安符,嘱咐她跟着先生好好念书,整封信里写的都是自己,没有提到一点爹爹。 所以嫣嫣知道阿娘也想自己,但她更希望自己能跟着先生学本事,不然阿娘肯定会带着她一块儿去寺里的。 “爹爹该跟阿娘说明白,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阿娘明事理,也有本事,便是没有爹爹也会很好很好,我也会一直一直陪着阿娘。” 嫣嫣努力又很委婉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宁宴居然听懂了,看她的眼神越发怪异。 “谁教你这么说的?你这巴不得我与你阿娘分开?” 嫣嫣圆圆的眼睛里满是认真,“我只是不想阿娘难过,谁都不能让她难过,爹爹也不行。” 她的表情让宁宴一时有些怔忪,等人离开了半天才回神,笑着摇头,自言自语,“性子倒是随我,比我那会儿要有出息。” 第669章 第二日温江又来给他扎针的时候,宁宴说他明日就会去定尘寺将白卿卿接回来。 温江听后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他肩膀上,大笑起来:“这才对嘛!早该这么做了!记得得表现出诚意来,要大张旗鼓地去接,让外头那些人都歇了心思。” 宁宴被他一巴掌抽得生疼,“你就这么欣赏白卿卿?她不就长得好看点,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维护她?” 温江朝他翻了个白眼,“卿卿就是值得,美貌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我没见过比她还要韧劲十足的女子,像折不断的青竹,没什么能困得住她,她还心善,春和堂救了多少人,花费了她多少心思她从来也不说,淮西因为她的坚持都快变成世外桃源了,越来越多的人削尖了脑袋往这里挤。” “她还有一手制香的本事,在玄朝都是独一份,一骑绝尘,仿都仿不来,你当初不也因为这个才主动找上门去,那事儿卿卿可是帮了大忙。” 宁宴看不上他毫无底线吹捧的模样,随口问,“什么事?我还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你别太夸张了。” “怎么是夸张?要不是卿卿帮忙,那个西域香师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抓到他的时候都已经有人找上了他,名录上的名字可都是朝中官员,要真因为他搞出来的邪香出了事,宣城得翻一次天。” 宁宴懒洋洋的表情倏地僵住,慢慢地抬起眼来,黑沉沉的凤眸盯着温江,“西域,香师?我不记得了,你给我仔细地说一遍。” …… 第1163章 鬼魅 定尘寺的古钟很能安稳人心,傍晚的时候,白卿卿总喜欢趴在窗边,看着天边的霞光,听着悠远古朴的钟声,仿若身在另外一个世界,远离所有喧嚣,便不会再有伤心和痛苦。 但等天边的亮色完全消失,白卿卿的心又会控制不住地缩紧,思念着不知在何处的宁宴。 “白姐姐,外面起风了。” 长兰过来将窗户关上,让白卿卿喝了安神汤,有心想要劝几句,却在看到她的表情后只是轻叹一声,关了门出去。 在定尘寺里连安神的香都不用点,厢房里始终有淡淡的檀香味,足够令人心神沉稳。 然而白卿卿就算在这样的地方,也很少能安然入眠。 她在黑暗里躺了很久,意识依然清醒,于是干脆起身,披了衣服点亮一盏小灯拿了去窗边坐下,打算看几页书打发时间。 外面万籁俱静,定尘寺的夜晚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风吹过时树叶簌簌的声响。 白卿卿看了一会儿,忽然耳朵动了一下,她似乎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她迅速吹熄了灯,站起身远离窗户,还顺手拿了个烛台在手里。 按理来说白卿卿不至于如此防备,外面有长安带着人守着,断不会轻易放人进来,许是谁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或是山林里误闯的小动物。 但白卿卿精神太过紧绷,才会下意识地过度戒备。 等她想明白过来,看着自己的姿势不禁有些发怔,一时间觉得有点好笑,记忆里自己似乎也有过同样的反应,白卿卿的目光忍不住挪向窗户,那时候是宁宴敲响了她的窗,还把她吓了一大跳…… “砰砰砰。” 白卿卿眼瞳急速收缩,浑身起了一层冷汗,手被烛台冷硬的棱角硌得生疼,她快速往后退,小腿撞到了凳子也不觉察,目光像是要将窗户盯出一个窟窿。 有人在敲她的窗,又是三下,“砰砰砰”。 白卿卿呼吸急促,黑暗中窗外仿佛有吃人的怪物,她不知道大半夜的古寺里除了鬼魅谁会来敲自己的窗,但这里是古寺,就算是鬼魅是不是也太嚣张了? 外面的人没有得到回应,似是没了耐心,开始拨动她的窗户。 “吱呀”一声,白卿卿才猛地反应过来,张口就要喊人。 可她的声音没能发出去,一阵风从外面钻进来,她的嘴被人捂得严严实实,握着烛台的手也被攥住,动弹不得。 白卿卿是真的吓坏了,什么人能够不惊动长安的护卫,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她的屋子?这真的是人吗? 下一瞬,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是我,别怕。” 热气,说明是活人,白卿卿脑子里绷紧的弦松了一点,随后便辨认出了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松开手,烛台落在地上,但她管不了那么许多,双手抓住宁宴捂着自己的手努力转过身去,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期待。 打开的窗户透进来一丝月光,宁宴就与那样一双璀璨如星子的眼睛对上,忘记了他想要说的话。 第1164章 不受控 不过很快,他就看着那双星眸又渐渐地黯淡下去,像要熄灭的火焰,浸满了湿重的失望。 宁宴另一只手仍旧箍着她的腰,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看来这里的我也做过相同的事,是不是?” 白卿卿心里一惊,推了推他的胳膊,并没有接话,而是问到:“这么晚了王爷怎么会来这里?来了也没个人通传。” “你是不是以为他回来了?可惜,让你失望了。” “王爷能松松手吗,我去把灯点上。” 见白卿卿一句都不应,宁宴也不着急,慢慢松开手,找了个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她去点灯。 暖融的光重新照亮了屋子,白卿卿过去将窗户关上,“太晚了,王爷若有什么话想说不如等天亮了再说?” 第670章 宁宴却一动不动,“我等不到天亮,我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有趣到迫不及待想跟我的王妃分享。” “什么事也比不上王爷的休息重要。” 白卿卿半垂着眼睛,手轻轻落在自己方才看的书上,看似四平八稳,巍然不动,然而内心却远没有表面的平静。 宁宴怕是已经猜出自己知晓他来历这件事了,她明明已经远远躲开,就担心自己会说漏嘴被他察觉,他是如何发现的? 半夜三更跑来自己这里,莫不是想要灭口? 白卿卿满脑子胡思乱想,忍不住防备起来,余光暗暗警惕着宁宴的举动,想先把人哄出去再说。 “王爷的身子为重,旁边的厢房是空的,我这就让人去布置一下。” 说着她就扬声叫人,然而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正奇怪着,宁宴才慢吞吞说,“我让他们离远一些,说有要紧的话要跟你说,外面这会儿没人。” 白卿卿愣了一下,“……那王爷方才为何捂我的嘴。” “习惯了,下意识就捂了,气氛也合适。” 白卿卿:“……” 宁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抬抬下巴往对面的椅子示意,“坐,你也别顾左右而言他,我这个时辰过来,便是想要弄清楚。” 白卿卿犹豫了一下,知道是躲不掉的,只得走过去坐下,默默地从桌上水壶里倒出一杯水。 水已经凉了,但白卿卿却不在乎,只是她刚要喝,杯子却被宁宴拿走,随后见他起身连水壶一并拿着出了门。 白卿卿:“??” 水都不让喝了? 很快宁宴又折回来,将水壶和水杯重新放回她面前,白卿卿试探地伸手摸了一下,热的。 与热腾腾的水截然不同的,是宁宴冷冰冰的脸。 他抓着水壶和水杯出门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那种感觉就仿佛身体不受控制一般,本能地不想见她喝凉水。 还有方才,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要装神弄鬼吓一吓白卿卿,可当他发现她真的被吓到,身子在发颤的时候,脱口而出让她别怕,全然忘记自己大费周折把人都支走,在窗户哪儿捣鼓半天的目的。 宁宴臭着一张脸,对面白卿卿有些惊讶地倒了水喝,温热的水让胃里暖洋洋起来,也驱散了身体里的紧张。 第1165章 不承认 只是脸色稍微好一些,在灯光下的白卿卿就美得不可方物,宁宴忍不住在心里嗤笑,还说自己不是被美色俘获? “温江跟我说起你与我初遇的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你一个国公府千金大小姐,会亲自特意来接近我,还送什么香说是为表感谢,按着我的想法,会做这样的事必然是有所求,但温江却说,那时候英国公府并未出事,你也不会预知后来的事,所以不可能有所图,让我不要乱猜。” 白卿卿的手紧了紧,脸色也白了几分,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些,难道不是因为他的来历来威胁自己的吗? 宁宴察觉到了白卿卿的紧张,眼睛慢慢眯起,嘴边往上勾,“看来我才是对的,谁说你预知不到往后的事?我说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平亲王陷害英国公通敌叛国,证据一件件浮出水面,他无从辩驳,举家被押入大牢,只除了出嫁成为平亲王世子妃的嫡女,然而这个女儿却比他们还要先走一步,死讯传入牢里,英国公夫妇悲痛欲绝,一前一后死在了牢里,剩下几个子女虽撑到了洗脱冤屈,下场却也不算好……” 宁宴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白卿卿的表情,看着她一点一点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指尖在杯壁上呈现出青白色,整个人都陷入了愤怒的桎梏中,根本无法维持住平静。 “我重新打听了此事,平亲王依然对英国公府出手,只是这次本该对平亲王世子一见钟情的英国公嫡女却并未嫁过去,而是与我有了牵连,几番周折前去西南,先平亲王一步寻到了证据,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娇养在深闺里的女子,面对偌大的变故却是家中最镇定的一个,不畏艰险也要走一趟西南,稳重的好像比旁人多过了一辈子似的。” 白卿卿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家里人都安好,再不会出现他口中家破人亡的结局。 “王爷是从哪个话本上看的故事?父亲被人冤枉,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不惜一切找到背后之人,哪怕凶险异常,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白卿卿听见自己声音清晰,“我与符逸也只是泛泛之交,不过他之后帮了我许多,我打从心底里感激他,至于与王爷,当时却是我弄错了,我原本想要答谢的是宁昭,他与我家来往甚多,又听兄长说起他的为人,心里很是敬重,才想去答谢一二,谁知阴差阳错认错了人,此事温大哥也不知道,所以才让王爷想不明白。” 宁宴嗤笑一声,“原来还有这一茬。” “此事王爷问问宁昭便知,最初我制的香便是比照着他的性子做的,后来那香我也还是送了过去。” 白卿卿情绪逐渐稳当,一番圆下来滴水不漏,很能解释得通,她不知道宁宴是怎么觉得自己也有上一世的记忆,但她反正不承认,不承认就是没有。 第1166章 耍人 宁宴乐了,没想到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着,难怪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就能改变命运,把自己一大家子从平亲王手里救下来,单这份胆量和勇气就值得他认同。 第671章 宁宴静静地看她圆,等差不多了,才淡淡道:“你要这么说也能说得过去,那你再给我解释解释,你是如何知晓那西域香师祸害清寒寺僧人的事?” 白卿卿浅淡的笑容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当初拿这事儿确定宁宴身份的时候,她是前思后想过的,此事在宁宴做的那些大事里实在不值一提,听大哥说他自己都没当一回事,甚至没有要功劳,而是将赏赐都让手底下的人分了。 所以白卿卿才敢提起来,便是觉得他不可能会特意跟人比对此事,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宁宴见她表情异常,居然有种惬意感,“王妃方才不是舌灿莲花,说都是我的妄想吗,许是这阵子确实也累了才会胡思乱想,我等着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卿卿面无表情,这还解释个屁? 自己能用这件事断定他的身份,他也同样可以,自己再编也编不出花儿来。 屋子里出现了长长久久的静默,宁宴耐心十足得很,白卿卿不开口他也不说话,还特别“贴心”地给她的茶杯里续杯,让她能润润嗓子好好说。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白卿卿哑着嗓子,总算是找回了声音,“所以王爷打算如何?” “你这是承认了?” “我承不承认对王爷来说重要吗?王爷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了结论。” 白卿卿漂亮的眼睛里黑沉得可怕,她藏得最最深的秘密被发现了。 这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她怕被人当做妖怪,被家人害怕,怕她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得来的一切化为泡影,甚至有一瞬,她对面前的人生出了杀意。 但她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打不过,没有这个能力。 白卿卿以为她的杀意藏得很好,殊不知对宁宴来说,捕捉到这点情绪易如反掌,只是他很惊讶,不是说这女人对自己情深义重?温江果然是个眼瞎的。 “我就是好奇,不曾想我身上发生的不可思议,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有同样的遭遇,这世上怕是只有咱们俩能有如此神奇的经历。” 白卿卿硬邦邦道,“也未必。我曾听闻过有人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满口荒唐言,说的尽是旁人听不懂的话,后被人当做邪祟,不得善终,或许那亦是如你我一般,大千世界万事万物,又岂是你我能断言?” 宁宴看她的模样好笑,忍不住调侃,“方才你不是还编得有鼻子有眼,这会儿就干脆不遮掩了?” 白卿卿声音里带上了怒意,“王爷是不是觉得戏耍人很有意思?” “是有些,不过怎么是我戏耍你?分明是你想要戏耍我,只不过被我识破罢了,这就恼羞成怒了?你当初带着目的接近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日会被识破?” 第1167章 不稀罕 “我说了,我那时候想讨好的不是你,这没有骗你,且后来知道你的性情后我已经有意疏远,是你之后纠缠着不放。” “所以你还不是想利用宁昭?” “我没有想利用!我只是、只是想要得到一些帮助,一点点也好,我会偿还恩情的。” 白卿卿眼眶发酸,像是回到了刚重生的时候,明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束手无策,全然不知该从何做起,那种惶恐和茫然让她整夜整夜无法安睡。 宁宴看到她微红的眼睛,心底涌出一阵烦躁,“我说什么了你这就要哭给我看?我也没说你做的不对,若我是你,既然选择要豁出去,那就该做得更彻底一点,让宁昭不得不帮你,你这么轻飘飘送点礼拉近关系能有什么用?” 宁宴还帮她分析上了,说她还是狠不下心,实在不行花重金买凶,先一步去刺杀平亲王,干脆利落,从根子上把后面的事杜绝,也是一条路。 白卿卿听得都忘记了愤怒,眼角还是红的却呆呆地看着宁宴,往日淡然通透的眼睛里闪着“原来还能这样的”傻气,让宁宴感觉到了可爱。 “你还敢跟符逸走那么近,敢相信他的话,再怎么说平亲王府也养了他这么些年,他要是为了世子之位与平亲王合谋也合情合理。” “我相信符逸的为人。” “因为与他做过一世夫妻?” 白卿卿抿住了嘴,她与符逸的缘分,在自己中毒身亡的时候就已经断了,只是眼前这个宁宴怕是不会相信,并且他知晓自己嫁过人,虽然是虚无缥缈的上辈子,可但凡男子,哪有不介意这种事的? “王爷连夜赶来,甚至都等不到天亮来找我,应当不只是为了与我聊上辈子的事吧?” 白卿卿目光灼灼地看他,“王爷有何打算不妨直说。” 宁宴高深莫测地眯着眸子,似是在酝酿着大阴谋,实则他也在发愁。 这么急着赶过来,不过是因为自己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他急着来求证,如今确实也证明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至于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还真没想好。 沉默了有一会儿,宁宴才缓缓开口:“既然你与我一样,我也不是多事的人,不会到处跟人去说,我来此处并非所愿,亦没有如你一般强烈的心愿,与我而言,这是加重了我的负担,我为何要给别人善后?你应当也想让你的夫君归来,是不是?” 白卿卿闻言眸中光彩乍现,“真的?我当然想!可是该怎么做?” “我若知晓,就不会强占着这身躯,不是我的东西我根本不稀罕。” 第672章 宁宴有着强烈的矜傲的性子,哪怕承认这里的宁宴过得比他好,有的比他多,他也半点没有嫉妒的心思,他只是不知该如何解决如今的局面。 得知宁宴真正的想法后,白卿卿一瞬间变得活泛了起来,眼里的神采灵动逼人,褪去了那一层死气沉沉和僵硬,人都敢往前蹭了,“王爷所言千真万确?” 第1168章 显灵 宁宴莫名不痛快起来,向后靠在椅背上,狐狸似的眯起眼睛,“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 “相信!我相信!我发誓我相信的!” 白卿卿高声打断他的话,“你不要污蔑我,我不过是习惯多问一句,你若不想听我就不问了。” 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是我误会王爷了,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计较。” 宁宴只觉得好笑,这女人着实能屈能伸,之前猜到自己的来历后,浑身绷得紧紧的,与他相处如履薄冰,这会儿却恨不得将自己供上天。 “我也不是什么王爷,你先把称呼改一改。” 白卿卿眼睛忽闪了几下,试探道:“大人?宁宴?” 也不知为何,宁宴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比起“王爷”来要顺耳一些。 “就这样吧,我先去隔壁。” 白卿卿赶忙道,“可是我们还没想好该如何做……” 宁宴眉头轻挑,嘴边翘起一抹邪气的笑容,“你确定要此刻与我秉烛夜谈?夜半三更,古寺厢房,只有你和我……” “大人慢走,大人安寝。” 白卿卿二话不说起身开门行礼,一气呵成。 宁宴:“……” 他深深地看了白卿卿几眼,才慢吞吞地离开。 白卿卿将门关上,手扶上心口,“噗通噗通”地心跳声彰显着她雀跃的情绪。 实在太好了!该怎么说呢,果然是宁宴!不管是哪个宁宴,令人畏惧的外表下都是君子般的坦荡荡。 是自己太过紧张消极,钻了牛角尖,若是早些说开,兴许这段时日的肝肠寸断都能省去。 白卿卿只觉得身上的枷锁一一打开,身子都便轻了一些,仿佛她的宁宴明日就能回来。 在这种兴奋中,连日积攒的困顿终于沉沉袭来,将她拖入了黑甜中。 …… 长安和长兰一大清早碰了个头,俩兄妹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两张相似的脸上各挂着一副黑眼圈。 “哥,王爷后来几时从白姐姐的屋子里出来的?他不许我们进去伺候,到底跟王妃说了什么?” “我哪儿知道?我离得也远着呢,不过王爷那个时辰赶来,兴许是有要紧的事要跟王妃说。” “有什么非要大半夜的说?白姐姐本就休息不好,人都憔悴了许多,还不都是因为王爷。” “话也不能这么说,昨个儿王爷把你们赶走,却自己给王妃端茶倒水,我觉得王爷想起王妃来指日可待。” “当真?莫不是菩萨显灵了?” 长安忽然觉得背后发凉,一回头,看到宁宴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他倒吸一口气,一把拉着妹妹站起来,不着痕迹地将长兰护在身后,“王爷。” 长兰也有些紧张,一时间把王爷来了寺里这件事给忘了,不过她跟哥哥很小声地说话,王爷应该没听见吧? “一大早在这儿等菩萨显灵?” 好的,他听到了。 长兰赶忙要请罪,刚俯下身,就见宁宴朝着长安勾了勾手,“来陪我练练手。” 第1169章 感激 长兰心里一颤,王爷莫不是要教训哥哥?然而余光一转,却瞧见长安一脸的兴奋,迫不及待地跟在了王爷身后。 她抿着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放弃理解哥哥的想法,还是去给白姐姐煮汤吧。 白卿卿这阵子每日早上都要喝一碗醒神汤,都是长兰亲自煮,不过旁人的手,她觉得这不是个办法,还是得让白姐姐养足了精神才是要紧。 一边思索着要如何开解白姐姐,长兰一边端着汤来了屋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进去,然后她停住了脚步,吃惊地看向里面,白姐姐还睡着! 这让长兰精神一振,连忙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并让其他小丫头统统不许做事儿,别惊扰了白姐姐休息。 长兰将醒神汤放回去温着,手托在下巴上,等的时间越长,她嘴角咧开的弧度就越大,甭管王爷三更半夜找白姐姐说了什么,能让白姐姐有个好眠,就是好王爷! 白卿卿这一觉着实睡足了,醒来后往日的困顿乏力也消失不见,长兰见状觉得那醒神汤也不必再喝。 白卿卿缓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大人呢?” 长兰一愣,白卿卿见状重新又问,“宁宴呢?” “王爷在……指点哥哥。” 说是指点,基本是哥哥在单方面挨打。 “白姐姐先用饭吗?” “不,等他一起。” 长兰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心里是高兴的,虽然不知王爷做了什么,但明显白姐姐的精神开始变好,跟王爷之间也有了融洽的迹象,难道说王爷的记忆真的开始恢复了? 长安的确在单方面挨打,但他挨得还挺高兴,跟在宁宴身后一瘸一拐回来,脸上是带着笑的,长兰有理由怀疑哥哥是不是被打傻了,寻思着一会儿空下来去给哥哥瞧一瞧。 第673章 这边白卿卿已经递了干净的布巾过去,宁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指点”长安没出什么汗,但是擦一擦还是会舒服一些。 且这布巾上有着淡淡的清爽香气,用过后神清气爽。 “寺里的斋菜也不知大人用不用得惯,不过口味都很不错。” 白卿卿浅笑着将宁宴可能爱吃的往他面前放,虽看得出一些讨好的意味,但她做得十分自然,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长兰拉着哥哥退开,眉眼间泛着喜色,想着王爷的记忆肯定是在慢慢恢复,不然白姐姐的心情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 宁宴拿起筷子,轻笑一声,“你不必如此,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 “我知晓大人言出必行,我只是想感激大人。” 白卿卿见他吃得香比自己吃都来得高兴,端茶递水体贴周到,温柔小意得令人动容。 用完了饭,白卿卿都不用宁宴说,主动让人去收拾,宁宴嘴闲得难受,“不求神拜佛了?外面都在传你这位王妃是不是要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白卿卿一点儿不介意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我忽然想明白了,求神拜佛不如求大人有用,外面的传言可是给大人添麻烦了?回去我就想办法。” 第1170章 征兆 宁宴扭开头,不想看白卿卿灿烂的笑容,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自己会对她感兴趣,她跟自己见过的女子不大一样,她不知道怕的。 白卿卿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因此很快收拾妥当,她则去与圆法大师辞行。 圆法大师见了她释然地笑起来,双手合十,“恭喜施主寻到了前方的路。” “承大师吉言,寺中数日令我受益匪浅,我会珍惜这份领悟。” 圆法目送白卿卿远去,再次念了一句佛号,淮西王妃有着寻常人没有的机遇,本该付出相应代价,然她的慈悲心善功德加身,此生必会平安顺遂。 …… 回程的时候宁宴与白卿卿共乘一辆马车,车里的气氛也不算尴尬,白卿卿很细致地问了宁宴这阵子温大哥的治疗可有成效。 宁宴想着这些日子的遭遇,脸绷得紧紧的,但还是回答了。 “扎了有半个月,他的意思缓一缓再继续,我喝水都担心会从针眼里漏出来。” 宁宴表示极其不满,有心让白卿卿劝一劝,“他应当很听你的话,你去告诉他这些没有用。” 白卿卿对此略表同情,“辛苦大人了,不过温大哥说的也不无道理,找到你的时候你头上受了伤,是撞出来的,随后便有了异常,许是头颅里有内伤所致,即便不是为了换回去,也不能放着不管,温大哥心里有数。” 宁宴斜着眼睛看她,“所以我还要继续被扎?” 白卿卿露出讪讪的笑,“那对大人来说能算什么?我从前总是听人说,大人英武非凡,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呐。”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 白卿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不动声色地绕开这个话题,“大人可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这事儿……太玄乎了,总该有些征兆之类。” 宁宴靠在车厢上,垂着眼似在思索,他这副表情让白卿卿看得怔忪,这是她熟悉的样子,这么看着,就好像自己喊一声,他就会抬起头看向自己,然后朝她露出笑容…… 白卿卿偷偷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回神,正巧宁宴也看了过来,眉头挑起,“你倒是先给我说说,你那会儿有什么反常没有?” 果然不是一个人。 白卿卿打起精神,认真地回忆,“刚开始的时候,整日做梦,一遍一遍地反复经历死亡,满脑子都是不能重蹈覆辙,后来家里平安了,便很少再梦到,至于别的……就没什么了。” 一遍一遍反复经历死亡,说起来就几个字,但宁宴能够想象到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哪怕是他对自己的死如此释然,他也不想再感受一次。 难怪温江会用“坚韧”来形容白卿卿,若是换个人,怕是都撑不到家里出事,就会被一次次梦境给击垮,想着干脆一死了之,从折磨里解脱。 宁宴收回目光,随手从窗沿摘了个玉质的小挂饰在手里把玩,“梦我倒是没怎么做,我说了,我跟你不一样,没有放不下的执念,只是有时候,会出现我不能理解的举动。” 第1171章 配合 “什么举动?” 白卿卿觉得这十分关键,瞪大了眼睛追问,宁宴眼睛却看向窗外,不想多说的模样。 “大人,您倒是赶紧说啊,说不定就是关窍,到底是什么样的举动?” 眼瞅着白卿卿急得越靠越近,宁宴暗暗翻了个白眼,“还能有什么?给你剥核桃!那是我会做的事吗?” 可他不但做了,还做得如此娴熟,肉都没有半点损坏。 白卿卿一愣,那确实,以这位宁宴大人的脾气,还给她剥核桃,把她头剥开差不多。 要这么说的话……白卿卿慢慢还想起一些别的,他偶尔是会有些举动,会让自己一时间有种,什么都没有变的恍惚。 “那是你无意识的反应?是等做完后才意识到?” “嗯。” 白卿卿拧着眉陷入思考,她从来没有过同样的经历,没有意识的举动,这是怎么回事? 车厢里安静下来,因为宁宴的喜好,因此车里没有用香,不过宁宴还是能隐隐嗅到白卿卿身上的淡香,染了些檀香的沉静,但很容易分辨。 第674章 他靠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白卿卿专注地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皱得歪歪曲曲,看起来思考得很用力。 他一直非常抗拒自己会娶妻,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愿意跟这世上的谁有牵扯,所以刚听到这件事时,由衷地觉得荒谬,觉得定是这里的宁宴被蒙蔽了理智,受了蛊惑诓骗,若是这样,他就要戳穿所有,帮自己看清事实。 但这会儿他又觉得,如果说,真的非要让他跟这世上的女子有牵扯,如果那个人是白卿卿,好像也勉强能接受。 马车在白卿卿冥思苦想,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情况下进了城。 车还没停稳,宁宴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白卿卿跟他这个粗人不一样,她等车完全停下了,才弯腰钻出去,却发现宁宴并没有先进门,而是站在车边,看她出来了朝自己伸出了手。 “这阵子门口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玩意,烦人得很,那些个传闻就是从他们口中流出来的。” 白卿卿瞬间心领神会,十分配合地握上了宁宴的手,在他的搀扶下下了车,两人相携着往府里走,刚走几步,就见嫣嫣飞快地从里面冲出来,小鸟似的张着手臂就要往白卿卿怀里扑,“阿娘!” 她实在太想阿娘了,脑子里满满都是钻进阿娘怀里撒娇,宁宴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住,这丫头对自己的分量是一点儿数没有,直直地撞上去怕是要跟她心爱的阿娘一块儿在地上滚。 白卿卿松了口气,宁宴已经将人拎在了手臂上,“先进去再说。” 淮西王府不远处巷子口,有人揉了揉眼睛,纳闷地跟身边人说,“不是说王爷把王妃给忘了吗?还说王妃伤心欲绝去了寺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我瞧着不像啊。” “消息来源可靠,淮西王那儿也没否认,可见传言不虚,你看清楚了没有?” 第1172章 套路 “我俩眼睛都看到了!王爷扶着王妃下车,抱着长乐郡主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进门,这叫都忘了?” “忘了,也还是能想起来的吧?都说王爷那是因为受伤才不记得,伤好了那不就又记得了,没毛病啊,行了,咱们赶紧把这事儿送回府里去。” 多少人盯着淮西王的一举一动,他们可不能落后了。 宁宴进了屋后才把嫣嫣放下,这会儿嫣嫣也冷静了下来,甜甜的糯米团子似的依偎在白卿卿身边,扬着嫩嫩的小脸看她,满眼都是依恋。 白卿卿将她抱上膝头拥着,温言软语地跟她说话,母女俩黏糊的让宁宴一句都插不上嘴。 他就在旁边看着,看这个在白卿卿不在的时候鬼灵精一样的小丫头,一口一个想阿娘了,腻腻歪歪成了一个小可怜样儿,深觉如今的孩子不简单。 “花匠伯伯教了我怎么养花,嫣嫣都学会了,往后嫣嫣每日给阿娘送花好不好?” “嫣嫣一定不会忘记阿娘的,嫣嫣最喜欢阿娘了。” 宁宴:“……” 这是什么含沙射影的小伎俩?他忽然伸手,表情“和善”地将嫣嫣从白卿卿身上拎下来,语气“温柔”:“你阿娘刚刚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定是累了,来,爹爹抱,别累着她。” 从香香软软的阿娘换成硬邦邦的爹爹,嫣嫣的表情明显不情愿,但她又怕真累着白卿卿,只眼巴巴地看着阿娘。 白卿卿瞪了宁宴一眼,逗小孩子做什么? “晚上嫣嫣跟阿娘一块儿睡好不好?” 嫣嫣立刻开心起来,“好!” 嫣嫣很喜欢跟白卿卿一起睡,阿娘会在睡前给她梳梳头,揉揉手指,说这样能睡得更香甜,有没有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每次跟阿娘一起睡,连梦里都是甜的。 不过爹爹以前总夸她有本事,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还总在阿娘面前夸,她一得意,就要求自己睡,来证明自己真的很有本事。 后来嫣嫣才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爹爹给诓了。 晚上的时候,嫣嫣躺在阿娘身边,鼻尖嗅的都是阿娘身上的香味,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她忍不住往白卿卿怀里窝得更紧,小猫似的蹭了蹭,“阿娘身上好香呀。” 白卿卿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还听故事吗?” “听!” 于是白卿卿又开始说起来,温柔的声音让嫣嫣的眼皮控制不住地沉重,她还想多听一些,却还是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 白卿卿等她睡着了,也躺下来,搂着小小的嫣嫣,眉眼间是浅浅的满足。 会好的,宁宴不是说了吗,他会想办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 王府里在白卿卿离开期间依然井井有条,府里众人各司其职。 王妃虽然和善宽容,却也是容不下存了坏心思的,一旦发现绝不通融,但只要不触及王妃底线,在王府做事那就是一份轻松又太平,报酬还极高的绝佳差事,不仅月钱十分丰厚,逢年过节都会有犒赏,多到让在外当差的人眼红不已。 第1173章 安抚 因此在王府里做事的人都很珍惜自己的差事,哪怕王妃不在府中,也依然兢兢业业,将王府上下打理得如她在时一般。 不过他们也积攒了一肚子的抱怨,可算是把王妃给盼回来了。 负责灶房的管事大吐苦水,“灶房一向是前一日将食单定下,送来给王妃过目,王妃不在府中便让人送去王爷那儿,谁知王爷压根儿不看,也没有半点意见,可是他每日饭食用得都不多,搞得厨子们人心惶惶,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艺,让人旁敲侧击去问王爷是否口味不合适,王爷也不理,我有一日啊半夜起身都看到厨子偷偷抹眼泪哩!” 第675章 白卿卿:“……” 她还没说话,一旁负责采买的婆子也满脸愁容,“府里每日用度王爷也不过问,说都比照着之前的来,可有些可以比照,有些不能啊,老婆子硬着头皮去找王爷,王爷就瞪眼睛,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我何用,王妃,我、我委屈啊……” 以前在王妃这里都不算个事,要不了半个时辰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到了王爷这儿那叫一个难啊,难得他们头发都要愁白了。 白卿卿轻声安抚一番,让人给他们发了辛苦钱,也算抚慰一下因为宁宴而焦虑的情绪。 之后白卿卿在府里转了一阵,但凡能跟她说得上话的,都会旁敲侧击地问她会不会再去寺里,得知暂时不会,一个个脸上那都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就这么几日,宁宴到底在家里都干什么了搞得人人惶恐? “白姐姐,温大人来了。” 白卿卿立刻来了神,“走,我们过去。” 温江今日不是来给宁宴扎针的,这针确实得缓一缓,他就是知道宁宴去接白卿卿回来,特意过来看看这人有没有做到,毕竟那日自己说完白卿卿的香帮过他的忙后,宁宴的表情十分怪异,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看着怪吓人。 “接回来了?这不就对了嘛,早该去的!” 温江松了口气,“有病咱就治病,又不是没了盼头,我的医术不是我自吹,那还是有些能耐在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让你想起来,你的臭脾气也给我收敛起来,别真把卿卿的心给伤了。” 宁宴已经会自行屏蔽温江的念叨,反正他说来说去都一个意思,让自己伸手就伸,让喝药就喝,不照做他能一直念到宁宴受不了为止。 温江刚给宁宴诊了脉,白卿卿就到了,他立马将宁宴撇到一边,几步迎过去,眼里满是欣喜,“刚回府里怎么也不多休息休息,看看这气色都憔悴了。” “多谢温大哥惦记,我没什么事,大人怎么样了?” “大人?哦你说宁宴啊?” 温江有些奇怪这个称呼,但很快就抛之脑后,跟白卿卿说起宁宴的情况。 他不想骗白卿卿,宁宴失去记忆之后,他几乎是每日都会给他复诊,却始终找不到症结所在,宁宴颅中也没有血液淤积的症状,因此针灸治疗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起什么效果。 第1174章 荒谬 温江十分担心自己所说打击到白卿卿,但令他吃惊的是,白卿卿比他预想中的要平静得多,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他:“让温大哥费心了,还请你日后仍旧为大人调养身子,至于他失去的记忆,我会与他试着想法子恢复,温大哥不必急躁。” “那就再好不过!” 温江松了一大口气,其实之前他就想提,“你是他最亲近的人,平日与他朝夕相处,最了解他,也最能他感知他的变化,所以如果试着用言语或举动去刺激他,没准儿就想起来了。” 之所以之前一直没说,温江叹了口气,“只是我也知道这厮脾气太差,一张嘴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让你跟他待一块儿实在太难为你了,果不其然还把你气得去寺里待了一阵,我也就张不开这个口,如今你若愿意那是最好,他要是再犯浑你就、就都记下来,等他想起来再跟他算账。” 旁边被温江当做不存在的宁宴周身气压渐低,但他很无奈地发现,这里的温江压根儿就不怕他,不仅是温江,他身边的亲信几乎个个都是有恃无恐,好像料定他不会真跟他们生气一样。 这个宁宴是不是也太好脾气了? 温江絮絮叨叨跟白卿卿嘱咐了许多,之后又拉着长兰出去,两人琢磨方子去,屋子里才安静下来,白卿卿和宁宴不约而同地轻叹一口气,然后对视片刻,忽然笑起来。 不过宁宴脸上的笑容很快收起,似是很不习惯这样的表情,又恢复成高深莫测的模样,“温江在我记忆里虽然也啰嗦,却远没有这样没完没了,他的话听听就得了,你我都知晓是怎么回事,他说的那些都没用。” 白卿卿却并不认同,“大人方才的笑若也是下意识,那温大哥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在回来的马车上就想过了,“大人不是说你时常会有自己都不曾注意的举动,就好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就好像是宁宴一样,我在想宁宴会不会只是受了伤,但他并没有离开?” 或许这么说是荒谬了一些,但如何解释大人那些举动? “我以前偷偷找过一些鬼神之说的书来看,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冒犯大人,但此刻的大人就如那些书中的魂魄,侵占了旁人的身子,而原本的神魂因为一些缘故被压制,暂时沉睡……” 白卿卿越说声音越小,只敢用余光却瞥宁宴,确实是荒唐的说法,但她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宁宴并没有因为她把自己说成孤魂野鬼而生气,她说得对,自己确实死了,不是孤魂野鬼是什么? “可我若是如此,你难道不也一样?” 宁宴凤眼里闪动着恶意的光芒,“这里的英国公嫡长女,莫非也在你身体里沉睡着?” 白卿卿脸色倏地发白,其实这件事,她不是刚刚才意识到的。 是很久很久之前,在平亲王刚刚陷害父亲通敌叛国,白家险些再次下狱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 第1175章 亏欠 第676章 白卿卿之前没有骗宁宴,她重生后的异常就是做梦,她做了无数次梦,哪怕用安眠香都没有用,只要一闭上眼睛,各种梦境纷至沓来。 在那些梦里,会有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睁着漂亮清澈的杏眼,那是她也曾经拥有过的无邪的眼睛。 其实许多梦白卿卿醒来后都不大记得,却将那双眼睛记得牢牢的。 然后便是白家出了事,她又一次在梦里见到了她,这回小姑娘的杏眼里含满了泪水,她许是在自己的梦里看到了白卿卿的过往,许是在担心白家,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噙着泪抱了抱白卿卿,然后翩然离去。 从那之后,她就再没有出现在白卿卿的梦里过。 那会儿白卿卿一整颗心都在白家的案子上,无暇思考别的,可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当白家洗脱了冤屈,平亲王自食恶果后,白卿卿人像是空掉了一样。 她最大的执念已完成,已经没有了其他所愿,她在心满意足之际,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应当消失才对。 随后便想到了她梦里的那个小姑娘,也是那时候,她越想越不对,让人悄悄地去搜罗各种鬼怪志异的书,她才隐隐明白,那个小姑娘,怕是回不来了…… 那就是她自己,是还没有经历过欺骗和痛苦,没有感受过死亡和绝望的自己,她将希望尽数托付给了死过一次的白卿卿,只盼着她能化解家中劫难,哪怕自己消失也甘愿。 白卿卿意识到这些后,深陷愧疚无法自拔,她尝试过不少办法,却都无济于事,她开始相信神佛,将宣城周围的寺庙都走了个遍,直到遇见了一位云游的僧人,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轻念一句佛号,说她身上有着巨大的亏欠,此生怕是要为此付出代价。 那一刻,白卿卿竟然是欣喜的,为自己要付出代价而欣喜,就像是犯了过错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赎罪的方向。 她在佛前虔诚地忏悔着自己的罪孽,在她为能救下全家而欣喜的时候,却不曾想过自己的出现,会让曾经的自己消失,她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直到如今,这件事都一直在她心底,她的日子是偷来的,所以她才想要这些偷来的日子更有用处,能帮更多的人,如此才不算辜负。 宁宴看她一瞬间发白的脸,和眼角泛出的红色,以为她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忽然提到有些承受不住,刚想揭过去,却听白卿卿缓缓开口,“若是可以,我多希望她只是在沉睡……” 白卿卿寥寥数语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宁宴收起戏谑的表情,指尖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冷静地分析,“若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原主为了白家心甘情愿消失,所以你才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举动,而我这副身子的主人,想必不会情愿将之让给我。” 这不用多说,宁宴对自己的脾气如何不知晓,怎么可能会将属于自己的让给旁人?想都不要想。 第1176章 不承认 宁宴于是认可白卿卿的说法:“那要这么说,确实是不一样。” 白卿卿这会儿情绪还没有缓过来,眼角都是耷拉的,晕着浅浅的红,像是被欺负了一样,宁宴看着“啧”了一声,“有什么好伤感的?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对你们来说家人至关重要,你愿意为了救家里豁出性命走西南,她也愿意,你该庆幸才是,不然没准儿还会被人诓骗一次。” 宁宴人情淡漠,无法体会白卿卿的愧疚,在他看来简直太划算了好吗?想要达到目的,那不得付出代价? 白卿卿也知道没办法让他理解,便强忍着收拾好心情,只嗓音还是闷闷的:“不提我了,对这个猜测我觉得十分有可能性,因此我想着若是让那些无意识的举动变多起来,是不是会有用?” “你想怎么做?” 白卿卿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核桃递过去。 宁宴:“……” 他就靠在那儿看着,白卿卿等手举酸了,才慢慢收回来,若有所思,“所以不能太刻意,得出其不意。” 她一边总结,一边拿了盘子里的小银锤慢吞吞地砸核桃,“我觉得温大哥说的法子或许有用,之后的日子我打算尽量与大人待在一处,说一些他会印象深的事,若是叨扰还请大人多担待。” 宁宴盯着她手里的动作,费力地一点一点地剥核桃壳,力气又不够大,每次就只能掰一点点下来,又怕把肉砸碎了不敢用力砸,磨磨唧唧半天只剥开一小半。 看得人心急。 不过宁宴是不会去给她剥的,他何时做过伺候人的事? “嘶”,白卿卿发出一声轻呼,手指被核桃壳上一个尖角给勾到,勾出了一道小小的血痕。 “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宁宴想也不想地拿过来“咔嚓”一声,剩下半个壳跟碎末似的,白卿卿捏着自己的手指呆呆地看他,宁宴也愣了一下,恶声恶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没用,剥个核桃还能把手搞出血,细皮嫩肉也要适可而止。” 白卿卿委屈,“我只是不小心,之前都剥得好好的,你不能因为你没控制住给我剥了核桃就跟我发脾气。” 宁宴拒不承认,“我什么时候跟你发脾气!” “你都凶成这样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说话的!”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第677章 白卿卿轻叹了一声,有种无奈的包容,让宁宴十分不得劲,好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气都堵在了心里。 白卿卿见状,忍着疼朝他笑了笑,“你别生气了,我下回小心些。” 宁宴扭过头,余光瞥见她手指上的血珠子,语气烦躁,“让你那个侍女进来给你包扎了,省得一会儿看见了又要大呼小叫。” 他说的是长兰,宁宴对长兰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大半夜为了白卿卿能来要求给他扎针,还偷偷怂恿她的哥哥趁着跟自己练手的时候往他头上招呼。 也不知道白卿卿怎么养出来的。 第1177章 矫情 白卿卿往外面看了看,有些为难,“兰兰跟温大哥正在忙,不好打扰他们,没事的,这点伤放着不管一会儿自己就能好。” 说着她拿帕子将血珠擦掉,只是那尖角勾掉了一小块皮,擦完了又冒出来,白卿卿索性用力按住,按了会儿抬起来看居然还在冒血。 她有些疑惑,长兰就是这么教她的啊。 宁宴实在看不下去,“你就不能多按一会儿?” 他抽过白卿卿手里的帕子,又将她的手拉过来,眉头皱得死紧给她裹手指。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伤口,要放在宁宴身上他看都不会看一眼,换做旁人这么个小口子还要包扎?宁宴能一脚把人踹飞,矫情! 但他居然亲自给包扎了,包的时候还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白卿卿看着自己粗了一大圈的手指陷入沉思,她说不用包真不是硬撑,她没那么娇气,丁点儿大的口子都要大惊小怪一下,在这位大人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 宁宴这阵子出府得频繁,似是宣城来了旨意,皇上交代了他差事。 之前宁宴大获全胜,为淮西铲除了隐患,朝廷大喜,送来了各种嘉奖,由于白卿卿那时候正在定尘寺,这些个赏赐就统统堆在一个空的院子里。 这会儿白卿卿才有空整理,登记入库。 “饶是我见过了不少世面,也被吓了一跳,朝廷送来的嘉奖件件都是奇珍异宝,别说见了,有些听都没听过。” 长兰忍不住感叹,自己还是孤陋寡闻了,“定是皇上得知王爷此次的凶险,才会大肆嘉奖以示安慰。” 白卿卿唇边的笑意很淡,再多的奇珍异宝又有何用?若是人出了事,再多的珍宝也换不回来。 “都入库吧。” 这时府里的下人走了过来,“王妃,门上又送了帖子来。” 白卿卿闻言,将帖子接过来看,自打她从定尘寺回来后,这些帖子就没断过,约莫都是想探一探王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之前因为宁宴的事白卿卿无心搭理这些,如今眼见着有了转机,她心情好了不少,觉得也该出去走走。 “去应了吧。” 长兰等下人离开后轻声道:“之前王爷受伤失忆的消息一传出去,城里便有不少人动了小心思,我听我哥说,有不少人找了各种由头往王爷面前凑,借口都蹩脚得很,还都是些容色上佳的女子,打的什么注意都能看得出来。” 白卿卿也不气恼,“我能够理解,人往高处走,大人在淮西的地位,没有人会不动心,加之他以往是如何对我的在淮西也有目共睹。” “可她们也不能趁虚而入啊!明知道王爷那是受了伤才不记得你,这就上赶着要吸引王爷的注意,也太卑劣了。” 白卿卿被她义愤填膺的模样逗笑了,手指在长兰气鼓鼓的脸颊上戳了一下,“这有什么可气的?便是大人没受伤,这样的事难道就没有吗?” 长兰:“……” 那好像也对? 第1178章 崇拜 “不过白姐姐,你为何喊王爷‘大人’?” 长兰问出心里的疑惑,她发现白卿卿自打从定尘寺回来之后,对王爷的称呼就变了,有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说的是王爷。 白卿卿淡淡道:“他不记得从前,也不记得自己成为淮西王,喊他大人他兴许会自在一些。” 左右只是个称呼,长兰也就没多问,去准备白卿卿要赴宴的事宜去了。 这是在传出淮西王受伤,疏远王妃的传闻后,王妃第一回 露面,哪怕是好奇心并不重的人,都免不了要好奇,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白卿卿没有带嫣嫣去,孤身前往,瞧见她的人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半点异样。 似乎是略略清减了些,但王妃通身的气派依旧,温婉贵气,明艳动人,寻常的饰物在她身上,就是比在旁人身上要更加夺目。 白卿卿所到之处,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各种单纯或恶意的探究揣度,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从容不迫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气度非凡,若有人与她的目光撞上,她也只会露出一个浅笑回应。 这是一个品荷宴,宴请设在水榭上,放眼望去水面一片青荷,层层叠叠,青翠欲滴。 下人送上荷叶茶,点心也都做成了荷花模样,十分漂亮,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荷香,好像能将人心上蒙着的忧愁都吹散了。 白卿卿被请到上座,立时就有好些眼熟的女子围过来,眼里满是急切的担忧。 “总算是见到王妃了,您可千万不要在意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传言,免得坏了心情,您放心,有那不要脸皮的让我遇上了,我非骂到她没脸出门不可!” 第678章 “嘤嘤嘤嘤王妃我好担心你,我赶到定尘寺的时候您已经回城了,但我给您求了平安符,您看,我求了十个,一定能保佑您的嘤嘤嘤。” 白卿卿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何时起,自己居然也受到了追捧,这些小姑娘很是崇拜她,每回见到自己都会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各种赞美奉承,却不带任何目的,就是纯吹捧,让她都有些承受不住。 白卿卿觉得受之有愧,可在这些女子眼里,淮西王妃值得! 她多厉害啊!能不顾流言蜚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在欺负女子的人手里将人救下,还能严惩,谁敢跟她作对都没有好果子吃,还能把淮西王迷得死死的…… 年轻的小姑娘心里总会有一两个崇拜的人,从前可能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可能是学识出众的年轻俊生,可能是书里行侠仗义的豪杰,可如今她们发现,女子同样也可以令人崇拜。 没有妻妾争宠勾心斗角,王妃做的事总是会令她们心血澎湃,让她们心里更有底气。 “王妃您尝尝这个荷叶酥,刚做出来的,味道可好了。” “荷香茶也不错,里面放了莲子枸杞,清新得很。” 白卿卿身边热闹非凡,连个插足的地儿都没有,丝毫不是长兰之前担心的样子。 第1179章 维护 白卿卿一一回应着这些善意的担心,有的小姑娘也不知该跟她说什么,但就是固执地在她身边待着,好像离得近了就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一样。 白卿卿觉得她们特别可爱,跟她们说说话心情都会变得轻盈起来。 但人呐,就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存在。 有盼着她平安顺遂的,也有就喜欢看人倒霉的。 “王妃这气色呀,瞧着没有以前好了,莫不是在那定尘寺里住太久了?寺里清苦,到底是比不上在家里,说起来,王妃是为了什么去寺里那么些日子?让人心里怪担心的。” 同样也说是担心,但这语气里却夹着阴阳怪气的意思,还说得让人挑不出错,她是在“关心”王妃呢。 周围微妙地安静了不少,白卿卿不甚在意道:“去寺里还要有什么特别的缘由?莫非你每回只有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去拜菩萨?那心可算不上诚了。” 她说话的时候笑容和和气气,似是在与人闲话家常一般,身边的小姑娘立刻头点得好似小鸡啄米,“王妃说得没错,想去便去了,谁那么多事还要打听为何去?那不成长舌妇了?” 长舌妇:“……” 有这么当面说人的吗?难道她们就一点儿不好奇?那可是淮西王,是他们淮西最高贵的人,她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想法? 还真没有。 满心崇拜白卿卿的小姑娘,如今心里已经不仅仅只有嫁个好男人这一条出路,虽然这仍旧是女子最主要的路,但因为淮西王妃的存在,她们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不曾看见的路。 王妃就没有无所不用地讨好王爷,她做的那些事,譬如春和堂,譬如为凄苦的女子做主,甚至可以说都是与男子口中的贤惠背道而驰。 原来不用就极尽所能地讨好男子,也能过得很好,也能那样夺目耀眼。 因为王妃,如今淮西女子行商也不会被人嘲笑,属于女子的财物也能有了保障,不会被人瓜分蚕食,好像一下子就没那么可怕了。 而之前的淮西,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们要争要抢,要想过得好只能博得男子的欢心,她们只能依靠男人的宠爱,可这东西实在虚无缥缈,如今总算有了一些踏实感,谁想回去? “只要王妃无事就好,只要看到王妃平安,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我亦然!只要王妃安好,我折寿都甘愿。” “不,折我的,我身子骨好,能活得久。” “算我一个,咱们可以平摊啊,这样不就好了,你们可真笨。” 话题歪向了莫名其妙的地方,眼瞅着她们就要开始商量着歃血折寿了,白卿卿赶紧阻止,“说的什么傻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毁,这种话往后不能再说。” 说着,她声音又从严厉变成了温和,“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最应当的是爱惜自己。” 旁边想要打听情况的妇人只能咬着牙看着她们亲亲热热地说话,半点机会都寻不到,心里不由憋得慌,这些马屁精! 第1180章 相像 赏荷宴的气氛,悠闲得出乎众人意料,原以为淮西王妃一露面,那定然是要风波四起,没想到竟如此安逸,简直要成了王妃仰慕者的聚会一样。 有些好事之人只得按捺下心里的激荡,这种情况若是再说出不怀好意的话,那就是存心添不痛快,虽然想要看好戏,但如今淮西王妃仍然是淮西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得罪不得。 不过今日,可能注定不消停。 “清澄姑娘来了。” 到这会儿,该来赴宴的人应当已经都到了,忽然又来了一位,并且白卿卿注意到众人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都有着微妙的变化。 尤其方才很想生事却未遂的几位,那嘴角的弧度简直要按不住。 这位“清澄姑娘”究竟何许人也? 白卿卿没有疑惑多久,旁边一个粉裙子的小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她解惑,声音虽低,却止不住义愤填膺。 “王妃等下一见便知,气死人了,以前也没觉得她有这种野心,简直、简直就是不要脸!” 第679章 白卿卿:“??” 小姑娘气呼呼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为何“不要脸”,不过很快,白卿卿就明白了,嗯……确实不大好说。 清澄姑娘姗姗来迟,因此她出现的时候,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白卿卿瞧见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一时间还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奇怪。 等她翩然从容地走到跟前,蹲身给她行礼的时候,白卿卿才恍然,这个小姑娘好像跟自己有点像啊。 “不必多礼,抬起头让我看看。” 清澄依言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抬头,纤眉杏眼,粉面桃腮,眉眼的形状与白卿卿很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妆容,任谁瞧了都能看出白卿卿的影子来。 另就是她的穿着打扮,亦是按着白卿卿平日里的喜好,举手投足间也有着相似的感觉。 白卿卿心里暗暗惊奇,能让她都觉得像,可见是真挺像的。 数道目光在白卿卿和清澄之间来回打量,就等着她发难。 这能忍?一个赝品堂而皇之地跑到跟前来,那可是赤裸裸的挑衅! 谁不知道这个清澄就是比照着王妃刻意打扮成这样,谁不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觉得王妃可以迷住王爷她就也可以,王妃在定尘寺的这段时日,就数这个清澄往王爷面前蹿得最厉害。 王妃就是脾气再好,怕是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吧!都让人欺负到脸上了! 可白卿卿心里最多的是觉得有趣。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清澄,嘴角还带着笑意,侧过脸轻声问长兰:“还挺像的是不是。” 长兰绷着一张脸,硬邦邦地回答:“一点都不像,不对,是半点都不像。” 白卿卿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我都不生气,有人模仿我说明我有值得模仿的地方,再说了人家想打扮成什么样那都是她的事儿,难道我喜戴金器就不许旁人也戴了?” 长兰急了,语速又轻又快,“这哪里单纯只是效仿?她什么打算大家都看得出来,她这是心术不正!” 第1181章 锋芒 “哎呀,我们兰兰这么担心,莫不是怕我真被比下去了?” “白姐姐!” 长兰气得忍不住拔高声音,白卿卿见她真生气了,又赶忙顺毛:“我乱说的乱说的,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不好好不好?” 她拍了拍长兰的手,笑吟吟道,“所以嘛,又何苦生气,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们阻止不了别人,也别让不相干的影响自己,圆法大师说了,万事皆有缘法。” 在定尘寺小住一阵子,白卿卿心性越发豁达,世间相遇者无数,真正与自己有牵连的其实不过几个,心思放在重要的人身上就好,旁的皆是浮云。 长兰年纪小,情绪易激动,但在白卿卿的安抚下也逐渐冷静下来,重新打量起这个清澄。 越看,她就越不觉得与白姐姐相像,可能最初一打眼确实有几分,但看久了就是另外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觉得像,更何况王爷,这人的算盘怕是打错了地方。 清澄出现后,宴上众人的心思各异,大多数人都对她的行为表示不齿,离得远远的不想搭理,但也有人觉得清澄未必不能成事。 实在是与王妃相比,清澄才是她们认知里男子应该喜欢和宠爱的样子。 有着与王妃相似的美貌,却更加懂事温顺,如同依附的藤蔓一般柔弱招人疼,不会任性妄为,不会做出格的事,又听话又乖巧,难道不比看着温柔实则离经叛道的王妃招人喜欢? 虽说淮西王之前与王妃情深意笃,那这会儿不是都忘了吗?没了曾经的风风雨雨山盟海誓,若王妃和清澄同时出现在王爷面前,王爷会更喜欢谁还不定呢。 毕竟她们敢笃定,绝大多数男子都会更喜欢清澄这样,美得没有锋芒,如水柔顺的女子。 因此也有人已经开始巴结起清澄来,决定赌上一赌。 “清澄妹妹这通身的气派呀,看着都让人羡慕,比起谁来都不遑多让,别说是男子了,连我瞧着心里都喜欢。” 清澄笑得温温柔柔,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停在最漂亮的地方,一双修饰过的杏眼顾盼生辉,余光也始终都落在白卿卿身上。 淮西王妃刚来淮西的时候她就听人说自己与之有几分相像,但当时的清澄心里十分不屑,甚至听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还会生气。 谁要与旁人相像?她自小容貌出众,从来都是最亮眼的一个,她才不屑与任何人相像。 只是后来她亲眼见到了白卿卿,见到了旁人口中赞不绝口的美貌,清澄仍旧保持着自己的骄傲,她除了容貌,旁的礼仪德行也都是最好的,只要是知晓她的人,谁不夸一句识大体知礼数,乃女子有德的典范? 清澄一直引以为荣,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最能让人舒心,知道男子最喜欢什么性情,知进退知轻重,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绝不会惹了人厌烦。 因此清澄从刚及笄起,就十分受欢迎,不知有多少人说过她适合娶回家,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如此优秀,就该嫁给淮西最优秀的男子。 第1182章 信心 若淮西从未有过淮西王,清澄兴许会再三斟酌,最后从自己的倾慕者中挑选出一个她最满意的出嫁,可淮西王出现了。 从前的斟酌比较一下子就变得不再重要,因为没有人能再比他更优秀。 第680章 高贵的身份,俊朗的相貌,更让清澄无法忽视的,是他对淮西王妃的情意。 那可是王爷啊,哪个有点身份的男人不得多弄几个女人来彰显自己的能耐?妻妾成群那叫有本事,但凡手里有两个钱,主意都会往妾室上打。 可淮西王却独独只专宠王妃一人,别说侧妃夫人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对其余的女子更是眼睛都不瞟一下,可对着王妃,又是听之任之,任何胆敢说他王妃一个字不好的,他都小心眼地要计较一下。 这样的情意,就是清澄想要的,越是听说了王爷王妃的事,她就越无法拿身边的人去比较,根本无法相比。 然而自己却运势不好,明明她比起王妃来丝毫不差,甚至她有信心更加温良贤淑,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先一步遇到王爷那样的男子。 嫉妒如蚁虫一般蚕食着清澄的心,她是那样不甘心! 没想到峰回路转,上天竟这般垂爱自己,赐予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天知道清澄得知王爷受伤,忘记了王妃的时候,她心跳得有多快。 清澄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也是唯一一个机会,只要她能抓住,她向往已久的情意和独宠就都会是她的! 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因此哪怕此前她再不屑自己与王妃相像这件事,清澄也毫不犹豫地利用起来,或许王爷就喜欢这样的相貌,先入了他的眼,再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好,到时候就算王爷又都想起来,她也不怕被与王妃比较。 白卿卿去定尘寺的那段日子,清澄做出了最大胆的决定,她不在乎旁人看到她的打扮会如何做想,女子为了得到男人的心本就该无所不用其极,天经地义的。 可遗憾的是,自己似乎没有选好时机。 她几次找寻机会出现在王爷面前,王爷都事务缠身,来去匆匆,未曾注意到自己,这让清澄微微懊恼,不过无妨,即便是王妃回来了,她也依然有信心。 本是赏荷宴,到这会儿哪里还有人有闲工夫去赏荷?一个个心里激动得要死,余光偷偷在王妃和清澄身上扫来扫去,也不知道在激动什么。 王妃大怒斥责的场面没出现,众人虽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王妃什么身份,怎么会跟这种跳梁小丑计较?那不是跌份了吗,当做个笑话看看就好。” “可你不觉得清澄有可能真的……男的可都吃她那套小意温柔。” “那她也不能跟王妃比吧?” “对王爷来说,不管是王妃还是清澄皆陌生,要是那清澄当真豁得出去,没准还真能把人给迷上。” “……” 这样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也不是说就真觉得白卿卿不如清澄,而是清澄真的把男人喜欢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相比较而言,王妃就显得略显清冷了。 第1183章 巧了 毕竟也没人瞧见过王妃跟王爷撒娇讨好,她们见得更多的,是王妃沉静从容,又或是严惩那些伤人者的样子,在世上男子眼里,可能真算不上贤良淑德。 不少人在心里为白卿卿捏了一把汗,她倒是不觉得什么,尝了一块荷花酥觉得十分不错,给长兰喂了一块,“是不是很好吃?回头让人去问问哪儿买的,比往日吃的没那么甜,更香一些。” 长兰鼓着腮帮子,眼风还在往清澄的方向扫射,“白姐姐就是脾气太好,才会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你面前,这种人自己都不要脸面了,就该打出去免得坏了心情!” “好啦,咱们是来赴宴的,你因为她生气,那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何必浪费那个力气。” 白卿卿没别的事就光哄长兰了,这小姑娘为她生气,气得眼睛都红了,白卿卿又是喂点心又是喂茶水,才把毛给捋顺。 对于清澄,白卿卿也不是长兰所说的脾气好,她只是不想搭理,仅此而已,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该如何让宁宴的心神苏醒,没工夫去管旁的。 水榭的气氛从清澄出现开始就保持着微妙,白卿卿不发话,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清澄也淡定得很,有人与她说话她就答,没人说她就自顾自地坐那儿,别说单就这份心境还真不输给白卿卿。 忽然,有个蓝衣侍女从外面进了水榭,俯身在一位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夫人表情顿时变得奇怪起来,像是竭力按捺着兴奋,眉眼都憋得有些扭曲。 就见她行至白卿卿跟前儿,大声道:“我刚听说原来王爷今儿也来了府里,不知王妃可知晓?” 王爷?不止是清澄的耳朵竖了起来,其他人也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卿卿,她们心里可都惦记着呢,这王爷到底想起王妃来了没有。 方才有人寒暄的时候提了王爷一句,王妃只说他事忙,可是半句没提他会来这儿,该不会,是王爷没跟王妃说吧? 白卿卿表情意外,“是吗?王爷也来了?那倒是巧了。” 王妃真不知道! 一时间众人表情精彩纷呈,尤其是方才与清澄搭话的人,仿佛押对了宝一样。 王爷竟连行踪都不与王妃说,可见之前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甭管是不是因为伤到了头,这两人的感情确实出了问题,还是大问题! 白卿卿身边一些小姑娘也震惊得不行,还有的因为心疼都红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袖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王妃……” 第681章 “这有什么,王爷贵人事多,要真去哪儿都跟您说,那得多麻烦,定是王爷不想让您受累才没说。” “说的是,又不是几岁的娃娃去哪儿都要说一声,我听说王爷亲自去定尘寺接您回府呢,定尘寺可不算近,王爷这么忙都非要亲自去,可见有多重视您。” 白卿卿被安慰得哭笑不得,就是宁宴没出事的时候,他也不会去哪儿都要跟自己交代一声啊,他随时要去不同的地方,都来跟自己说,她还要不要做事了。 第1184章 不便多言 今日虽然大人没说他也要来,但白卿卿出门的时候,他却来跟她提了一句今日一块儿去食肆用饭,不在府里吃,白卿卿原本以为他是会来接自己,没想到是也来了此处。 正想着,方才始终矜持从容的清澄忽然开口,声音轻轻柔柔,仿若黄莺婉转:“我从前听闻淮西王与王妃感情极好,在一处便形影不离,心里甚是羡慕,天底下当真有这般深厚的情意,也不知今日能否亲眼见一见,也算是圆了心里一份憧憬。” 她虽句句在夸赞王爷与王妃感情好,但语气里莫名有种挑衅的意味,就好像其实她并不相信,不过是大家都这么传而已。 旁边有人听不下去了,“你这么好奇,怎么不去问王爷呀,哦,你好像去了的,但是王爷没搭理你。” 清澄面色不变,“王爷贵人事多,我怎敢用这种小事打扰他?我只是羡慕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好,这难道不是事实?连说都不能说吗?” “你岂止是羡慕,分明嫉妒得眼睛都要冒血了,不然做什么打扮成这样,成日找机会往王爷跟前凑?谁不让你说了,王爷王妃什么身份,你想见识就见识啊,你算什么东西。” 说话的是之前在白卿卿身边嘤嘤嘤的粉裙子小姑娘,那会儿娇娇柔柔,甜甜软软的声音对白卿卿嘘寒问暖,温柔的如一只无害的小兔子一般。 白卿卿又长见识了,小兔子身上的毛炸起来,比刺猬身上的刺都要厉害。 清澄脸色难看了几分,她今日敢来,就是思量着王妃碍于名声定不会刁难她,谁知道有人多管闲事,毫无顾忌地揭她的短,她懂不懂礼数? “这位妹妹说得好没道理,女子爱美乃是天性,我有何错?我与王爷的相遇更是偶然,难不成因为王爷成了婚,所有女子都要避着他走不成?” “哎哟哎哟你当大家眼睛都是瞎的啊?由得了你在这儿颠倒是非?长得人模狗样,一肚子心术不正,就这还指望飞上枝头?我看你不如回家做梦比较快。” “你……” 清澄被这种赤裸裸的嘲讽气得涨红了脸,心口剧烈起伏,几个呼吸后,却强忍住不再与她争辩,而是看向王妃,霎时间泪盈于睫,楚楚可怜道:“我实在不知为何要遭人非议,我只是对王妃心生向往,难道这也有错吗?” 白卿卿还没从粉裙子小姑娘的震慑中回过神,闻言奇怪道:“怎么你做什么事还非得得到我的赞同吗?可我与你素不相识,因此不便多言,旁人如何想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清澄紧抿着嘴唇,眸中闪过一抹懊恼,这与她想的又不一样了。 她本以为王妃此前种种行径无非是在博取名声,那必定将名声看得很重,她若是跟自己计较,那就是善妒,小心眼,想要保持大度宽容的美名,她非但不能计较,还得表现出云淡风轻,说不定还会为自己说上两句。 那样的话,自己的路就会更好走一点。 第1185章 学到了 谁知王妃却好像压根儿不在意她,从始至终也没有要与她说话的意思,如今更是四两拨千斤,事不关己起来。 所以那些人都被她骗了!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有着菩萨心肠的大善人! 王妃置身事外的做法让不少人若有所思,本来,在清澄出现后,王妃无动于衷的态度,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有点憋屈,都舞到了面前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那不是助长了清澄的气焰吗? 可这会儿看到清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似乎比指着鼻子怒骂,再被她倒打一耙装可怜嘤嘤嘤要舒坦得多,也体面得多。 有人脑袋碰脑袋小声交流,“学到了学到了,王妃根本不在乎她作妖,你看清澄那张脸都要扭曲了。” “嘻嘻嘻王妃威武,她要是真对清澄发难,那才会落入陷阱里,你都不知道那个清澄有多会博同情,到时候肯定要纠缠不清的。” “她真的好尴尬啊救命,搞这么多事儿结果都入不了王妃的眼,我不行了,我尴尬得头皮都发麻,我果然不如她。” “好好儿的你跟她比什么?” “可王妃如此有底气,是不是笃定王爷不会看上清澄?” “那肯定,虽然男人就喜欢她那副做派,但王爷是谁?王爷那是一般的男人?我早说了,就清澄那样的,难道王爷从前在宣城没见过?就能被她给迷住?” “……你说的好有道理哦,那我就放心了,比起清澄,我还是更服气王妃。” 白卿卿已经说了对清澄并无兴趣,她若再上赶着那就真成了笑话,可大家眼睛都看着呢,清澄掌心沁出滑腻的汗,深吸一口气,今日就当是她思虑不周,好在也算是看清了王妃的本质。 被人笑话也不打紧,说不定传到王爷耳朵里,能让王爷对自己生出一些怜惜。 第682章 于是清澄也没有愤而离席,她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淡定,无视所有嘲弄的目光和言语,余光始终不离白卿卿,细细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白卿卿果然对她全不在意,与人寒暄说话不受半点影响。 她有阵子没来这种场合,应付起来依然得心应手,主要是以白卿卿的地位,不需要她花心思应酬,都是别人想方设法与她搭话,她觉得能聊得来就多聊几句,聊不来也从不勉强自己。 赏了景,品了荷,跟合得来的人说说话喝喝茶,白卿卿觉得很开心。 并且在清澄之后,没人再不识趣地问起她和王爷的事,白卿卿猜想,约莫是怕了这个粉裙子的小姑娘。 看看时辰,白卿卿觉得也该去与主家告辞,没想到外头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不多时,她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宁宴。 清澄呆住,在看到淮西王出现的那一刻,她强烈感觉自己是被眷顾的。 她今日因为要见王妃,打扮得异常精心,她自己在镜子里看了都觉得满意。 先前与王爷偶遇也都只是擦身而过,她正苦于没有机会让王爷注意到自己,这机会不就来了! 第1186章 显而易见 白卿卿怔怔地看着宁宴走近,大大的杏眼里闪过疑惑,等人走到跟前才轻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儿可都是女眷,若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让个下人过来传话就是。 宁宴觉得她这个问题十分多余,“我来接你啊,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去你上回提到的食肆,我对你说的那几道菜还挺有兴趣。” “所以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宁宴眉头轻轻动了动,那不然呢?怎么显而易见的事也要问? 白卿卿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的疑惑久久不散,不是,他就不觉得奇怪?他又不是宁宴,怎么会堂而皇之地来接自己,他没觉出问题? 白卿卿还在疑惑着,水榭因为宁宴的出现几乎要沸腾起来。 她们今儿削尖了脑袋来这赏荷宴是干什么来的?还不是为了从王妃这里打探消息,虽然她们心里不齿清澄的做法,但毫无疑问的是,若王妃当真在王爷心里失去了分量,淮西怕是定要震荡一番。 首先便是对王爷的觊觎。 不管什么时候,吹枕头风都是一件非常有用的事,且王爷虽然看着怕人,却意外有着极软的耳根,看他之前是怎么对王妃就能看出来。 所以清澄的做法虽然令人不屑,但都能理解,其他人为何不像她这般露骨……她们不是想先打听清楚了再说嘛。 除了这点,另就是王妃先前在淮西的行事,在王爷的全力支持下,淮西有了不小的改动,这种改动的利弊得长久了才能看出来,但这一改,势必波及到了一些人的利益。 这些人因为王爷的威势不敢造次,只能忍气吞声,可如果王爷与王妃的感情不再,那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忍了啊! 因此如今最着急知晓情况的就是这些人,难得王妃肯露面,便想着法子来打探。 谁知王妃淡定得很,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正以为要无功而返,王爷却主动出现了。 依旧是旁若无人的气势,对周围人看都不多看一眼,径直走向王妃,瞧着像是特意来接王妃,与她一块儿离开。 一些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看到王妃眼里的疑惑和无奈,似是拿王爷没办法,起身去与人道别。 “所以究竟是谁在乱说?王爷就算是真受伤了,哪里像是忘记了王妃的样子?” “不不不,我听到的确实如此,不止是王妃,王爷还忘了些别的,应该是没错的,但是!忘记了又如何?王爷能倾心一回就能倾心第二回 ,我的天呐,我好感动!” “确实能瞧出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但你们发现没,王爷自打出现目光就没离开过王妃身上,这不是缘分天定是什么?我又相信爱情了。” “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你偷偷写的王爷和王妃的话本我可都知道藏在哪儿呢。” “你快看清澄的表情,她好像就一点儿不相信。” 清澄从王爷出现的那一刹那,脸上便摆好了最完美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嘴角的弧度扬起多高最显得温婉柔美,知道从哪个方向看过去与王妃最神似,她一直等着王爷看过来,只要看她一眼,她就一定能吸引到王爷的注意。 第1187章 打量 然而清澄等啊等,等的脖子都酸了,王爷竟连个眼风都没有扫过来。 他就站那儿看着王妃与人道别,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空出一大圈,他却混不在意,脸朝别的方向转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自己又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成? 不,不可以,她做了这么多,忍受着旁人的嘲弄,皆是因为只要达到目的,这些委屈就都不算什么。 清澄一咬牙,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里缓缓移动了脚步。 她不需要那些投怀送抱的拙劣做派,她对自己信心十足,只要王爷眼睛里有了自己,他就一定会对自己印象深刻。 旁边的人见她居然真要往上凑,忍不住咬牙切齿,恨不得上手将她扯回来,“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王妃还在这儿呢!当真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吗?” 然而清澄已经来到了宁宴身边,轻轻福下身子,声音婉转悦耳,“给王爷请安,清澄听闻王爷身体抱恙心中忧心不已,今日见王爷风采依旧,实在是淮西百姓之福,便是让清澄用往后的福运来换清澄都甘愿。” 第683章 宁宴听见了声音懒洋洋地瞥过去,清澄恰到好处地微微抬起脸,她姣好的面容迎着光,细腻的皮肤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纤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投下一小片阴影,轻轻颤动着仿若蝴蝶羽翼,极致的脆弱又极致的美丽。 宁宴本来只是随便看一眼,这种奉承他听太多了,有些烦这些没有眼色,不管什么场合都凑过来的人,只是等他看清楚了清澄之后,目光居然定在了她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清澄心中涌出无法言喻的喜悦,唇角的弧度越发柔美,垂着雪白修长的颈项,宛如任人采撷的丰美浆果。 在场的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这边,在看到淮西王当真被清澄给吸引后,有些人眼里浮出了失望。 “果然,天底下男子都一样,我收回我先前的话。” “王妃该怎么办呐!她那么好的人,该多伤心。” “那能怎么办?只盼着王妃能多为自己想一想。” 话虽这么说,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很难,王妃对王爷的感情越深,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大,再坚强豁达的人,一旦牵扯到感情,也极容易钻牛角尖,轻则性情大变,重则香消玉殒,这种事在淮西太常见了。 偏偏他又是淮西王,尽管许多人都心中不忿,却也没人敢为王妃抱怨什么。 哦,还是有的,那个对清澄破口大骂的粉裙子小姑娘,已经瞪着眼睛要往上冲了,被身边几个人合力才拉住,捂着嘴拽到角落里。 “你疯了!事情闹大了王妃岂不是更为难?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粉裙子恨恨地磨牙,“那就让她得逞不成?她有哪一点比得上王妃?” “她不需要跟王妃比,她只要会抓男人的心就够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往后我们多陪陪王妃就是,咱们喜欢的王妃可不是只能仗着王爷的宠爱行事,她是不一样的。” 第1188章 见识到了 这边的暗潮汹涌白卿卿没来得及注意到,她在与主家辞别后又说了会儿话,把礼数行周全了才折身回来。 此刻宁宴已看了清澄好一会儿,居然还想开口说什么,“你……” “好了,我们可以先行一步。” 白卿卿的声音打断了他,宁宴立刻忘记了要说的话,头扭了回去,“那就走吧,我已经让人先一步去了食肆,一会儿路上人多起来不好走。” 两人于是并着肩往外走,与清澄擦身而过的时候,宁宴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想起要说什么了。 方才宁宴开口的时候,清澄的心跳得仿佛都不是自己的,眼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光彩在闪动,属于她的一切就要如约而至! 可居然被白卿卿打断了。 清澄心里涌出巨大的怨恨,王妃一定是故意的! 什么善良大度,都不过是做出来迷惑旁人的样子罢了,她一个女子竟想要霸占王爷,这是何等的善妒! 王爷居然也没看出她的心机,被她打断之后竟也不生气,清澄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揭穿王妃的面目,可她不能,她必须要给王爷留下一个好印象。 于是她只能拼命以眼神来表达自己的委屈,期望王爷能看得见,能再次注意到自己。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请求,王爷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的身上,离开的脚步都随之停下。 清澄也顾不得别的,柔情似水的目光不闪不避,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人破坏她的机会! 清澄的眼里盛满了盈盈的柔光,那是一种能让人沉沦其中,只觉得自己就是她的主宰,能激起男子心底强烈保护欲望的情意。 从没有人能逃得过她这样的眼神,哪怕是心肠再硬的男子,也会在她这样的目光下变成绕指柔。 清澄静静地等着,虽然此刻并非她预想中最好的时机,但也没办法,最多也就是惹怒了王妃,自己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可只要得了王爷的心,还用得着怕王妃? 她颤动着睫羽,越发楚楚动人,谁想宁宴见状眉头都皱起来了。 “真难看,难道没有人教过你怎么打扮自己?” 周围骤然寂静无声,白卿卿也停下脚步看过来,看到一个惨白着脸,摇摇欲坠的身影。 “就是要效仿也要挑合适自己的,生搬硬套不伦不类,你家里人就这么放你出来?” 宁宴语气嫌弃至极,他方才就想说了,“你出门前都不照镜子的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困成这样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白卿卿:“……” 那不是困吧?那是在送秋波啊,美人不都是以眼神传递情意,欲言又止最是动人心弦,宁宴怎么能不解风情到以为她在犯困? 白卿卿恍惚记起她听到过的一个传言,说位高权重的宁大人嘴毒得很,说哭过好些姑娘家,让人望而生畏。 她原本觉得传闻嘛,总是会夸大其词一些,哪儿真有人嘴跟淬了毒似的能把人说哭,那得有多刻薄? 今儿,她就见识到了。 第1189章 是相信你 大庭广众啊!旁边还这么多女眷看着,又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宁宴两句话把人从温如春水说得泫然欲泣,那眼睛里茫然的,跟魂儿都出窍了一般。 眼瞅着宁宴还有话要说,白卿卿一把拽住他袖子,用力拉了拉,温言道:“该走了。” 宁宴瞥了她一眼,“你就看不出她想做什么?” 第684章 “不去理会便是。” “无用的心软迟早要摔跟头,没人教过你?” 宁宴毫不压制自己的声音,说出来的话仿佛在将清澄的皮一层层揭开,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白卿卿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走,敷衍道:“怎么是无用的心软呢,我对你有信心而已,好了好了,我们去吃好吃的,难怪温大哥总嫌弃你的脾气,确实不好。” 她用哄嫣嫣的口吻将宁宴带走,免得他再说出刻薄的话来。 白卿卿知道定然会有人觉得自己滥好心,清澄都正大光明当着自己面要勾引她的夫君,她都能不发脾气,未免太刻意,故作大度了。 可她没办法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在清澄身上,是因为身边的人都在不断地给她反应,她才会顺着他们的喜好成为今日的模样。 想要活得风光并没有错,不管是莲心还是何佩芸都跟她说过,淮西的女子,都是这样长大的,不断地有人教她们要不择手段地去讨好男子,不断地告诉她们只有男人的宠爱才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白卿卿觉得自己只是命好,有一双对她纵容疼爱的爹娘,兄弟姐妹互敬互爱,从不必花费心思去争取抢夺什么,但她不能也不想因此站在高高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指责旁人。 若设身处地,她自小便被灌输着同样的事,她未必能成为今日的白卿卿。 再说,那些一引诱就上钩的男子难道没错吗?他们的理所当然在白卿卿看来才是造成这些的根本。 “你若不喜她的举止,只做看不见就是……” 两人走出去很远,白卿卿还在委婉地劝说,虽然她知道这种话对于宁宴来说大概是听不进去的,可能还会让他不耐烦,结果宁宴没有再反驳什么,居然默不作声地一直听着,只时不时眼睛往她的方向瞥一眼。 原来她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啊,那怪不得了,她是知晓这等小把戏入不了自己的眼,难怪如此镇定。 行吧,看在她能有如此觉悟的份儿上,自己就不计较了。 宁宴没发现他的情绪变得如此之快,拧着的眉头也松开,上了车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问起那食肆的菜肴来。 “我若认真挑剔起来,能让我觉得不错的菜可不多,我劝你最好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白卿卿见他孔雀一样矜傲的态度,顺势点点头,“就是请大人给个面子尝尝罢,在大人面前自然算不上珍馐美味,大人若觉得好吃那就是食肆的福气,不好吃咱们下回就不去了。” 不就是顺毛嘛,她经验超足的! 话题已经彻底从清澄身上移开,白卿卿也不会再去提,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关注这些。 但此刻的赏荷宴,在他们离开后才真正进入高潮。 第1190章 难道不想? 清澄心里无尽的期待碎成粉末,巨大的震惊让她呆若木鸡,直到白卿卿他们离开她都没能缓过神,倒是看热闹的先一步憋不住。 “王爷就是王爷,那目光利着呢,什么人肚子里头的弯弯绕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可真是让人佩服。” “要不怎么说咱们淮西王跟寻常男子不一样呢,搔首弄姿那套在别的男子那儿管用,王爷可看不上,再说了有王妃珠玉在前,谁还能瞧上个赝品?” “所以说也不是天下乌鸦都一般黑,我怎么觉得有点感动了?” “你是把王爷比作乌鸦?” “不,我就只是在说乌鸦,你不要乱说啊。” 嬉笑声让清澄冰冷的指尖逐渐有了感觉,她身上一阵一阵地冒汗,旁边每一句笑言都像是利箭在朝她刺过来,她心口剧烈收缩,几乎要站不稳。 但她死死地攥着手,狠命地掐着手掌心,抬起头慢慢地看过去。 目光所到之处,嘲弄声渐渐弱了下来,清澄冷笑一声,“我不过是做了你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你们以为自己就比我清高吗?不过是知道没有可能罢了,若真有那个本钱,说不定做得比我更露骨,谁不想高高在上?不想要得到王爷那样的人,你难道不想吗?还是你?” 她就算发怒也依然是吴侬软语,但豁出去的气势却惊人,她绝不相信只有自己会觊觎这个机会,她们只是没本事,是胆小鬼,嘲笑她来掩盖自己罢了! “呵,失败了就发疯,清澄姐姐可是淮西男子心里最贤良淑德的,怎么也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粉裙子小姑娘晃着发上的步摇,轻飘飘戳破了清澄营造出来的气势,甜美的脸上表情凶悍,双手叉着腰,“不要把所有人想的都跟你一样,把主意都打到别人夫君身上了还找借口,我就是比你清高,我就没有过这种想法,咱们淮西的女子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妾的!” 反正王妃这会儿走了,粉裙子肆无忌惮地本性释放,“你要真有那个本事勾引到王爷,那只能证明王爷也不过如此,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趁着王爷受伤,想要趁虚而入,就是寡廉鲜耻!我就是看不起你。” 清澄咬着嘴唇,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像是要将她瞪穿。 粉裙子气势不减,挺着胸还上前了一步,“你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你也好意思跟王妃比,你凭什么?因为王妃,我出嫁的阿姐才能逃出夫家的魔爪,她帮了多少险些被打死的女子?你出去打听打听,一提到咱们淮西的女子,那些夸赞里有多少是不带着轻视?说我们乃女子典范,等有钱了也买两个淮西女子回去玩玩……” 第685章 她自己把自己都气得眼眶都泛红,“玩玩?懂吗?是说咱们命如草芥,还不值钱!夸我们呢,心甘情愿做男人的玩物,为博男子宠爱礼义廉耻都可以抛弃。是因为王妃,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一点,才让他们有了忌惮,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王妃的位置?你配吗?” 第1191章 她不允许 有人知道一些粉裙子小姑娘家里的事,知道她和她阿姐自小感情极好,也知道若不是王妃,她阿姐恐怕早不在人世了。 那也是个命苦的女子,可女子嫁了人之后,再苦也只能自己忍着,便是娘家几次上门劝说,等人一走,又是无尽的深渊,只有死了,才算是解脱。 有些女子哪怕娘家强势,也甘愿在深渊里待着,她们骨子里就觉得是自己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但王妃却说,这是不对的。 没有人生下来就该吃苦,受到了可怕的对待就该求救该远离,任何时候自己都不能放弃自己,若有人敢非议,她来想办法,她们只需要萌生出反抗的勇气。 粉裙子小姑娘险些失去自己的阿姐,不管她如何劝说,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姐一点点丧失求生的意念,一心只盼着一死了之,直到她把王妃说的话做的事告诉了阿姐。 那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那是淮西王妃,身份尊贵,手段了得,又有淮西王无尽的纵容,她说出的话,是一定能够做到的。 也因为这样,阿姐才能听进去,才会生出一点点安全感,像抓着最后一个稻草似的地让人去打听所有关于王妃的事,然后神奇地振作了起来。 与夫家和离也因为有王妃做后盾而出奇地顺利,或许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也有许多同样受惠于王妃的人,所以她决不允许有人伤害王妃。 “被男人捧几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恨不能跟天上的仙女比肩,你有什么?一张漂亮的皮囊,一副柔弱无骨的架子,除了给人解闷,你还有什么?不过就是个好看的玩物,真把自己当个宝了,寻思着王爷没见过世面,能被你给迷住,你做梦呢!” 清澄气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看着面前一张一合的嘴,恨不得将她给撕了,可是她想要反驳的时候,喉咙里仿佛被人掐住,半天吐不出一个音节。 旁边有人过来劝,“好了好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多说的,没见王爷根本看不上嘛,咱们就当看个笑话,笑一笑就过了。” 之前还捧着清澄,以为有戏的一些人也牢牢地闭上了嘴。 算她们看走了眼,不过没想到啊,连清澄这样的容色王爷都能不多看一眼,王爷的眼光未免也太高了? 同样的疑问,白卿卿也纳闷。 她在车厢里一眼一眼地瞄着宁宴,宁宴早发现了,在白卿卿第十次欲言又止的时候,脑门上迸出一根青筋,“你想说什么就说!” 白卿卿觉得自己瞄得还挺隐蔽的,她轻轻摸了摸鼻子,“那我问了啊,其实也没什么,我就觉得,方才那个清澄姑娘长得漂亮人也温婉,你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宁宴还当她要问什么,嗤笑了一声,“不是说不必理会?这会儿又提起来了?我以为你当真一点儿不在意呢。” “也不是,就是忽然想起一个传言……算了,就当我没问吧。” 第1192章 你信不信? 白卿卿说不问就不问,并且在心里隐隐懊恼,她的好奇心能不能收一收? 宁宴却不干了,“什么传言?” “没什么,我可能是记错了。” “那就把你记错的说来听听,我这人最不耐烦说话说一半,会让我觉得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白卿卿:“……” 她在心里狠狠地抽自己,让你嘴快! 瞧着似乎是敷衍不过去,白卿卿只得硬着头皮看了他一眼,“那我说了大人别生气可好?” 宁宴:“你还会怕我生气?我看这世上最不怕的就是你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传言说来我听听。” 他作势掏了掏耳朵,白卿卿的声音像蚊子哼,“我也是听人说的说大人对女子毫无兴趣有断袖之嫌。” 她说得极快,最后四个字囫囵成一片,就指望着宁宴听不清赶紧将这事儿揭过去。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候的宁宴虽然并未受封淮西王,但名声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不过是更加令人惧怕胆寒,如同全无情感的凶兽。 别说成亲了,连个敢跟他的名字一块儿被人提起的女子都没有,最开始他声名鹊起时打他主意的还挺多,又年轻,长得俊美无铸,深受新皇信赖重用,活脱脱一个女婿的好苗子,可以说满宣城就没有不想与他结亲的。 然而到后来,但凡敢有人把自己家女儿的名字与宁宴的一块儿提,人都得跟你急。 有没有良心的?什么仇要做得这么过分?那宁宴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看美人的眼神活似在看一根木桩,他是不是不行? 那会儿白卿卿也不算八卦之人,架不住宁宴名气太大,因此连她都听说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宁大人,对女色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说不定啊他根本不喜欢女人,喜欢的是男人。 许是太过惊世骇俗,白卿卿就给记住了,见宁宴对清澄果然没有怜惜之情,她脑子一抽就想起这么件事,嘴一滑就问了出去。 第686章 她现在就是一个后悔,说完余光瞥到宁宴逐渐危险的表情,忙不迭地描补,“我、我当然是不相信的,那些人也是闲的胡说八道,我要是见到了一定狠狠骂他们。” 宁宴目光从白卿卿通红的小耳朵上扫过,“你真的不信?” 白卿卿微怔,还、还是有点相信的……吧?听说送到他跟前儿的美女不计其数,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若不是不喜欢女子,怎么着都该有那么一两个是符合自己喜好的吧? 但是完全没有,也因此这辈子宁宴对她表现出好感的时候,白卿卿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误会了。 她楞的这一下和闪动的眼神给了宁宴答案,他嘴角的笑容变得邪恶起来,“看来你果然是信了,如此说来,我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证明一下才行。” 白卿卿回过神,茫然地忽闪着眼睛,证明什么?怎么证明? 她大大的杏眼里倒映着宁宴的身影,只见那身影变得越来越近,霸道的气息将她笼罩其中。 第1193章 谨言慎行 车厢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粘稠了起来,白卿卿本能地伸手抵在宁宴胸口,扭开头深吸了一口气,尴尬地笑了笑,“大人,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宁宴的胸腔在她的掌心下震动,气息吹拂在她耳边,“我这人不喜欢说笑。” 他一边说,手指一边逗弄似的轻轻拨了拨白卿卿耳朵旁边的头发,让她红到透明的耳朵完整地露出来,小巧可爱的形状和鲜艳有诱人的色泽,让宁宴想起自己拥有过的一块极品血玉,摸上去定然也是莹润温热。 “旁人自是不必管,但总不能让我的王妃误会,我究竟是不是不近女色,不如你亲自试一试?” 白卿卿的耳垂似乎被轻轻揉了一下,她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地开口,“大人我错了,我道歉。” 她垂着脑袋语气极度诚恳,“我不该轻信谣言,更不该拿出来说,我真知道错了,大人别生气,回头我就罚自己,狠狠罚!” 白卿卿低下头躲开宁宴的手,宁宴手中一空,指腹还残留着一抹温热,他盯着白卿卿的发顶看了一会儿,慢慢坐直身子,“你打算怎么罚?” “只要大人消气,怎么罚都行……也不是,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行。” 白卿卿觉得自己往后说话都得先在脑子里过一遍,面前这位不是她熟悉的宁宴,不会无论何时都给足了她安全感。 宁宴不知为何有些燥意,靠回去掀开车帘看向外面,轻飘飘道,“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端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呼……白卿卿悄悄地长舒出一口气,不管如何,车厢里的空气好像又开始重新流动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她不着痕迹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才惊觉后背都有些汗湿了,方才宁宴周身的压迫感太过强烈,像是能将她吞吃掉一样,那一刻白卿卿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还是太过松懈,这是她招惹不起的。 一直到食肆,两人再没有过交谈,车厢里安安静静,只能听到从窗户外面传来的动静。 白卿卿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还要努力思索该罚自己什么才能让宁宴满意,若是轻轻放下怕是不行,得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 马车停下,长兰在外面轻声道:“到地方了。” 宁宴率先出去,白卿卿微微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再次提醒自己往后谨言慎行,你看现在这样多尴尬? 她调整好心情,才起身出了车厢,没想到宁宴竟站在车边,看着是要扶她的样子。 这哪是扶她,这是给她一个台阶下,白卿卿赶紧搭着他的手下了车,朝着宁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也不能把人想得太不近人情,这不是还挺好的嘛。 这家食肆是白卿卿与宁宴来淮西,吃遍了所有之后最喜欢的一家。 它并不是最奢华昂贵的,菜品也不算特别多,寻常若是富豪官员宴请也不会来这儿,地方也不在最繁华的街道,体现不出身份来。 可白卿卿和宁宴若是在外用饭,最常来的就是这里。 第1194章 寻常夫妻 找了靠窗的桌子坐下,很快一个头上扎着布巾的小姑娘端了茶水过来,瞧见了白卿卿之后脸颊立刻变得粉扑扑的,又哒哒哒跑回去,一气端了好几碟子白卿卿爱吃的,统统放在她面前,宁宴面前只有一杯茶,加一碟炒制的瓜子。 宁宴无声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三瓜俩枣,再看看白卿卿跟前儿都要摆不下的碟子,翘了翘嘴角,给了白卿卿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这就是你爱来这儿的原因? 白卿卿:……不是这样的她可以解释。 等要好了菜,小姑娘去了别处,白卿卿才讪笑着把面前的碟碟盘盘往宁宴跟前儿挪,小声解释:“那姑娘认识我,之前帮过她一点小忙,所以她才会稍稍多照顾一点,但她对王爷也是很尊敬的。” 宁宴没多说什么,他不至于为了这点区别对待心里生出不满,只是觉得有意思,那小姑娘看着胆子不大,却敢在食肆里跑堂,还正大光明地当着自己的面“偏心”,想来白卿卿帮的不止是“一点小忙”。 很快,菜品一一端上来,每一道看着虽没有宁宴在宣城吃的精致,却也色香俱全,并且瞧着就出奇地符合宁宴的口味。 白卿卿让长兰他们去别的桌,这里不用人伺候,她亲自给宁宴摆好了碗筷,语气轻快道,“大人快尝尝,这道三鲜酿豆腐得趁热吃,鲜嫩爽滑,醋汁脆皮鱼酸甜开胃,配他们家自己酿的冰梅子汁,滋味很是不错呢。” 第687章 她把宁宴爱吃的菜统统堆到他面前,眼里闪动着隐隐期待。 宁宴拿了筷子,将她剔了刺放到自己碗里的鱼肉夹起送入口中,果然细腻鲜香,没有一点腥气,确实美味。 “尚可。” 宁宴难得给予了肯定,又尝起别的菜来,没瞧见白卿卿眼里闪动着的光又悄悄暗淡下去。 但那也只是一闪而逝,白卿卿很快又笑着给他推荐别的菜,两人一边吃一边偶尔轻声说两句,气氛十分平淡闲适,乍一看上去除了穿着打扮华丽一些,与寻常夫妻并无区别。 没人会把他们往淮西王淮西王妃上猜,虽然他们衣着不凡,但淮西富贵人家多得是,不稀罕。 食肆里渐渐人多起来,到了饭点,三五好友相约此处,要一桌好菜再来一壶酒,一边吃喝一边谈论,好不痛快。 他们旁边就坐了这么一桌。 四个人看着都是有学问的,高谈阔论,引经论据,天南海北地聊天,一忽儿对玄朝的朝堂提出自己的意见,觉得哪哪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该如何整改,一忽儿又提到了南边的水患,义愤填膺地斥责那些商户富得流油却只肯拿出一点点银子帮助赈灾…… 也不是白卿卿故意要去听,实在是他们说话声不小,想听不到都不行,权当做下菜的消遣了。 然而等这几人喝空了两壶酒,话题开始歪向了奇怪的地方。 “你们说,咱们淮西王爷的脑袋究竟受伤了没有?脑疾我也不是没见过,撞伤了脑袋独独把一个人完完全全忘了我还真没见过。” 第1195章 我教教你 “你说什么呢,不是都说好不提这些事儿的,万一给人听见……” “害,你胆子怎么还这么小?我告诉你,不用怕,不能议论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王爷都把王妃给忘了,难道还会追究咱们说不说的?” 人啊,就得活得聪明一点,该识时务的时候闭好了嘴,但此一时彼一时,只有看得明白的人才能活得有意思。 他旁边那个眼睛已经喝迷蒙的立刻附和,“乔兄所言极是,子怀你就是太过谨慎,无趣得很,无趣!” 被称作子怀的摇摇头,“不论王爷与王妃如何,咱们都不该背后议论,王妃是女子,怎能拿她来消遣?” “你跟我们这儿还装什么正人君子?有什么不能说?说两句又怎么了?瞧你这怂样儿,所以我们才不爱带着你,忒扫兴!” 姓乔的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兴致反倒更高昂起来,“就你这个死脑筋你能看出点什么?今儿我就教教你,你当真以为王爷伤了脑袋?我告诉你,八成是借口,不过是想寻个堵人嘴的由头疏远王妃罢了。” “都说王爷乃是绝世情种,你我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哪儿真有人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哪怕长得跟天仙似的,日日看年年看也会腻,更何况这天仙还不安分,尽出幺蛾子,一个女人居然敢往权势律法上伸手,你若是王爷你能受得了?” “可这专情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王爷也是要面子的,那怎么办?哎,你说巧不巧,就伤到头了,伤得又巧上加巧,啥事儿没有,独独忘了王妃,你品,你细品。” 白卿卿垂着眸看着碗里的小半碗汤,飘着薄薄的一层清亮的油花,泛着浅浅的涟漪,你别说,这一番猜测还挺合情合理,毫无漏洞,不愧是读书人,就是严谨。 “可是乔兄,王爷之前对王妃的作为那都是全力支持,哪里有半分受不了的迹象?且以王爷的性子,若是真厌烦了谁,大可以直截了当,又怎会这么麻烦?” “你懂个屁,咱们王爷那是普通王爷吗?那是圣上亲封的淮西王,往上数几辈都是头一遭,那是光宗耀祖的事!他对王妃许是真心,但王妃这一回回的,难保不会给他带来灾难,你说,权势名声和女人摆一块儿,你选什么?” 乔公子自信地自问自答,“傻子都知道该选什么,王爷或许之前是心甘情愿的,但人的耐心有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再说王爷的性子,直截了当那是对别人,对自己爱过的女人,饶是王爷也狠不下心,装病就很合适。” 白卿卿简直要给他鼓掌,不管怎么说他都能圆回去。 “乔兄高见!这么说,王爷是铁了心要舍弃王妃了?那敢情好,淮西也能消停一阵了,你们不晓得,我那妹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在家闹着要念书不说,家里原本给她瞧了一门亲事,嫁过去助益良多,可她却不同意,逼得紧了就叫嚣着要去找王妃做主,简直胡闹!” 第1196章 照做就是 白卿卿余光扫过去,说话的那人满脸愤慨,对此事深恶痛绝的模样,“女子出嫁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从前也没见人闹过,如今倒好,就是因为这淮西王妃,闹得鸡犬不宁,要我说,王爷还是太心软,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留情面的?” 那个叫子怀的闻言又摇头了,“何兄想法狭隘了,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出嫁的到底是女子,若事先知晓不妥,还要同意出嫁,那就是大半辈子的痛苦,且你妹妹说亲的人家,只是对你助益良多,她却是受惠有限,你当多为她想一想。” 醉醺醺的何公子一拍桌子,“对我有助益不就是对她有助益?只有我好了,往后她遇了事我才能给她撑腰,有错吗?” 第688章 “可如今成亲这等大事你都不替她着想,还如何指望以后给她撑腰?” “我看你这个书呆子就是欠打!” 何公子一把拎起子怀的衣襟,将他从凳子上揪起来,“你如此推崇淮西王妃,莫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不然怎的处处维护她?” 子怀涨红了脸,“你不要乱说,我对王妃只有崇敬之意,你休得污蔑。” “还崇敬?拉倒吧,那女人行径乖张离经叛道,连王爷都忍受不了,你口味倒是独特,既如此,你还不赶紧去王府门口等着?左右王爷收回了庇护,你刚好可以趁虚而入……啊!” 何公子拎着子怀的手猛地一抖,那手腕不知怎的以极为诡异的弧度垂了下来,他发出刺耳尖利的惨叫声,捧着自己的手跪倒在地上。 食肆里的人都看了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地上滚着一个胖子,把桌上的杯盘都撞了下来,在地上砸得噼里啪啦。 白卿卿却看到了,宁宴喝冰梅子汁的小杯子不见了。 “何兄,何兄你怎么了?” 其他两人也都吓愣住,只那子怀还能强稳住心神地询问他,看到他肿胀起来的手腕后,又瞥见了地上角落里的一只小瓷杯,方才,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砸到了何兄。 子怀四处张望,很快看向宁宴,宁宴又翻了个一模一样的小瓷杯,慢吞吞地倒梅子汁。 这会儿长安长兰已经站到了白卿卿身后,皆是防备的姿态,其他人才注意过来,忽然有人白着脸猛地起身,动作之大把凳子都给撞倒,“王、王爷?” 食肆里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后骚乱起来,王爷?淮西王? 地上哀嚎滚动的何兄跟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死死憋着也不敢嚎了,之前言之凿凿分析淮西王行径的乔公子,两条腿都在发抖,喝下去的酒全成了汗,浸透了他的衣衫。 子怀眼神扫向宁宴对面,那里坐着一位端庄明丽的女子,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子怀只觉得心头有万花齐放,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宁宴敲了敲桌子,把长安叫过去,“我从前对这些乱嚼舌根的人都是如何惩戒的,照做就是。” “是!” 第1197章 他才不是! 乔公子也跌坐在了地上,刚想开口辩解就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一桌四个拖出去仨,剩下一个子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白卿卿笑着朝他点了下头当做招呼,子怀才如梦初醒,行了礼也匆匆离开。 伙计动作麻利地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只是店里的气氛却回不去之前了,有的食客匆忙结账离开,有胆子大的没走,不过也是食不知味,眼神飘飘忽忽地往这儿瞄。 宁宴瞧见了白卿卿对那个子怀的态度,轻嗤了一声,“你可真好收买,为你说两句话就能给人笑脸,许是他本就与另外几人不合,那你作筏子故意跟他们唱反调也未可知。” “就算是唱反调,能说出女子嫁人不易这样的话,我也是开心的。” 白卿卿脸上笑容真切,跟捡到宝似的,看得宁宴无语,“就这么容易满足?不过就是嘴上说两句,真到了他娶妻的时候他没准就不会这么想了。” “大人可能不知道,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人的观念有多难改变,几乎难于上青天,要不怎么那些人对淮西王意见那么大呢,还不是觉得他毫无底线地纵容自己这个妖女? “从前哪里会有人在乎女子的意见,就算有,也不会宣之于口,是会被人笑话斥责的,可如今有人敢说了,已经是极大的改变,王爷将压力都扛在他自己身上,我最多也就落个妖言惑主。” 她满溢着感情的语气让宁宴牙酸不已,说的话也忍不住变得嘲弄起来,“他要真这么厉害怎么还会招人非议?还让人敢拿你说笑?要我说,大约是做这个王爷做得骨头软了,当真贪恋起地位来……” “当然不是!” 宁宴被她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时发觉她素来的镇定荡然无存,激动得嘴唇都在隐隐颤抖。 “他才不是你说的这样!王爷从来对权利地位看得很淡,他是凭着自己的能耐受人尊敬,他来淮西之后做了多少事?你不知道不可以随意诋毁他!” 白卿卿鼻尖在发酸,方才那些人说自己没事,她不生气,可是不能有人说宁宴的不是,他所有的努力自己都看在眼里,他是最好的宁宴! “若是王爷还在,那些人绝不敢口无遮拦,这不是他的错!” 因为激动,白卿卿眼角染上了红晕,如同绽开的桃花瓣,让她娇美的容颜变得愈发艳丽,清透的眼睛里迸发出的情绪那样夺目,像有星子在其中燃烧,让人忍不住被吸进去。 宁宴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下去,吊着眼角冷笑,“不是他的错,所以是我的错?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这么说话?” 白卿卿一下冷静下来,也发觉自己说出来的话不妥,“抱歉,是我一时太激动了……” 见宁宴愈发冷然的眼神,白卿卿也没了法子,一咬牙开始示弱,“大人就别跟我计较了,我心里真的很难过,一直只能不断地让自己冷静,不要着急,我也知道这也不是大人的错,我只是……只是太想他了……” 第1198章 实在狡猾 她微红了眼眶,让脆弱在宁宴面前流露出来,软下声音恳求,“大人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大人也不容易,您已经很仁至义尽,是我还未修行到家,您大人大量,就宽恕我一回行吗?” 第689章 白卿卿小心翼翼地道歉,红红的眼睛跟小兔子似的,让人的火气一下就泄了个干净。 宁宴暗暗地磨着牙,这女人果然狡猾! 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解除,白卿卿赶忙拿了筷子殷勤地给他布菜,“大人尝尝这个,还脆着,也是他家的招牌,之前每回来都会吃许多。” 宁宴头扭向一边,“那是你的王爷喜欢,又不是我喜欢,不吃。” 白卿卿:“……” 这怎么还闹上别扭了?她让长兰她们先回去,又好言好语地劝,“您先尝尝再说,这个对身子有益,滋脾养胃,您试试看。” 宁宴不搭理,白卿卿也不气馁,锲而不舍地劝着,反正跟哄嫣嫣差不多,被冷脸了也不在意,依然笑眯眯,好话说了一箩筐,宁宴才似不耐烦了,勉为其难地吃上一口。 虽然一看就很勉强,但白卿卿表现出了极大的喜悦,脸上的笑意让外面的阳光都仿佛灿烂了许多。 “就这么高兴?” 宁宴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见白卿卿噙着笑容坦率地点头,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好像被人捧在心尖尖上,但又跟以往的奉承不一样,有些怪异又有些莫名舒坦。 食肆里不少人都在偷偷观察着两人,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咱们王爷和王妃的感情,那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你看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王妃夹什么王爷都往嘴里塞,虽然吧王爷脸上看不出柔情蜜意,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是怎么做的。 方才被拖走的那几个书生,当中一个就是因为编排王妃好像被砸断了手,王爷亲自砸的! 所以啊,王爷这会儿不高兴,肯定是生那些人的气呢,王妃这会儿笑盈盈地必然是在劝,哎呀,还是传言中的神仙眷侣,又能相信爱情了! 这顿饭后来也没再发生别的事儿,他们吃完很快离开,离开后的食肆热闹非凡,一些亲眼看到的,跟后来的人描述着自己的经历,他们亲眼所见王爷王妃感情甚笃,比什么传闻都好使。 再加上赏荷宴上发生的事,淮西王夫妇感情破裂的传闻不攻自破,一些打着小算盘的心思也就歇了下来。 …… 回到府里,白卿卿也没忘记自己还要自罚这件事。 她思前想后了许久,觉得要不,她亲手给宁宴剥一盘核桃吧。 长兰知晓后呆住,“王爷……对核桃好像并不是特别喜欢?” 那不是白姐姐喜欢吃的吗? 白卿卿语重心长:“不是这么论的,王爷难道缺一口吃的?他当然不缺,他什么都不缺,所以重要的不是他想要什么,而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剥核桃不容易,我一剥剥一盘,诚意是不是显而易见?” 长兰:…… 第1199章 高估自己 白卿卿两句话把自己都给说服了,越想越拍案叫绝,觉得她可真是个大聪明,当即就让人去拿核桃来,长兰还不情不愿,“白姐姐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怎么还要惩罚起来?王爷也没说拦着?” 白卿卿笑着解释,“是我说错了话,该罚,我也需要这样来让自己记住一些事……好了,去拿吧,一盘核桃肉也不少,我得抓紧时间才行。” 剥核桃,那是个技术活儿,白卿卿自小就爱吃,但她对剥这件事着实算不上熟悉。 从前在家中时,爹娘兄妹知晓她喜欢,没事儿就会往她院里送剥好的核桃过来,紫黛她们也不可能让白卿卿动手,她只要负责吃就好。 等后来遇见了宁宴,那更是成了他的拿手好戏,轻轻松松练出了剥核桃的绝技,就没让白卿卿的零嘴儿断过,她依旧只要负责吃就好。 但白卿卿觉得应该是不难的,她以前也剥过,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但好歹是剥出来了,所以她想只要多剥几个有了经验,熟能生巧后一盘子核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为什么又碎了?” 白卿卿不理解,她呆呆地拿起那枚瘪进去的核桃翻来覆去地看,“我敲得很轻啊?再轻就敲不开了,它为什么会碎?” 长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瞥到旁边一碟子碎得七零八落的核桃,努力思考该怎么说说才能安慰到白姐姐。 “这锤子……这锤子可能不趁手,白姐姐等着,我这就去给你重新找一个来。” 长兰哒哒哒地跑出去,白卿卿疑惑地看着自己手里精巧的锤子,是这个问题吗?她怎么觉得好像不是? 白卿卿本以为一盘核桃,顶多一个晚上差不多也就能弄完,毕竟之前她是看过宁宴剥,“咔咔咔”干净利落,一刻钟不要一碟子完整漂亮的核桃仁码得整整齐齐。 自己肯定是不能跟他比,但一个晚上,总还是能剥出来的吧? 然而白卿卿这会儿才发现,她恐怕是高估了自己。 长兰已经来催第三回 了,“白姐姐,时辰不早了您该休息了,等明儿再剥吧,哪里有为了剥核桃耽误就寝的?” 白卿卿茫茫然地抬头,“可我才剥好了两个……” 半篮子核桃,勉勉强强算完整的就只能挑出两个来,白卿卿平生第一回 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怕不是个笨蛋吧? 长兰从她手里将小锤子拿过来放好,又端来水盆,把她的手泡进去,“白姐姐能剥出两个完整的呢,已经很厉害了,您的手本就不是做这些的,你看,手上都划出了小口子。” 第690章 长兰心疼得不行,在心里将宁宴骂了一百多遍,就算王爷什么都忘了,也不该这样折腾白姐姐才是! 白卿卿倒没注意到,其实也不算小口子,都没出血,就是自己使劲掰壳子的时候用力过大而已,她忽然笑起来,“之前好像也因为剥核桃伤过手,我这么喜欢吃核桃,莫不是上辈子跟核桃有仇?所以剥起来才不顺利。” 第1200章 不负所托 哦,不对,上辈子她是被毒死的,不是被核桃噎死的。 晚上睡觉前,白卿卿躺在床上都还在总结剥核桃的经验,导致做了个梦都是在剥核桃,一颗核桃完美地剥了大半,就只剩下最后一小片壳黏在上面,却怎么也弄不下来,白卿卿一着急,就醒了。 起身洗漱用了饭,白卿卿精神抖擞地再次开始“自我惩罚”,她不相信今儿一整日都剥不出一盘核桃仁来! …… 宁宴在书房里跟牧曙交代事儿,“这是朝廷的令牌,你带上立刻去办,不用带太多人,切忌打草惊蛇。” 他桌上铺开一幅舆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好几个地方,“就按我说的去做,务必不能让一个人从里面跑出去传信,当然临王也不是傻子,迟早会发现,至于他何时能察觉,就看你的了。” 牧曙一脸肃穆,单膝跪下领命,“定不负王爷所托!” 他起身后正要出去,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可是王爷,既然朝廷知晓临王私屯兵马的地方,为何一早不让人去处理了,眼睁睁看着他养起来?” 宁宴瞥了他一眼,牧曙立刻了然,“我这就去办。” 朝廷一定有他们的打算,说不定就是故意放任临王,如此才好抓住他的把柄,让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牧曙觉得自己悟了,皇上果然深谋远虑,自己这点小脑筋还是不要深想,听命行事就好。 宁宴目送牧曙一身正气地出门,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朝廷知道的屁,这几个地方,是自己上辈子死之前才摸出来的。 临王韬光养晦,又经营得一手好名声,常年窝在淮西附近,对朝廷报忧不报喜,淮西又乌烟瘴气鱼龙混杂,朝廷根本无从分辨,还觉得委屈了临王,谁能料到临王居然不动声色私养了那么多兵马,还无人发觉。 宁宴已将此事写在密报中呈给了皇上,并且说他已经摸到了临王养兵的地方,皇上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怕他人手不够,借着安抚他伤病的名义给他又送了不少,将一切全权交付给他来办,尽量不要惊动百姓,不要造成伤亡,能暗中瓦解是最好。 若到时候实在遮掩不下去,又给了宁宴率兵平乱的权利。 宁宴拉开抽屉,将与密诏放在一块儿的兵符拿在手里把玩,皇上给他的这种毫无防备的信任,上辈子他其实不是完全相信的。 或者说他不信任何人,也不对任何人交付自己的信任,但他依然愿意为了皇上的命令舍去性命。 这么看来,这里的宁宴虽然好像心慈手软了一些,但他得到的,远比自己的要多。 将东西重新锁好,宁宴出了书房。 从受伤起他就很少出府,主要是为了麻痹临王的眼线,之前抓到的几个人问出了不少东西,临王怕是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如今他在府里闭门不出,只偶尔才露面,又将淮西大部分琐事都交给南青和苏尧二人来做,自己安稳养伤,饶是临王大约也是摸不准的。 第1201章 没事找事 宁宴出了院子,原本打算去后面空地活动活动筋骨,那块地方他很喜欢,完全按着他的喜好修建,他没事就会泡在那儿。 不过去的路上却撞见白卿卿身边的侍女提着一篮核桃行色匆匆。 他将人拦下,从篮子里拿了一颗在手中,嗤笑道:“便是喜欢吃也不至于当饭吧?这些都是她要的?” 侍女蹲身请安,如实道,“是王妃要的,不过王妃不是用来吃,是用来剥的。” 宁宴一挑眉,“她是闲的吗?剥这么多出来做什么?莫不是要用来教训不听话的下人?” “王爷误会了,王妃不是让别人剥,是她要自己剥。” 宁宴的眉皱了起来,想到白卿卿那双柔弱无骨的手,觉得这女人当真是没事找事,上回把手勾出个血口还没有得到教训?想吃核桃让人剥就是,她在搞什么鬼? 侍女提着篮子往白卿卿的院子的方向去了,宁宴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 白卿卿认为,凡事只要摸到了诀窍,就能够熟能生巧。 “看,这个是不是比之前的都要漂亮?” 她得意地展示着掌心里的核桃仁,圆鼓鼓胖乎乎,一丁点儿破损都没有,看着完美极了,白卿卿成就感爆棚,换了各种角度欣赏,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长兰却无心称赞,她脚边放着药箱,语气可怜巴巴:“白姐姐你先让我给你包一下手好不好?我手脚很快的,不会耽误你时间。” 白卿卿再次拒绝,“真没事,连个血珠子都没有,哪儿就算什么伤?兰兰啊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我又不是瓷做的碰不得,再说也不疼,包了还不方便。” 她扫了一眼自己的手,也就是她手太嫩,所以一点点痕迹都看得明显,其实压根儿就不疼……就是手指尖掰硬壳掰得有点痛,通红一片。 白卿卿小心地将这颗完美的核桃仁端端正正地放在盘子最中间,又换了个角度欣赏,忍不住称赞自己,“我还是很有天赋的,你看这才多久,我就已经掌握诀窍了,后面一定能剥得更好。” 第691章 白瓷盘里已经浅浅铺了一层,不过看着仍旧稀稀拉拉,白卿卿打算堆出个核桃仁小山出来,那看上去肯定又壮观又满足。 她信心十足地又去拿了一颗,长兰都想从她手里抢过来,“白姐姐那你休息一会儿总可以吧?你看你手指都充血了,还有那指甲……” 长兰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她看到白卿卿食指指缝里的那一丝血,心就紧紧地揪起来,那该多疼啊! “真没事,我自己的手我还不知道吗?之前浪费了不少时间,我现在正有感觉呢,自然要抓紧了……” “抓紧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白卿卿一晃神,小锤子砸在了扶核桃的拇指上,她“嘶”了一声,本能地送到口中含住,才抬头看过去。 宁宴没让人通报,走路又轻,他要是不出声,这两人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第1202章 唱得哪出 白卿卿等这阵子钝痛过了,才将手指拿出来,粉色的小舌在唇瓣间一闪而逝。 “大人怎么过来了?可是找我有事?” 她立刻起身相迎,宁宴的目光往下,落在她垂着的手上。 这双手宁宴很早就注意过,许是她有制香的爱好,手很重要,所以保护得很好,细腻柔软,洁白无瑕,看着就跟极品的美玉一般。 扶她下车的时候自己也握过,一如想象的柔滑软糯,松开后还有淡淡的余香久久不散,连宁宴一向对女子的美没什么感觉,都忍不住会惊艳。 可这会儿这双手上却能布满了零零碎碎的红痕,尤其是几根手指,指尖红得不正常,几处小口子洇出淡淡的血色,可以看出伤口不深,但是很刺眼。 宁宴莫名有些不痛快,眉头锁着,看起来极不好惹,白卿卿在心里飞快自省,怎么了又怎么了?谁又惹这位祖宗不高兴了?应该与她无关吧? 桌上一片狼藉,四散的核桃壳碎片还没来得及收拾,白卿卿一个眼神,长兰立刻拿了软布擦桌子,又送上解暑的凉茶。 “大人快坐,外面日头大,喝杯茶解解渴。” 白卿卿拿了茶壶要给他倒茶,手却被宁宴握住,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却敌不过宁宴的力气。 宁宴将她的手展开,掌心因为握锤子被压出了痕迹,磨红了一小片,食指指节那儿为了控制力度磨得更加严重,剥壳的指尖充血,破了好几处,连指甲缝里都能看到渗出的血丝。 另一只手被白卿卿缩在袖子里,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方才不是还被锤子砸了一次吗?以她这些伤痕来看,那肯定不会是唯一的一次。 白卿卿手又抽不回来,从宁宴冰块一样的脸上又看不出他的想法,顿时就有些慌,啥意思啊? “我给大人……倒茶?” “茶先不忙喝,你这是在唱得哪一出?” 宁宴捏着她的手说话,白卿卿感觉好像被捏住了命脉一样,于是老老实实地交代,说自己是打算给他剥一盘核桃当赔罪。 “那不是我昨个儿说错了话嘛,虽然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但错就是错了,不做点什么弥补我心里过意不去。” 白卿卿忽闪着大大的眼睛,竭力表现得真诚又恳切。 别的也就算了,主要昨日在马车上脑子一抽怀疑他有断袖之嫌,宁宴能忍这个?能让她安然从马车里下来白卿卿都觉得是自己赚了的。 她也是想警告自己日后谨言慎行,别什么话不过脑子地往外说,要真把这位惹恼了,他可不会顾及自己。 白卿卿笑得憨实,指着桌上盘子里浅浅一层核桃仁,不好意思道,“不过我手笨,剥得慢,大半日才剥了这点儿出来,但我已经找到了关窍,真的,你看这个……” 提到自己最后剥出来的那颗,白卿卿立刻来了精神,从盘子里拿出来献宝似的捧给宁宴看,眼睛亮晶晶的。 “一点儿皮都没磕碰到,形状也漂亮,我之前敲的地方没找好,所以壳总是碎掉,但是这颗就……” 第1203章 大题小做 她话还没说完,拿核桃仁的手腕被捏住,宁宴低下头,从她掌心将那颗核桃仁叼进嘴里。 灼热的气息让白卿卿打了个哆嗦,猛地将手抽回来,茫然地去看宁宴,就见他咯嘣嚼得十分从容。 这把白卿卿给整不会了,她呆呆地怔忪了一会儿,脸上定格的笑容才慢慢恢复过来,讪讪道,“本来也是给您剥的,这里还有一盘呢。” 核桃油润的香气在宁宴口中弥散,他对这些小零嘴素来没有什么喜好,但他忽然觉得核桃似乎挺香。 “就为了这些个玩意把手搞得破破烂烂?也不是我喜欢的东西,你不是自诩聪明?就想出这么个赔罪的法子?” “哪里有破破烂烂……”白卿卿摊开手看半天,觉得他们一个两个都太夸张了,也是不用强调她手笨这件事。 她也坚决不承认这个主意不好,“我就是想着大人每日都有许多事要做,都说核桃益脑,吃了没坏处,且若是我随便做点自己拿手的,又如何能称作赔罪?” 她据理力争,却见到宁宴弯下腰将长兰的药箱打开了,又从里面熟练地找出伤药和布巾放在桌上,然后朝她摊开手。 白卿卿:“……真不必如此,这哪里还需要上药?” 所以他真的是故意在嘲讽自己不中用吧? 第692章 宁宴抬着手默默地等着,见她半天不动,眉头皱起瞪了一眼,白卿卿立马乖乖地伸手。 先将破了的地方清理干净,之前白卿卿因为一直在剥壳,指尖承受的痛意超过了别处,所以这些口子她压根没感觉到,有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破的。 这会儿被宁宴捏在手里碰触,白卿卿才觉得,还是有点疼的。 但她能忍住。 白卿卿不想被人看扁了,努力地忍,连吸气都小小声地吸,生怕让宁宴听见。 宁宴抬头瞥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放轻了点。 越是白的皮肤,痕迹就越明显,白卿卿的手是精心养护过的,用的膏脂都是她自己调的,养出来的一双手细嫩敏感,对重量、温度、材质感知敏锐,因此才能制出与众不同的香,都是靠着微小的把控。 她说用剥核桃当做自我惩罚,这种话听起来跟玩笑一般,但对于如此爱惜手的人来说,又并不像是在说笑。 寻常人被划上一道可能就只是疼一下,同样的痕迹在白卿卿手上造成的痛意,就有可能翻倍。 宁宴每一道细碎的痕迹都没有放过,指腹在她的手上抚过,粗糙的皮肤与白卿卿的细嫩形成鲜明对比,看着有种诡异又和谐的美丽。 白卿卿起初还能专心忍疼,但慢慢的她发觉不对,自己手就这么大,也就剥了大半日,能有多少划痕?需要这么久吗? 明明没有伤的地方,宁宴却还要用手摸一遍检查,他指腹抚过的地方总会留下忽略不掉的触觉,白卿卿轻咬着唇瓣,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人家说不定只是在检查有没有看不出来的伤痕。 第1204章 特别重要 白卿卿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解释,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不近美色,他许是感动于自己的诚意,所以大发慈悲如此有耐心。 “另一只。” 宁宴总算松开了一只手,白卿卿心中长舒一口气,赶忙笑着道:“还是让兰兰来吧,这种事怎好劳烦大人。” 她朝着长兰猛使眼色,一向与她心意相通的长兰这次却没有动,而是又换了干净的布巾过来,然后又站到了一边去。 白卿卿:?? 长兰不是没瞧见她的眼神,她却觉得让王爷来更好,白姐姐手是因为王爷才伤的,就该王爷花心思上药。 另就是长兰觉得王爷脑袋受伤之后,白姐姐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尽管她竭力地掩饰,但自己能看得出,白姐姐其实很难过很难过。 如今王爷好像对白姐姐好像又关心在意起来,这在长兰看来是好事!她觉得就算王爷记不起白姐姐,如此朝夕相处后也定会重新爱上白姐姐,她才不要破坏这个机会呢。 白卿卿眼神都要飞抽筋了,一回神,宁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单边眉毛上挑,又重复了一遍,“另一只。” 白卿卿只得慢吞吞地伸过去,还试图最后挣扎,“真的没事,放着不管说不定明儿都能好,大人时间宝贵,就别浪费了。” 宁宴头都没抬,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听见她吸了口气闭上嘴,才冷笑道:“能想到剥核桃赔罪,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白卿卿顺口道,“都是大人呀,给大人剥核桃我心甘情愿的。” 宁宴的手一顿,慢慢抬高眼睛,撞进一双赤诚坦然的眸子里。 白卿卿有个地方很特别,她很少回避别人的目光,也很少隐藏自己的情绪,一双形状漂亮的杏眼里,黑白分明,坦坦荡荡,心里想什么都能从眼睛里溢出来。 她的喜欢就是喜欢,难过就是难过,没有遮掩不做假装,宁宴常常会像此刻一般,被她直白的情绪震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垂下眼,手继续动起来,声音平静地问:“是吗?只要我高兴,你手伤成这样也不在乎?” “那当然,我肯定更希望大人高兴。” “我这么重要?” “特别特别重要。” 白卿卿幼稚地重复强调,让宁宴忍不住弯起嘴角,这女人真是半点都不知道矜持是什么,不过这样也挺不错。 包好了手,白卿卿盯着自己陡然“胖”起来的手指发呆,那这还怎么剥呀? 她发愁地看向侍女才提来的篮子,还未张口,只见宁宴用手指将篮子提了过去,从里面抓出一个,“咔咔”两声,抖掉碎末,又将卡在里面的壳子拨出来,一个完整的核桃仁轻而易举地出现。 白卿卿:“……” “人只要做好自己会的事就行。” 那一小篮子都不够宁宴捏一盏茶的,白卿卿想象中的核桃仁小山终于成了,层层叠叠累在碟子里,看着有种丰收的喜悦。 宁宴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我不爱吃这些,你帮我都吃了,就算是赔罪了。” 第1205章 是不是有病? “哈?” 她愕然地张着嘴,宁宴看得手痒,顺势往她口中塞了一颗果仁,抖了抖衣服上的碎屑,施施然离开。 白卿卿鼓着腮努力嚼,这样就行了吗?大人今儿心情是不是特别好,不然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长兰贴心地给她换了壶茶水,脸上的喜悦遮都遮不住,看得白卿卿疑惑不解,“你怎么笑成这样?” “没什么,我就是高兴。” …… 宁宴时常有三省吾身的举动,认识他的人常常因此觉得他太多疑,没事儿都能给他瞎想出什么来,但宁宴认为此举很有必要,有时候可以发现一些自己当时没能发现的细节。 第693章 然后他就发现,是有些不大对劲。 旁人不清楚,可白卿卿是知道自己底细的,知道他根本不是原来的宁宴,也许就是因为自己才让她的夫君消失不见,她为什么还能对他这么好? 宁宴很擅长戳穿别人对自己好的假象,他觉得,白卿卿是不是在拿他当那人的替身。 这就很能说得通了。 可白卿卿每回见到他时,又都很明确地称呼他“大人”,显然是分得清的…… 宁宴自个儿闷头想不出答案,于是娴熟地去祸祸温江。 温江先是送上一碗汤药,细细给他诊过后,才后知后觉道:“你觉得卿卿对你好得不正常?为什么这么说?” 宁宴三言两语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哪有人只要别人开心就什么都好的?这根本不符合他的认知,但白卿卿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只要他高兴,她好像什么都能做。 “……是不是我针给你扎少了?” 温江听完面无表情,“你什么都不记得还能记得来我跟前儿嘚瑟,就喜欢看人羡慕到扭曲的表情是吧?” 宁宴:…… 哪儿来这么大怨气? “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 “你可太是了!这不就在跟我显摆卿卿对你有多好?宁宴你做个人吧!是,我是没成亲,感受不到你的快乐,但你也不必次次见我都拐弯抹角地炫耀,你就那么得意?运气好罢了!给你遇见卿卿这么个好姑娘。” 温江气得鼻子不来风,这种委屈他真的受够了!把他狗头打掉! 宁宴绷着一张脸看他发疯,等他宣泄完了,才冷冷地说,“你要是也回答不上来就直说,没必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觉得奇怪,毫无保留地对自己以外的人好,本身就是很不正常。” 他冷然的眼神让温江晃了一下神,宁宴这样的表情,他似乎有许久没有见过了,但其实并不陌生,在遇到白卿卿之前,宁宴就一直是这般,对所有莫名的好都是怀疑甚至鄙夷的。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若宁宴忘了这一段,会这么想也正常。 “你可以放稳了心,卿卿跟你先前遇见过人不一样,她本性就是如此,乐善好施,赤心真诚,对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充满了希望,你最缺的便也是这个,认为世上只有黑暗算计,所以才会被她吸引。” 第1206章 难伺候 温江正经起来很令人信服,“卿卿想要对一个人好,那就是毫无保留的好,没什么可奇怪的,再说你也不是外人,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在她心里也是顶顶重要的。” “可我根本不记得她,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这点她难道不能理解?” “那你这么想,就算是陌生人,卿卿也都是真心相待,只要你不辜负她欺负她就好,她对旁人其实也都是很好的,你可知淮西有多少崇拜她倾慕她的?男男女女都有,这些倾慕不是无端来的,皆因她待人以诚,你往后与她相处时间长了便会知晓。” 原本就是如此吗? 宁宴眉头依然未散开,倒也不是因为旁的,他就是不喜欢被当做另外一个人,会令他很不痛快。 但温江所言宁宴能听得出发自肺腑,绝非敷衍搪塞之词,宁宴忍不住去回忆自己那辈子对白卿卿聊胜于无的零星了解。 是个蠢憨的,对平亲王世子一见钟情,便死心塌地非君不嫁,一意孤行,最后落了个惨死。 但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她不过是倒霉,对白家的诬陷,也不是因她而起,且她的眼光也不算太差,至少在她死后,那符逸为了她直接与家里闹翻,对她也算是有情有义。 要这么说,白卿卿的性子好像确实如此。 可宁宴又觉得自己不一样,他可是抢了她夫君的躯壳,如今她真正的夫君生死未卜,按常理来说她该对自己恨之入骨才对。 宁宴在温江这里似乎得到了解释又似乎没有,他开始下意识地想要让白卿卿露出真实的想法来。 然后白卿卿就开始觉得,这位宁大人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了。 “王妃,绣庄送来了新一季的衣衫,可王爷看了说都不喜欢,您看……” 白卿卿:“把衣衫拿来我瞧瞧。” 侍女们很快将绣庄的人连同衣衫都带了过来,白卿卿挨个儿细细地瞧过去,并没有问题,“王爷是怎么说的?” “说是太艳了不喜欢,可这几个颜色都是他平日里常穿的。” 白卿卿恍然,宁宴如今的喜好与从前是有不小的区别,因为自己夸过他穿明艳的颜色风华绝代,他就开始也喜欢起了鲜艳的穿着。 白卿卿轻轻抚摸上这几件衣服,他穿红色的仙姿玉色,穿松绿色的器宇轩昂,月白色风流倜傥,玄青色英姿飒爽…… 闭了闭眼,白卿卿留恋地收回手,“把这几件送去我院子里,让人重新给他挑颜色和花样。” 旁边绣庄的人赶忙说,“既然王爷不喜欢,王妃也无需留下,我们给重做就是。” “无妨,或许日后王爷又变了想法也未可知,只劳烦你们尽快重新赶制新衣。” 绣庄的人高高兴兴地应下,所以他们才格外喜欢接王府的活儿,王妃心善,怎么都不会让他们吃亏。 就是给王爷重新选颜色和花样的时候,王爷的反应很奇怪,随手指了两个,却追问王妃当时的反应。 第694章 “王妃……什么也没说呀,王妃素来以王爷为重,王爷不喜欢她就让我们重新给您做。” 这有什么好问的? 第1207章 不客气了 宁宴挥了挥手让人回去,半日后,白卿卿亲自过来,还带了一本账子,诚恳地坐在宁宴对面,“是我思虑不周,有些事情未曾想到,大人有您自己的喜好,是我疏漏了。” 但她懂得改过,这不就来跟本人打探了嘛。 宁宴漠然地看着她打算大写特写的架势,眉间折痕扭曲,却沉默了片刻后,当真开始提要求:“既然你有这个心,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白卿卿笑得一脸热络,心里却嘀咕,他什么时候跟自己客气过? 宁宴若是矫情起来,可以说整个玄朝都无对手,当初在宣城多少人绞尽脑汁想要讨好这位主,却都铩羽而归,他阴晴不定喜好不明是出了名的,指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触碰到他的忌讳。 那时候白卿卿还十分不解,这人得有多难相处才会那般声名在外,她如今知晓了。 宁宴从吃穿用度开始,一样一样轻描淡写地讲究起来,白卿卿足足记了两大张纸,细到喝什么茶用什么茶盏,吃什么菜装什么碗盘都有要求。 有些听起来就像是在胡搅蛮缠,但白卿卿却一条一条耐心地记下,并且认真地跟他核对,一点儿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在宁宴停下了话之后,她还颇耐心地询问可还有疏漏的。 宁宴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暂时只想到这么些,怎么,若是之后再想起来便不算数?” “算的,我也就是这么一问。” 白卿卿不跟他纠缠这些有的没的,态度极好,回头就嘱咐人一切都按着宁宴的喜好来。 府里不少人都觉得奇怪,王爷从前好伺候得很,又都是以王妃为主,他需求特别地简单,都是王妃精心给他操持,这伤了一回怎么连喜好都变了,有些好像是故意在刁难人一样。 但王妃让做他们就照做,每日在王爷的用度上花的心思变成了最多的,王妃也时不时地会问,生怕疏忽了。 一日宣城来了人,是白家送了许多东西,许是听闻了宁宴的事,里面大部分都是补品药材。 院子里堆了数十个箱笼,长兰一边给白卿卿念单子一边让人核对,除了药材,还有单独给嫣嫣的,都是宣城时新的,有衣服首饰,有趣的玩具器物,还有她能看的书,满满几大箱,白卿卿直接让人送去嫣嫣的院子。 别看嫣嫣年纪小,但她已经会整理拾掇自己的小库房,里面有哪些东西她几乎都记得。 “白姐姐,这个是给你的。” 长兰拿过来一个精致的玉匣,外面的雕花就看着美轮美奂,且收在箱笼最深处,白卿卿打开来,里面放着一枚圆滚滚的珠子。 珠子通体碧绿,躺在绸缎上,似是裹着莹莹的绿光,煞是好看。 长兰“哇”了一声,连白卿卿都被迷住,小心地托在手上端详,她见过不少宝贝,这在其中绝对称得上数一数二。 信上说,这是白岩给她的,是外族进贡的珍宝,说是有安魂固魄的奇效,乃他族圣物,皇上嘉奖白岩赈灾有功赏给了他,他觉得卿卿一定会喜欢。 第1208章 看着合适 白卿卿盯着信纸上“安魂固魄”几个字陷入沉思,所以大哥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喜欢? 不过撇开神乎其神的功效,这颗珠子本身就不是凡品,莹莹光泽美得摄人心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盯着它看…… 白卿卿是个喜欢分享的人,得了宝贝藏不住,晚上一家人吃过饭闲聊的时候,便让人将这珠子拿了过来。 嫣嫣看到的第一反应跟白卿卿一模一样,捧着小小的脸发出大大的惊叹,“哇!” “是不是很漂亮!” 嫣嫣小脑袋上下直点,圆圆的眼瞳都被映绿了,不住地夸赞,“好漂亮,比玉扇湖的水还要绿!阿娘,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 母女俩头碰头一块儿摸珠子玩,夸张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宁宴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这东西换了个方式,又到了他面前。 上辈子这个外族圣物被进贡到皇上那儿的时候,正值自己办了件不错的差事,皇上一高兴便转手将这东西赏给了他,说这是外族的宝贝,玄乎得很,自己镇得住。 当然宁宴也没当一回事,拿回去之后就放在了书房的多宝阁上当个寻常的摆件,眼睛疲累的时候看一看,绿莹莹的还算讨喜。 不过宁宴记得,自己奉命清剿临王余孽,出门之前的那天晚上,这珠子莫名其妙地从书架上掉了下来,裂成了两半。 他的书房除了他之外不可能有闲杂人入内,宁宴也确实记得自己没有去碰过,所以它变成两半躺在地上这件事,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在他这里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宁宴将两半珠子从地上捡起来之后又摆回了多宝阁,他给拼起来了,远远看去就好像没裂过,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层如梦似幻的绿光似乎黯淡了许多。 白卿卿和嫣嫣很喜欢这颗珠子,实在是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宁宴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确实挺好看,摆在书房里正合适。” 白卿卿楞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难得大人感兴趣,那就这么办,放大人书房吧。” 第695章 她连犹豫一下都不曾,宁宴抿了抿嘴唇,“这是白岩千里迢迢给你送来的,你舍得给我?” “大人喜欢我自然舍得。” 白卿卿将匣子盖上,直接让人送去宁宴书房,见嫣嫣还依依不舍,又让人拿了别的来逗她,可嫣嫣的小脸始终皱巴巴的。 她拧着小小的眉头去看宁宴,然后歪了歪脑袋,噔噔噔就往外跑。 过了一会儿嫣嫣又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木头匣子,跑到白卿卿面前气儿都没喘匀,就把匣子往白卿卿怀里塞。 “这些给阿娘。” 白卿卿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匣子里装了不少东西,琳琅满目。 明泽明朗两兄弟虽每年只能来淮西住一阵子,却都十分疼爱嫣嫣这个妹妹,俨然是兄长的样子,在宣城但凡瞧见别家小姑娘有的,他们就要给嫣嫣也准备一份。 第1209章 不是外人 上到珠花镯子,下至手钏帕子,也不管合不合适,反正跟嫣嫣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喜欢什么,他们都能面不改色地上前问明白,然后去寻来放匣子里送来。 这一匣子都是嫣嫣的宝贝,她却执意要白卿卿收下,“嫣嫣喜欢的都给阿娘,也放书房,都放架子上。” 白卿卿这下明白了,她大约是见宁宴把那珠子要走,要拿自己的宝贝给她补上。 这样好的宝贝女儿去哪儿找! 白卿卿心都要化了,一把搂住她,“谢谢嫣嫣,不过这些是嫣嫣的,阿娘不要。” “阿娘不喜欢吗?我那里还有。” 说着嫣嫣就又想跑去拿,被白卿卿拉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嫣嫣的心意阿娘收下了,你往后要记得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轻易拿出来送给别人。” “阿娘才不是别人。” 嫣嫣下巴扬得高高的,特别特别地认真道:“我什么都愿意送给阿娘,只要阿娘喜欢的,我都舍得。” 旁边宁宴扯了一下嘴角,这是在点他呢?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整一个鬼灵精怪,不就抢了颗珠子,她也要趁机表一下自己的心意。 宁宴看不得白卿卿脸上浓浓的感动,呵了一声,“送东西也要投其所好,光舍得可不行,心意是重要,但只有心意的话,岂不是空话一句。” 嫣嫣呆了一下,白卿卿眼疾手快将她要起跳的身子搂过来,斩钉截铁道:“阿娘最看重心意,嫣嫣送的不管什么我都喜欢。” 她说完瞪了宁宴一眼示意他免开尊口,然后哄着嫣嫣让她一样一样介绍匣子里的小玩意,最后挑了一个挂着络子,点缀了细碎珠子编织成的一个小兔。 白卿卿在心里也暗暗反省了一下,嫣嫣的一片心意她不应该辜负。 见她收下了东西,嫣嫣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将宁宴挑衅的话抛之脑后,腻着白卿卿撒娇。 宁宴被白卿卿“警告”后,也懒得再跟小家伙较劲,却想着嫣嫣方才的话,因为白卿卿不是外人,所以她想要什么她都舍得。 所以白卿卿想也不想将珠子给了自己,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 淮西王府的人发觉,王爷和王妃之间的相处,一下子就变得融洽了。 之前还有种格格不入感,都是王妃处处迁就王爷,王爷是这也看不顺眼,那也看不过去,就跟身上长了刺似的,也幸亏王妃脾气好,什么都依着他。 但好像就是忽然间,王爷身上的刺往回缩了一点。 跟王妃说话的时候也不阴阳怪气了,对什么事也不挑三拣四了,就感觉人一下子被搓圆润了些许,下人也敢跟他说话了。 “王爷,你先前儿总惦记着要与王妃泛舟玉扇湖,这个天儿就正正好。” 下人也是操碎了心,生怕王爷错过季节又要惦记一年,瞅着他心情好的时候赶紧提醒,“玉扇湖上的画舫得提早去定,抢手得很呐。” 宁宴略一思索,“那就去定吧。” “得嘞。” 第1210章 值得期待 等画舫定好,宁宴选了个时间跟白卿卿说了这事。 白卿卿听完楞住,手里的茶杯歪了都没发现,茶汤滴落在裙子上才惊觉,面带歉意地先去后面更衣。 等她换了身衣服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异色,温润浅笑着应下,“既然王爷有这个兴致,我自然是相随作陪,说起来如今正是游湖的好时候,我听说玉扇湖那儿已经热闹了好一阵子。” 知晓宁宴之前没去过玉扇湖游玩,白卿卿还特意先与他说了一些那里可玩的地儿,游画舫是最受欢迎的,湖边有一大片的荷花,引了不少才子佳人放置了桌案作画写诗,十分风雅。岸边林子里还有歇脚的地方,许多商贩都会去那里叫卖东西,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宁宴本想说这些在宣城也不稀奇,但瞧见白卿卿说得亮晶晶的眼神后他又把话给咽了回去,算了,不扫她的兴了。 “那还真是值得期待。” 这是宁宴受伤后第一次与白卿卿一同出门,还不是干正事儿,是去游玩。 天气风和日丽,天蓝得清透,沁人心脾。宁宴与白卿卿共乘一辆车,车里的气氛也比之前要轻松舒服。 “玉扇湖就在城郊,出了城再走半个多时辰就能到……呀,那是阮家的车,看着似是也要去玉扇湖。” 第696章 白卿卿在淮西人缘极好,这一路上就有好几家来与她打招呼,等瞧见了宁宴之后,脸上的兴奋和激动就跟浇了盆冰水似的急速冷却,忙不迭地告辞。 但宁宴如何没发现前前后后好几辆马车的车帘动个不停,车帘后攒动的脑袋也扎眼得很,要放在平常宁宴怕是已经发作了。 只是从那些马车上感受到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恶意,又都是与白卿卿关系不错的,宁宴便只当做没瞧见,靠在那儿听白卿卿继续说玉扇湖的热闹。 别的马车上,姐妹俩头凑在一起扒在车窗上偷偷看淮西王府的马车,看一会儿两人就要头碰头无声地尖叫,“那是王爷吧?他们也是要去游湖吧?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金玉良缘天作之合复活了!” “这叫什么,就算忘记也能再一次爱上你,啊啊啊啊啊啊我好兴奋啊!” “我今儿哪儿也不去玩,王妃去哪儿我去哪儿,明日去说给红姐姐听,她一定更高兴。” “对了,湖边不是有人作画吗?到时候找人画上两幅,我要拿回去珍藏!” “啊啊啊啊啊啊!” 也有马车正常一些,只气氛同样热络,“我说什么来着,那日赏荷宴我就看出来了,王爷跟王妃好着呢,还陪着王妃出游,再看看咱们,就只能自娱自乐。” “家里那些个男人总说与咱们玩不到一起,不便同行云云,全是借口,王爷怎么就能陪王妃?” “真是羡慕死我了,就说那清澄,极少有男子不被她勾引了去,还是特意顺着王爷的喜好来,结果王爷看都不多看一眼,这般专情的男子我怎么就遇不上?” 第1211章 我不骗你 “对了,后来那清澄姑娘如何了?” “还能如何?没了脸面躲着不敢出现了呗,要我说她就是活该,还故意挑着王妃在的时候出现,就是去挑衅的,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结果落了个没脸,名声一落千丈,反正我听见的都是在嘲笑她。” “那也好,能消停一阵了。” …… 这个时节的玉扇湖,那叫一个美。 水光粼粼,荷香阵阵,碧蓝的天倒映在水面上,像极了一块碎了的美玉。 正如白卿卿所说,还未到地方就已经能感受到热闹的劲头,外面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沿途有人采了荷花荷叶,挑了齐整的扎成一束一束摆放好,还往荷叶上浇了水,圆滚滚的水珠在叶子上晃动,十分惹人怜爱。 来此处的多是自诩风雅的人,见着讨喜就会买上一束,等回去插在瓶中也是极有趣味的。 还有卖伞的,伞面让人绘制了荷花,雅致漂亮,撑起来遮阳别有一番风情,且每一把的花样都不同,很是受欢迎,就是不能用来遮雨。 荷香茶饮的生意也好,冰凉清香带着一丝丝甜味,解渴润喉,回味绵长,每家公子小姐路过了都会让下人去买上几杯捧在手里喝。 白卿卿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家她觉得最好喝的让人去买回来,强烈推荐宁宴尝尝。 “真的好喝不骗你。” 她没发觉有了嫣嫣之后,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尤其对身边人,和颜悦色说什么都像是在哄孩子。 宁宴神色复杂地接过来喝了一口,滋味确实是不错,他隐隐惊艳的表情让白卿卿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这里有好几家卖这荷香茶饮,这家是最好喝的,又新鲜分量还足。” 她说着垂下眼睛,敛去眼底浮出的情绪,这是宁宴带着她一家一家都试过后挑出的,怎会有错? 下了马车往湖边上走,不时能瞧见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这样好的年纪,便是什么都不做,只在湖边走着,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不过白卿卿和宁宴不管出现在哪儿都会成为焦点,还不敢光明正大地议论,只偷偷打量,连寻常的叫卖声都能停下来。 “不是定了画舫?先过去吧,别让大家不自在了。” 白卿卿无意打扰众人的兴致,但宁宴就喜欢看别人不痛快,“着什么急?我瞧着这里风景就不错,前头好像更热闹,我们也去震慑一下。” 白卿卿:“……” 她轻轻拽住宁宴的袖子,语气很是无奈:“别闹了,天儿这么好画舫上的景致一定更好看。” 宁宴“啧”了一声,才被她拽向了画舫的方向。 两人走远有人舒出一口气,随后便是压抑的惊呼,大意是“好好磕”之类。 毕竟在淮西,男子的意思是不可违抗的,他们一般说什么就是什么,身份越高,就越是如此,所以王爷被王妃一拽就走,在许多人眼里都很不可思议。 不过白卿卿毫无自觉,在她看来这很正常。 第1212章 全然不同 宁宴让人定的画舫是最大最豪华的那艘,寻常人家只有用来设宴才会选它。 他们到的时候,画舫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候着了,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一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见着了人,立刻齐刷刷地上前行礼。 宁宴挑了挑眉,正打算让人去处理,却见白卿卿眉眼弯弯地上前两步与她们打起了招呼,他这才发现这些女子有的拿了琴,有的拿了笛子,并非是冲着他来的。 “大人,可以登船了。” 白卿卿请宁宴先上船,宁宴看了看她,大步上去,下了跳板却停住,等白卿卿过来的时候自然地伸手过去托住她。 第697章 “多谢大人。” 白卿卿大大方方地道谢,转头又去招呼这些小姑娘登船。 等她歇下来宁宴问:“这些都是你叫来的?” 白卿卿赶忙解释:“她们都是好孩子,只是命途多舛,如今也是靠本事吃饭,我就想着多照顾一些,之前见过几回的,大人放心,她们虽卖艺为生,却也知礼数懂规矩,不会做令大人不快的事。” “我并没有担心。” 几个小姑娘有什么好值得他担心的?不过看白卿卿与她们熟稔的样子,怕不只是见过几回吧。 所有人都登船后,画舫慢慢离开岸边,往湖中心去。 湖面上已经能看见好几艘画舫,不过都是些小的,像漂在玉扇湖上的几片叶子。 白卿卿去了船头,玉扇湖绝美的景致就在她眼前大片地呈现,目之所及山清水秀,美不胜收,看久了就好像自己徜徉在无边的水面上,起起伏伏,自在飘逸。 等白卿卿回神,宁宴站在她身侧的上风口,墨色的衣摆和头发被风吹起,在美景里仿若画中人。 其实宁宴受伤拿失忆当做借口并不算多稳妥,哪怕他确确实实也是宁宴,但身边熟悉他的人又如何察觉不出异样?可是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怀疑什么,他适应得极快,凭着从其他人口中套出的话,完美地扮演了原本的宁宴,让人瞧不出破绽来。 就好像他此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淮西王英姿飒爽,与未受伤时风采不减。 但他在白卿卿眼里却仍旧是一个陌生人,虽然长着同样一张脸,虽然也有相同的习惯和喜好,虽然有时候也能看出性情相同,白卿卿就是能分得出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宁宴注意到她的晃神,皱了皱眉,“是不是日头太大了?方才不是买了荷花伞?” 一旁长兰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伞奉上,却是递到了宁宴面前。 宁宴什么也没说接过来撑开,遮住落在白卿卿身上的阳光。 这把伞做得趣味十足,伞沿还挂着一圈儿绿色的穗子,在风里摇摇晃晃十分应景,白卿卿被罩在一片清凉中,将婉拒的话咽回去,换成了道谢。 “其实今儿并不算热……” 她很想挣扎一下,自己没那么弱不禁风,宁宴眼神只上下扫了她一遍,敷衍地点点头,“是不热,但是风大,还是撑着吧。” 白卿卿:“……” 第1213章 争先恐后 在船头赏了会儿景,两人回到了船舱里,方才那些小姑娘们早已经准备好了,都不待白卿卿坐下就争先想要给她展示新学的本事。 宁宴在旁边看得新奇,这些人对白卿卿的热乎劲儿,可用“谄媚”形容,丝毫不亚于自己遭遇过的经历。 不过不同的是,白卿卿对她们极有耐心,和颜悦色,不论是谁的话都微笑倾听,丝毫不介意她们的身份,也难怪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眼里都是仰慕之色。 白卿卿笑着道:“不着急,今日总是能轮到的,不若先听听玲珑新学的曲子吧。” 被点到名的玲珑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红晕,抱着琵琶走出来,娇怯怯地朝着白卿卿行了礼,至于淮西王自然也不会漏掉,不过宁宴总觉得她给自己行礼的时候透着一股子明显的敷衍。 琵琶声响,时而清脆时而圆润,大珠小珠落玉盘,弹得是真不错。 大大的窗户将湖光山色框成一幅幅绝美的画,人在画中游,耳边的琵琶声便也有了几分仙乐的意思,令人悠然忘我,晕陶陶不能自已。 一曲弹罢,白卿卿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直把玲珑夸得脸颊绯红,恨不得再弹个几首,只旁边等着的小姑娘不让,一个拿琵琶一个拿人,将跃跃欲试的玲珑拽到旁边冷静冷静。 宁宴就是在宣城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乐者歌女舞姬卯足了劲施展本事,没轮到的也不闲着,烹茶、捶肩、打扇、捏手…… 白卿卿头上的钗环卸去,一头顺滑的乌发散开,身后站着的女子袖子卷起,露出的手臂能看出薄薄的肌肉,手法娴熟地给她按摩。 一边按,还一边轻声说她们又学了不少新手法,请白卿卿一会儿去内间,她可以好好展示展示。 这还是宁宴头一次体会到名叫“冷落”的感觉。 一船的莺莺燕燕,孔雀开屏似的都围着白卿卿,对自己这个人人趋之若鹜的王爷熟视无睹,还怪稀奇的。 不过宁宴在旁边细细观察过后,也能够明白其中缘由。 白卿卿对待这些人全无半点轻慢,面对讨好没有得色,而是以由衷的赞叹回应,举止言辞温和有礼,给的报酬也丰厚,这谁能不爱? 在他印象里,极少有人能做到这样,尤其白卿卿还是女子,就更加难得,因为这些供人取乐的歌女舞女在大多数女子眼里,都是轻贱的,是会勾引人的玩意,是需要严加防范的。 等这阵子热闹劲儿过去,白卿卿让小姑娘们自去玩赏,这也是小姑娘们特别喜欢她的原因之一,有些人请了她们,那是恨不得将时间掰开来用,是一刻不许她们休息,但王妃不同,接王妃的活比休息还要轻松愉悦。 浑身松快的白卿卿半窝在软椅上,感受着画舫浅浅起伏,好像蜷缩在襁褓中那样舒适自得。 宁宴见她享受的模样忍不住道,“看样子你是常来这儿啊。” 白卿卿悄悄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也是琢磨出来的,会赚银子也要会花银子,偶尔放松一下才能更有精神。” 第698章 第1214章 生龙活虎 “你与她们的关系倒是好,会花银子便是做个散财仙子?我猜淮西最大方的富豪也比不上你出手阔绰吧。” “这是她们应得的。” 白卿卿拨了拨耳边的头发,“您以为吹拉弹唱哪个容易?都是苦功夫,都要背后日日磨炼,人前儿还说不得,要笑吟吟地与人周旋,若能有个好出身,谁也不会想吃这份苦,既然我遇上了,便多照顾几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些。” 宁宴呵笑了一声,“还真是个散财仙子,早听说你在淮西做的那些事儿,吃力不讨好,招了不少非议,我本以为都是谣传,那位执意要嫁入平亲王府的英国公嫡长女,可是出了名的循规蹈矩。” 听他又提起这些事,白卿卿已经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依旧懒洋洋地半眯着眼睛,浅浅笑了一下,“所以她才会落了个惨死的代价,而我,魅惑王爷的妖妃,活得生龙活虎。” “生龙活虎”几个字险些没让宁宴表情崩裂,她还挺骄傲。 “大人之前说过,您来此处并非是心有所求,也不想留下,但我与您不一样,我能得这一缘法,是愿意用一切去换的,如今我已是得偿所愿,剩下的日子也不能浪费了,从前不敢想不敢做的,尽可以都试一试。” 白卿卿抿了抿嘴唇,况且,还有理解她支持她的人在身边。 “我体会过孤立无援的滋味,被困在后宅便像困在了四方的牢笼里,挣脱不得,求助不得,那感觉太难受了,若我可以让哪怕一个女子挣脱那种境地,都算是赚的,我这人最会赚了。” 白卿卿好似得意的小狸猫,嘴角高高地翘着,天气暖融,方才那小姑娘又给她按得极舒服,船舱里浮动着熟悉的清浅香气,让人的困意不由自主地往外冒。 白卿卿又遮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头歪在软枕上奋力抵抗睡意,“救一个我赚一个,救两个我赚一双……” 她嘀嘀咕咕着赚不赚的,好像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一样满足,终于还是抵抗不住眼皮的涩意,渐渐没了动静。 宁宴:“……” 就没见过这么不设防的人!这也能睡得着? 换成他是决计不可能的,自己就让她这么放心? 宁宴眼里浮出恶意的光,朝着白卿卿露出的纤细脖颈慢慢伸出手,那么点细,自己一只手就能攥住,只要轻轻用点力,她所有的畅想和打算都会烟消云散…… 手指即将碰到白卿卿那一刻,宁宴的指尖已经能隐隐感受到她脆弱皮肤下血肉的温热之意。 他“啧”了一声,撇了撇嘴将手收回来,拎起长兰一早放旁边的薄毯子盖在了她身上。 宁宴也往后靠在软椅上,余光瞥见白卿卿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小扇子一样,毛茸茸的,清透的皮肤连粉都没扑,干干净净。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宁宴发觉白卿卿不喜欢涂脂抹粉,比起玉啊宝石啊,她更偏爱金饰,虽制得一手好香,但她平日里用得却不多,可身上又总是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宁宴无意识发了会儿呆,忽然惊觉,他对这个女人是不是太关注了一点? 第1215章 风云人物 这个发现让宁宴有些坐不住,他何时会在意一个女子用不用粉戴什么首饰?白卿卿是不是给他下药了?是不是? 宁宴很想把人摇醒,趁着她昏昏沉沉的当口问明白,但看到白卿卿不设防的睡颜又觉得没意思,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段时日身边只有她在,会关注也是难免的事。 看白卿卿睡得香甜,连宁宴都泛起了困意,没人进来打扰他们,于是他也闭上眼小憩片刻。 白卿卿睡得时间不长,只是暖风熏人醉,她虽醒了,却懒得睁开眼,只仍旧闭着,享受着此刻的悠闲。 忽然她听见外面有不寻常的动静,似是有人在呵斥什么,随后便是隐隐的争吵。 白卿卿睁开眼睛坐起来,拥着身上的薄毯,歪着头竖起耳朵屏息凝神细听,睡懵还努力专注的模样引得宁宴想发笑,她怎么这么好玩? 确实是有人在争吵,白卿卿用力分辨了一下,能听见玲珑的声音,可玲珑是个性子温和的小姑娘,脾气又软又好,怎么会跟人吵架? 白卿卿扬声将长兰叫了进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长兰一边说一边拿了梳子给她将头发重新盘起来,挽了大方简约的发髻,用一支金丝梅花宝簪固定住。 头发梳好了,白卿卿也大致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和宁宴在船舱休息,小姑娘们就去了下面一层自己玩儿,她们都是相熟的,聊聊天说说话,别提多自得了。 她们的身影和传出去的乐声歌声也成了玉扇湖上的一道风景,吸引了其他画舫的人注意。 于是有人开始打听这条画舫上的都是什么人,请了这么些漂亮姑娘助兴,若是相识的是不是可以去打个招呼,也能一同乐呵。 白卿卿和宁宴同游的事并未遮掩,稍稍那么一打听便能知晓,再被人有心那么一传,这一片儿的人就都知晓了。 既是王爷王妃游览,闲杂人等自然是不好多打扰的,可偏偏,有那么一支画舫慢慢地靠了过去。 这条画舫上的几人,在淮西都还算叫得上名儿,今儿包的画舫也是第二大的,一个个家底丰厚,出手阔绰,船上请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活跃气氛。 第699章 这当中就有一位最近处在风尖浪口的风云人物,清澄。 清澄近来的日子,是她人生以来最艰难的,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困境。 她顺风顺水惯了,萦绕耳边的俱是赞美艳羡,何曾让人嘲笑鄙夷过?她完全无法面对,把自己关在家里好一阵不肯出门。 然而家里不愿让她这般消沉下去,花了那么多心思将她培养成如今的模样,怎能因为这一个波折就名声尽毁? 淮西王攀不上,淮西不是还有其他合适的人家?只要清澄多出去走动走动,如以前一般展现自己的温良贤淑,这事儿总会让人忘记,难受也就是暂时的,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清澄没有办法违抗家里的意思,可这又哪里是能忍得了的?她从长袖善舞善解人意变得沉默寡言,只是她这张脸确实长得好,还是会有人存了别的想法。 第1216章 灵光一闪 从前轻易高攀不上的清澄姑娘,如今不再高高在上,跌落凡尘,这种机会多难得? 于是今儿的游湖,就有人把清澄也给请了来,清澄忍过了先头的冷嘲热讽,一直待在角落里让自己没那么显眼,船上又有别的玩乐,时间倒也没那么难捱。 直到他们注意到了那条画舫,又打听到了上面的人是淮西王和王妃,落在清澄身上的目光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主要还是淮西王实在太难接近,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可他又是淮西最尊贵的人,再难讨好也是要想办法的,因此有人忽然想出了个主意,张嘴就提到了她。 “咱王爷与王妃感情不睦的谣言不攻自破,还是多亏了清澄姑娘啊,王爷虽除了王妃之外不近女色,对其余女子也只是不假以词色,能让王爷开口羞辱的,清澄姑娘好像还是第一人。” 他此话一出,清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也算是个自诩聪明的,立刻就明白了此人的打算,到方才为止自己收到的多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嘲讽,忽然间他就指名道姓了起来,半点脸面不给自己留。 他这是打算羞辱自己为王妃出气,从而来讨好淮西王的意思! 虽然有些荒谬,但未尝不可行,淮西王维护王妃是出了名的,从前对王妃不敬的人,个个都没有好下场,清澄冒犯了王妃,王爷如何会放过?他们将清澄踩进泥里,王爷瞧见了说不定会对他们另眼相待。 船上的人都用不着合计,眼神这么一交互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将清澄请来的人也没有丝毫犹豫,毕竟跟淮西王比起来,一个女人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想要刁难一个女子太容易了,言语上的侮辱那都算不上什么。 “清澄姑娘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从前听人说过,你还能边舞边画,一曲舞毕,笔下画作也就成了,堪称精妙,不如今儿就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如何?” 虽是问句,却也没有要询问她的意思,说话的人直接让下人去准备起来。 画架上挂着长长的画纸摆放好,还有人装模作样地问:“清澄姑娘擅长什么曲子?也不知这几个乐女会不会弹。” 清澄用力咬着嘴唇,她多想愤而离开,可此刻偏偏是在船上,她连逃都逃不掉。 明知这些人是要看她出丑,清澄也只能傲然起身,“什么曲子都成。” 立刻有人拍手,“不愧是清澄姑娘”,说完他转头看向那几个弹奏的乐女,语气阴森道,“都听见了?什么曲子清澄姑娘都不在话下,那就拿出你们的本事,可别让人瞧扁了。” 几个女子互相看了看,她们拿钱做事,自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快乐声响起,清澄走到当中,手里执笔,开始翩翩起舞起来。 边舞边画听着好像不难,实际上要想舞得动人又画得漂亮,着实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曲子得与自己作画的步调一致合拍,否则只会手忙脚乱。 第1217章 自作自受 清澄此刻就不知该如何落笔才好,旁边还有人大声笑问,“不是吧,这便是传得神乎其神的边舞边画?那人是多没有见识,这舞跳得也不行啊。” “清澄姑娘,你倒是画呀,怎么光拿着笔不落呢,是不是没墨了?我给你蘸蘸?” 这些人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让淮西王画舫上的人听见,各种奚落声不断,引得别的画舫上的人好奇,悄悄地靠近了一看究竟。 白卿卿请的那些小姑娘们也被吸引了过来,趴在船舷往下看,等看清楚了之后,小姑娘们起初还觉得解气得很。 “这就是那个清澄,想趁着王爷不记得王妃的当口取而代之,东施效颦学王妃的打扮举止,我呸,她是个什么东西。” “她哪里比得上王妃?真是不要脸,我讨厌她!” “就是就是,活该被人嘲笑,自作自受。” 小姑娘们都是白卿卿的崇拜者,瞧见了清澄没有不鄙夷的,玲珑姑娘尤其激动,还大声骂了几句给王妃出气。 清澄的面色越来越白,但渐渐的,她开始熟悉舞曲,她满心只想着赶紧结束,今日过后,她再不会轻易出门,任凭谁相请她都不会相信! 见清澄开始作画,画得还有模有样,这可不是船上这几人想见到的,尤其是淮西王画舫上不少人都在看着,他们又不是想让清澄展示才华才做得这件事。 于是有人将随从叫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随从招呼了下人匆匆去了船尾。 第700章 很快,原本平静的画舫忽然左右晃动了起来,清澄一个不慎,手里的笔在画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哎呀,清澄姑娘这是打算画什么呀?恕我没有见识,你给我解释解释?” 清澄脚下的舞步也乱了,随着船的摇动东倒西歪,狼狈不堪,但她越是狼狈,这些人笑得越是大声,“快点跳,这舞我可没见过,要好好欣赏欣赏。” “谁让你停下来的?画还没作完,你怎么能停?赶紧跳啊。” 奚落和讽刺的笑声传出去好远,趴在船舷上小姑娘们却慢慢不说话了,有人忍不住轻声道,“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她……活该,非要去做让人瞧不起的事,被人看轻也是她的报应……但那些人也不是好东西,粗鄙俗气,令人作呕。” “算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欺负她的又不是我们,我们自玩儿我们的去,让人将画舫驶远些,眼不见为净,别惊扰到王妃。” 但那条画舫就是想要巴结淮西王,又怎么会放他们远离?于是乎一直跟着,船体也越来越晃,还不准清澄停下。 清澄竭力想要稳住身形,却撞倒了旁边一个矮几,上面放的茶壶茶杯跌落下来碎在她脚边,热水也泼在她绣花的鞋面上,烫得她惊叫出声。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快,你们俩去给清澄姑娘瞧瞧可烫伤了没有?” 两个侍女听命上前,清澄满腹委屈,却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掉出来,她心想这场闹剧总算可以落幕了。 第1218章 变本加厉 然而侍女将她鞋袜褪去,发现只是红了一片,并将此事告知其他人之后,那些人脸上假装的担忧又变成了阴险的笑容。 “既然没事儿,那就接着跳吧,这画还没有画完呢。” 清澄愕然,却有见人起身,施施然走近她,随后一脚将地上的鞋子踢开,“就这么跳吧,我曾见过吉月族女子赤足起舞,翩若惊鸿,想来以清澄姑娘的本事也不遑多让。” 船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可方才打碎的瓷片并没有人收拾掉,清澄面白如纸,坐在那儿久久无法动弹。 见她不动,虚假的面具也就不必伪装,“怎么,我们是请不动清澄姑娘?你以为你还是之前人人捧着的时候?我告诉你,你今儿是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得罪了我们,淮西更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自个儿想明白了。” 一个女子的名声哪里禁得住几番践踏,清澄心里一片凄凉,她花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美名,不过数日就如楼宇倾塌,不复存在,头一次,她心中生出了不公平之意。 被淮西王厌弃,她成了个笑话,但那是淮西王,尚且可以眼光高做遮羞布,若再被眼前这几人回去之后编排,她的名声怕是从此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清澄不甘心,也无法接受,缩在椅子上的脚慢慢地踏在地上…… 本已经不再关注这边的小姑娘们,其中一人偶然间好奇又去瞧了一眼,大惊失色,“那些人怎么这样?让人在瓷片上跳舞?” “你说什么?” 太过骇人听闻,小姑娘们又围了过去,细看之下才发现清澄的脚在流血! 鲜红的血与地上铺着的红色毯子混合在一块儿并不那么容易看见,但清澄起舞的时候,血在她白皙的皮肤映衬下就显得格外明显。 这就过分了。 玲珑率先扯着喉咙怒骂,“你们是不是疯了?知道王爷王妃在这儿还不安分些!” 那船上都是自持有些身份的,被歌姬舞女指责哪里能咽得下气? “你又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你与这清澄也是一丘之貉所以感同身受?” “你们这是在草菅人命!就算她道德败坏,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伤害人!” 玲珑是不屑清澄这种人,但她更看不惯不拿人的命当回事的做法,王妃跟她们说过,命是很珍贵很重要的东西,任何人生来都不该成为玩物! 于是两边就这么吵起来了,引了湖上许多画舫围过来看。 白卿卿醒来时听见的动静就是这个。 她大概知晓后从软椅上起身,还未来得及出去,就听见一声惊呼,连忙加快了步伐。 等走到船头甲板上,就见一群小姑娘着急忙慌地伸着脑袋往水里看,急得直跺脚,“救人,快救人啊!” “怎么回事?” 小姑娘们听见声音回头,瞧见了白卿卿,一个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赶忙围过来。 “王妃,有人掉水里了。” 白卿卿走近了看下去,湖面水花四溅,一道青色的人影正在奋力扑腾。 第1219章 我记住了 “去救人。” 白卿卿立刻吩咐,一旁有小姑娘踌躇道,“可是王妃,那个人是……” 她话没说完,不远处画舫上有人朗声帮她说了,“此人乃是对王妃不敬的清澄,今日我等几人与她遇见,不齿她先前所为,便出手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以表达我等对王爷的敬重。” 白卿卿看都没看他,真是好笑,对自己不敬,教训了来却是对王爷表敬重,他们是不是有病? “救人。” 护卫立刻飞身入水,不过须臾,便将已然脱力往下沉的清澄捞了上来。 虽然天气尚暖,但浑身湿漉漉的清澄上来后,嘴唇脸色冻得发青,不停地发抖,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 第701章 白卿卿让人将她带进去换衣服,这才看向说话的人,他们不住地往自己身后打量,期待着淮西王的身影出现,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只得收回目光,感叹道:“王妃实在太心善了,对这种人就该让她受到教训,免得日后有人效仿。” “我瞧着各位眼生,不知诸位是……” 淮西王妃开口问,自然是没有不说的,几人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争先恐后报上自己的名字。 白卿卿微微偏头,轻声道:“兰兰,都给记下来。” “白姐姐放心,已经记住了。” 她提高了声音,“几位也是有身份的人,作践一个姑娘家取乐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既知晓了你们的名号,届时也好让人登门评理。” 一听这话,几人表情一下子变了,急忙辩解道:“我们可是因为您的缘故才……” “倘若那日冒犯我的是王公贵胄,几位也会这般为我出气?” 白卿卿打断他们的废话,“不过是因为清澄是个女子,所以你们才会毫无顾忌地伤害侮辱,欺凌弱小这种事,少拿我当做幌子!” “王妃,此事还需王爷来定夺,您不能因为清澄这种人便记恨我等,我们多冤枉呀。” “说的是,我们是帮王爷出手,您不领情就算了,也不能好坏不分呐。” 这淮西王妃脑子是不是不清醒?反倒还帮着清澄指责他们,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淮西王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几个人叫苦不迭,还招呼着看热闹的人帮他们说话。 “你们也都看到的,是那个清澄自己没站稳掉进湖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尽管围观的没人应和,他们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反倒是像白卿卿不讲道理,他们委屈极了,大声诉说着他们的冤枉,还叫嚣着让淮西王出来评评理。 淮西王肯定会站在他们这边的,清澄对王妃不敬,他们那是帮着王爷教训她,王妃妇人之仁,对这种人还要维护,简直没有道理,王爷定然不会如此。 白卿卿身后传来脚步,宁宴独有的微凉揶揄随之传来,“我实在低估了你在淮西的声望,都有人上赶着为你出气,可见你淮西王妃的盛名。” 白卿卿正懒得再跟这些人掰扯,闻言转身与宁宴擦身而过,“他们可不是为了我,为的是大人您,您瞧着办吧。” 说完她施施然进了船舱,将烂摊子留给宁宴处理。 第1220章 我也记下了 瞧见了宁宴,那些人顿时兴奋起来,又是激动又是委屈,七嘴八舌地想要与之攀附,字里行间隐晦地邀功,又委婉地亮明身份,生怕落后一步。 宁宴噙着笑容仿若观猴戏,也不打断他们说话,颇有耐心地听着,等他们搜刮不出任何奉承和辩解之后,锋利的眉轻轻上挑,“都说完了?” 几人犹豫着点了点头,就见宁宴唇边笑意加深,“行,我都记下了,今儿我心情好,等日后再与你们清算,散了吧。” 今日风和日丽,不宜见血。 宁宴要从船边离开,那几人急了,“王爷,我们也是好心,看不过清澄所为,都是为了维护王妃啊,我们有什么错?” “让王妃不高兴就是你们的错。” 宁宴轻飘飘地挥手,让人将这几人赶远点,别影响他们游湖,等闲下来,可以拿这几人做个消遣,免得一直懒散在王府里,骨头都懒得松了。 护卫领命,飞身到那画舫上,还想说什么的人瞥见他们腰间的佩刀,紧紧地把嘴巴闭上,往后退的时候一个不慎摔倒在地,手好巧不巧压在了地上仍旧没收拾掉的碎瓷上,嗷得一声发出惨叫。 藏在毯子里的瓷片沾染了血迹,兀自散发着森冷的光。 …… 白卿卿进了船舱,那边清澄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只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发梢不断地往地上滴水。 她见了白卿卿下意识要起身,然而脚根本站不住。 “行了,坐着吧,兰兰,去给她看看。” 长兰对清澄半点好感都无,但她给清澄看伤的时候,也仍旧专业认真。 “那些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长兰忍不住出声,清澄的脚伤得不轻,到处是割破的口子,有些里面还嵌着细小的碎瓷,再被湖水一泡,怕是免不了要遭大罪。 长兰将她的药箱提过来,取出里面的镊子用热水烫过,“你忍着点,得把里面的碎瓷清理干净。” 清澄抬头看了一眼慢悠悠喝茶的白卿卿,白着脸死死咬住嘴唇。 清理碎瓷的过程实在难熬,清澄额上脖子上疼出一颗颗豆大的冷汗,嘴唇煞白煞白,手几乎将绣凳抠出洞来。 等长兰清理好,清澄再没办法强撑着所谓的骄傲,瘫坐在那里如离水许久的鱼一般大口呼吸。 给伤处上了药又用布包扎好,长兰的任务完成,她把药箱归置好,又回去了白卿卿身边。 清澄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王妃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救她,还让人给她治伤,无非是想要维持她仁慈的美名,如今这里都是她的人,她想对自己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知晓。 清澄紧紧地绷着脑子里的弦,却看到白卿卿浅浅地打了个呵欠,透扭向长兰:“眯了一会儿,饿了。” “后面小炉子上热着汤。” 第702章 “想吃凉的。” “不行,得用些热的先垫一垫。” 白卿卿鼓着脸跟长兰对视,然后败下阵来,委委屈屈道,“那好吧。” 第1221章 我当不起 长兰这才笑眯眯地去准备,其他小姑娘这时候赶紧凑过去,“等王妃用了热的便能吃别的了,船上有翠叶冷淘,酸甜清爽,还有梅姐姐做的奶酥雪团,甜甜软软可好吃啦。” 白卿卿于是眼睛又亮起来,跟小丫头们叽叽喳喳聊成一片。 过了会儿长兰提着食盒回来,端给白卿卿一碗热腾腾的汤,上面撇去了油,入喉暖意融融,她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喝着。 长兰又将食盒提到清澄这里,从里面拿出一碗姜汤,动作并不温柔地搁在她面前。 清澄已经闻到了浓浓的姜味,她眼里有些茫然地看着长兰。 “这是……给我的?” 可是为什么?难道……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下了毒了,爱喝不喝。” 长兰朝她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清澄怔住,惨白的脸颊隐隐刺痛,眼睛被姜汤腾起的雾气熏染着,火辣辣的。 她防范了好一阵子,屋里根本没有人针对她,甚至没人在意她,王妃救下她的举动,像只是因为正好看见了,她看不得这种事。 那些歌女乐女的身份比自己要低微得多,但王妃与她们之间的熟悉亲和是作假不出来的,清澄平心而论,哪怕是让自己演,恐怕都演不出来。 清澄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的手慢慢地捧起那碗汤,凑到唇边,从小口小口地喝,到大口大口地吞咽,将满满一碗辛辣的汤汁全部灌到肚子里,被辣得眼泪直流。 不是她常年养成了习惯的美人落泪,而是泪水汹涌地往外涌,像是要将身体里的水分全都挤出去一样。 白卿卿没有因为清澄而影响了自己游玩的心情,见她兀自哭到脱力,便让人将她送去单独的小隔间让她自己休息,她则养足了精神继续欣赏美景。 宁宴现在是不管白卿卿做什么都不会再觉得奇怪,这个女人全然不按常理出牌,他有些看不懂,把人救下也没说借机做点什么,她不是号称要改变世间女子的境况?多好的机会,就这么撂着。 宁宴随口提起,白卿卿淡淡道:“大人太看得起我了,再说我可没说过这话,我就是力所能及地帮一下而已,您别把我架那么高,我当不起。” “帮人难道不需要分情况?你还真把自己当菩萨,遇到谁都帮?” “那不是正好遇到了嘛。” 白卿卿撇撇嘴,“帮她对我也没什么坏处,我又没有为了救人委屈自己,这您都看不惯?” “嗯,看不惯。” 宁宴翻了个白眼,他从来只知道睚眦必报,谁若是得罪过他,他能一直记着,直到有机会报复回来,人就这么一辈子,自然要先让自己活得舒心。 白卿卿这样的,他只会觉得这个女人真奇怪。 白卿卿偏过头无声嘟囔,看不惯就看不惯,有人看得惯就行。 等画舫靠了岸,白卿卿让人私下里去通知清澄家里的人来接,清澄被下人扶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王府马车离开的背影。 第1222章 有我兜着 淮西王妃明明可以大肆宣扬她的善心,不计前嫌帮了她,旁人知道了只会称赞她的大度宽容,多好的机会,又有不少人瞧见了,也可以帮她做个证。 可她却没有这么做,甚至连面都没有露,但不管如何,没有遭人围观议论,清澄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松完又陷入茫然之中,她都已经这样了,还在乎人议论吗? …… 临王对淮西的任何动静都十分在意,尤其是淮西王,他设在淮西的探子,要求他们每日都要传消息回来,不可漏掉一点淮西王的动向。 “游湖?他还真是悠闲自在。” 临王的话里有着一些真情实感的羡慕,自己在这儿草木皆兵,时刻防范,他淮西王却到处逍遥快活,陪着王妃游湖赏景,还有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 “这么说朝廷派去的人当真只是安抚他的?” “应当就是如此,这么多年了,朝廷对王爷从未有过半点疑心,此次虽然没有除掉淮西王,却也让他安分了许多。” “此人谋算深得很,不是说有几人落在了他手里?就怕他问出点什么来。” “王爷实在多虑了,且不说那几人有没有活到被淮西王审问的时候,就算他们真说出点什么,您在此处钻营多年,如何是他一个愣头青能撼动的?短短时间内,他又能查到什么?” 临王的心被这话安抚了下来,确实,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掩人耳目,从不曾露过马脚,便是那宁宴真猜到了什么,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找到线索。 “王爷放心,我已知会了他们暂时不必传信,免得打草惊蛇,待到时机成熟,只需要王爷一声号令……” 终于,等了这么久的时机,终于要成熟了。 临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也不枉他蛰伏这许多年。 且让淮西那小儿再逍遥几日罢。 此刻,宁宴的书房里也在说同一件事。 牧曙趁着夜色进府,将他查到的事如实禀报。 “果然如朝廷所料,在那几处查到了异常,为了不让消息外泄,我们暗中观察了好几日,然后将一处拿下,没放出去一只苍蝇。” 第703章 “那村子进进出出的人看起来好像没有问题,却几乎将地底掏空,藏了约有数百人在其中私造兵器!” 牧曙此刻回想起来头皮都隐隐发麻,一想到这样的地方兴许还有数十个数百个,他眼里透出惊惧,“王爷,此事太过严峻,实在不宜轻举妄动,是不是先上报朝廷……” 宁宴嗤笑出声,“那不如等临王起兵造反,说不定比咱们上报来得还要快,你当临王是个傻的?藏了数百人的村子叫人给端了,你猜他能被瞒多久?他若不是个谨慎机敏的,能瞒着朝廷做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也傻了?” 牧曙这才反应过来,从王爷让他动手开始,就已经是在跟临王抢时间。 “况且皇上已经以密诏将此事交给了我,便是知晓当中要害,你只管放手大胆去做,出了什么事有我兜着。” 第1223章 有要紧事 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他与临王也算是老朋友了,上回让他的余党杀了一次,居然还能有机会报复回来,只能说是天意。 “但也别太勇敢,就算临王此刻察觉我也有安排,不需要你豁出命去,保住自己小命要紧,明白了没有?” 牧曙怔了一下,才呆呆地点头,“明白,王爷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宁宴暗暗撇撇嘴,还是那个木头脑袋,遇到什么事只知道闷头挡在自己前面,也不知道这儿的宁宴怎么养的,好像养得更傻气了。 …… 宁宴如今需要做的,是吸引临王的注意,他知道淮西城内必然有临王的眼线,这些眼线也必然盯着自己,所以自己怎么忍心让这些人无功而返呢。 那日在玉扇湖上他说记下了那几人,也不是随口说着吓唬他们的。 “搅了人的兴致,不做点表示说不过去吧?这些人在淮西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怕是将礼数规矩都给忘光了,我就勉为其难教教他们。” 宁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下手却不留情面,直接带着人登门找麻烦去了。 白卿卿知道的时候正在写字养性,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书案上,洒下一片碎金,白卿卿身穿一袭素锦缂丝的衣裙,长发挽起,雪白的皓腕悬着,侧影恬静美好。 然后听见了消息,手一抖,那完美的一竖出现了波折。 她就那么悬着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将笔放下,挪开镇纸将那幅字拿起来看了看,揉成一团,只当自己没写过。 “大人做了什么?身边都有什么人跟着?” 白卿卿捏了捏鼻梁,今儿她本是打算与宁宴在府里逛逛,在玉扇湖的时候让他喝了常喝的茶饮,吃了喜欢吃的点心,宁宴虽说并未有什么反应,但他尝到那些味道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愣神。 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但是对白卿卿来说,这很重要,证明她努力的方向至少是有点用处的。 所以她就想着增多与宁宴相处的时间,与他在府里多走动,结果他说他有要紧事要出门。 他说的要紧事就是去闹事? 下人将打听到的消息说给她听,白卿卿的手慢慢抚上额头,她听得头疼。 “去了几家?” “目前第三家,说是头一家的大门都让王爷给卸掉了,好些人跑去瞧热闹,王爷离开的时候里面还有谢恩的吼声,这会儿半个淮西的人都缀在王爷身后看热闹呢。” 白卿卿:“……” 她不自觉地咬住唇瓣,不是说临王已对他起了杀心,之前的内奸便是临王的人,这种时候不是该更加小心谨慎吗? “着人先去看看,也许大人有他的用意。” 白卿卿愁眉不展,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情绪,如果是宁宴,他不会让自己胡思乱想,事前总会知会她一声让她安心。 心里惦记着事,白卿卿也没办法静下心来修身养性,字写不下去,书也看不进去,拿了把剪刀修剪花枝都能剪歪,等回过神,花枝已变得光秃秃。 第1224章 心里担心 嫣嫣上完了重山先生的课过来找阿娘贴贴,围着那盆怪异的花枝绕了两圈,然后扬起小脸,“阿娘修剪得真别致。” 白卿卿:“……” 她暂时忘记了烦恼,笑得直不起腰,抱着嫣嫣狠亲了一口,“我乖女儿真会说话。” 有了嫣嫣作陪,白卿卿的心情好了许多,母女俩窝在书房里,嫣嫣兴致勃勃地把她跟先生学到的东西一一讲给白卿卿听,白卿卿也听得认真,时不时还会提些问题,然后与嫣嫣一通探讨。 重山先生之前来与白卿卿聊过,说他发现嫣嫣的想法很是不同于别的同龄孩子,她看问题的角度十分一样,总能看到旁人下意识会忽略的东西,虽然有时候问出的问题略显可笑,但那仅仅是因为她年纪小。 待到她开阔了眼界,积累了学识,到那时这份不同便会弥足珍贵。 重山先生十分重视对嫣嫣的教学,恨不得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那股爱才的架势让白卿卿不得不一次次委婉地提醒他,嫣嫣还小,她就是再聪明,也学不了那么许多,还是得循序渐进方能长久。 从前白卿卿只听说过有人为了让先生多传授学识而发愁,如今先生太想传授她也有些发愁。 重山先生教一个小姑娘教得是兴致盎然,本是个低调内敛的人,却已经修书给他仅有的友人炫耀了好几回,平日里也不曾松懈自己的学问,是个非常尽职尽责,学识渊博的好先生。 第704章 许多见过嫣嫣的人,都会旁敲侧击向白卿卿打听她请的开蒙先生是哪位,竟能教得这样好,说也想将他请为座上宾,白卿卿帮人问过,重山先生却都是婉拒。 不过他说,嫣嫣其实还是需要与同龄的孩子一同学习,与人相处,才能真正明白学过的道理。 白卿卿听着嫣嫣叽叽喳喳小鸟似的声音,等她歇下后,将先生的提议说与她听,“你觉得如何?” 嫣嫣想了想,点点头,“我觉得先生说得有理,而且阿娘,我觉得人比书还有意思,书上写的道理是不会变的,但人不一样,人会一会儿变一个样,我有了一块儿念书的同伴,一定很有趣。” 白卿卿摸了摸她的头,“好,阿娘知道了。” 嫣嫣在白卿卿这儿待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回去完成先生留的功课。 白卿卿开始认真筛选起合适的人选,与嫣嫣相差的年岁不能太多,最好是熟识的,家风观念不会相去甚远…… 她在纸上列了一些人家,还未考虑好,门上来了消息,说王爷回来了。 白卿卿立刻放下笔,提着裙子就往前院去,走到半路遇见了宁宴,目光上下扫过,不见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是……特意来迎我的?” 宁宴轻扬着眉,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白卿卿也没否认,“听闻大人今儿去了几户人家,心里有些担心。” “你可真是容易担心,我不过是去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第1225章 给您压惊 宁宴唇边笑意加深,走过来抬手,手指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纸包,“上回见你吃过,回来正好顺路就买了。” 这家的蜜饯果子确实是白卿卿喜欢的,上面贴着她常买的那家铺子的名号,但这东西吧……顺路是买不到。 白卿卿神色如常地接过来,浅浅扬起嘴角,“谢谢,我很喜欢吃。” 宁宴抿着嘴挪开视线,“说了是顺路,有什么可谢的,行了我回院子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走得虎虎生风,衣袂翻飞。 他身后好些侍从手里都拿着东西,却没有跟上去,魏鹏凑过来,“王妃,这些王爷交代了让您来收拾。” 白卿卿目光看过去,大大小小一个个的箱子,“里面是什么?” “给您压惊的。” 白卿卿:“?” 东西抬回了院子,白卿卿一个一个打开来看,一看一个不吱声。 他是去抄家了吗?那些人都不反抗的吗?弹劾他啊!报官啊! 白卿卿嘴角不停地抽抽,旁边已有人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当时的情况。 “王爷可威风了,还有人敢装作不在府里,王爷直接就让人把门给拆了……” “这不合规矩吧……即便他是淮西王,也不能蛮不讲理吧?” “嗨呀,王妃多虑了,王爷做事您还不放心吗?” 她不放心! “那些人见到了王爷比见到鬼……不是,比见到什么都害怕,王爷什么都没说就跪地求饶,奉上奇珍异宝希望他消气。” 但那日白卿卿见到的并非如此,一个个气焰可嚣张了,感觉都能跟淮西王平起平坐,天王老子来了都要敬他们几分。 “那还是没活明白,咱们王爷可是活阎……活魔……反正可厉害可厉害了,去搞他们都是师出有名的,他们自以为无人知晓的事儿,王爷是门清,走到哪里都占理,这次又是为了给王妃出气,那能饶得了他们?” 白卿卿又开始捏自己的鼻梁,白皙高挺的鼻梁都快被她掐出印儿来了。 她不觉得宁宴做这些是为了给她出气,她有自知之明得很,绝不会有这种误会,因此这些箱子在她看来着实有些负担。 “东西送到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当差了。” 魏鹏带着人离开,留下满地的箱子,一个个金光闪闪价值不菲,看得白卿卿眼睛疼。 虽然她知晓宁宴这么做定然他的考量,但旁人不知道啊,尤其是一直很担心他们之间感情的长兰,像是终于放下了心。 “王爷这么大张旗鼓维护白姐姐可不多见,定是叫那些人给气坏了,这样也好,免得再有什么人来您面前胡言乱语。” 长兰觉得这回王爷做得好,就该如此,省得总有居心不良的人打歪主意,王爷跟白姐姐好着呢。 她又笑着去将宁宴买回来的点心装好端过来,“这家点心铺藏那么深王爷都能‘顺道’带回来,白姐姐快尝尝。” 白卿卿取了一块送入口中,绵软香甜,是她喜欢的味道。 第1226章 格格不入 从前宁宴常常会亲自去给她买,非说自己买的比下人买的要好吃,铺子里的掌柜见了他去买,定会给他选品相最好的。 白卿卿乐得不行,就由着他这么幼稚,配合着说确实他买的要更香更甜一些。 当初宁宴对她萌生情愫时,也会时常给她送些点心果子小玩意,也回回都板着一张脸,说是顺道,爱要不要,不要就扔了。 因此方才有一瞬间,白卿卿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她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说,是因为宁宴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白卿卿让人从这些“压惊”的东西里挑出一部分不显眼的,让人去给清澄送过去。 “只说是那些人赔给她,让她养伤的。” 剩下的白卿卿也不打算留,预备都换成银子做春和堂和其他需要的地方的用度。 第705章 今日宁宴的举动,让淮西所有等着看白卿卿笑话的人闭上了嘴,什么全忘了,什么伤心欲绝看破红尘,全都是扯呢,人王妃去定尘寺那就是去祈福去的,完了淮西王还亲自去接,谁特么胡咧咧瞎扯什么感情破裂? 白卿卿觉得嫣嫣说得真真是不错,人真是很有趣,一忽儿变一下,以为自己失宠时的冷言冷语,又重新变成了花团锦簇,就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留一点痕迹。 她常常觉得自己脸皮不够厚,显得在其中格格不入。 …… 白卿卿开始筹办给嫣嫣找学伴的事,此事不能太草率,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形成观念的重要时刻,必得上心好好地安排。 且她觉得又不是自己想了就行,也得看旁人有没有愿意的。 白卿卿先试着将风声放出去,只说嫣嫣一个人跟着先生学习略显孤单,想要多几个一块儿学习的同伴来家中。 白卿卿想,如此应当能得到一些回应,若是家中有年纪相仿的孩子,又有同样的想法,没准她就能从中遇到适合的。 没有也没关系,实在不成,修书去大哥那儿问问,让他帮着寻摸便是。 白卿卿心态好得很,却没成想,这消息才放出去半日,王府门上的拜帖就收了厚厚一叠。 她看着那些个拜帖人都傻了,“这么多?都是刚刚送来的?” “这会儿门上许是还在收着呢,还有为了争个先后在门口打起来的,好在没伤着人。” 白卿卿:“……” 她将帖子拿过去看,看得眉毛直皱,“田夫人家里……也没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啊?她最小的女儿不是才刚刚订了亲?” “王家妹妹怎么也送了帖子来,她的独女前两个月不是才办了百日宴?” 白卿卿看得一头雾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几个合适的,她茫然地抬起头,“我放出去的风声是对的吧?我是要给嫣嫣找个念书的学伴吧?” 不能是传着传着传错了……吧? 长兰看了几张帖子,“许是……都想着机会难得,自己膝下没有合适的,便想着娘家亲族里有没有,先帮着来问一问。” 第1227章 莫不是骗我 “只是一块儿念书而已,也只是这两年,待嫣嫣再大些,我也是要送她去书院的,倒也没那么难得。” 这就头疼了,都是为了孩子着想,她也不能敷衍了事,必得好好斟酌如何不伤了和气回复这些帖子。 嫣嫣知道阿娘在帮自己寻小伙伴之后,每天都是极期待的,日日都会来她这里问一问。 “阿娘,我会有几个小伙伴呀?是都来咱们家里吗?我要准备几份礼物呀。” 嫣嫣已经想要到时的见面礼送什么了,只是先不告诉白卿卿,想要自己来准备。 白卿卿思索一番回答她,“人也不好太多,我与先生商量过,大约三四个足矣。” 那嫣嫣也很高兴,有三四个呢!明泽哥哥和明朗哥哥在的时候就很热闹,这还能多两个,肯定更热闹。 “阿娘,我帮你把花插起来。” 嫣嫣开开心心地去拿了花瓶,她今日给阿娘送的是玉簪花,雪白清雅,她觉得阿娘一定会喜欢。 带着枝叶的玉簪花插在瓶里放在窗口,枝叶在书案上投下阴影,花叶上像是镶了一层莹润的白光,愈发的楚楚动人。 “真好看,谢谢嫣嫣。” 白卿卿屋里的花如今都是嫣嫣送来的,她把宁宴的习惯学了个十成十,每日兴致勃勃地去花房挑选,选好后还会花心思包装得漂漂亮亮,然后满心欢喜地送来自己面前。 在花房当差的人从前每每培育出难得一见的花,都会立刻去告诉宁宴,如今却是第一时间往嫣嫣的小院子跑,也是有趣。 “白姐姐,王爷来了。” 长兰进来通传,白卿卿和嫣嫣都楞了一下,这个时辰,一般他是不会过来这里的。 宁宴很快进来,白卿卿起身相迎,嫣嫣也有模有样地行礼,只是礼行到一半,她眼睛就瞪圆了,死死地盯着宁宴手里拿的东西。 宁宴余光瞥见,神色自若地抬手朝向白卿卿,不在意道:“路上瞧见开得正好,想着你不是喜欢这些吗,就顺便带了一束。” 那赫然是一束玉簪花。 花白叶绿,鲜翠欲滴,折断的地方用了丝帕包起来…… 白卿卿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这样包的方式她太眼熟了。 见白卿卿盯着看,宁宴略有些不自在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就让人扔出去……” “没有,我喜欢的。” 白卿卿回过神,将花束接过来,却见嫣嫣冲到宁宴面前,表情难以置信,“这是爹爹在哪里顺便摘的?吴伯伯说花开了只告诉了我,莫不是骗我的?” 小小的人儿眼眶都红了,扁着嘴看看白卿卿手里的花,又扭头看看窗台上自己摘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的花被爹爹的比下去了似的。 宁宴也看到了窗台上的花瓶,眼里闪过复杂难懂的神色。 “我今日有些事去了花房一趟,正好瞧见了,并没有人来与我说……” 宁宴不大自然地解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但就是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 第1228章 截然不同 “原来是这样。” 宁宴这一解释,嫣嫣的委屈便散了一些,所以吴伯伯确实是只告诉了自己,爹爹是碰巧与自己摘了相同的花。 第706章 “可是爹爹不是许久没有给阿娘送过花了?怎么忽然又送了?” “是顺手。” 宁宴想不通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一束花而已,怎么也要刨根问底一样。 他哪里想得到心血来潮送的花居然跟嫣嫣送的一样,他甚至没想到自己会做出送花的举动。 犹记得自己之前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娘们儿唧唧的习惯?谁爱送谁送,他是不会送的,这辈子不会。 并且白卿卿并未因此表现出失落,就好像其实并不在意,不过后来,宁宴无意间见到了她收到嫣嫣送的花时的样子。 手里捧着鲜嫩的花,垂下头轻嗅,脸上的表情温柔得不可思议,嘴角噙着形容不出的柔软笑容,那副画面久久无法散去,真真是人比花娇。 宁宴一下就能理解为何会有人喜欢给她送花,她收到时的那份温和喜悦,能让人生出极大的满足。 不过理解归理解,宁宴仍旧不为所动,他正想法子离开这里,回到他自己该回去的地方,不该也不想跟什么人有牵扯,顶多帮着处理一下临王的事儿,就当做鸠占鹊巢的补偿了。 他始终是这么想的,便是人在府里,也几乎不与白卿卿和嫣嫣多接近,在白卿卿提出那个多相处说不定能有用的法子之前,他要么是待在书房,要么是去后面空地练刀。 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些习惯视线里有白卿卿的出现,偶尔回过神,也会发觉自己看了她许久。 她有时候很安静,看书制香写字弹琴……她做事的时候总有种令人赞叹的专注,本就是个容色出众的女子,一认真起来,更是漂亮得会让人挪不开眼。 她有时候又很活泼,特别容易被逗笑,在宁宴看来略显无聊的话,都能莫名让她笑得停不下来,银铃似的的笑声悦耳动听,眼角微微湿润,活像一只小兔子。 最让宁宴觉得特别的是,白卿卿身上有着对生命强烈的渴望和珍视,许是因为她那一世的遭遇,让她特别珍惜每一日,每天都像是带着感激在过,哪怕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在她看来都珍贵无比。 她会很认真地吃饭,很用心地去学自己不会的事,不浪费任何时间,就连晒太阳这样的事,就像是带着虔诚的心在感受。 这与宁宴完全不同,他对世间没有什么留恋,在他看来,世上大多都是污浊之事,他见过太多,令人作呕,这样的人世,有什么好珍惜的? 可白卿卿活得那样认真,宁宴算是明白了温江口中对她赞不绝口的坚韧,那是扎根在灵魂深处,柔软却无法折断的韧劲,让人只在旁边看着,就仿佛也能从中汲取到力量。 怪不得她在淮西有那样好的人缘,女子多的地方勾心斗角就多,更别说是在淮西,但就这阵子他亲眼看见的,那些女子对白卿卿的维护和拥戴,远远比嫉妒使绊子要多。 第1229章 你接着编 之前还有人偷偷给宁宴送了密信来告状,说听见谁谁谁对白卿卿出言不逊,宁宴还以为是临王的新花样,让人暗中去察了才知道,都是些想要在白卿卿面前维持形象的小姑娘,便把坏人让给自己来做。 白卿卿是宁宴见过的女子中算不上最特别,但却是最令他感觉舒服和有意思的,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不会让他觉得厌烦,这就很难得了。 今日出院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步道旁开的花,粉粉白白在花坛里摇曳,不知道为什么宁宴的脚就拐到了花房,又一眼就相中开得正好的玉簪花。 洁白玉如,冰清玉洁,插在瓶中一定好看。 嫣嫣似乎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白卿卿将手里的花递到嫣嫣面前,“嫣嫣帮阿娘把它插起来好不好?” “好,我去找个漂亮的瓶子!” 阿娘的拜托立刻挤开了嫣嫣心头的疑惑,她捧着花,干劲满满地跑开,要为这束花找个最最适合的瓶子。 白卿卿浅笑着看嫣嫣飞奔离去的背影,小孩子实在好哄,一下子就能转移注意力。 宁宴在旁边忽然开口,“我去花房是因为练刀回来刚好路过。” 白卿卿怔然转头,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从练刀的地方回他院子那条路,离花房还怪远的? 不过那不重要,白卿卿柔顺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宁宴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犯了蠢,这里是她的家,她能不知道花房在哪儿?自己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我就是看那花养得还挺好,就那么在那儿谢了挺可惜的,你不是正好喜欢吗,就也别浪费了……” 宁宴的声音慢慢消失,他英挺的脸上闪过一抹罕见的懊恼,要不他还是别说话了。 白卿卿脸上再次出现怔忪,只这一回愣神的时间稍稍长了些,有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蔓延开来。 但她很快收拾心情,又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大人不必多说,您放心,我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误会。” 白卿卿如此直接的挑明其实该是宁宴欣赏的做法,他最烦黏黏糊糊不明不白,对于白卿卿的清醒他该很满意才是,可是他眼里却没有轻松释然的意思。 但他嘴里却有,“那样最好,你还是很明白事理的。” “大人谬赞,我有自知之明罢了,往后大人也无需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话听得宁宴耳朵不舒服,他皱起了眉,“这跟自知之明有什么关系?我是这个意思?不是你说让我多做些他会做的事,我这不是按着你说的在做?” 第707章 “大人息怒,是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 白卿卿赶忙道歉,但宁宴这一次却没那么好说话,“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您’,就这么想要跟我保持距离,宁愿把自己踩到泥里也要跟我划清界限?” “并非如此,我只是对大人格外尊敬。” “你接着编。” 白卿卿:“……” 不是,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忽然就生起气来,自己也没说什么呀,这喜怒无常的性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第1230章 心里没数? 白卿卿深吸一口气,声音绵软但情绪稳定,“大人实在是误会我了,大人在我心中,那是遥不可及英明神武,不过是因为一些不知名的缘故才会与我有牵连,您的威名连我当初身居后宅的时候都如雷贯耳,可见大人的本事。” “我对大人真心敬仰,您如今又在为临王的事情烦心,我更是不知该如何感谢,大人愿意尝试我提出的法子是再好不过,只是大人这般人物去做摘花这样的事,我见了又实在于心不安……” 宁宴算是发现了,白卿卿长了一张纯善纯良,就好像一辈子都不会说瞎话的脸,实则是一张嘴什么都能往外冒。 她完全不懂何为含蓄,多夸张的辞藻她都能满脸认真,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行了行了,你少说这些漂亮话来糊弄我,你这嘴皮子就是去朝堂上也能混口饭吃了。” “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宁宴磨了磨牙齿,牙根有种想要咬谁一口的痒意,但白卿卿一脸无辜与真诚,他的怒气就跟被棉花塞回去,憋在胸腔里堵得不上不下。 见宁宴没有要继续发难的意思,白卿卿才松了口气,也不提什么花不花的,主动换了个话题,将要给嫣嫣寻学伴的事儿给说了。 “我也是第一回 操办这样的事,没什么经验,原本想着应该也不难,可这还没开始呢我就头疼。” 她指着桌上那一叠厚厚的帖子,真情实感地发愁,“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不想太得罪人,又不想太过草率。” 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以为只是给小孩子攒个开蒙念书的局,轻易就将风声传出去,生生将小事放大。 宁宴轻呵了一声,“我还当什么呢,这算什么得罪人?能成就成不成直接就拒了,谁还能有意见不成?” “可我怎么说呢?总不好直接说不合适,哪家孩子不是各家的心头宝,怎禁得住旁人挑剔?” “有什么不能直说?自家孩子什么样自己心里没个数?” 白卿卿:“……” 她怎么想的?跟宁宴聊这个问题?这位爷平等地蔑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如何能够体会自己的为难? “算了,我还是再想想吧。” 白卿卿放弃向他寻求帮助的念头,实在不行就修书去跟大哥哭,让大哥帮忙,这些帖子一个不留全都回了,也就不必烦恼得罪谁不得罪谁。 这个念头一出,白卿卿觉得自己又行了,还越想越可行,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然而宁宴却忽然开口说:“你把帖子拿来我看看。” 白卿卿一愣,忙笑着道,“还是不麻烦大人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自己看着办就好。” “让你拿就拿,就你这种瞻前顾后,身为淮西王妃还要顾忌着不得罪人的性子,你自己能怎么看着办?” 宁宴眉头又有要皱的迹象,白卿卿人都麻了,行行行,看看看,看总行了吧! 她将帖子拿过来放到宁宴面前,却围着书案绕了半圈,从有矮几的这一面探身将帖子放上去,与宁宴始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第1231章 试图反省 白卿卿直起身,面容恬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没有半点异常,但她脑海里正在疯狂地反省着。 她太着急想要宁宴回来,满脑子都是如何唤醒宁宴,全然忘记了此刻宁宴身体里的,也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只是因为他与宁宴长得一样,白卿卿潜意识里没有把他当做外人,有着抑制不住的亲近感。 但方才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当作她是厚脸皮吧,她会不会让这位大人生出什么误会来? 当然白卿卿知道这位大人不是那等会被美色所惑的人,她也没有觉得自己美成了天仙,是个男人都要为她着迷,她就是觉得自己还是应当与大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才妥当。 她反思着自己这阵子的举动,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汗颜,得亏这位大人不是传闻中嗜血凶煞的性子,要不自己可能都没有小命在这儿反省。 “这些,随便让人去回了就是,火急火燎地送了帖子来,却只字不提家中幼子的情况,可见醉翁之意不在酒。” 宁宴很快理出了一大部分,手里只留下寥寥几张,“这几个倒是有些诚意,念了哪些书,会多少字,跟着哪个先生都说得很明白,你若要选,就在这当中看看。” 白卿卿回过神,从宁宴手里将帖子接过去,发现他挑出来的,与自己想的居然差不多。 这就是本事吗?他对淮西的情况并没有多了解,这些帖子是谁送来的恐怕都弄不清楚,仅凭着经验阅历便能规避掉大半不合适的人,怪不得人家是天子近臣,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多谢大人,大人这么一说令我豁然开朗,定能给嫣嫣选出最合适的学伴。” 第708章 “嗯,虽然她是个姑娘家,此事也不能太草率,幼时的伙伴十分重要,同窗就更重要了。” 尤其是在书院这种单纯的地方结交的友谊,一同寒窗苦读,是寻常地方不能比的,待到日后入朝为官,同窗之间也能相互照应。 不过嫣嫣是女子,入朝为官怕是不能,可她日后在淮西能多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也是不错的。 宁宴看完了帖子,又在书案上瞧见了几张收拾在角落的字,“这是嫣嫣写的?” 白卿卿点点头,“先生说嫣嫣力气小,笔有些握不稳,不必着急练字,待过两年手上有劲了再说,但嫣嫣对自己写出来的字很不满意,一心想要写出先生那样遒劲飘逸的字,有空了就会自己练,然后拿来让我看。” 宁宴将字拿在手里看了半天,默默吐出两个字:“……是丑。” 这白卿卿就不乐意了,她拉开书架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纸,从底下抽出几张来放过去对比,“嫣嫣已经进步许多了,这是她之前写的,你看看,是不是好了许多?” 宁宴……真看不出来,在他眼里那都是一样丑,丑得千奇百怪。 见他不说话,白卿卿还能从一笔一划给他分析,试图证明嫣嫣进步确实快,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写成这样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第1232章 有缘多了 宁宴觉得她是不是太夸张了,“也不至于,我像她这个年纪……” “大人。” 白卿卿打断他的话,嘴角的弧度虚假地往上提着,“嫣嫣还小,需要多夸奖,她写得难道不好吗?” 宁宴:“……” 头一回见到白卿卿用眼神不熟练地威胁人,宁宴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莫名很想笑,将嘴里的话换了一下。 “行,就算她写得不错。” “不是算。” “好好好,能写成这样确实很好,假以时日,必定会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那倒不必。” 白卿卿满意了,“嫣嫣不需要才女佳人的名头,她学的所有东西只要她自己喜欢,能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就足够。” 她的女儿,以后也不需要谁来评价,自个儿活得开心足矣。 宁宴看着她表情又变回温和的骄傲,一张一张将那些字小心地重新收好,宝贝似的又放回抽屉里,许久没有作声。 他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在他看来,孩子只不过是父母的一种置业,为了传宗接代才生,为了结交权贵,结成姻亲关系才生,为了让他们能派上更好的用场,能有个更好的名声,从小就要好好教育,若是学得不好,便要受到惩罚,不被喜欢器重。 他本以为白卿卿这样用心地给嫣嫣找合适的学伴,亦是对她寄予厚望,可似乎又并不是。 这日之后,嫣嫣发现她见到爹爹的次数开始变多了。 从爹爹受伤回府,把阿娘和她都忘掉开始,嫣嫣见到爹爹的次数屈指可数,温江叔叔说是因为爹爹伤到了头,连性子都变了一些,所以她并不难过,也不去打扰爹爹。 可忽然不知道怎么的,她跟爹爹好像变得有缘分了。 宁宴摁了摁太阳穴,“什么叫有缘……谁教你这么说的?” “不对吗?先生说的故事里,总是会不期而遇就叫有缘分呀。” 嫣嫣觉得自己说得没毛病,“爹爹是刚练完刀吗?爹爹真辛苦,要好好休息,嫣嫣继续写字了。” 她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满脸都是“恭送”的意思,然而宁宴却没离开,而是拖了张椅子过来,“你写,我看看,你阿娘说你十分勤奋,进步神速,将你好一顿夸。” 从宁宴口中听到阿娘对自己的夸赞,嫣嫣的脸颊粉扑扑的,眼睛里面闪着亮晶晶的光,像极了看到鱼儿的猫,若是有尾巴,定是翘得老高。 她竭力抿着嘴不让自己傻笑出来,佯装镇定地将笔拿在手里,阿娘跟爹爹这么夸自己,她可不能让爹爹看笑话。 宁宴瞧着都惊奇,才几岁大的孩子,已经能将情绪控制得这样好,难怪白卿卿如珠如宝地疼着。 不过嫣嫣写的字在宁宴看来,实在算不上多好,她的手确实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写得很勉强,但又很认真。 宁宴没有挑什么毛病,等她写好后,握着她的手在旁边写下同样的字,嫣嫣都不必宁宴说什么,自己就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还有模有样地学着先生的样子,换了一支朱砂笔将她写的不好的地方圈出来。 第1233章 怪不得 父女俩难得有这样静谧的相处,一个教一个学,都是极为简单的字,宁宴却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渐渐琢磨出乐趣来。 他也见过府里那位重山先生,印象很不错,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性情稳重内敛,学识过人,这样的人才,只教授一个半大的孩子实在有些太过屈才。 但重山先生却很甘之如饴,将对嫣嫣的教授看得十分重要,他曾与自己说过,能成为嫣嫣的先生,是他的荣幸。 当时宁宴只当他是在奉承,可如今他却有些相信重山先生这话是真心的。 嫣嫣与他见过的和想象中的小孩子不一样,她的聪慧显而易见,学东西极快,像是对世间万物都有着好奇心,却又能约束自己,判断出自己的好奇心该停留在哪个界限内。 第709章 这很不容易,有些活了数十年的人恐怕都会稀里糊涂,但嫣嫣很明显有着她自己的原则,清晰可见。 这教起来多有成就感?往后她就是无法当官,也必不是池中之物,这是白卿卿从哪儿得来的孩子? 宁宴已经知道了嫣嫣并非是白卿卿的亲子,也从温江那里知道了是因为她身子的缘故,在他的认知里,女子无法生儿育女,那该是毁天灭地的痛苦,他就见过有这样的女子,因为受不了旁人的议论而走上死路。 有的豁达些的会从旁支亲戚当中抱养一个,但也不会像白卿卿这样,收养一个女孩子,毕竟抱养还是为了延续香火,怎么样都会养个男孩子。 白卿卿收养嫣嫣的举动,证明她并不在乎子嗣,并且她的夫君也同样不在意,或者说她并不在意他在不在意。 对生命如此珍惜的她断然是不会因为无法生育去寻死,宁宴有种预感,即便她不成亲,或是成亲后过得不如意,她也不会重蹈上辈子覆辙,定会及时抽身,仍旧将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爹爹?” 宁宴回过神,见嫣嫣不解地看着他,自己手里的笔在纸上滴了两滴墨汁。 宁宴从容地将纸换掉,把嫣嫣方才写的字又写了一遍,然后放下笔,“差不多了,剩下的明日再练,写字也要适可而止,循序渐进方能有所进益。” 嫣嫣乖巧地点点头,又写了两个字便停下收拾,自己用的东西她都能收得好好的,不像别的孩子,写完满桌子狼藉,手上脸上都会沾上墨迹,她还是干干净净,去旁边挽起袖子洗手。 洗好了用干净的软布擦干,又自己乖乖地挑了一点香脂在手上慢慢抹匀。 宁宴顿时就有些明白白卿卿为何会收养一个女孩子,那可比男孩子要省心太多,像嫣嫣这个年纪的男孩,在泥里打滚都是不稀奇的,就连裴凌舒当初都会成日挨训。 这么一比,小姑娘确实招人喜欢得多得多。 嫣嫣将自己整理得妥妥当当香香喷喷,拿了方才写好的字就要去找阿娘。 宁宴拦住她,“你以为我刚刚从哪里回来?她这会儿有些事。” 第1234章 刚刚是有些忙 宁宴去的时候都没见着人,就免得这小东西白跑一趟,扫了兴致。 然而嫣嫣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字,歪着脑袋想了想,却完全没有被打消念头,“那我把字送过去,等阿娘空了的时候再看。” 她不是个会胡搅蛮缠的小姑娘,若白卿卿当真有事,她肯定乖乖不打扰。 宁宴见状便也没再继续阻止,不过却也跟在她身后,慢慢地往白卿卿的院子去了。 嫣嫣来白卿卿这里是熟门熟路,因心里记着宁宴说的话,这回没有莽撞地往里冲,而是在院子门口探出个小脑袋,瞅见了里面的人轻声轻气地招招手打招呼。 白卿卿院子里的侍女没有不喜欢她的,瞧见了嫣嫣满脸都是笑容,过来后半蹲下身,见到她手里的纸笑吟吟道:“郡主可是又写了字?王妃在屋里,快去吧。” 嫣嫣没动:“阿娘这会儿在忙吗?姐姐帮我去问问可好?若阿娘忙着,我就晚些时候再来。” 侍女闻言转身去通传,并未瞧见远远缀在嫣嫣身后的宁宴。 很快侍女又出来,“王妃正等着郡主呢,还准备了郡主爱吃的乳糖雪球。” 嫣嫣眼睛一亮,立刻提着裙子往里跑,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到宁宴身前,脆生脆气道:“阿娘应当是忙完了,爹爹可有什么事要与阿娘说,我可以帮爹爹转达。” 她可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那侍女这时才看到宁宴,赶忙蹲身行礼。 宁宴慢慢地走过来,“既然她忙完了,那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哦。” 屋里,白卿卿只听到嫣嫣来了,忙让人将她喜欢吃的东西摆上,“还有果子露,不要冰过的,她年纪小不能用太多冰。” 这儿还没准备好,那边已经能听见嫣嫣的声音,喊着“阿娘”进了屋。 白卿卿笑着过去接住嫣嫣扑过来的身影,爱怜地搂住,“慢些跑,小心摔着。” 嫣嫣一本正经道:“来见阿娘我当然要用跑的,慢一些都不行,摔了我也不怕疼。” 这也不知道是她从哪儿学来的,每每逗得白卿卿笑得合不拢嘴,都说女儿是阿娘的贴心棉袄,真真是一点儿不错,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嫣嫣在阿娘香香的怀里腻歪,“我有没有打扰到阿娘?我这会儿来阿娘忙完了吗?” “阿娘不忙,嫣嫣什么时候来都行。” “咦?可是……” 嫣嫣还没将疑惑问出口,就听阿娘忽然转了个语调,“不过方才是有些事,这会儿都好了……大人怎么也来了,也没个人通传一声。” 白卿卿松开手,面不改色地让人再去准备一壶宁宴爱喝的茶,嗯,只有茶。 宁宴在椅子上坐下,扫了一眼摆得满满当当,都是嫣嫣爱吃的茶几,再看很快送到自己手边,那一壶孤零零的茶,有种微妙的落差感。 “方才见嫣嫣写字,陪了她一会儿,就顺道一块儿过来。” 白卿卿微怔,他?陪嫣嫣写字?为什么? 第1235章 养得很好 嫣嫣已经献宝似的将自己写的字捧到白卿卿面前,“阿娘快看,爹爹有指点我,是不是比之前又好上一些了?” 第710章 白卿卿默默地接过来,一张一张翻看,心里隐隐震惊,还真不是信口胡说的,嫣嫣今儿写的字比以往有了明显的变化,一看就是有人耐心指点过。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品茶的宁宴,这位大人的字写得好她知道,但他脾气不好自己同样也知道。 这怎么看,都不是个会教小孩子写字的主啊,这是又吹的哪门子的风? “写的……很好,进步十分大,嫣嫣真厉害!爹爹是怎么教的?” 嫣嫣在白卿卿面前倾诉欲爆棚,闻言忙不迭地说起来,说宁宴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写一遍,又告诉她每个笔画的着力点,还说爹爹编了易懂的口诀,什么长横中间像座桥,短横微微往上翘…… 白卿卿越听脸上的淡然越是绷不住,余光一眼一眼地往宁宴身上砸,脑子里闪过无数猜想,莫不是鬼上身了?这壳子里的还是那位大人吗?也不是没可能,他如今的情况,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忽然,宁宴抬起眼,与白卿卿偷看他的视线直直地撞见,白卿卿想装作不经意地挪开都晚了,只能本能地露出尴尬的傻笑。 宁宴将茶杯放下,“怎么了?可是我教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没有没有,大人教得很好,嫣嫣受益匪浅,我就是没想到大人愿意教她,还教得这样耐心。” 白卿卿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宁宴轻笑一声,“不过是教写个字而已。” 不过也不是谁他都愿意,“也是嫣嫣有好学之心,耐得住性子学,不然我也没那个兴致。” 宁宴顿了一下,不经意道:“你将她养得很好。” 白卿卿:“!!” 她脸上像是忽然闪出了亮光,晃到了宁宴的眼睛,还没待他细看,白卿卿已经一把搂住嫣嫣,笑容灿烂到惊人。 宁宴勾了勾嘴角,自己不过随便夸一句,就这样高兴?还真是容易满足。 白卿卿巨高兴! 她的嫣嫣,能得到这位大人的肯定,说明她就是极好极好的!虽然自己一直说,嫣嫣不需要谁的评价,但谁不爱听人夸自己的宝贝?她这个做母亲的虚荣一点没毛病。 一开心,白卿卿的情绪就高了起来,与嫣嫣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嫣嫣清脆的声音充满了整间屋子,时不时有白卿卿的应和声,宁宴就始终坐在那儿,喝着茶,安静地看着。 他一辈子都不屑所谓的亲情,因为他见识过最淡漠的样子,那是比仇人都还要恨,所以当他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展现出亲情的时候,他只会觉得无聊,不耐烦。 他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对这样的场景会生出欣赏的心情,会觉得竟然有些温馨。 好像自己不曾有过的巨大空洞,被填补上了一些。 不得不说,他开始有点羡慕嫣嫣真正的爹爹,他比自己要幸运得多。 …… 第1236章 强身健体 宁宴在府里逐渐开始有了存在感,他会去做一些之前不愿意做的事,譬如教嫣嫣写字,又见她弱不禁风,连握笔都没有力气,便想着给她锻炼,算是加了一门课,导致嫣嫣来白卿卿这里的时间骤减。 等好不容易寻到空,嫣嫣苦兮兮地跟阿娘抱怨,伸出小胳膊小腿儿,委委屈屈地撒娇。 白卿卿轻轻地给她揉着,“都是怎么练的?” “要扎马步,还要提石锁,要提好久呢。” “石锁?” “嗯,这么大呢。” 嫣嫣用手比划出了一个大小,白卿卿的心又放了回去,那还好那还好,这么精巧的小石锁怕是也不好找。 “嫣嫣辛苦了,若是太累了你就直说,或者阿娘去帮你说?” 白卿卿毫无底线地心疼,她不希望嫣嫣吃一点苦,总有人说来世上一趟酸甜苦辣都要尝尽才行,但她不同意,有些苦在她看来着实没必要吃。 嫣嫣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虽然累,但是有用的,先生说我近来的字有所长进,没有那么虚了,想来是提石锁长了劲的缘故,爹爹说他小时候练武比我要辛苦得多,阿娘,我也想习武,想像爹爹一样厉害,就也能保护阿娘了。” 嫣嫣并不觉得舞刀弄枪该是男孩子才能学的东西,相反她一直很感兴趣,她才不要做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连打架都打不过别人。 白卿卿摸摸她的头,“只要你想做没什么不可以,不过阿娘希望你练武的目的,是可以保护自己不受欺负。” 玄朝女子大多以柔弱温婉为美,娇花照月,扶风弱柳,会让人觉得楚楚动人,可爱可怜。 白卿卿也曾经深以为然,然而在去过一趟西南后,她的想法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子康健才是最最重要的,能有个好的体魄是多可贵的一件事?无需他人爱怜,自己爱怜自己就行,无病无灾的舒坦谁拥有谁知道。 因此她觉得嫣嫣适当地习武是好事,只要适度,不要太辛苦就行。 “这样,阿娘给你聘一个专门教你练武的先生,除了功夫还有骑射之类可好?等你学会了阿娘也送你一匹小马驹,等到明泽明朗再来的时候,你就可以跟他们一块儿骑了。” 嫣嫣连声应下,又问道:“可是为何还要请先生?爹爹不就可以教我吗?爹爹比那些先生都要厉害,我想要跟最厉害的学,这样我也会是最厉害的。” 白卿卿轻轻揽着她,声音像是飘在天边,“你爹爹确实是最最厉害的,只是他如今有些事情,待一切都好了之后,你也有一些底子,再让他教你好不好?” 第711章 “好。” 白卿卿于是麻利地给嫣嫣找了个师父,这也不难,府里拳脚功夫厉害的大有人在,要不是考虑到长安长兰会溺爱嫣嫣,不舍得狠下心来教,她都不用花那个功夫。 不过找的也是个熟人,府里护卫首领魏鹏。 他的身手是宁宴认可的好,平日要么巡逻当差,要么就在校练场泡着,比宁宴还喜欢找人练手,护卫们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第1237章 挖到宝了 白卿卿找上魏鹏让他教授嫣嫣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要拒绝,连连后退,“郡主金枝玉叶,我一个大老粗哪里知道该如何教?不成的不成的。” 什么粗活累活魏鹏都不怕,让他保护郡主没问题,可教授功夫…… “不瞒王妃,我们这些人的拳脚,那都是要先学挨揍,挨多了就知道该如何躲避,可这不适合郡主,况且我也没教过别人……” 魏鹏说得有理有据,但白卿卿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嫣嫣先跟着魏鹏学两日,若是真不成那就算了,找师父这种事,不能光靠嘴上说,得试试。 魏鹏一低头,对上嫣嫣满是期待的目光,嘴唇哆嗦着还是没舍得拒绝,不忍心让郡主失望。 结果试了两日后,嫣嫣就直接改口喊师父了。 魏鹏确实不会教人,但他会学啊,为了教授嫣嫣,他偷偷找了个武馆去取经,武馆里也没有小姑娘,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在这基础上做调整。 偷师了几日,他甚至还能从中挑出毛病,回来后认真在纸上详尽地记下来。 如此等到真正教授的时候,魏鹏发觉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并且郡主一点儿都不娇弱,练的时候一声不吭,虽然练完会哼唧一会儿,可再练的时候又会竭力去做,让人又心疼又欣慰。 魏鹏于是就想了许多法子,试图让枯燥无味的课程变得有意思一些,练功夫哪里有什么轻松的,可他硬是绞尽脑汁,找来许多软垫和木头,连夜给嫣嫣赶制出一个适合孩子的,专用来锻炼体力的阵仗出来。 有梅花桩,有爬的高台,有软绳架子……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别说嫣嫣了,白卿卿瞧见了都觉得新奇,这在半大的孩子眼里,那可太有趣了。 魏鹏熬了两晚上,看到嫣嫣惊呼雀跃的身影时,觉得比什么都值。 嫣嫣一口一个“师父”,拽着魏鹏去探索她的新“乐园”,听见魏鹏介绍后,语气毫不掩饰地大夸特夸,“师父好厉害啊!这都想得到!” 宁宴站在白卿卿身边,凉凉道,“你看到没?他人都快飘起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他脑子里还藏着这么些好东西?” 白卿卿也觉得自己挖到了宝,“魏大人素来为人低调,若不是这次执意让他教授嫣嫣,我也不知他竟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你怎么会忽然想到给嫣嫣找个习武的师父?” 宁宴转过身看她,目光里似有着实质般的疑问,“嫣嫣还小,先跟着我练一练力气足矣,她一个女孩子何至于这点大就要吃练武的苦?” “是她自己说想要习武,正因为她是姑娘,才更要学些本事好保护自己。” “她是郡主,有谁敢欺负她?” 白卿卿看了会儿宁宴,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怕尊贵如公主,也是会被人欺负的,习武不仅练体,也是练心,心性坚毅了,便不容易做下蠢事,不会轻易被人骗了去,我上辈子就是前车之鉴。” 第1238章 那样也好 白卿卿如今都懒得回忆自己的上辈子,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养成了不知人间险恶的性子,堂堂英国公嫡长女,到最后还不是被人设计毒杀。 “我想要嫣嫣能多经历一些事,什么都学一些,眼界开阔了,就不会被困在微小的事情里无法自拔,她自己也想变得厉害些,说起来还要多谢大人,能想到给嫣嫣练力气,让她生出兴趣。” 白卿卿将功劳归到宁宴身上,宁宴抿着嘴不说话,盯着小尾巴似的跟在魏鹏身后的嫣嫣,半晌眉头轻轻上挑,“谢就不必了,这样也好,我也不爱与孩子多接触。” 白卿卿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大人怕是察觉出了她的避嫌。 她请魏鹏教授嫣嫣拳脚功夫,便是不想让嫣嫣多与大人接近,小孩子有他们的敏锐,尤其是嫣嫣这么聪明的孩子,她一方面是怕她察觉出端倪,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大人对嫣嫣生出别样的感情。 人对世间的羁绊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由不得白卿卿不相信,大人之前说对世间已无眷恋,所以一直很配合,不管是针灸疗伤还是祈祷冥想,这些他本不会做的事,他都耐着性子去做,白卿卿很是感激。 可若他生出了眷恋呢?觉得养孩子也挺有意思的,想要看看嫣嫣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呢?白卿卿扪心自问,以大人的能耐,他要真不想做的事,怕是没人能够逼迫他。 那宁宴呢? 说她不近人情也好,凉薄无心也罢,她没有想要感化另外一个宁宴的打算,她只想要自己的宁宴回来。 …… 嫣嫣开始跟着魏鹏学功夫,她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妥妥当当,重山先生那里的功课一点不耽误,完成后就跟着新拜的师父锻炼小胳膊小腿,每日都过得无比充实,几乎要忘记了学伴这件事。 白卿卿是没有忘的,她亲自去拜访几户人家,真诚地邀请了三个小朋友来府里与嫣嫣一块儿念书。 第712章 两个女孩子,一个男孩子,有的温和乖巧,有的活泼好动,但家风都很正派,其中这个男孩子是后来加上的。 他是淮西戍军统领韩将军的孙子,叫韩逸,三代单传,被家里的长辈宠得要上了天,脾气硬起来他爹把棍子抽断了都不吭声,好在虽然性子执拗,却也是个明是非的孩子,长辈才会如珠如宝地疼着,什么都纵着。 韩逸的爹却觉得这样不行,哪儿能什么都由着?便早早将他送进了书院,结果前脚才送进去,后脚就在书院因为跟同学打架被罚了,然而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不肯认罚,趁着先生没注意翻墙跑了出去。 这一跑,就跑到了离书院不远的武馆,趴在墙头上看,正好与同样趴在那儿偷师的魏鹏撞见。 魏鹏是认得他的,三言两语套出了话,一边让人给韩家人传信,一边怕他又跑,顺手给拎了回来,被嫣嫣给瞧见了。 嫣嫣素来不认生,见到个不认识的小哥哥那叫一个好奇,围过去一口一个“哥哥”。 第1239章 赢了就好 嫣嫣长得可爱漂亮,声音软糯糯,嘴又甜,韩逸又是个独子,这哪儿招架得住,没费什么事儿就把自己交代了个干净。 然而他说完就后悔了,他认识的小丫头对打架这种事个个嗤之以鼻,这个小妹妹肯定也会认为自己粗俗野蛮,还不听先生的话。 他绷着一张脸,等着嫣嫣眼里的目光变成嫌弃,可谁知嫣嫣却很平静地继续问他打架的缘由。 韩逸那会儿有些楞,他才忽然意识到,好像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做错事的原因是什么。 他在父亲口中没有一日不犯错,挨打也是家常便饭,只要犯了错,就是他不懂事,顽劣,先揍一顿再说,祖父祖母阿娘来护着他,说的也是他还小,不懂事。 可韩逸并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但就因为他年岁小,没人会在意他的想法,犯错了就打,不问缘由就护,他只能竭力守着那点坚持,却被人说脾气像头牛。 韩逸有些生疏地说着缘由,这种感觉很新奇,他不想让这个小妹妹觉得自己是在狡辩,但他又隐隐地希望自己能够说明白一些。 他是被他爹临时送去书院的,年纪本就比那些人要小,又是初来乍到,他没想着要惹事,可都是半大的孩子,还都是男孩子,这么多聚在一块儿怎么可能个个乖巧听话? 等先生一走,就有人来他面前,耀武扬威地让他喊大哥,嘴上说要照顾他,实际眼里的不怀好意他都已经看见了。 韩逸在家就是小霸王,出来还有人敢做他哥?但他按捺住没有动手,只冷着脸不搭理,那些人没想到他一个新来的小不点这么不给面子,想教训教训的时候,却被人制止。 那人知道韩逸,也知道韩家在淮西的地位,虽然不是皇亲贵胄,但也麻烦得很,没必要惹上。 那些人闻言才放过他,可没能在韩逸这里讨到好实在憋得慌,于是只能另找个人撒气。 学堂里早就已经有强弱之分,一个一直缩在最后面角落的孩子,看到有人朝他走过去时,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就是这里总被欺负戏耍的,那些人肆无忌惮地扔着他的书,在他刚写好的字上面乱涂乱画,哈哈大笑,仿佛在证明他们没有忌惮韩逸的身份,依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韩逸看不过眼,没忍住出言制止,这下好了,本就憋着气,他又主动撞上来,一来二去就动起了手。 嫣嫣听到这儿忽然问了一句,“那你打赢了吗?” 韩逸胸口不自觉地挺了挺,“赢了,他们根本打不过我,我把他们全都打趴在地上。” 但也因为如此,闻讯赶来的夫子对他十分恼怒,说他野蛮凶狠,要重重地罚他。 嫣嫣闻言挥了挥了小拳头,“赢了就好。” 韩逸眼里猛然亮了一下。 夫子来了之后,要惩罚所有参与打架的人,韩逸更是要重重地罚,因为他伤了人,还要去将家里人请来。 第1240章 你也不对 韩逸从来不怕惩罚,人是他打的他认,但他不能理解的是,夫子连那个被欺负的人也要一块儿罚,说此事是因他而起,他也有责任,不然这里这么多学生,为何旁人没事,单单他牵连其中? 那个学生也不会为自己辩解,只能委屈地哭起来,夫子就训斥他身为男子还学女子那套做派云云。 韩逸破罐子破摔地跟夫子吵起来,把夫子气得仰倒,他则一撒腿跑掉,然后翻墙出来…… 韩逸讲故事的水平不高,想到哪儿就说哪儿,磕磕绊绊也算说完整了,还把自己又气到了一遍。 嫣嫣捧着脑袋听完后,认真地评价道,“我觉得哥哥没做错,是夫子不对,他们会欺负人,是夫子没有教好,夫子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先生说,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他该好好教他们不可欺凌弱小。”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好像也被气着了,“被欺负的为何也要罚?他只是不会反抗,可坏的不是欺负他的人吗?他们不敢欺负厉害的,就挑软柿子捏,更可恶了!这个夫子不好,你不听他的也没关系。” 韩逸看着嫣嫣义愤填膺的模样,瞬间心里一点火气都没了,他甚至想就是这会儿爹突然出现,拿着棍子揍他一顿他都不生气。 第713章 “可是哥哥,你也做得不对。” 嫣嫣皱了皱小鼻子,“他们那么多人打你一个,夫子来的时候你怎么还站着呢?” “嗯?” “他们比你年长,又是以多欺少,你就该跟他们一样躺在地上,让夫子看到你才是受欺负的那个,是忍受不了才无奈还了手的。” 韩逸呆呆地看着嫣嫣,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指出他的失误,“他们都倒下了,只你还站着,夫子肯定会朝你发难,但都倒在地上,你看着比他们还可怜,夫子是不敢随意判断的。” “等将各自的家里人叫来,你再将事情说出,夫子就不能再行偏颇之事。” “可我爹教训我也凶得很,他只会怨我刚去书院就惹事。” 嫣嫣摇头,“他能教训你是因为他是你父亲,又岂会容忍旁人欺负你?你若是被欺负他还不护着你,那这个爹爹做得也不好。” 韩逸有种豁然开朗的顿悟,“所以我打架……反抗的时候,是不是不应该朝他们脸上招呼?我应该打又疼又不会留痕迹的地方……” 他说着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其实一对多他也并不是一点儿伤没受,但大约是挨打挨得多,太熟练了,他下意识地会避开头脸和看得见的地方,这么一看就好像他一点事没有。 韩逸不是第一次闯祸也不是第一次反省,但这是第一次他反省得心甘情愿,这个小妹妹跟他见过的不一样,她好聪明呀。 后来韩家人收到了魏鹏的消息找了过来,韩逸这回没犟着脑袋跟他爹吵,而是默默无言地拉开自己衣衫,把青青紫紫的伤露出来,垂着脑袋也不分辩。 第1241章 亲自出马 韩老爹当时就怒了,自己的儿子他能打,别人怎么敢的?还把这个小牛脾气的韩逸打得都没了脾气,那得受了多大委屈? 韩家立马找去书院,那些在书院里欺凌弱小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人家的孩子,平时就嚣张跋扈惯了,家里也都纵着,见韩家追究,做做样子道个歉,指望这事儿也就过了。 奈何韩家不吃这套,韩将军亲自上门理论,非要看着他们受到了责罚才肯罢休。 韩逸这一回没吵没闹,结果不但自己没再被罚,还难得听到爹夸了他两句,站在他这边儿指责书院的夫子,他面上不显,心里隐约被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这都亏了那个小妹妹……不,是长乐郡主。 韩逸不想再去那个书院,里面的夫子他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人他也不喜欢,他知道淮西王妃在给长乐郡主找学伴的事,立马去缠着阿娘,他想跟郡主一块儿念书。 问题是韩夫人打听到王妃选的都是跟长乐郡主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自家这个脾气倔强的儿子,王妃哪里能看得上? 但架不住韩逸诚心诚意地恳求,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他的性子,从没见他对一件事这样迫切的期望,韩夫人就想着要不找个机会问一下,不成也就不成,省得他不死心。 谁想韩逸大约是见阿娘太过为难,居然在她问之前自个儿跑去找了白卿卿,表示愿意给长乐郡主做书童。 白卿卿惊呆,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长得端方正气,见了自己礼数也周全,一看就是大门大户人家精心养出的孩子,怎么就要做书童? 韩逸这才想起来自报家门,白卿卿恍然,“你便是嫣嫣前些日子提到的韩逸?嫣嫣还来问过我,后来回去后家里人可有再罚你了?” 韩逸没想到淮西王妃认识他,微微红了脸,声音便小了一些,“没有罚我,还帮我讨了说法。” “那就好,如此也能好好继续念书。” “可我不想回去那个书院,我知道那里的先生大多都是好的,但也有不好的,可他们是先生,说的话即便不对也不能反驳,否则便是不尊师重道,上回见到长乐郡主,她虽比我年纪小,却那样慧心巧思,通情达理,除开本身就聪慧过人,教授她的先生也定然品节高尚,有高世之德,我心里十分敬重向往,若能跟着先生学习,便是做书童也甘愿。” 韩逸这一番夸赞听得白卿卿嘴角直往上翘,这小家伙嘴还挺甜,听着还是个一心向学的好孩子。 白卿卿觉着有趣,就让人将嫣嫣给叫来,想问问她的意思,结果嫣嫣一见着人,比她都还热情,小哥哥长小哥哥短地,拉着韩逸忙不迭地追问书院打架的后续,白卿卿都插不上嘴。 嫣嫣对这个能以一敌众的小哥哥那叫一个印象深刻,又会打架又会说故事,还愿意听自己的意见,在知道韩逸按她说的做了之后,当真没有再被罚,嫣嫣可开心了。 第1242章 又生变故 嫣嫣高兴地向白卿卿介绍着这个厉害的小哥哥,然后跟人自来熟地聊起来,还帮他发愁以后在书院会不会被为难,忽然她眼睛眨了眨,轻轻一拍自己的小手,热情地邀请道:“哥哥你要不要来我家念书呀?我的先生可好了,就是我欺负了你,先生也是不会包庇我的。” 韩逸局促地在自己衣服缝上搓了两下手,说话有些结巴,“你欺负……也没事的,我是说我还挺耐揍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白卿卿在旁边却看清楚了,合着方才那一番对先生的夸赞,结果是因为嫣嫣才想做这个书童? 这事儿白卿卿后来又问了嫣嫣,嫣嫣对韩逸印象很好,说他是个很勇敢的小哥哥,没有因为初来乍到就无视欺凌弱小,也不会目中无人随便发脾气,那日从头至尾也没有听见他对夫子出言不逊,哪怕心里憋着委屈,是个很好的小哥哥,她愿意与他一块儿念书。 第714章 白卿卿听她这么说,于是去拜访了韩家,自然也不是让韩逸做什么书童,只问他们愿不愿意让韩逸来府中求学。 韩家没有不愿意的,韩夫人在白卿卿走了之后,茫然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把乐疯了的儿子揪过来先骂一顿,居然敢直接去找淮西王妃,这孩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骂完之后,韩夫人便忙着耳提面命给他灌输一些规矩,那可是淮西王府,那可是长乐郡主,娇滴滴的人儿,是淮西王夫妇捧在手里的宝贝。 自己儿子泥胳膊泥腿儿,成日上蹿下跳上房揭瓦的,万一冲撞到可怎么办?自己娘家亲族里一般大的小丫头都不乐意跟他玩儿。 韩逸对她说的规矩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异常乖巧地跟着学,惊得韩夫人背后偷偷跟韩逸的爹商量,要不要去庙里拜拜,咱儿子是不是撞上什么东西了。 …… 白卿卿抓紧将家里的学堂重新布置,就快要布置好的时候,又生变故。 宣城,皇帝,送了一位小公主来了。 白卿卿收到大哥的信时人都麻了,她英明神武的大哥,在信里几番跟自己致歉,说是他大意了,不小心将她正在给嫣嫣寻学伴的事让皇上知晓。 皇上一琢磨,这不巧了嘛,自己正好也有个与嫣嫣年岁差不多的公主,也正发愁她念书的事,干脆把人送到淮西来,让他们一并教了。 这是能随随便便一并的事儿? 白卿卿手里抖着大哥的信,里面还清清楚楚地写了,这位嘉柔公主是皇上膝下最为受宠的女儿,出生时便有祥瑞现世,一如当初的怀福长公主,因此皇上十分看重,在宫中什么都是独一份。 这样受宠的公主,皇上就给随便送过来了? 白卿卿愁得很,转头就去找宁宴,把事情这么一说,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在家书里把给嫣嫣寻学伴的事说了,惹来这样一件麻烦事。” 宁宴不置可否,“麻烦在哪儿?” 第1243章 萌芽 “那可是公主啊,金枝玉叶,若是不小心怠慢了可如何是好?这个年岁的孩子也没有上下尊卑的意识,我也……不想嫣嫣因此束手束脚。” 更何况那还是皇上最看重的公主,听说送人来的仪仗声势浩大,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宁宴瞅着她眉间的皱痕,手指动了动,将她手里的信抽过去,“算了,你只要知道这位公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皇上送她来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 宁宴轻笑一声,“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祥瑞之兆?不过是需要有,那便有了,先皇在世的时候有怀福,皇上继位,这祥瑞自然也是要延续,这是上天对天子的认可与庇护。” 白卿卿明白后无声地张了张嘴,倒不是觉得荒谬,皇权之下这些做法不算奇怪,她只是想起了怀福的遭遇,这个与嫣嫣年岁相仿的嘉柔公主,也要将怀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吗? “因此你不必忧心,以平常心待之足以,左右府里学堂也大得很,多一个人也不会拥挤。” 宁宴顿了一下,“嫣嫣多一个受宠的公主为伴,将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白卿卿抬起头,却见宁宴已经偏开头看向窗外。 …… 嘉柔公主在万众瞩目之下抵达淮西,亲眼目睹的人无不震惊,皇上竟让一整支精锐兵马护送公主,可见对她的重视。 有些人捶胸顿足,恨自己错过这样的机会,他怎么就没个让淮西王妃看入眼的闺女,不然不就能跟这位皇上的掌上明珠结识了? 也有人暗中庆幸,“皇上此举,未尝没有压一压淮西王气焰的意思,有嘉柔公主在,任凭那长乐郡主多聪慧机敏也越不过她去,注定要被死死地压着,你们看那些兵马了没,说是保护公主,若将淮西王府一围,那就说不好是保护还是旁的什么了。” 也不怪人暗中猜想,实在是护送嘉柔的兵马数量看着令人心惊,且全副武装,将公主送入王府后,这些兵马自动自发地将王府围住,那架势,看着都吓人。 白卿卿终于见到了嘉柔公主,愕然地发现她与自己心里想的并不一样。 不柔弱不娇羞,反而落落大方,活泼爱笑,她一看就觉得喜欢,与嫣嫣定然很合得来。 皇上没有给嘉柔另行安排住处,嘉柔于是就住在了王府里,与夸张的护卫相反,她带的用度并不铺张,换下那一身公主的华服,只做寻常打扮,与嫣嫣站在一块儿就好像两姐妹似的。 挑了一日风和日丽,五个孩子规规矩矩地站一排,恭恭敬敬地给重山先生行礼。 阳光透过院子里樟木郁郁葱葱的树叶,投照在几人小小的身影上,洒下片片碎金,照亮了他们稚嫩的小脸。 至此,往后几十年,改变了整个玄朝的淮西五君,在这个小小的家学里聚到了一块儿。 …… 将淮西王府团团围住,以确保公主安危的兵马,让淮西隐隐人心涌动。 白卿卿也觉出些不同的意味,便是要保护公主,也不至于这样严防死守,将府里围成个铁桶,这架势看着如何不让人心慌? 第1244章 你想办法 然而宁宴却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接下来,不管淮西发生什么事,你都只管在府里安心待着就行,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担心,很快就会结束。” 第715章 白卿卿闻言心里一惊,立刻有了猜测,“可是与临王有关?” “临王不是个蠢人,到如今也该察觉出什么,不过那也晚了,比我预想的情况要好不少,可见他对自己有多自信。” 宁宴语气里是有真的夸赞在,临王确实是个人才,狠得下心吃得了苦,就是差了点儿运气,这一次更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不过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防的就是他狗急跳墙,破釜沉舟要拉垫背的,若想要报复宁宴,白卿卿就是最好的目标。 皇上大约也是知道这个,因此明着是送嘉柔公主过来,实则是派人过来帮他保护白卿卿,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不得不说,皇上与这个宁宴是有着默契在的。 白卿卿听他说后,果然连府都不出了,她最是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拖后腿,让她不乱跑她就不乱跑,老老实实地待着。 只是没想到,宁宴却出了事。 那日宁宴被扶回来的时候,她简直要吓晕过去,他腰腹部的衣衫被血浸透,脸色煞白,就好像、好像没有了生气一般。 白卿卿咬着牙关让自己振作,不去妨碍温江给他治伤,只眼巴巴地等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宁宴的伤势似乎不想让人知晓,温江只留了他一个信得过的小徒弟,把剩下的除了白卿卿之外的人都赶出了屋子。 用剪子剪开宁宴身上的衣衫,温江和他小徒弟立刻就忙活开了。 宁宴靠在床头,一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白卿卿,眼泪汪汪,脸色比失了血的自己还要可怕,发现自己在看她,眼眶里蓄积的泪才忍不住滚落下来。 宁宴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朝她招了招手。 白卿卿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声音抖得不行,“你怎么样?怎么会伤这么重……” 一旁埋头正将剪下来的衣服放热水盆里洗的温江头也不抬,“他没事儿,开了个口子而已,就他这身子骨要不了几日就养好了。” “……啊?” 白卿卿眼泪还挂在脸颊上,眼里的惊恐还未散去,因为温江说的话逐渐变成了茫然,看着又可怜又可爱。 宁宴啧了一声,嫌温江话太多,“安静洗你的衣服,我如今是重伤,你得想办法让人相信。” “我这不正想着呢嘛!我堂堂一个大夫,偷偷摸摸搁这儿洗衣服,我还没委屈呢。” 温江嘟嘟囔囔,洗出一盆骇然的血水,让自己小徒弟面容惊慌地端出去,重新换了一盆清水继续洗。 白卿卿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慢慢地落了回去,腿脚骤然脱力,跌坐在床边。 宁宴见她劫后余生一般失神的模样,补救似的轻咳了一下,“吓到你了?兹事体大,就没与你说,也是没来得及说,我心里有数,能伤着我的人也不多……” 他难得会跟人解释这么多,然而白卿卿却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腰间的伤口,方才擦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第1245章 手足无措 宁宴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子,不是说他没见过,哭谁没见过呀,他自个儿就吓哭过好几个,有默默流泪的,有惊声尖叫的,他一律当做瞧不见,扭头就走。 眼不见为净。 白卿卿的眼泪里,浸满了痛心,就仿佛这伤是伤在了她身上。 她就坐在床边,纤眉紧蹙,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一颗颗滚落,打湿了她的裙子。 宁宴体会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手摸索着从她那儿拽了条帕子又塞进她手里,“真没事儿,温江不是说了吗,两三日就好了,那血……也不都是我的,做做样子罢了。” 白卿卿捏着帕子仍旧哭,宁宴又道,“皮肉伤那都是常事,你难道以前没见我伤过?这点伤真不至于如此。” 他早查看过这具身躯,大大小小的伤疤不比自己少多少,一路出生入死,披荆斩棘,功勋和地位都是靠这些换来的,按理说她早该习惯了才是。 白卿卿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宁宴的伤口,他说得不错,腰腹处那道伤确实算不得严重,自己曾经见过更可怕更血腥的,都能稳住心态。 但这又不一样,那伤口血淋淋的肉不停地刺激着白卿卿,宁宴如今不知魂在何处,他怎么能受伤? 宁宴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有耐心,白卿卿哭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不耐烦,始终好言好语地安慰,总算让她收了泪,红着一双眼睛守着自己。 在温江的辛苦之下,宁宴重伤濒危的假象成功地营造了出来,那一盆盆不断端出去的血水,小徒弟额头上火急火燎的汗珠,摔了一跤跌破了膝盖都顾不上,不让任何人进屋。 最后温江白着嘴唇出去,脸上挂着僵硬的安慰,说王爷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就能恢复,在此期间绝不能有人惊扰到王爷养伤。 白卿卿也没问宁宴打算做什么,她眼里只有他身上的伤。 她在宁宴的院子留了下来,足不出户地照顾宁宴,于是刻意传出去的消息,变得更真了。 “当真重伤?” “当真。我是亲眼见着的,穿了个大窟窿,流了一地的血,那血啊,一盆盆的,可吓人了,饶是那姓温的再妙手回春,怕是也回天乏术。” “可是这也太容易了些……” 第716章 “这有什么,淮西王这几年嚣张跋扈,谁人都不放在眼里,如此轻敌,是他活该,咱们王爷可不是他能小瞧的。那淮西王妃对身边人那样信任,这回都没带任何人,亲自照料,我猜啊,淮西王是没几日活头了。” “好,若临王殿下心腹大患能就此铲除,也就没人能再阻挡王爷,等王爷事成,重重有赏。” 人影快速消失在夜幕中,他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爷,他忌惮的淮西王,已经不再是威胁了。 不是威胁的淮西王,此刻正被人训斥着。 “温大哥说你这伤得卧床修养。” 宁宴坐在床边,鞋子被拿得远远的,试图跟白卿卿讲道理,“他也没说一步都不能下床啊,再说已经无碍了。” 第1246章 大惊小怪 这具身子,说实话,比宁宴以前那具破破烂烂的要好得多,甚至他觉得,若是当初自己的身子能有这么好,他未必会死,或许能够撑到人来救援。 虽说这身上的伤疤也不少,可明显能感觉得出,有被人精心爱护着,愈合能力也强上许多,他估算两三日就无碍都算是保守了。 偏偏白卿卿将他看得很紧,好像他不搁床上躺着立马就性命垂危似的,那眼睛里溢出来的担忧,让宁宴的任性仿佛被无形的东西给束住。 他一把将衣衫掀起来,“你看,已经不流血,我也不做什么,就在屋里走走,其实养伤我比你有经验,总窝着不动反而恢复得慢,真的。” 那伤口虽然被包着,但周围的皮肉都还红肿,看着依然吓人得很,可宁宴脸上却没有半点痛意,就像只是擦破了点皮似的。 白卿卿再三跟他确认,只是在屋里走走,才慢吞吞地将鞋子拿过去,宁宴站起来的时候,甚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扶他一把。 宁宴实在觉得好笑,“我只是受伤又不是瘸了,之前他若是受伤,你也这么大惊小怪?” “他答应我不会随便受伤。” 白卿卿低着头,“便是有什么苦衷,他也会事先与我商量,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因为他知道自己会难过。 宁宴轻抬眉毛,“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惜命,确实是与我不一样。” 白卿卿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走到一旁给他倒了温热的水备着。 在屋里转了两圈,白卿卿的目光就跟着绕了两圈,手里捧着水杯,还拿着擦汗的布巾,随时准备递过去。 在她这样“热切”的注视下,宁宴也不好多走,回去床边坐下。 刚坐稳,白卿卿便过来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生怕他有一点不适,甚至还想蹲下身给他脱鞋。 宁宴哭笑不得地拽住她,“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事,你无需这般担忧,你若真想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墙边的书架,“不如给我念念书吧,都静静心。” 白卿卿微怔了怔,眼神有些愕然,宁宴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就去选一本来念给大人听。” 她起身来到书架边,背对着宁宴,心中却不断地翻涌着。 宁宴是答应过她不会轻易受伤,但他身为淮西王,又会时常领兵剿匪攘敌,他的部下对他如此崇拜敬重,皆因为他身先士卒,因此偶尔受伤也是难免。 那时候,他为了让自己安心,便会乖乖地卧床休养,然后让自己念书给他听。 这好像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喜好,说是听自己念书,不管念的是什么,他心底都会异常平静安然。 大人提出这个要求,是巧合吗? 白卿卿白皙的指尖在一本本书上划过,抿了抿嘴唇,挑出一本宁宴很喜欢的书来,不动声色地回到床边。 大人已经在床上靠好了,白卿卿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翻开书,轻声地念起来。 第1247章 安分老实 屋子里只有白卿卿清润的声音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宁宴本是给她找一件事做,免得她无止境地忧虑,谁想听着听着,他眼睛里浮出了别样的光彩来。 他形容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头皮一阵阵酥麻,身子仿佛在温热的水里荡漾,暖呼呼,晃悠悠,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只想时间就定格在这里。 宁宴的手渐渐收紧,他清楚地明白这种感受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或者说,并不属于他的。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的东西,刚来这里的时候,他甚至是抵触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处境,虽有温江牧曙这些熟人,但他们熟悉跟随的也并不是自己。 那一切都让宁宴隐隐烦躁,因此心情也极度不好。 此刻这种陌生的感觉,他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也该生出烦躁来,让自己从中抽离。 可宁宴却只是捏住了手,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令人舒适陶醉的感受中。 白卿卿发现,好像只要自己一给大人念书,他就不闹着下床折腾了,这让她很高兴,于是接下来几日,她就总是给他念书,大人也确实安安分分的。 等温江再来给宁宴检查伤口的时候,很欣慰地点头,“恢复得很好,应当不会错过你的计划。” 温江似乎一点儿不吃惊伤口愈合的速度,重新包扎的时候还习惯性地念叨几句,“还是成亲了好啊,想当初给你治伤我愁得是头发一把一把掉,有了卿卿之后我的烦恼少了一大半,都说男人成了家就会稳重,果然如此。” 第717章 他开开心心地把伤口重新包好,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努力练习着哀伤隐忍的表情,“与你料想中的一般无二,听闻临王地界内,就前两日,地出甘泉,乃祥瑞现世,甘泉旁还挖出一块巨石,上面有飞龙腾天的图样,听说挖出来的时候,祥龙吐瑞直上云霄,说这是真龙现身之兆,反正传得可邪乎了。” 宁宴轻声嗤笑,“真龙现身?真龙就在皇位上坐着呢,这现身的又是什么东西?临王准备得还挺齐全。” “他怕是会如你所说打着平乱的旗号暗中谋反,你之前坏了他的事,如今又‘重伤濒危’,临王大约会先来淮西看望你,淮西落入他手中,才能把被你削弱的力量补回来。” “就怕他不来,我给他准备的大礼若是用不上岂不可惜?” 宁宴转着自己手指上一枚白玉戒指,嘴角向上勾着,表情十分不怀好意,看得温江暗中轻踹了他一脚,“你收敛些,别吓着卿卿。” 宁宴:“?” 温江压低了声音,“不是你说的,在卿卿面前一切坏水都要憋在肚子里,不能破坏你在卿卿眼里的形象,忘了?” 宁宴:“……” 他往白卿卿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有礼地笑了笑,波澜不惊。 “行了,你该离开了,记得不要露出破绽,成败就在你身上。” 温江悲愤,想撂挑子,“我只是个大夫!” 第1248章 想不明白 宁宴嫌弃地挥了挥手,温江被他赶苍蝇的架势给气着,气得眼眶微红,很是应景,磨着牙打开门走了出去。 白卿卿得知宁宴的伤有好转,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紧张,还主动问他要不要下床走动,见他没有下床的打算,拿了书又准备开始念。 宁宴抬手压在了书页上,白卿卿不解地抬头,“怎么了?可是听腻了?或者我给你寻两本书来你自个儿看?” “不用,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大人有何事想不明白,尽可以问我,只要我能为大人解惑,必定尽力而为。” 她温柔的语气,谦逊的态度,再加上姣美的面容,体贴的举动,这是天底下男子都拒绝不了的柔顺。 宁宴慢慢往后靠在床头,浅浅地勾着嘴角,“你不觉得你对我顺从得有些过分?你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不是吗?是因为我受了伤,在你眼里就变成了弱者,需要人同情?” 白卿卿愕然,“大人为何会这样想?您受伤了我照顾不是应当的吗?” “淮西每日受伤的也不在少数,怎么不见你这般殷勤照料?” “我也不认识他们……” “那你就认识我了?我对你而言,不也只是个不相干的人,嗯?” 白卿卿目光闪烁,眼前的大人脸上邪性的表情,看着会让人从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害怕来,她清楚地确定,这确实是一个陌生的,不相干的人。 她也知道,这位大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这种时候不要激怒他得好。 “我之前就说过,我对大人十分敬仰,大人的威名如雷贯耳,为了玄朝做了许多事,身为玄朝子民,见大人受伤,又怎能事不关己?更何况您还是为了对付临王,让淮西乃至玄朝百姓免于战乱之苦,照顾大人是应该的。” 白卿卿轻轻柔柔娓娓道来,无论从语气还是态度上都无可挑剔,按着她这段时间的经验,大人应当不会再继续发难才是。 果然,大人对她的话似乎很满意,并没有再接着阴阳怪气,谁知白卿卿才悄悄松了口气,就见宁宴忽然掀开衣衫,一把将温江刚包扎好的布巾给撕了下来。 白卿卿吓了一跳,惊得叫出了声。 换药要将原先伤口处清理干净,还要清理彻底,因此下手不能太轻,清理后的伤口露出了渗血的皮肉,再撒上药粉,十分触目惊心。 “你做什么?” 白卿卿急红了眼,伸手就想抢宁宴手里的布巾。 宁宴高高抬起臂膀躲开她的动作,也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了伤口,皱眉吸了口气,白卿卿顿时僵住,不敢再有动作。 她猜不透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语气急切道,“温大哥特意交代了不能碰伤口,赶紧包起来好不好?我帮你包好不好?” 宁宴脸上又不见半点痛意,方才的皱眉仿佛是幻觉,他嘴角还噙着笑,漫不经心地甩着撕下来,沾满了药和血的布巾。 “你急什么,伤在我身上,也不会疼到你那儿去,我不想捂着伤口,就这样露着吧。” 第1249章 不放过 “不行!露着外面会加重伤势,您也经常受伤,怎会不知?” “我知道,但我就想如此,一点点小伤算什么,这身子总不能连这点伤都熬不过去,那也太废物了。” 宁宴混不在意,语气里夹着隐隐的轻蔑,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那道伤上按了两下,血水混着透明的体液从伤口里渗了出来。 “你住手!” 宁宴只觉得手背吃痛,他的手被用力地打开,白卿卿那张一向温柔娇美的容颜满是愤怒,一双杏眼里盛满了怒火,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你凭什么这么做?这又不是你的身子,你凭什么这样这样对待?” 白卿卿好像一只发怒的凶兽,恶狠狠地盯着宁宴,“他的身子若是因此落下病根,我绝不会放过你!” 第718章 这是宁宴未曾见过的样子,白卿卿眼睛里的火仿佛有了实质,灼灼燃烧,汹涌又灿烂,是另一种令人挪不开眼的模样。 “呵,你说不放过我?” 宁宴阴恻恻的笑声透着无尽的危险,他的手慢慢地挪到白卿卿的颈项上,贴上她柔嫩的肌肤。 那儿软得不可思议,似乎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易地折断,那样脆弱纤细。 白卿卿没有闪躲,美目依然盛满了怒意,像是压抑了许久,不想再继续忍耐一样。 宁宴的手在她的脖子上流连了片刻,似是觉得没意思,才又收了回去。 “不接着装了?我最厌恶有人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更厌恶将我当做旁人,碍眼得很,滚吧。” 他垂下眼帘,微薄的唇抿着,锐利得可怕,白卿卿从盛怒中回神,理智逐渐清醒过来,心头立刻涌上无限懊恼,她怎么就没沉得住气? 这下可如何是好? 白卿卿用力咬了咬唇瓣,起身将温江留下的药取来,一声不吭地重新给宁宴包扎伤口。 其间她一直提防着宁宴的举动,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寒凉刺骨,但她强忍着将伤口包扎好。 宁宴倒是没有再把伤口揭开,只带着讥讽的笑,嘲弄道:“可以出去了?” 白卿卿神色犹豫:“我方才,只是……” “出去。” 白卿卿只得闭上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走出屋子。 她在屋外站了许久,深切地反省着,到底是哪里没做好让大人察觉出怠慢来?又或者自己太过殷勤? 可那是宁宴的身子,受了伤自己如何能做到不在意? 只希望大人贵人多忘事,将此事快些忘记才好。 …… 白卿卿的祈祷没能如愿,这位大人偌大的名声里,“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一下子就变得极不好接近,任凭白卿卿伏低做小,跟他赔礼道歉,他根本理都不理,只当瞧不见她。 不过伤口倒是没有再去折腾,宁宴冷嘲热讽轻哼,“怕你不放过我。” 白卿卿:“……” 她只能忍受着阴阳怪气,努力想要讨好,缓解僵局,“这是新腌渍好的梅子,温大哥开的方子极苦,难以入口,喝完了药含上一颗会舒服些,大人可要试试?” 第1250章 你什么意思 宁宴斜了他一眼,“怎么,这又是他的习惯?喝个药还嫌苦?” “大人误会了,并非如此,只是想着能让大人喝药喝得舒坦一些。” 白卿卿捧着青瓷的梅子罐,里面飘出酸酸甜甜的味道,惹得人胃口大开。 宁宴却忽然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温江开的方子苦?他跟你说的?” “……是,不过良药苦口,温大哥医术精湛,方子也都是有利于大人养伤。” 白卿卿手里一轻,梅子罐被拿了过去,宁宴拈出一颗丢进嘴里,皱着眉品了品,又将罐子塞回白卿卿手里。 “酸唧唧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之后温江再来诊察的时候,白卿卿去看看药膳好了没不在屋里,宁宴随口问他,“你跟她说我喝的药很苦?” 温江忙着换药头都没抬,“我跟她说这个做什么?还有我那方子怎么苦了?良药苦口懂不懂?更苦的我还没开呢。” 宁宴于是不说话了,嘴角滑过微不可查的笑意,只是转瞬即逝。 处理好伤口,温江没头没脑地忽然说:“你也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不是已经很顺利了?何至于忧思过虑?伤了心神又要惹得卿卿担忧。” 宁宴看了他一眼,敷衍地应下,“知道了,也没两日了。” 白卿卿知道宁宴近来不耐烦看到自己,因此尽量少出现在他面前,在屋外拦住要离去的温江仔细问了情况,得知恢复很好才安心。 她端着刚做好的药膳进屋,见宁宴下了床坐在桌边,于是走过去将食盒放下,脸上笑容温和,“大人可饿了?今日的粥我尝了,一点药味都没有,还有您爱吃的菱菜。” 白卿卿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热腾腾的饭菜来,虽清淡但依旧香气诱人。 宁宴瞥了一眼,“你尝过了?我的药苦你也是尝出来的?” 白卿卿楞了一下,连忙解释:“我只是想试试烫不烫口。” “你这样周到体贴,可惜他全然感知不到,倒是都给我享受了,我就在想,莫非你是故意为之?”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没有听出来吗?” 宁宴笑容里藏了些许恶意,细长的凤眸闪动着不怀好意,看起来十分邪恶:“我占据这个身子这么久,你什么法子都试过一遍,皆未有效,你自己也是经历过的,难道就没有想过他永远也回不来?” 白卿卿的脸色倏地发白,手里的汤羹险些脱手,她快速放下,用力捏住自己颤抖的指尖,虚弱地笑笑,“不会的,你说了与我是不一样的,还、还有不是已经有些端倪,他并未远离……” “那也不过是些莫须有痕迹罢了,兴许,只是这身子残留的习惯也未可知。” 白卿卿的嘴唇被她咬出深深的齿痕,她骨子里的血一阵阵发凉,手需得撑在桌子上才能稳住身形。 而宁宴的嘴仍旧在开开合合,“你也是个聪明的,怎么会想不到这种可能?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对我事无巨细地照料,究竟是为了他,还是说,你在给自己打算后路?” 第719章 第1251章 你最好是 白卿卿不解地看着他,宁宴却耸了耸肩,“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人嘛,总是该时时刻刻为自己打算才对,只是太过明显与拙劣,就显得不那么美了,我的喜好也未必与他一样,你可明白?” 至此,白卿卿完全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在讨好他,好让自己继续做这个淮西王妃。 呵。 白卿卿发白的唇瓣微张,溢出一丝轻蔑来,“大人多虑了,我没有半点大人所说的心思,倘若,我是说倘若,造化弄人,他从此消失……” 哪怕只是说出这几个字,都让她有些无法喘息,停顿了一下,白卿卿眼中迸射出明亮坚决的光来,“我不会懦弱到随他而去,那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我也不会贪恋王妃之位,大人尽可以放心。” 她会好好地活着,不让人担心,赚多多的银子,做想做的事,认认真真地过完这一生,宁宴曾说过,最是喜欢她努力鲜活的样子,她会一直保持着他喜欢的模样。 不是没有过恐慌,如大人所说,能用的法子她几乎都用了,每一日每一日,白卿卿都在祈祷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宁宴等在床边,等着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每一日的期待又总会落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对她来说,每一次见到都无比煎熬。 可她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似乎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成真,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极幼稚,但这是她唯一的法子了。 如今被大人点破,白卿卿周身像是被冰水包围,一阵阵寒意沁入四肢百骸,蔓延到心口,凝结成一块块冰凌锥心刺骨。 “我白卿卿虽是个女子,也有自己的坚持,我认定的人,这辈子就只会认他一个,大人无需担忧,我绝不会纠缠不清,若大人不放心,我可以自此不再出现在您面前。” 她说得那样决绝,没有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余地,然而宁宴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仍旧拧着眉,看起来很不痛快的样子。 白卿卿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让他相信,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宁宴一个锐利的眼神制止,不耐烦道:“怎么,又准备去寺庙里常住祈福?你还是省省吧。” “去寺庙恐怕暂时不行,我知道如今时机不对,出门就是添麻烦,所以不会做这种蠢事,只是不出现在大人面前,还是能做得到的。” 白卿卿很认真地分析,“也不会妨碍大人的计划,我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在院中闭门不出养病也不会让人起疑,我可以……” 宁宴打断她,“之后呢?在外人看来,你我之间生出变故,你就不担心旁人怎么想?” “我不指望着他人的看法过活,大人若是介意,只说是因为我的过错,任凭旁人如何看待,我也会好好过活,大人放心便是。” 宁宴眼睛慢慢眯起来,静静地盯着她看,白卿卿不闪不避,看似脆弱无助,却有着无人能折弯的骄傲。 “既如此,我希望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第1252章 这样最好 “大人尽可以放心。” 白卿卿礼数周全地福了福身子,脊背挺拔地出门而去。 她一直以为,传言多多少少会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这位大人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那么令人畏惧,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除了有时候会喜怒无常之外,与寻常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直到现在,白卿卿才明白,是她肤浅了。 他与宁宴不同,不吝啬以恶意揣度身边的人和事,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但也让白卿卿隐隐觉出悲凉。 一想到宁宴也有可能变成这样,她心口就一阵阵酸痛。 白卿卿已经打定了主意,与大人保持距离,待临王的事情结束,她可以以养病的名义搬去自己置办的别苑里,等过几年“病逝”,把王妃的名头还回去,她可以慢慢地等,等着宁宴归来的可能。 …… 屋子里,桌上的药膳已经散尽了热气。 鲜香软糯的粥已经凝结了一层粥皮,菜上也泛出油花。 宁宴脸上令人不快的嘲弄和古怪慢慢消失,归于平静,仿佛一尊石像,安静地坐在阴影里,木然地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点点失去最后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出手,端起冰凉粘稠的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冷透的菜早丧失了应有的鲜嫩美味,宁宴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全部吃干净。 “这样也好,这样就好。” 他擦干净嘴,仰头又回到阴影当中,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能有幸从旁窥见到就应该满足了,这不是他能奢求的。 这样就很好。 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宁宴没有点灯,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这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 第二日,白卿卿没有再来宁宴的院子,府里的人都知道,王妃是因为衣不解带地照顾王爷,把自己累垮了。 不过白卿卿交代了宁宴信得过的亲信,前院要更尽心地伺候,府里一切都要紧着那边,切不可疏忽怠慢。 白卿卿是真病了,夜里就发了热,但她不想大半夜的兴师动众就没吱声,等到第二日长兰发现的时候,白卿卿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 长兰大惊,赶忙给她诊治煎药,一碗药灌下去,白卿卿的气息才逐渐平稳下来,不过依旧昏昏欲睡,强撑着精神交代了前院的事,才肯放任自己合上眼昏睡。 第720章 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压在身体里的不适尽数爆发出来,来势汹汹,白卿卿病得昏昏沉沉,甚至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在睡梦中。 怕病气过给嫣嫣,白卿卿不让人进院子,只是清醒的时候总是会问起前院的事,长兰只说一切都好。 等她缓过来,总算可以下床透气,担心了许久的嫣嫣迫不及待地冲到她身边,抱着她手臂不放。 白卿卿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让嫣嫣担心了,阿娘没事了。” 嫣嫣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一看就是被吓着了。 第1253章 无人知晓 嫣嫣胆子比寻常同龄的孩子要大,心形也异常沉稳,如今却抱着白卿卿的手臂不松开,把白卿卿心疼的,搂着好一番哄。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里面满是担忧的神色,看得白卿卿心里软软,“阿娘真的没事,你瞧,这不是好好的?” “阿娘都瘦了,生病很难受的,我本该陪着阿娘才是。” “说什么呢,你还要念书,再说有兰兰在我身边,哪里要你一个小孩子陪?对了,学堂一切可好?阿娘也没顾得上。” 白卿卿想换个轻松些的话题,嫣嫣蔫蔫地答,“一切都好,比我一个人的时候要热闹。” “是吗?都有那些热闹的事?阿娘这阵子养病,日日都在屋子里闷死了,你说来给我听听可好?” 阿娘想听,嫣嫣于是努力将学堂的事说得有趣些。 除了嘉柔公主和韩逸,另外两个小姑娘一个叫楼烟雨,一个叫莫青璃,名字听着都柔柔婉婉,其实想法胆子却不小,接受能力也强,对一些可能与大众想法不一样的观念,也不会有排斥,有自己的想法。 因此几人在一块儿很能聊得来,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有时候聊着聊着还能吵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几人就浩浩荡荡去找重山先生。 “上回我远远瞧见先生好像在屋里,可等我们去的时候却没见到人,真是奇怪。” 白卿卿:“……” 她能够理解重山先生的想法,一个古灵精怪想法奇特的嫣嫣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这下又多了几个,重山先生想必是又欣慰又头疼吧。 “你们或许可以适当地减少去找先生评理,自己多想一想辩一辩如何?” 嫣嫣特别懂事地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如今每日就只去找先生五回了。” “……” 怪不得重山先生那样好脾气的人都要躲了,换她她也躲。 见嫣嫣情绪不似方才那样低落,白卿卿才放下心,拉着她去饭厅用饭。 桌上摆的都是些清淡的,嫣嫣抢着给白卿卿舀了一碗汤,“阿娘喝汤。” 那汤滋味鲜醇,白卿卿这些日子嘴里都没味道,一碗汤喝完总算是活了过来,母女俩有说有笑地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其乐融融。 用完了饭嫣嫣得回去温习,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但是没关系,阿娘的病好了,她每日都能过来,开心! 白卿卿笑着目送嫣嫣离开后,才将长兰叫到身边,“前院可安好?大人的伤好了吗?可还有用药?” 长兰先将屋里的人都屏退,才轻声道:“王爷如今不在府里。” “什么?他去了哪里?何时去的?如今人在何处?” “您先别着急,王爷知晓您病了,就怕您忧心才不让告诉您。” 长兰尽量说得详尽,在白卿卿病倒后三日,宁宴就悄然离府,这事儿府里至今无人知晓,除了长兰。 那日王爷将她叫了去,他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平静地交代了些事,并且命令她在白姐姐好起来之前不得告知于她。 第1254章 镇定自若 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兰总觉得那日的王爷有些怪怪的,虽语气很强硬令人不敢反抗,但总有种……说不出的萧瑟,又或许是她弄错了。 长兰仔仔细细地回忆当日宁宴说过的话,随后将一封密信交到了白卿卿手里。 白卿卿利索地拆开信,看完之后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过来,手握在长兰肩头,郑重其事地嘱咐她,“大人不在府里这件事,切记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一人!” “白姐姐放心,我不会与第二人说起。” 长兰是她信得过的,白卿卿这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脱力一般地滑下。 她闭上眼睛,片刻后,才将那信折好塞回信封内,找了个烛台点燃。 火苗一点点将密信吞噬,白卿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光跳动,待密信已化为灰烬,她才眨了眨被灼痛的眼睛。 “我身子已无大碍,该去照顾大人了。” …… 淮西王府阖府上下,无不为王妃王爷的感情打动。 王妃累到病倒,好转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了王爷的院子。 府里人多多少少猜到王爷此次伤势严重,他们已许久没见过王爷露面,只是从温大人愈发遮掩不住的憔悴和焦灼中,窥见到一丝端倪。 王爷怕是不大好了。 那院子里每日都飘出苦涩的药味,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极为压抑的咳嗽,那声音里似是混着血水一般混沌,让人心惊肉跳。 也难怪王妃会撑不住倒下,如今脸上病气还未全消,又急匆匆地赶去前院,都说患难见真情,真真是一点不假,他们王妃可太重情重义了! 第721章 白卿卿又开始足不出户地照顾王爷,院子外的下人极难见到她,王爷的一应事情她都亲力亲为,眼瞅着累到脸颊都消瘦了下来,怪令人心疼的,只盼着王爷能早日恢复,王妃也能安心。 谁知就在这关头,淮西却生了变故。 牧曙急匆匆地前来禀报,说临王的部下来了城外,与护城军起了冲突,请王爷定夺。 白卿卿让他在院子里候着,自己进了屋,很快,她又重新出现。 “王爷事先在城门驻军那里另有安排,此次冲突想必就是他预料中的,大人不必惊慌,可将这些人引到城郊‘元宝’处。” 牧曙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对了,大人还说,请苏尧苏大人来一趟,他有些事想请苏大人帮忙。” “我这就让人去。” 牧曙匆匆离开,白卿卿又将魏鹏找了来,面色镇定道,“如今淮西许是要不安稳,辛苦大人加强府里的戒备,府中的下人除非有我的令牌,一律不准进出,没有令牌哪怕是我身边的人也不行。” 交代完魏鹏,白卿卿找来了府里的管事,从今日起,府中的用度一切从简,下人不可随意走动,不可出府,如有不守规矩者,一律绑起不问缘由,事后清算。 白卿卿素来宽厚,如此严厉让管事心头都有点惶恐,连忙应下,匆匆去办。 人都走了,白卿卿才转身,回到屋子里。 第1255章 绞尽脑汁 慢慢往里走,白卿卿绕过帘子和屏风,屋里哪里有宁宴的人影?有的,只是书案上满满一匣子书信。 那日她从长兰手里看过了密信便立刻赶来,旁人只以为她牵挂王爷,实则,她是要完成宁宴给她留下的,极为重要,事关他生死的差事。 白卿卿坐回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将那一封封信又一次拆开,逼着自己一遍一遍再次刻入脑子里。 这些信里是宁宴在告诉她,淮西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一旦发生,她要如何应对,更重要的是如何让人相信,他还在府里,那些应对的法子是出自于他。 宁宴在信里轻描淡写地写着,任何偏差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让白卿卿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 白卿卿当时看到几乎能喷出一口血来,只觉得头顶压了一座沉重的山,稍有不慎就会将她压成一张薄薄的饼。 从那日起,白卿卿就开始不分昼夜地研读,将信里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心里背,但这远远不够,就算这位大人料事如神,事情又怎会按着他信里写的一模一样地发生? 白卿卿绞尽脑汁,去设想所有的可能性,想着若是出现了与料想不一样的情况,她该如何应对,若是出现天灾人祸搅乱了计划,她又该如何处理。 这些日子,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白天也想是晚上也想,就连做梦都梦见过好几回陡生变故,她应付不来,急得灵魂都要出窍,一下子憋醒过来。 都来不及感叹还好是做梦,就赶紧下床找了纸笔将梦中的变故写下来,然而待心神归位,她才会发现自己写下的事有多离谱,全然没有任何可借鉴的地方。 如此这般,白卿卿眼瞅着日渐消瘦,倒也符合旁人以为的,忧心王爷的猜想。 苏尧很快来了府里,白卿卿见了他,直白地告知他宁宴不便见客,由她转达王爷的交代。 苏尧听完宁宴让他做的事后沉默了许久,半天也没有反应,白卿卿在旁静静等待,忽然苏尧开口,“王爷当真,能让临王功亏一篑?” “苏大人不必怀疑,以王爷的脾气,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能够完成心中所想,就算没有任何人相助,也不过是多花些气力罢了,王爷当初便是这般一步步走到今日。” 苏尧的目光挪向她身后紧闭的屋子,随后用力攥了攥手,“如此,我必不负王爷所托。” 他转身大步流星而去,心头却依旧沉重,若临王当真如王爷所说有了反心,离得最近的淮西必然是逃不过去的,到时淮西怕是会比从前要更加混乱,难以约束。 那干脆豁出身家性命赌在淮西王身上,王爷这样的狠人,能从家族弃子到天子近臣到如今受封为王,就算临王万事俱备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再者他相信王爷若不是胸有成竹,也绝不会让王妃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苏尧的脚步越发坚定,心里也越发的稳,没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有人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第1256章 机不可失 没过多久,苏尧前去王府的事就传到了临王这里,巨细无靡,将他的神态举止描述得详详细细。 临王的谋士闻言,若有所思道:“苏尧是个滑不留手的,当初在王爷面前他都敢装疯卖傻,这种人,最会明哲保身,莫非宁宴当真又捡回了一条命?” 有人反驳道:“或许并非如此,万一这也在淮西王的算计中,他知晓会有人盯着,因此故意让苏尧做出这副模样,以迷惑王爷。” “可守城军态度如此强硬,若不是宁宴之令,他们如何敢?” “这便是宁宴小儿的可怕之处,他许是就在赌,以此来拖延,等待朝廷的援军,前些日子不是截获到他送往宣城的密信?王爷,时不我待,若因此错失良机,待朝廷的大军一到,怕是……” 几人齐齐看向高坐上位的临王,临王一手扶着下颌,面容在烛光里明明暗暗,露出的一只眼睛里闪动着渗人的亮光。 第722章 他慢慢地眯起那只眼睛,低沉的声音沙哑道:“是不是故意为之,看苏尧怎么做便知晓,此人心思深得很,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临王这么说,其他人也就不再开口,说的是,苏尧他们可熟得很,淮西老狐狸,淮西来来往往这么多官员,就他是最麻烦的一个,还顺带把那个直肠子的南青也给带得铁板一块。 淮西王要真不行了,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彻底站在临王的对面,那他们也就没有再继续等下去的必要了。 要知道苏尧的行踪并不难,他要做的事,也根本无法遮掩,临王知道的时候,脸上的横肉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在淮西安插的人手,花了多少心血才让这些人看起来与自己绝无任何关系,待到时机成熟便能兵不血刃,将淮西收入怀中,为此他付出了多少代价? 可苏尧这个淮西刺史,居然带着人,一个不漏地将这些家族给围住,甚至连理由都不屑编,出手就是朝廷的令牌,想都不用想是宁宴给他的。 临王原本的打算中,并不想跟淮西军硬碰硬,那是个硬骨头,咬上去必要崩掉几颗牙,因此他是没打算直接来淮西。 可谁能想无意间竟算计到了宁宴,他受了重伤,命不久矣,此乃绝好的机会,临王于是改变了想法先来淮西,擒贼先擒王,只要宁宴一死,军心必乱,再拿下淮西便是手到擒来,但没想到的是宁宴仅剩的这口气也太长了点!到这会儿都还没有死透,缩在城里苟延残喘,命悬一线了还要跟他作对! “王爷,不能再等了,左右那淮西王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只要杀了他,淮西兵力便会落入您手里,您的大业指日可待啊!” “淮西王如今就在府里,王府都围成了铁桶,草木皆兵,他一个垂死之人又能撑到几时?” “他让苏尧这么做,就是在让王爷顾虑,让您不敢轻举妄动,也更印证他在想法子拖时间,王爷,机不可失啊!” 第1257章 在此一举 临王心头疯狂权衡着,然而最后他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的选。 已经来到了淮西城外,已经消耗了不少的时间,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明明是自己斟酌再三,他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牵引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这一步,心头控制不住生出丝丝缕缕的不安。 只是这不安,又很快消失在部下充满了野心和激昂的声音里,这一双双眼睛中,是无法抑制的灼热,他们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可谓呕心沥血任劳任怨,就盼着这一日,盼着从龙之功,从此名留青史! 临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无视萦绕心间的的不安,“成败,就在此一举,上天自会眷顾!” 激动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屋子,仿佛地动山摇:“天佑我主!” …… 淮西从未有过这样可怕的经历。 为何这里会成为战场?寻常百姓哪里会知晓,他们只知道日子一下子就变了。 从前热闹的街道上再无闲人,隔着窗户听见铠甲摩擦出的动静和马蹄声,都让人捂着耳朵瑟瑟发抖,连最闹腾的孩子,在这样紧张可怕的气氛里,也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惊惧。 有些隐约猜中一些端倪的,更加是门户紧闭,已经在想方设法寻找逃离淮西的门路了。 白卿卿安静地待在书房里,外面一点动静都会让她心神不宁,但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绝不能乱了阵脚。 不断有人从城门那里过来告知情况,她要迅速给出指示,这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怕有那些书信,白卿卿依旧紧张到要作呕的程度,这是交战,不是简简单单纸上写几个字,这关系到活生生的战士们的性命!一旦她做出错误的决定,将会出现不可挽回的结果! 白卿卿怕得要死,她手里捏着无数鲜活的人命,每每给出指令,她都几乎要无法喘息。 她恨这位大人为何要将这样重的担子压在她的身上,只用几封信,和“尽力而为”几个轻描淡写的字来让她承担! 如果是宁宴的话,如果是他的话,他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今日的境地!他知道自己对生命有多珍视,绝不会让自己这样痛苦。 可白卿卿又无法停止,她陪在宁宴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了这么久,深知没有指令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只能根据信上所说,再结合自己从宁宴那里学到的一些皮毛,尽力而为! 所幸到如今为止,情况喜人。 淮西城内的驻军在宁宴的调.教下极其骁勇还好战,且提前做足了布防,再加上宣城来的护军,也个个精锐,又出奇地听令,这就很关键! 因此城内暂时安全,也就是人心惶惶,并未出现混乱和伤亡。 白卿卿这里心存庆幸,殊不知临王那里也在振奋士气。 白卿卿给出的命令是以防守为主,将临王的兵力阻绝在城外,如此保守,让临王更加觉得淮西王已是命不久矣。 第1258章 豪情万丈 如今战况对临王来说,是优势又不完全是优势。 比起他预想之中,损耗要小许多,淮西驻军只守不攻,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大杀四方,可见主将不在阵前是多严重的事。 但是吧,淮西军防守也防得滴水不漏,并没有让他占到好处,这让临王内心很焦躁。 第723章 若是没有援军这一说,临王完全可以将城给围住,跟淮西王耗上一耗,可问题是还要防着朝廷的援军,一旦让宁宴拖成功,那失败的就是他了。 因此想要攻下淮西城,他思量再思量,也只能是孤注一掷,压上所有的兵力,才有机会。 然而临王又是个做什么事都喜欢给自己留后路的,这也是为何他能安然活到现在,他暗地里给自己留了足以逃走的兵力,准备在失败的时候脱身,也好东山再起。 可若这支兵力藏着的话,以目前战局来看,更可能是白费力气。 临王看着部下一个个好像明日就能攻破淮西城,后日就能长驱直入宣城一般满面红光的样子,心里无比纠结。 “王爷神威,淮西军在王爷面前也只敢当缩头乌龟,连城门都不敢出,我还以为宁宴小儿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哈!” “说得是,此前传闻怕都是他自个儿传出来造势的,一个愣头小子如何能与王爷相比?我看他还能撑多久。” “那你要失望了,他怕是气都剩不下几口了哈哈哈哈哈哈。” 高涨的气氛影响着每一个人,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临王的想法。 淮西是他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收入囊中,他便能拥有足够抗衡的财力兵力,就能够回到他预先规划好的路上。 只要将宁宴这个绊脚石踢开…… 临王没察觉也跟着喝了两杯,淡淡的酒意在胸口发酵,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却让一个初来乍到的玩意察觉,还暗中坏了他好几个屯兵要地,他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才行! “当”的一声,临王手里的酒杯被重重地砸在地上,“明日,就是那淮西王的死期!” …… 白卿卿每日都睡不安稳,一点点动静都会让她惊醒,陷入紧张的情绪里。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日夜里,她意外地睡得很沉。 难得梦里什么都没有,闭上眼就沉入了黑甜之中,等她醒来,白卿卿都觉得惊奇,她居然睡了这么好的一觉。 她从榻上坐起来,甚至都回想不起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啪”。 她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一声清响,且就在这个屋子里。 白卿卿穿鞋下地,从内间出来,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了地上,已经碎成了两瓣的珠子。 她认得这颗珠子,皇上赏赐给大哥,大哥转送给了她,结果又被大人给要了过去。 那会儿大人正是难伺候的时候,他要就给了,却是放在了这儿吗? 白卿卿弯腰将珠子捡起来,怎么会好端端地滚落在地上?还碎得这样完整,顺着裂缝又能严丝合缝地拼起来,细小的裂缝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 她摩挲了一会儿,又将珠子放回到多宝阁的软垫上,待此事了结,大人归来后再告诉他吧。 白卿卿没注意自己转过身,拼起来的珠子又慢慢裂开,变成了两瓣,安静地躺在垫子上,散发着幽幽的光。 …… 第1259章 千真万确 白卿卿精神高度紧绷,等待着从城门处传来最新的消息,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她都要等着,然后想办法应对。 窗外日头渐升,送进来的饭食她只勉强吃了几口,放在那里慢慢变凉。 起先没有人来的时候,白卿卿是庆幸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安好?没出什么变数,那就真的太好了! 可是一直也没有人来,她就开始慌了。 日头都升到了正当空,白卿卿仿佛能听见从城门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厮杀声,她坐立不安地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圈,到底怎么样了?昨个儿还络绎不绝的人今儿怎么一个都见不到? 难道是情况紧急抽不出人手来报信?难道临王的兵马已经杀入城中了? 各种可怕的想象在白卿卿脑子里挥之不去,她简直要将地砖踩出坑来,好几次想要出去问一问,却又怕坏了事,急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人呢?什么情况倒是来个人啊! 一整日下来,白卿卿没有等到一个人,一直到金乌西坠,天色暗了下来,才有人冲进来,“白姐姐!” 白卿卿“腾”的一下站起身,“兰兰?怎么是你?外面人呢?” 这个院子自从大人“重伤”之后,便一直重兵把守,长安长兰都不允许入内。 长兰红着眼,心疼地看着白卿卿憔悴的模样,哽咽的说着,“白姐姐你受苦了……” 只是她很快调整好心态,知道白卿卿着急,赶忙将外面的情况说了。 临王败了! 白卿卿提了一整日的心,落回了心口处。 长兰知道得也并不详细,她一颗心都牵挂着白姐姐,只知道临王被擒,把淮西城围住的军队也溃散了,王爷正带着人追击呢。 “当真?” “千真万确,已经都没事了,可是白姐姐,王爷不是院中养伤吗?怎么会在城外出现?” 白卿卿像是已经听不见其余的话,跌坐在椅子上一遍遍地念叨,“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所以不会出现自己出错害人丢了性命的情况了对吧? 之后的两日,白卿卿才逐渐了解到具体的情形。临王老奸巨猾,要是让他留了后手,后患无穷。 大人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了解,设计一步步将他逼到不得不掏出所有底牌,偷偷从后方突袭,将已经察觉到不对,想要断尾求生的临王最终擒获。 第724章 说起来简简单单不过数语,其中的复杂与艰险白卿卿恐怕都想象不到。 能让大人如此兴师动众,还不惜动用了苦肉计,可见这位临王有多难对付。 不过万幸的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些护卫依旧守在王府外面,淮西紧张的气氛却已经在慢慢恢复了,知晓临王意图谋反,被淮西王识破并且缉拿,淮西百姓居然没有想象中吓破胆,而是很快调整过来,开始在茶余饭后疯狂八卦议论。 “临王也是糊涂!造反怎么也得绕着淮西城来啊,他是不是蛰伏久了没听过咱们王爷的名号?” “我看是,如今天下太平他好日子不过起了反心,可见是个不正常的。” 第1260章 习惯就好 大约是宁宴在淮西民众心里太过英明神武,几乎都要神话了,淮西百姓对临王的造反之举就没多害怕,只觉得他脑子不好,害了自己不说,还害的他们紧张了几日,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临王造反造得也太草率了,他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不然动静怎么比当初王爷剿匪还要小?” 被守城军保护得好好的百姓直摇头,知道自己能力不行就别动什么歪心思,在城外叫嚣了两日就被擒获……怪丢人的。 临王让朝廷的兵马押送回宣城,淮西很快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可是宁宴一直没有回府。 “临王虽被捉拿,但他麾下的叛军却四散逃脱了不少,当中有许多临王的幕僚,野心勃勃,必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王爷担心留着他们日后会酿成大祸,因此亲自带着人围追。” 白卿卿明白其中的要紧,只让人给王爷带了话,请他务必小心再小心,切勿再让自己受伤。 “王爷还说,他不在城里,一应事项劳烦王妃操心,南大人和苏大人会配合您。” “……我知道了。”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白卿卿居然没有太过忐忑,赶鸭子上架也不是头一回,习惯就好。 且不仅白卿卿习惯了,就连淮西……似乎都对此事习惯了起来。 要放在从前,恐怕还会有人想趁着淮西王不在做点什么,可这一回回下来,这种心思也就绝了。 有什么意思啊?啊? 反正到头来倒霉的都是他们,王爷都受伤不记得王妃了都还依然如故,只有他们跟跳梁小丑似的琢磨来算计去,不过是给人家两口子逗乐罢了,这种事谁爱做谁做! 于是白卿卿发现,淮西怎么这么平静呢?按常理来说,幺蛾子该满天飞才是,难道他们想憋个大的? 南青和苏尧知晓她的担忧后,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苏尧斟酌了一下:“王妃不必担忧,他们大约……也是觉得没意思了,人嘛,总要碰几次壁才知道消停,这是已经知道了。” 要放在宣城,撞一次头应该就能明白过来,也就是淮西,混乱日子过多了才会多找几次毒打。 这么一说白卿卿就明白了,倒也放下了心,日子过回了之前平淡的时候。 临王谋反一事没能闹大,朝廷就那里也似乎没有出多大的动静,只不过以各种名义给淮西王府送了流水一般的赏赐,然后白岩没能来淮西过年,他太忙了! 宁宴直到过年也没能回来,白卿卿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在偶尔有他的消息传回来,并未再受伤,这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 一晃,又到了春天。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嫣嫣又长了一岁,文静的时候更加文静,活泼起来也愈发活泼。 她花朵儿似的在白卿卿面前撒娇:“阿娘,我们明日去踏青,阿娘也去好不好?” 嫣嫣口中的“我们”,指的是韩逸嘉柔和楼烟雨、莫青璃,这五个孩子如今去哪儿都几乎形影不离,关系出乎意料的好,很令人惊奇。 第1261章 桃花开了 虽说孩子之间的交情很简单,但这几个孩子,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很有主见的,主见一多,就容易生出矛盾,因此白卿卿以为他们至少会偶尔吵吵闹闹。 但是没有,完全没有。 几个小家伙天生就好像适合做朋友,从刚开始接触便融洽得很,遇到事儿也有商有量,想法又莫名地契合,以至于都不愿意回去家中,在府里有他们各自的小院子。 白卿卿对此十分欣慰,心里也隐隐愧疚,因为宁宴的事,她这阵子对嫣嫣的事免不了疏忽了一些,好在有这几个孩子陪着嫣嫣。 白卿卿给嫣嫣整理了衣襟,浅浅地笑了笑,“阿娘就不去了,你们几个玩得开心些,上回我瞧见你们有做了纸鸢是不是?” “就是去放纸鸢的,我做的雪鸮纸鸢一定能飞得最高!” 嫣嫣兴冲冲地说起纸鸢来,说他们几人无意间找到了一本书,里面记载了不少匠人制器的营造法式,虽然以他们目前的能力而言,许多都看不大懂,但也有简单的,比如纸鸢,如何能做出一个飞的又高又稳的纸鸢竟然也十分有讲究。 几人于是兴致勃勃地按着做起来,居然都成功了,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试一试。 嫣嫣说起自己做的纸鸢滔滔不绝,还说那书后面有更厉害的木鹊,不过重山先生看过后,遗憾地说那部分有所缺失,记载得并不完整。 “不过不要紧,兴许我们琢磨琢磨也能做出来,烟雨说她祖上就是很厉害的匠师,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她家里请教,能削竹木为鹊,三日不下,那该多厉害呀!” 第725章 嫣嫣眼睛里放着光,那是种耀目到让人也会跟着心中激荡的光,看的白卿卿又骄傲又期待。 嘱咐她明日踏青也要仔细着安全后,嫣嫣被几个小伙伴又召唤了去,离开时的脚步轻巧快乐,白卿卿的心都随着轻盈起来。 “真好,幸好当初决定给她找学伴,看嫣嫣的样子多开心。” 长兰应和道:“有志同道合的人自然是开心的,不过白姐姐为何不跟他们一道出去走走?” 白卿卿收回目光,忽而转头眺目,声音轻柔道:“明日,我有旁的想去的地方,就让他们好好玩吧。” 远处,后山上,已能隐约见到浅淡的粉色,如春日精灵般点缀在山林中。 桃花开了。 …… 后山的桃花,是他们来淮西后宁宴让人种下的,种完了才告诉白卿卿,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他想将自家王府的后山,变成清寒寺后面那令人惊艳的桃花林,那是他们两人确定了心意的地方,他想搬回家里珍藏。 宁宴曾说,只要等上几年,后山的景致定然不输清寒寺,他们在家中就能坐享春日绝景,山上还建了精致的阁楼,到时只要推开窗,便是满目桃花,花瓣会从窗户飘进来,落到桌上,落进茶盏,落得粉霞点点,她一定会很喜欢。 送几个孩子出了门,白卿卿独自来到后山,那点点粉色倒映在她乌黑的眸中,一朵朵一簇簇,在暖绒的春风里轻轻摇曳。 花开了,可那个说要与她坐享这绝色美景的人,在哪里? 第1262章 就当守约 后山的桃花树宁宴专门找了人精心养护,因此长得都很好,一棵棵精神抖擞,在春风中吐露着花朵与芬芳。 长兰知道白卿卿这会儿一定不想被打扰,于是在最适合观赏的地方让人铺了毯子支了小桌椅,摆上茶点瓜果后带着下人远远退开,让她一个人独处。 白卿卿就在那里呆呆地坐着,出神地看着初绽的桃花,似是忘却了世间一切。 真是好看,好像不管在什么时候,美丽的景致都拥有抚慰人心的作用,可也会更加勾出人心里的最深切的情绪。 白卿卿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清寒寺的那几个月,每日便是如此,坐在桃花树下,从花开等到花落,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 那次她没能等到,随着桃花落尽,她的所有念想也跟着烟消云散,那种滋味,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后来,宁宴用心地弥补着当初的选择,白卿卿也就渐渐淡忘了,只是等待,真的是一件很消磨人的事。 但好在,她也算有经验,也算擅长。 宁宴是她重活一世意外的遇见,除了他,白卿卿此生已经没有遗憾,她追悔莫及、痛不欲生的执念都已经完美解决,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有浅粉色的花瓣从树梢飘飘忽忽地落下,慢慢悠悠地落到小桌子上,落进茶盏中,漾出一丝细细的涟漪,泛出淡淡水光。 白卿卿拿起茶盏看了一会儿,送到唇边一口喝尽,连同那片花瓣,一并喝进腹中。 喝完她提起茶壶,就好像身边有谁陪着一样,慢吞吞地倒了两杯茶,自言自语道,“就当你没有失约,陪我看过了漫山桃花,不过今年花刚开,难免有些不尽如人意,来年定会开得更好。” 她顿了一下,“来年,一定会更好看,你若错过了,定会遗憾……” 白卿卿拿了自己的茶盏,在另一个上轻轻碰了一下,“叮”的一声,声音悦耳又寂寞。 那盏茶,就静静地在桌上,从冒着热气一直到温度散尽,水面倒映着一团团浅浅的粉,波光粼粼。 长兰来给她换热茶的时候瞥见了那杯茶,却只当没瞧见,安安静静地换了茶又安安静静地离开,不去打扰白卿卿赏景。 白卿卿就这么在后山坐了大半日,无人无事烦扰,沉入美景之中,喝喝茶吹吹风,不用说话,也不用做出任何表情,倒也舒服自在。 只是她觉得自己今日茶可能喝多了。 “只听说过酒喝多了会醉,怎的茶也会醉人不成?” 白卿卿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闭着眼睛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淡淡的花香和柔软的风让人越发晕陶陶的,心口的跳动也比平时要快许多。 果然是醉了,白卿卿想。 然后她又轻轻慢慢地睁开眼,一点一点掀开眼帘,只觉得心口的跳动快到要承受不住。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远处一棵桃花树下,那个人影却还在。 白卿卿窝在软椅里,久久久久没有动弹,僵硬得仿佛一尊木雕,她不敢动,她怕只要自己一动,影子就消失了。 第1263章 你别说话 风吹过白卿卿额前的碎发,吹得她额头痒酥酥的,但她一动不动,就连眼睛睁得酸疼了也拼命忍住不敢眨眼,生怕把那影子给眨没了。 那抹影子就如同在梦里一样离得很远,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又是站在树下阴影里,根本看不清楚脸。 可白卿卿就是知道,那是宁宴。 那是她熟悉的,在桃花树下互许终生,三书六娉将自己娶回去,拜过天地的宁宴。 白卿卿舍不得让那抹影子消失,如今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因此她无比地珍惜。 许是她心里的念想太过真切,那影子居然动了,朝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第726章 胸腔里的心一下快过一下,白卿卿甚至要抬手捂着心口,才能让它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居然已经能够控制梦境了吗?白卿卿都要夸自己一声了不起,她好像越来越能耐了! 而且!还控制得这样精妙,连模样都想象得一模一样、一丝不差,都不带走样的!就是好像瘦了点,宁宴在自己心里的印象也太憔悴了,这样不好,下回得往康健了想。 白卿卿一边惊喜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不要太过激动从幻象中醒来,那就亏大了! 她怔怔地看着“宁宴”慢慢走近,贪婪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那双自己认识的眼睛,那是她不知道期待了多久的目光,终于在幻象里出现了。 “我……” 白卿卿见“宁宴”似乎要开口说什么,赶忙出声,“嘘,你可以不用说话,让我多看看就好。”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把握将宁宴的反应想出来,“我难得大白天梦到你,说不定一会儿就要醒了,让我多看会儿。” “宁宴”眼里浮现的情绪一瞬间让白卿卿惊叹,她的梦未免也太真切了点,如此细微的反应都没有省略,看来往后自己可以没事儿多喝茶,想他了就喝茶。 “桃花开了,我本来想着你肯定赶不上陪我赏花,你却入我梦中来,那就算你不曾食言,我很好说话吧?” 白卿卿轻声呢喃,弯着眼睛,就算在幻象里,她也要笑着与宁宴相逢。 见幻象没有因为自己说话而消散,白卿卿忍不住了,开始喃喃细语,将自己的想念、不安,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反正是幻象嘛。 她一直说,“宁宴”就静静地在她身边听,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盯得白卿卿怪不好意思的,自己想象出来的宁宴这么直白的吗,她好像有点自恋哦。 白卿卿说得有点渴了,就很奇怪,梦里居然也会觉得渴。 她目光落到那杯凉透了,飘着两片桃花花瓣的茶水上,轻叹道:“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喝,我给你换一杯……今日我已经很满足了。” 白卿卿伸手去拿杯子,“宁宴”却比她更快地将杯子抢了过去,低哑的声音里似乎有抑制不住的情绪,“是我太慢了。” 他仰头喝下了那杯茶,白卿卿怔怔地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难道自己内心的想法里,其实是对他有埋怨的? 第1264章 你重新说 可是不应该啊,白卿卿从没那么想过,这又不是宁宴的错,他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我没有怨你,你是我想出来的怎么不会说话呢?你重说。” 她很不高兴,“你就说……你已经很努力了,马上就能回来……” 白卿卿话还没说完,宁宴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让她猛然间愣住。 那手是温热的,粗粝,干燥,但却是热的! “卿卿,我回来了。”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卷起片片花瓣飞向远处,白卿卿像是被定在原地,许久许久,才慢慢地抬起手,试探地碰了碰宁宴的手背。 嶙峋的骨头硌痛了她细嫩的掌心,温热却从皮肤渗了进来。 做梦是感觉不到温度的,白卿卿很有经验,因为她梦到过许多次,每一次的梦境里都感觉不到冷热,甚至没什么色彩,那时她满腔的激动就会冷却下来,会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 但他是热的! 摸了也没有消失! 白卿卿手上用力起来,用力到自己感觉到了疼痛,她捏得手疼都还不敢去相信。 宁宴反手抓住她,将她发白的手指揉开,“别伤了自己。是我不好,回来迟了,不求你原谅我,但是好在,总算赶上了陪你看花。” 白卿卿脸上之前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她呆呆地看着宁宴,看着他脸上生动鲜活的样子,一时间好像还没有回过神,看上去傻兮兮的。 宁宴心里像是被人撕扯一样疼,他发誓一辈子只让她开心的女子,因为他露出如此令人心疼的表情,他可真混账! “对不起,对不起。” 宁宴不断低喃着,将白卿卿拉入怀里紧紧地用力抱住,“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怀里忽然传来一道执拗的声音,“不对,你重说,我方才教过你了。” 白卿卿用力拽着他腰侧的衣衫,红着眼眶抬头看他,看得宁宴鼻梁酸楚,喉头上下轻滚,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很努力,我回来了。” 怀里的人埋进他胸膛呜咽出声,宁宴仿若抱着稀世珍宝,紧紧地搂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犹如久旱甘霖,让他几乎抑制不住。 幸好,他回来了。 …… 淮西王归来。 王府起先没什么太大反应,反正王爷在与不在都那样,他们只要有王妃就行了,王爷还会三五不时地找点茬,喜怒无常,可不好伺候了。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不对,情况又有变化了,他们的王爷好像恢复正常了? 王爷的模样又更加瘦削,但那股子无视他人目光的粘人劲儿又回来了! 王府里又出现了王妃在哪儿他在哪儿的景观,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恨不得黏在王妃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下人们默默观察到,随后奔走相告,王爷又是那个眼里只有王妃的正常王爷了! 嫣嫣亦是一回府就过来请安,机灵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爹爹,被宁宴的目光抓到第三次的时候,她灿然地笑起来,“太好了,爹爹回来就好,嫣嫣还是喜欢这样的爹爹。” 第727章 第1265章 我赢了 白卿卿闻言心里一跳,然而嫣嫣已经笑着跑到她身边,甜甜地跟她撒了一通娇,随后笑眯眯地说今儿不跟爹爹抢阿娘,明日她再来跟阿娘说他们踏青的趣事,乖巧地提着小裙子哒哒哒地离开。 白卿卿透过窗户看着嫣嫣轻快的背影,这孩子,大约还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宁宴由衷感叹:“这些日子多亏了有嫣嫣在,她是个好孩子,机敏聪慧,不愧是咱们的女儿。” 白卿卿扭头看他,“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知道,我都能看得到。” 宁宴说,他其实一直都在,但只是在,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感觉,比死了都要痛苦。 他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像是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活着,只能看着“自己”做出他无法阻止的举动,说出他无法阻止的话。 天知道他在听到“自己”要与白卿卿和离,说出伤她心的话时有多愤怒,但他却什么都做不到,那种无力感险些让他神魂崩散。 可就连这个他都做不到。 后来,他知道了一些事,作为一缕魂魄开始震惊,震惊着震惊着又平静下来,自己都能是一缕魂魄了,他们有另一世的记忆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难怪白卿卿的性情与他最初打听到的不一样,难怪她那样重视自己的家人,难怪她会表现得像是早猜到白家会有劫难,难怪她……那样的惜命。 宁宴在身体里听见她轻描淡写地提起自己的死时,魂魄都在翻滚,中毒而亡,她该有多疼?该死的平亲王府他该让他们十倍百倍地偿还才是! 或许是自己怨念过深,他开始能轻微动弹了,能有那么一瞬,拿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这个发现让宁宴振奋起来,这是他的身体,由不得什么孤魂野鬼嚣张,哪怕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也不行,就冲他敢对卿卿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他就活该去地府反省。 神魂归位,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感知其中的艰难,宁宴也无意让白卿卿忧心,只说有些麻烦,因此花了不少时间。 “最后我跟他打了一架,我赢了。” 宁宴轻飘飘地让总结,却把白卿卿吓了一跳,“打架?如何打的?为何要打架?可有伤到心神?你可有什么不适?” 这不是开玩笑的,那位大人也不是善茬,她担心宁宴吃亏。 再者,大人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各归各位,怎么闹得要打架? 宁宴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别急,我这不是好好的?你想啊,世间有几人能有这般奇遇?虽说他在临王的事上帮了我点小忙,但也造了不小的麻烦,机会难得能与他较量一番,多有意思?” 听宁宴语气轻松,白卿卿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只是仍旧惦记着明日让温江来好好给他看一看,开些温补心神的方子,也要好好给他调养调养身体。 宁宴顺从地一一应下,脸上带着万事满足的笑。 哪里是什么简单的较量?不过是有人生出了贪念,不甘心罢了。 第1266章 不相干 宁宴再不想承认,那人也是另一个自己,只是没有他这么好运,没能遇见白卿卿。 所以他就像是自己很久之前对自己的预想一般无二,直到死,都是孤独空寂的,不过他肯定不会承认,只会觉得世间无趣至极,不值得留恋。 然而他在这个地方,见证到了自己的另一条路,起先的不屑,慢慢凝结成了无法告人的艳羡和贪念,还要装作依旧不屑一顾,只可惜,瞒不过仍旧在身体里的自己的魂魄。 大约是知道这种不堪的想法被自己察觉,那人干脆撕破伪装,想要取而代之。 宁宴能够理解这样的想法,他就是这种人,对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只是在他遇见了卿卿之后才有了改变。 理解归理解,宁宴是绝对不会输给这么个人的,哪怕他魂魄受限,他也只会赢,因为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去,而那个人却没有。 宁宴果然赢了,拿回了自己的身体,顺便还多了一世的记忆。 就好像是亲身经历一般,他过了极其枯燥无味的一辈子,他看到“自己”在得知卿卿死在平亲王府后无动于衷,只生出一丝丝可笑的怜悯,顺手帮了白家已成为阶下囚的众人一把,只是也是心血来潮一般,并未多在意。 他看到自己无意间经过路口,瞥见从平亲王府抬出的棺椁,旁边是面如枯槁的平亲王世子,他心里带着嘲弄,却往街边挪了两步,与那口棺椁擦身而过…… 他在平亲王入狱后,听见有人议论当初那个可怜的英国公嫡长女死得冤屈,他只是淡淡地喝了口茶,觉得她运气不好眼光也不好,活该被人害死。 宁宴恨不得将输给自己的人重新拖回来捶一顿,他才是活该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 那一世的记忆,宁宴不准备告诉白卿卿,他拒不承认那个傻叉是自己,不过是不相干的蠢货罢了。 “……还是先让兰兰给你瞧瞧,身上可有受伤的地方?你不要瞒着我。” 宁宴笑得眉眼舒展,将人揽入怀里,“都听你的,我绝不瞒你。” …… 宁宴将前院彻底清理了一遍,那些花里胡哨,纯粹为了刁难人的玩意全部撤掉,他本就是个没什么物欲的人,繁杂了反而碍眼。 第728章 但他又很喜欢看白卿卿娇娇美美、无忧无虑,什么新鲜玩意儿旁人有的卿卿就得有,旁人没有的卿卿也要有,各种奇珍异宝费尽心思弄来就为了博她一笑。 之前自己无法动弹那阵子,白卿卿情绪低落的让他心都要碎了,这会儿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想要弥补,想要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温江一掌给他按回椅子上,“你可别折腾了,虽然身上没添伤,但你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心里没数?要不要我把卿卿喊来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宁宴立刻老实下来,不情愿道:“你别跟她瞎说,没得让她忧心,我这不是挺好?” “好个屁,一看就是心力交瘁精疲力竭之状,就算是临王也不至于让你殚精竭虑至此,你急什么?” 第1267章 相伴 “我急啊,你不懂,你又没成亲。” 温江:“……” 行,还是一样的狗脾气不讨人喜欢。 “所以你这是又什么都记得了?” 宁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忽然真诚了一些:“我犯糊涂的时候,多谢了。” 那个人没有一开始做下不可饶恕的事,温江功不可没,这份恩情宁宴记在心里。 温江显然也挺高兴,“挺好,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你没了记忆那会儿有多让人烦,看谁都吊着个眼睛,不可一世的样子,要不是打不过早抽你了,还爱犯蠢,我都怕你真惹了卿卿伤透心。” 不过该开的方子温江依旧不手软,咔咔咔开了好几副,一副比一副难以下咽,他还此地无银地解释,“我这不是报复你,良药苦口晓得吧?你早些养好卿卿也能早些安心,你有一点儿不舒服她都能看得出来。” 宁宴面不改色的将煎好的药一口气喝完,等白卿卿赶来的时候,他一边给温江使眼色,一边给她展示自己喝完的药碗,然后隐晦地抱怨那药可真苦。 白卿卿赶忙找来了蜜饯亲手喂给他,宁宴才心满意足地消停。 温江白了他一眼,这腻歪劲儿看了就让人来气,不过他还是将宁宴的情况往好了说,只说是操劳过度,养养就没事了,身上也没添新伤,可见在外追击的这段时间有记得白卿卿的叮嘱。 宁宴垂着的眼帘轻颤了一下,算了,下回卿卿去寺院祈福的时候自己也进去烧一炷香,望那人下辈子能投生个好点的人家,他就不用,他这辈子就能过得很好哈哈哈哈哈! …… 淮西王府后山有一片绝美的桃花林,这成了淮西众所周知的事。 那片桃花盛开之时,从老远就能看到一片粉色,如烟如霞,美不胜收。 世人皆知那是淮西王为了王妃特意栽种的,只因为当年,他们便是在这样一片美如仙境的桃花林中情定此生。 若是有幸能被王妃邀请去后山赏花,那可是无上的荣幸,说明得了王妃的认可,在淮西的身价立刻水涨船高,得人尊敬。 白卿卿坐在桃花树下,撇了撇嘴嘟囔,“谁又在外头胡说八道呢,赏花那我自然要与合得来的友人才有乐趣,怎的还传得邪乎起来了?真是闲的。” 宁宴从她发上摘下一片浅红的花瓣,笑着道:“谁让我们淮西王妃得人心呢,人人都想得你高看,铆足了劲儿想往你跟前凑,连我都要没有立足之地了。” 白卿卿朝他翻了个白眼,宁宴爱死她娇俏模样,头凑过去搭在她肩上,“王妃可要独宠我一人才好,本王不死,他们都只能往后排。” “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白卿卿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随后看向远处,目光里有着对平静日子的满足:“这花,可真好看呀,看多少年都不会腻。” 远处传来嫣嫣与伙伴们清脆的笑声,已亭亭玉立的女儿正朝着两人招手,白卿卿也抬起手朝她挥了挥。 她的另一只手,与宁宴十指交握在一起。 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在相互依偎的两人身上落了点点浅红,又慢慢悠悠,向年轻的少男少女们飘了过去…… ……